所有的人都吃了一驚。


    阿嫦卻一無所覺,她笑盈盈地張開手,向顧傾城撲了過去。她的神態、她的動作、她那眼睛中的光芒,都像極了才出生不久的嬰兒,純粹而天真,絲毫沒受到人世的汙濁。


    如果不論她的身體的話。


    她的身體,卻是女兒最美麗、最奢侈的雙十年華。


    顧傾城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阿嫦嬌軟的身體已經撲到了她的懷中。她立即確認了兩件事:


    第一,阿嫦對她的感情是真的。她的的確確將自己當成了她的媽媽。


    第二,阿嫦對黯酃王一點感情都沒有,因為她已經看到他了,但卻一點表示都沒有,宛如看到了一塊石頭,一塊摻雜在河底的石頭。


    顧傾城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鳥類破殼出世之後,就會將第一個看到的生物當成自己的媽媽。那麽,阿嫦在複生之後,是不是便是由於這個原因,而叫自己媽媽呢?


    顧傾城心中沉思著,她的目光抬起,掠過阿嫦的肩頭,停在黯酃王的臉上。


    黯酃王巨大的身軀剛剛搖晃著站起來,卻在這一瞬間震住了。他的唿吸,他的行動,他的生命,都仿佛就此凝固不動,被硬生生地中止在阿嫦撲過去的那一刻。接著,他的身子又在劇烈地顫抖起來。


    他的手伸出,那是枯瘦的,幹裂的,漆黑的手爪。他伸出去,仿佛伸向的是光明,是希望,是他唯一存在於世界上的理由,喃喃的,黯酃王輕輕叫道:“阿嫦,過來吧……”


    阿嫦偎依著顧傾城,連看都不看黯酃王一眼,撇著嘴,湊在顧傾城的腮邊輕聲道:“媽媽,這個黑黑的醜怪是誰啊?”


    她的纖纖蔥指,指向的正是黯酃王!但她似乎很厭惡滿身都是濃黑氣息的黯酃王,連指都不肯多指,馬上就將手縮了迴去。


    黯酃王卻整個人都呆住了。


    這就是他甘願冒著天譴、用千人的鮮血飼養黯無之眼而複生的人麽?這就是他一生一世愛著的、就算是被自己誤殺,卻依然捧著他的臉,說“我不怪你”的人麽?


    強烈的顫抖從黯酃王的心底迸發出來,這不是他在顫抖,而是這個世界,是這個顛倒錯亂到了連神佛妖怪都無法忍受的世界!但黯酃王強行壓下心頭的痛楚,他依舊笑道:“阿嫦,你不記得我了麽?”


    顧傾城的心忽然一動,刹那之間,她意識到,這或許是殺黯酃王的最好的機會。她輕輕將阿嫦推開,柔聲道:“阿嫦,你去將他殺了!”


    阿嫦身子一聳,睜大了眼睛:“隻要殺了他,媽媽就會更喜歡阿嫦麽?”


    顧傾城緩緩點了點頭,她忽然有一絲不忍,但她隨即克製住了自己,因為若是不除去這等魔頭,隻怕又不知有多少人會死在他手上。


    阿嫦一聲歡唿,從顧傾城的手中接過長槍來。她喃喃道:“這個東西挺奇怪的,可不知道怎麽用它……”


    她隨手揮舞著,那長槍在她手中飆輪一般旋轉了起來。她的勁力竟然大得異常,隨手展動,長槍便發出一陣淩厲的嘯聲,抖起一團巨大的槍花來。阿嫦越耍越是順手,猛然間長槍化作一道銀光,從她的手中飆出,向黯酃王刺了過去!


    這一招威力之大,尚在顧傾城之上。就連老魔法師,也被這一招嚇了一跳。轉瞬之間,槍勁已然竄到了黯酃王的麵前!


    哪知黯酃王竟然不閃不避,他的手仍然伸出去,似乎在眷戀、訴求著什麽。這一槍,投胸而入,深深紮入了黯酃王的身體中,破背而出!


    黯酃王骨骼組成的身軀,竟然也被這一招重創!銀槍之上發出一片晶亮的光芒,黯酃王的身軀與之接觸,竟在漸漸的畏縮。但他卻沒有還擊,兩手抱了迴來,將收勢不住的阿嫦抱住,嗚咽道:“阿嫦……你終於迴到我身邊了……”


    他的雙手越來越緊,將阿嫦緊緊抱住,沾滿鮮血與淚水的雙唇,向她的秀發上吻了下去。這是他的世界啊,為此,哪怕殺一千、一萬的人都無所謂。


    哪知阿嫦一聲怪叫,慘聲道:“媽媽!媽媽快來救我!”


    她又蹦又跳,出力地掙紮。黯酃王絲毫魔力未運,哪裏抱得住她?阿嫦一陣風般從他的懷中逃了出去,躲到了顧傾城的背後,再也不敢露出頭來了。


    黯酃王卻仿佛失去了什麽重要的東西一般,茫然而急促地在周圍尋找著,他的一舉一動,都因身體的顫抖而顯得無比詭異。


    顧傾城冷冷看著他,冷冷道:“據說所有逆天而行者,都會遭到天譴,或許,這就是你所受的天譴!”


    這句話宛如霹靂一般,在黯酃王的耳邊炸開。他仿佛被這雷聲震住了,雙目中盡是茫然的蒼白。


    顧傾城大喝道:“就是現在!”


    她的背後,銀光裂電,宛如蛟龍般掣動,一瞬之間,已經刺入了黯酃王的心房中。就連他心髒破裂之聲,都清楚地傳了出去!


    黯酃王踉蹌後退,鮮血汩汩冒出,瞬間就將他全身的衣裳沾濕。黯酃王再也站立不住,跌坐在地上。他的眼睛,仍然盯在阿嫦的身上。


    阿嫦忽然有了一絲猶豫,她轉過身去,不看黯酃王,猛然一腳踢出,正踹中黯酃王的腦袋。阿嫦也不看這一腳造成了什麽後果,歡唿著向顧傾城跑去:“媽媽,媽媽,我已經殺了他了!”


    她的頭深深埋進了顧傾城的懷中,再也不肯抬起來。她的聲音雖然歡快,但她的臉上,卻連一點歡愉的表情都沒有。


    穀中現出了一片廣漠的寧靜,隻有黯酃王身上的鮮血,在緩緩滴落。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可以清晰地感知到,他的生命正在一點一點的失去,一股死寂般的絕望,彌漫在他的身周。


    也同樣彌漫在整個深穀中。


    突然之間,黯酃王爆發出一陣瘋狂的大笑:“天譴,天譴!老天,到最後你還在跟我作對!”


    他搖搖晃晃地站立了起來,他身上仍然餘留著巨大的傷口,那鮮血也在奔流衝湧著,但他卻毫不在意,他執意地站立著,麵對著覆壓在大地上的天空:“我不會讓你得逞的,你永遠無法踐踏我的意誌!”


    他的頭垂下來,雙目中燃燒的火焰已經冰冷,變成了兩泓死一般的黑潭,他的聲音宛如從冰窟中傳來:“我能夠讓她複活一次,就能複活第二次!隻要我殺了她,再用千人心血從黯無之國中將她召喚迴來,那她就會重新歸於我的懷抱了。”


    他冷笑道:“我會引爆黯無之眼,方圓三百裏內的生物盡皆化為灰塵,被其吞噬,連你們也在內!那時候,就再也沒有人能阻撓我們了!你們這些卑劣的螻蟻,全都去死吧!”


    他的雙手霍然舉了起來,一股狂風陡然在深穀中盤旋嘯騰,將那些濕黑瘴氣凝聚在一起,在他的手間盤旋飛舞,形成一個巨大的黑色氣團。而在同時,黯無之眼中的赤紅血光,也再度升騰而起,隱隱然跟那黑團相唿應,發出了一陣淒厲的嘯聲!


    顧傾城大怒,厲聲道:“惡魔!你又要造這等無邊殺孽!”


    她從阿嫦手中接過長槍,真氣暴運,向黯酃王刺了過去!六足風雲獸感受到顧傾城那淒厲的殺意,雙翅一陣盤旋,將風之力源源不斷地向顧傾城身上送去。但她才射到黯酃王身邊三尺處,就被那團黑氣飆散出的黑光擊得倒飛而出!


    顧傾城吃力地想要穩住身形,但這次得反擊之力卻強大到不可思議的程度,她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轟然摔倒在了地上,幾乎摔了個頭昏眼花。


    影影綽綽的,就見一個人影跑了過來,奮力想扶她起來。顧傾城用力搖了搖頭,才看清楚那人是阿飽。他艱難地將顧傾城拉了起來,想要拖她到稍微安全的地方。


    而在同時,黯酃王的手霍然張開,朗朗的魔咒聲轟響整個深穀,他手中的那團黑氣,突然明亮了起來。


    跟著,黯無之眼的八隻巨瓣一瓣一瓣地掉了下來,鋪成一條長長的橋梁,一直橫架到了這團血黑的光芒中。一陣輕煙散過,那些巨瓣忽然變成了一道光流,宛如地獄中的三途河,在黯酃王與黯無之眼間奔流著。


    阿嫦一聲尖叫,那光流中仿佛有極強的吸力,將她淩空攝起,向黯無之眼中落了下去。同時,巨大的震動在整個天地間響起,黯無之眼的血光驟然明亮,刺目欲眩!


    顧傾城心中一震,但她身上的勁力幾乎渙散,連掙紮著爬起來的力量都沒有了。


    她猛然抓住阿飽,厲聲道:“快!快阻止他!”


    阿飽吃驚地道:“我?”


    顧傾城道:“當然是你!快些阻止他!要不所有的人都會死去!”


    阿飽臉上閃過一陣惶惑之色,但他瞬間就恢複了原來的怯懦,低下頭,囁嚅道:“可是……可是我不會魔法啊……”


    老魔法師雙眼一陣閃亮,叫道:“你不會魔法?”


    阿飽點了點頭,老魔法師盯著他仔細地瞧著,突然從口袋裏摸出一塊水晶球,向阿飽仔細地看著。那水晶球照向顧傾城的時候,閃爍出一片淡淡的青光,而向著黯酃王的時候,則是深沉的漆黑,但當它將阿飽映在其中的時候,卻什麽顏色都沒有,水晶球中是一片通透,清晰地映出阿飽的樣子來。


    老魔法師一愕,隨即爆發出一陣大笑來,他笑的連腰都彎下去了,怎麽直都直不起來。顧傾城忍不住問道:“你笑什麽?”


    老魔法師喘息道:“天命者……原來天命者竟是黎侏人!什麽魔力都沒有的黎侏人!”


    顧傾城向阿飽看去,阿飽的臉上卻有一絲疑惑,他也不明白什麽叫黎侏人。


    那老魔法師解釋道:“玄武帝國將魔法發展到了空前強盛的地步,幾乎每個人都天生具有魔力,輕易地施展出較為簡單的魔法。他們將這叫做進化,以之表示自己比從前的人類先進……但極具諷刺意味的是,總有極少極少的人,他們完全與魔法絕緣,身上不帶絲毫的魔力,也不受魔法的影響。帝國的魔法師們將這些人叫做黎侏人,意思是說他們是下等、低賤的人群。他們認為這些人是帝國發展的恥辱,因此,下令將之格殺勿論,黎侏人也越來越少了,想不到會在這裏看到……”


    他搖晃著碩大的腦袋,看著阿飽:“黯酃王的兩隻眼睛,其實是假的,他隻能靠魔力的波動來感知到周圍的動靜。但你身上一絲魔力都沒有,又哪來的波動?所以身為黎侏人的你,卻正是他的克星。紫微鬥盤沒有騙我,在這個無餘穀中,你就是神賜的天命者。”


    他越說越興奮,突然大聲道:“去吧!殺了作惡多端的黯酃王,這是你身為天命者的使命!”


    阿飽嚇了一跳,什麽天命者雲雲,他根本就一點概念都沒有。要他去殺黯酃王,那幾乎是送死。但老魔法師卻不管他,使勁一腳踹出,將阿飽向前踢了出去。他還伸手將顧傾城攔住,笑道:“不要怕,他能行的!”


    阿飽絕對不想成為無餘穀的一塊爛骨頭,在這裏陪著黯酃王腐爛。他轉身就要迴去,但就在這時,他看到了厲天烈。


    黯酃王的法術被強行中止,但厲天烈卻被吊住了一口氣,他吃力地張開眼睛,盯著阿飽。阿飽也盯著他。


    厲天烈吃力地道:“過……過來……”


    阿飽見他渾身是傷,也不知道他是人是鬼,忐忑著磨蹭著過去。厲天烈突然一伸手,抓在了殲邪匕首之上。立時,他的手掌被匕首刺穿,殘存的血液將匕首染成通紅。看到鮮血,阿飽就覺頭一陣疼,忍不住蹲下身子,哀叫了起來。


    “砰”的一聲,厲天烈抓在匕首上的手整個炸開,化成了一團血霧,被那匕首迅速地吸收了進去,跟著,一聲嘹亮的虎吼聲響起,一隻巨大的透明神獸從匕首中高躍而起,飛在了空中。


    那神獸生著一隻碩大的虎頭,但身子卻是牛形,嘯吼聲震天動地,突然向著厲天烈衝了下來!


    厲天烈一聲慘叫,那神獸完全沒入了他的身軀中,他的身體漲大、再漲大,猛地一躍,竟然直直地站了起來!


    他身上的傷仿佛已不礙事,厲天烈的雙目中流動著赤紅的火焰,突然烈騰空躍起,身子化成一道紅光,在空中跟玄靈神狴卷在一起,風暴之聲狂嘯,一紅一青絞成一股巨大的龍卷,向黯酃王落了下去!


    他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將自身與匕首中的殲邪魂魄合而為一,這一擊,幾乎是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頓時激發出了毀天滅地的力量!


    殲邪之虎頭、玄靈神狴之龍首,在空中憤怒地嘶咬著,直貫長空而下!


    黯酃王一震,他停止了施術,啞聲道:“我的兒子啊,難道你要殺我麽?”


    他並沒有招架,青、紅厲光結結實實打在了他的身上。殲邪、玄靈神狴都是禦鬼之術的克星,黯酃王的臉色霎時一片蒼白,但他的手跟著揮出!


    連接著黯無之眼的赤紅光流怒卷而出,將厲天烈一並吸攝在內,向黯無之眼中投去。黯酃王臉上現出了一絲狂亂的獰笑。


    “沒有人能阻止我,就算我的兒子也不行!”


    他仰頭,被他召來的風雷怒吼,雨激下,黯酃王向天揮拳,魔氣揮舞,將風雨切開,他狂嘯道:“誰也不行!”


    阿嫦與厲天烈相擁在一起,躺在黯無之眼的正中間,血色光流卷舞,將他們的身影絞弄的一片模糊。阿嫦的臉上又顯出了那抹溫柔,而厲天烈的臉也變得清爽起來,他仿佛變成了十一二歲的孩子,正躺在媽媽的懷中。


    也許那是最溫暖的所在吧……


    黯酃王低下頭,看著這一切,他的眼前一陣恍惚,他仿佛迴到了多年前的那一刻。


    ——那時,他禦鬼之術初成;


    ——那時,他興衝衝地趕迴家;


    ——那時,他看到的妻子與孩子;


    ——那時,他們倒在他麵前!


    黯酃王的心忽然抽緊,阿嫦蒼白的臉仿佛唿吸一般縈繞在他麵前,她的囈語恍惚之中,又迴蕩在他耳邊:“我不怪你……”


    血色赤流中,阿嫦的嘴唇似乎依舊在開合著,說著同樣的話。


    “我不怪你……”


    一陣尖銳的痛楚猛地從心底傳了出來,黯酃王忍不住嘶吼道:“不!”


    他抽出手,抱著自己的頭,大聲道:“不!不!”


    渾濁的眼淚從他的手心中溢流出來:“阿嫦,我不能再殺你一次!我不能啊!”


    那血色光流才脫離了他的手掌,立即狂暴地炸開,黯無之眼也仿佛失去了控製,周身那明亮的宛如透明一樣的血光,閃過了一陣不穩定!


    而黯酃王卻渾無所覺,他隻是抱著自己的頭,陷入了深重的精神錯亂中。


    這些年,他活在自己的希望,自己的夢中,阿嫦,不但成為支撐他生存下去的理由,而且也成為他生命的桎梏。在通天法術遮掩下,他的心早如琉璃一樣脆弱。


    血光震動,那黯無之眼竟然在緩緩閉合著。阿飽嚇了一跳,他急忙衝了上去,抱住阿嫦的手臂,使勁往外拖著。


    那黯無之眼感受到有人在爭奪它的獵物,它發出一聲極度憤怒的嘶吼,周身的血光猛地炙燒開來!阿飽就覺身上一燙,皮肉宛如著火一般,劇痛難忍。他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放手,但他接著用力一拉,打算在這最後關頭,將阿嫦和厲天烈救出來!


    但阿嫦竟然被緊緊吸住了,他全力一拖,阿嫦卻動也不動!


    忽然,人影一閃,黯酃王竟然衝進了黯無之眼中!阿飽大吃一驚,黯酃王白骨一般的臉上獰笑道:“沒有你們,何至於此?都給我死吧!”


    他一掌向阿飽擊了過去。粘稠的瘴氣在他的手掌間聚結,仿佛毒龍一般猛撲了過來。阿飽大驚之下,顧不得救阿嫦與厲天烈,急忙一個跟頭,滾了出去。


    黯酃王並沒有追,他的臉上現出一片溫柔,他輕輕地在阿嫦與厲天烈的身邊坐了下來:“我們終於團圓了……阿嫦,你喜歡麽?”


    轟然震響中,黯無之眼的血色狂潮一般卷動了起來,明亮的雷電在周邊成形,連接成巨大的鏈狀,似乎要將它封鎖起來。


    阿飽一骨碌爬起來,叫道:“救他們!”


    老魔法師卻拉著他道:“我們逃吧!這裏要爆炸了!”


    顧傾城冷笑道:“逃?你能逃得過爆炸麽?”


    老魔法師一呆,但他突然大笑了起來:“帽子!我有帽子!”


    他抓著頭上戴著的那頂巨大的帽子,狂笑了起來:“這帽子可是我最強的法寶啊,當年為了買它,我足足花了五千騰蛇幣,五千啊!”


    阿飽看了看他那小醜一樣的帽子,忍不住問道:“它有什麽用啊?”


    老魔法師得意地笑道:“它能帶我們去個安全的地方!”


    他眼睛咕嚕嚕轉著,四下瞧著,喃喃道:“這裏什麽地方最安全呢?”


    突然,他大喜道:“就是這裏了!”


    他指向的,是黯無之眼的最中心。


    鏈狀的閃電越來越猛烈,仿佛雷神巨鞭,無情地鞭撻著周圍的一切。那些盛開的夜蓮被雷電觸及,立即便化成飛灰,消散為無形。黯無之眼周圍一片雷霆震動,但它的中心,卻平靜異常,就連黯酃王三人的臉上,也是一片寧帖與平靜。


    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老魔法師大喜,拉著顧傾城與阿飽,大叫道:“我們也進去吧!”


    隨著他這句話,他頭上的帽子突然發出了一陣光芒。帽子上花花綠綠的色彩,這時全都變成耀眼的光芒,五光十色的,將三人包圍了起來。在這光芒的保護下,猛烈的閃電再也無法侵透,跟著,那七彩光芒張開,三人就覺眼前一陣恍惚,猛然之間,就閃到了黯無之眼中去!


    黯酃王漆黑的眼眸忽然張開,他的雙目深處竟然浸滿了血色,他大叫道:“不許進來!”他那骷髏般高大的身材突然跳了起來,向老魔法師撲了過去!


    黯無之眼跟著整個壓了下來,與那七彩光芒撞在了一起。大地轟鳴,整個世界突然崩潰!


    老魔法師發出一聲尖叫:“我憎恨魔法,帽子啊帽子,快些帶我去沒有魔法的地方吧!”


    彩光倏然暴漲,但在此同時,黯酃王高大的身軀已然撲至,一抓抓進了老魔法師的胸膛!老魔法師一聲慘叫,黯無之眼火海怒卷,瞬息炙天蔽日,蒸騰噴嘯,跟彩光交織在了一起。在兩股強大的力量爭鬥下,整個空間開始扭曲起來。


    突然,老魔法師跟黯酃王齊齊發出了一聲慘叫!


    阿飽就覺眼前人影變化,有黯酃王的,也有阿嫦的,有厲天烈的,也有顧傾城的。巨大的壓力逼空而來,幾乎將他的身軀刺透。他的眼前一黑,在這熾烈的包圍中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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