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之劍!


    若歎息已無用的時候,見不平而憤怒。


    這是血性一劍!


    赤血紅潮怒湧,凜凜的紅光將整片天地照滿,而血紅之中,一點白光貫天而出,是那麽皎皎不群,是那麽不染塵滓。


    夫專諸之刺王僚也,彗星襲月;聶政之刺韓傀也,白虹貫日;要離之刺慶忌也,蒼鷹擊於殿上。此三子皆布衣之士也,懷怒未發,休祲降於天。


    血潮如日,而白光如虹,凜然怒發,此為天之休祲。


    這一劍若是修到極處,天雲怒卷,連綿千裏,日色為之昏暗。頃刻拔城,天下為驚。謝雲石此劍雖然未到極處,但一劍橫飛,布出了裏許紅雲。


    他衣袂飄搖,眉宇中已盡是鋒芒!


    嘹亮的劍鳴聲響徹天地,那點白虹倏然變得燦爛起來,血潮更濃,兩者相映,耀眼輝煌之極。謝雲石突然厲嘯道:“咄!”


    白虹嘶然暴響,化作一道劍般的雷霆,轟然怒擊而下!漫天血濤,頓時化為無數的赤劍,淩光厲電,蔽天遮日般濺射而下!


    這一擊,天地變易,鬼神動容!


    天狐再也笑不出來了,她顯然也沒想到,謙謙君子一般的謝雲石,一出手竟然便是如此天威!


    那隻是因為,看到李玄所受的荼毒,謝雲石已動了真怒。


    這一劍,便是他的怒氣所聚。越是不易動怒之人,一旦陷於怒火,便越是可怕。


    白光燎烈,一聲清越的狐啼聲響起,眾人都覺心旌一陣搖晃,耳邊響起了千言萬語,似乎有人在遙遠盡處唿喊著自己的名字。


    這唿喊是如此的親密,沒有人能忍住不迴答,但內心深處,卻又莫名地感覺到,若是一旦迴答,便可能會沉入永劫,再也無法掙脫。所以隻能拚盡全部的力量,來抵禦這聲聲曼唿軟語。


    李玄跟龍薇兒修為較低,片刻之間,已然大汗淋漓。


    狐啼盤旋而上,倏然飛散遍空。霸威之極的怒劍,竟被這一聲狐啼激起了陣陣漣漪,燦爛的劍華也變得黯淡起來。


    謝雲石不由心下震動——他的修為極高,這等喚魂之術動不了他的魂魄,但究竟幹擾了他對劍氣的控製。


    就在他心微微一分的刹那,滿空白光倏然亮起,頓時九條白龍蔽空飛騰,龍身蒼茫,在空中激蕩遊弋,向怒劍赤光衝去。


    漫天光雨紛舞,竟然無法穿透這些白龍之軀,啼聲震天,白龍忽然層層盤旋,將那道白虹緊密地包了起來。


    謝雲石周身一震,他的手突地淩空一指。


    天狐突地一口鮮血噴出,白虹怒飛空際,竟將龍軀刺穿!天狐啼聲倏然悲烈!


    她充滿媚意的眼眸中騰起了一道淩厲的殺意,但聲音卻膩到化不開,柔柔糯糯淺笑道:“這位公子,你可打痛奴家了,奴家要小小地咬你一口哦。”


    白光倏然自怒劍上散開,她又是一聲清越的長啼,九條白龍夭矯變化,漸漸化成九具跟天狐一模一樣的形體,也都是花容含嗔,又怨又恨地看著謝雲石。


    刹那間,十重影像交匯在一起,隻聽天狐輕笑道:“我是不是有些孩子氣,跟你這樣的小輩打架,居然使出了真功夫?既然施展了,那就讓它更真一些吧!”


    十重形影同時舞動起來。每一個身姿都絕不相同,每一個舞姿都曼妙無比。李玄的眼睛都晃花了,隻覺每一支舞,都那麽好看。


    春華。


    秋月。


    龍影。


    鳳儀。


    星魅。


    雪魂。


    玉嬈。


    金堅。


    平湖。


    黛山。


    十支舞。


    十分精神。


    十種要郎嬌讚的心意。


    十麵埋伏。


    春華如風,秋月如光。


    龍影如雷,鳳儀如電。


    星魅如火,雪魂如水。


    玉嬈如地,金堅如石。


    平湖如空,黛山如影。


    曼舞越來越急,周圍三裏許的大地慢慢震動起來。光影錯亂,地水火風四種先天元氣被舞姿引動,盡數化成風、光、雷、電、空、影六種變化,將十個曼妙的身影圍裹住。


    長天漫漫,全都是激繞的妖電!


    謝雲石眸中閃過一絲驚意,他厲聲道:“你們兩人躲開。”


    他雙手同時揮舞,雙手都是淩厲的劍光。那道亙舞天際的清光,忽然變得黯淡了,因為所有的光芒都集聚在他的身上。


    他宛如天上降下的神衹,周身圍繞在燦爛的光華中,淩空飛舉,向天狐幻身造出的十種變相飛去。


    他已然感受到,天狐這一招威力無窮無盡,若是任由她從容聚合力量,隻怕連整個太皓鼎都有可能被擊穿!所以他一定要先發製人!


    天狐柔聲笑道:“等不及了麽?奴家的眉毛還沒描好,你再多等一會麽。”


    她似是跟情郎軟語溫存,但周天光影卻忽然起了變化,地水火風形成的裂電光芒,猛然交匯在一起,天狐幻身本身化成的十重身影,猛然投身到這重無比巨大的電光上,舞袖相接,圍成一個巨大的圈子,猛地急速旋轉起來。


    風光雷電空影六種變化猛然被她激蕩而起,頓時發出一聲撕天裂地的怒嘯,漫天光華化成一個巨大的漩渦,轟然怒轉!


    謝雲石大驚,他從未見過如此的變化!但一股強烈的震撼之意自他的內心衝出,他隱隱感覺到,這一招威力無窮,一個應接不對,立時便會形神俱滅!


    但他是謝家子弟。謝家子弟又豈能退縮?


    清光如電,在他掌心閃現,光芒並不強,卻從謝雲石的心中透發而出。


    兩股光芒,一股在他的心中,一股在他的掌中。


    掌心的光芒如心,心中的光芒如劍。


    天狐嘖嘖稱讚道:“真是不錯的小夥子,居然能夠領悟身外靈台,幻出心劍來了。我修行了這麽多年,還是未能窺其中三昧。你若是用這一招打敗了奴家,奴家可輸得心甘情願之極了。”


    她雖說的如此怯,但空中光影雷霆怒震,那重漩渦威勢驚天動地,卻是絲毫懼意都沒有。


    謝雲石小心翼翼地托著掌心那點心形的光芒,將它舉到頭頂。他托著的仿佛是一點燭火,隻要風稍微大一點,就會吹熄。


    然後,他的身子飄搖而起,向漩渦投去。


    他破顏,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


    這微笑,頓時讓他恢複了無上的風華。


    無歎,無怒。


    謝家子弟劍術或者不會天下無雙,但風采風華,卻向來無人能比。


    這一劍,是心劍,也是寬恕之劍。


    是縱然麵對大奸大惡,卻也予人一分生路,也將他當作人來看待,要感化他,而非戮滅。


    他的寬恕,是大胸懷,是大慈悲。


    所以這一劍,本就應該不敗。


    謝雲石的身體也化成了恕劍的一部分,心中劍光引動,掌中心光明滅,刹那間已衝到了漩渦近前。


    天狐笑道:“按道理來講,沒有修成身外靈台者,是絕對絕對無法戰勝靈台已成之人,但天狐一族卻是例外,因為我們的心太多,是永遠無法修成靈台的。所以……”


    她柔柔一笑:“所以我才修成了九條靈尾,我倒想看看,是這靈尾厲害呢,還是你這微弱到可以忽略的身外靈台厲害?”


    狐啼之聲鋪天蓋地,那漩渦中心,仿佛撕裂了一般,慢慢陷出一個大洞來。萬種毫光匯聚在漩渦上,那洞中卻一片漆黑,什麽都沒有。


    沒有光,也沒有影。


    忽然,一聲歡啼,那洞中忽然顯出了一點亮光,那亮光是如此深邃,一旦出現,周圍的所有光芒都黯淡下去,隻有謝雲石手中心上的那點靈光,還依舊照耀著。


    謝雲石並沒有看到這點亮光,因為他的眼睛是閉著的。但他心頭靈光籠罩著周圍一切,已關注到了這點亮光。


    他身子不由一震。


    亮光漸漸生長著,仿佛是個嬰兒,在吸取著母乳,慢慢長大,逐漸顯露出形狀來。


    那是一隻小小的狐狸,乳白色的,純潔無比的狐狸。它的雙眼是那麽純真,背後拖著一條蓬鬆的長尾,點點柔和的白光不住從它體內滲出,溶解在浩瀚的漩渦中。它雙眼靈動,好奇地看著這個世界。


    然後,它看到了謝雲石。


    它一聲歡啼,張開兩隻小小的前爪,向謝雲石撲去。


    它並沒有敵意,仿佛是個嬰孩,撲上去求大人抱它。但它的身形才一動,周天漫漫漩渦,一齊動了起來。


    萬千雷電激繞,早就改換了蒼穹的顏色,仿佛是一潑無窮巨大的彩墨,將這個世界染盡。隨著白色小狐一動,這萬重電光暗影,忽然有了生命。


    它們被賜予了生命,然後,它們化成了一個虛暗的、巨大的狐形,隨著小狐一齊撲了下來。


    謝雲石心光劍影仿佛經受了狂風怒吹,幾乎把持不定,他睜開雙眼,那是一雙沒有殺氣的眸子,他仿佛不是在漫天魔威之下,而是在閑庭信步,吟花弄月。


    他輕輕歎息一聲。


    那歎息並不是因為他即將敗北,而是為天下蒼生即將受到荼毒而傷感。


    然後,掌中心形的光芒倏然化成一點精光,離手疾飛而出,而他心中那道劍影,卻膨脹開來,將他全身護住,向那隻乳白小狐迎去。


    魔已現世,他將以身飼魔。


    風雲突變,地水火風先天元氣仿佛被一隻巨手攪動,猛然狂烈地肆虐起來。龍薇兒身上渾天綾閃過一陣紅光,將兩人護住。隻見謝雲石跟那隻小狐刹那間撞在一起。


    天際忽然變得一片黑暗,仿佛所有的光都逃離,隻剩下一片深沉的漆黑。


    巨大的恐懼無聲地在這萬重黑暗中震響,然後光倏然裂黑而出,頓時化成萬千狂暴的雷電,在大地蒼穹之中怒震而響。


    龍薇兒一聲嬌哼,渾天綾化成的赤光氣團竟然抵受不住這振蕩的波動,猛地拋了起來。李玄跟龍薇兒摔在了一起,觸動他剛愈合的傷口,頓時疼得呲牙咧嘴。


    光暗繚繞,幻化出萬千光景,但沒有一個光景是真實的。


    恍惚之間,他們仿佛曆盡了千生萬世,每一生每一世都是太災浩劫。


    許久許久,那雷霆怒震之威才慢慢消解,兩人驚惶地向四周察看著,一顆心才慢慢安定下來。


    這一震雖然威力無窮,但波及之處並不是很大,連兩人身前的大石都分毫未損。


    謝雲石跟天狐在空中靜靜對立,兩人臉上都掛著微笑。


    龍薇兒大大唿出一口氣,這才放心下來。方才她好擔心謝哥哥會受傷。


    所幸沒事。


    一陣微風吹過。


    忽然,飄起了滿天塵屑。他們麵前的大石,忽然就化成了塵埃,隨風散去。不單是大石,樹木,山川,流雲,甚至這片天,這片地,全都在風的吹拂下,化成了漫天塵埃。


    塵埃還保留著本來的顏色,甚至還保留著這些靜默之物的靈魂,化成各色各樣的碎屑,攪在了一起。


    那是空寂的繁華,是末世的榮光。


    微風吹到謝雲石身上,他護身的光華忽然也變成了塵埃,點點血跡在他潔白的衣衫上綻開,也化成紅色的煙火,照紅了這片日光。


    唯一不變的,是他淡淡的笑容,高華的風采。


    微風吹到天狐身上,她的笑容忽然黯了下來,秀眉森豎,無邊的殺氣自她細長的媚眼中閃出,她忽然伸手,謝雲石的血光濺射到她指上,她輕輕舔著指尖上的這點嫣紅,煞眸漸漸醉了,她緩緩閉上眼睛,柔聲道:“我要殺你。”


    然後,她的身形忽然消失!


    日光驟然變得無比明亮,點點光華自日中飄搖而下,卻盡是碗大的雪花。那輪日色本就是靛藍的,化為雪花之後,更形妖豔,頃刻間將整個天幕蓋住。


    天狐的啼聲震天而起:“禁天之峰的雪,是我最深的傷,你能承受麽?”


    藍雪飛舞,日色漸漸看不見了。一陣寒風吹來,天地間忽然一片肅殺。


    謝雲石的臉色驟變,他厲喝道:“你們快些離開!”


    但第八重天的出口,卻已被這重重藍雪封住。


    謝雲石歎息一聲,他知道天狐動了真怒,若是不將她打敗,隻怕沒有人能出得了第八重天!


    天狐一族,本就以無情而名!


    他的手指緩緩點在心頭,那道清光再度閃現,亙天而起。


    紛紛雪花打在清光上,謝雲石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他漆黑的長發散開,被寒風吹得獵獵作響,忽然一步跨出。


    這風這雪,絕非尋常的風雪。


    那是由天狐的傷痛所化。每一絲風,每一片雪花打在身上,天狐在禁天之峰上目睹自己的族人死在情人劍下的傷痛,便會灌滿謝雲石的心頭,化作怒電雷霆,轟然震響。


    他要承受的,是天狐這魅心一族的心靈之擊。


    謝雲石殘破的長袖飄飄,麵上的笑容依舊閑淡,仿佛他並不是在惡鬥強敵,而是身披鶴氅,雪夜訪戴。


    雖為良友,但不必相見,大雪相訪,這本就是風雅。


    是著棋不色,小兒輩遂已破賊的風流。


    萬物於我何加焉?


    一步,兩步……七步、八步……


    天狐赫然發現,無論她的身形躲向何方,謝雲石每踏出一步,他們之間的距離就縮小一步!


    天下萬物,有因就有果,有果就有因。因果相成,避無可避,上天入地,為因為果。


    是以,此劍名因果。


    傷絕九天的禁天之雪,似乎也無法阻隔他蕭然的身影。


    天狐狂怒,向天厲嘯道:“你那無敵的威嚴呢?借我一點!”


    藍色倏然變幻,大雪倏然止住!


    謝雲石一步抬起,竟無法跨出!


    漫天都是大雪,冷熒熒的藍芒將天地充滿,他竟然無法找到天狐的心。


    尤為讓他驚懼的是,他的心頭靈台,竟也漸漸變成了藍色。


    他心旌搖動,刹那間竟有些意亂情迷。


    謝雲石大驚,清嘯震空:“元尊,破魔!”


    他也倏然失去了人影。


    隻有那一道清光貫天而立,虛虛茫茫地化為了兩道、三道……


    清光每分生出一道,那早就被遮蔽得嚴嚴實實的蒼天,便亮起一枚星辰,星光下注,跟清光合在一起。一共有九枚星辰,釋放出九道清光,宛如九顆巨大無比的釘子,緊緊將禁天之雪釘住。


    整個天地,發出了隱隱的震動。


    天狐那隱去的身形,在這清光照耀下,再也躲避不住,浮現了出來。


    她明秀的麵上,浮起了一絲驚惶。這是什麽法術?竟然能引動蒼天之威?


    一聲清嘯自天垂落:“這是我謝家最強的降魔九曜,當年茯堅威震天下,蠻荒九族圖亂中原,還不是在這一招下受死?天狐,你不該自三生石中逃出來的!”


    天狐冷笑:“這一招又是你能駕馭的麽?你若施展出這一招來,我固然重傷,隻怕你也在劫難逃!”


    謝雲石淡淡道:“家國天下,何時有過身?我又有何顧忌?”


    隨著他的話音熄落,九曜忽然熾烈地閃耀起來。


    九道明亮到刺眼的光華沿著九道清光之柱狂湧而下,瞬間沒入了地底。那片大地猛地鼓湧了起來,倏然九道赤紅的岩流衝天而起!


    地火!


    那是大地深處萬年不熄的元火,無論修行多高深的妖、人,隻要沾到半點,便立即灰飛煙滅。天狐雖然功行深厚,不太懼怕,但若陷入其中,也會大大不利。她不由驚惶起來。而那九曜閃耀的蒼天,也猛地清亮了起來,變成了極度深邃的藍。


    那不是四極龍神幻化而出的藍,而是天幕本來的顏色,不夾雜絲毫的塵滓。


    自天地生化之後,這便是穹天最真實的顏色。


    也是最真實的力量。


    九道清光慢慢變成了跟這蒼天藍色一模一樣的顏色,它們也開始簌簌震響起來。


    天雷地火,九曜封魔陣。


    謝家絕學,威震天下!


    天狐的驚惶更加厲害,因為她發現這陣法一旦展開,她居然無法逃竄!陣法似乎已鎖定了她的元神,將方圓五裏盡數籠罩在內,無論她怎麽逃,陣法都會將她的心靈震散!


    謝雲石怎能施展如此厲害的法術?


    就在她驚訝之際,陣法忽然發生了變化,每隻曜星都快速地膨脹起來。天狐怵然而驚,她知道九曜封魔陣正從天幕中汲取力量,準備出擊。


    猛地,謝雲石的身形在穹天中閃現,一口鮮血噴出。這封魔陣運轉所需力量極大,他修為雖深,又有太皓天元鼎為助,但仍力有未逮,就在最後一擊的關頭,終於頓了一頓。


    那股禁製天狐身形的力量,立即渙散,天狐身形倏然化成一道白光,暴竄而出。


    謝雲石嘯道:“哪裏去?”


    鮮血染紅了他的抹微笑,他蕭散的身影幻入了天際中,雷霆紛亂,化為了光,勾動九重地闕下的地火,天宇藍芒,地底赤火,化作兩團巨大的烈光,一上一下,向天狐合了過來。


    光團每移一寸,謝雲石就是一口鮮血噴出。但他絕不停留,因為他知道,決不能讓天狐逃逸,否則……那後果絕非他能想象!


    天雷地火乃是人世間最純的力量,天狐雖然精擅幻化,但在這兩股力量的照耀下,仍然無處遁身,一抹白光倏然托著她的身影出現,而在這時,謝雲石手中控禦的雷火雙威,也交匯在一起,轟然震響!


    恍惚之中,他似乎看到天狐雙手張開,似乎是在守護著什麽。


    他心頭一震,雷火雙威倏然減下去。但就算失去了他心靈控製,天雷地火組成的九曜封魔陣,也絕非天狐一人所能抗禦!


    謝雲石身子憑空摔落,他知道,經此一擊,天狐隻怕再也無法害人了。


    他因而淡淡一笑,了卻心中牽掛。


    但在他最後一瞥時,他卻駭然發現了天狐所守護的東西。


    那是李玄跟龍薇兒。


    九曜封魔陣威力實在太大,李玄重傷之人,龍薇兒又是個小姑娘,卻哪裏能夠躲閃?


    天狐就站在他們麵前,白光繚亂,將他們護住。


    九曜封魔陣宏大的力量將周圍擊得滿目瘡痍,但李玄跟龍薇兒身周三尺之內,卻紋絲未動。


    動的是天狐。她的麵容蒼白之極,甚至無法維持護身的白光,踉蹌退後,跌坐在地上。


    謝雲石心頭一震,妖邪的天狐,怎會為了這兩個人而犧牲自己呢?


    謝雲石無暇多想,陡然撤力,陣法反噬之力撲麵而來,他已完全無法抵擋,重重向下摔去。光芒閃爍,逐日旭光舟憑空出現,將他接住。


    點點光芒自舟身上騰起,向他體內匯去,為他補足消耗過甚的元氣。但他的傷逝實在太重,想要追查這份疑惑,卻是有心無力。


    李玄急忙將天狐扶住,隻見她遍身傷痕,氣若遊絲。想到她是為了救自己而甘願受如此重傷,李玄不禁心下感動,道:“你……你這又是何必?”


    天狐淺淺一笑,道:“突然之間,我試著去相信,這世上真的有好男子存在,隻不過我沒有遇上而已……”


    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李玄心下痛楚,不知該說些什麽。


    天狐柔聲道:“記著你答應我的話,若見到了那負心人,替我狠狠揍他一頓。”


    李玄咬牙道:“好!我答應你!隻要你告訴我他是誰,就算是神仙,我也要擂他一拳!”


    天狐笑了笑,閉上眼睛,低低道:“他有個很響亮的名字,叫四極龍神。”


    四極龍神?


    李玄一驚,天狐愛著的那個男子,那個冷酷而殘忍的男子,竟然是四極龍神?


    不過,除了他,又有誰能讓天狐愛的如此重,傷的如此深?


    他道:“若是這個壞蛋,那就不必等了,我這就帶你去揍他!”


    天狐臉上閃過一陣驚喜:“石星禦?他就在外頭?在摩雲書院裏?”


    李玄緩緩點頭,是的,若不是這個壞蛋,他也不用費盡心機去尋找第二大傳說的秘寶了。也就不必遇到天狐,聽到那麽悲傷的故事,還慘遭蹂躪。


    蹂躪倒是沒有什麽,畢竟早就習慣了,可那個故事,讓他對四極龍神無比的憤怒。他從未這麽恨過一個人。


    尤其是當他看到天狐方才的臉色時,他知道,無論四極龍神怎麽傷過她,害過她,拋棄她,她都無法真正地恨這個男子。


    這,也許就是情孽。


    但這也讓李玄更加憤怒,因為他覺得這很不公平。情深如此的女人,為什麽偏要遇到如此殘忍的人,遭受如此殘酷的命運?


    他一定要替九靈兒揍石星禦一拳,就算他是四極龍神,邪威震絕天下,也是一樣!


    他俯身抱起天狐,道:“走,我們去打還這一拳。”


    然後,他向第八重天上邁出。


    他沒有迴頭,也沒有理龍薇兒,因為龍薇兒早就奔到謝雲石的身邊了。


    這讓他的心很苦澀,又苦澀又悲壯。


    他知道,自己的今生跟前世之間,還隔了很遠很遠,至少隔著一個謝雲石。


    那幾乎是無法逾越的障礙,比天之鏈塹還要寬,還要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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