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華看著他,冷笑道:“殺死我?你憑什麽?祈禱麽?”他霍然抬頭,麵向墨黑天幕中那道金色的符咒,笑道:“為什麽,不能給我看一個神話?諸天神佛為什麽不為我弟弟執著的愛而感動,賜給他和我戰鬥的勇氣?”


    蒼梧嘶聲笑道:“你說的對,隻有天神能夠殺死你。但是,他已經來了。”突然一揮手,天空中的符咒頓時收束為一道金光,直紮入地底。而天空南麵赫然已經變得一片血紅。無數大團妖紅的血雲,還正在向南天匯集。


    他低聲笑道:“還記得祝融炎雷之陣麽?”


    重華淡淡道:“你又找來了龍珠?”


    蒼梧搖頭道:“不。我後來才知道,原來最強炎雷陣的發動,靠的不是龍珠,而是殺死雷龍者的鮮血。五百年前,我為了發動炎雷陣,殺死了十二炎龍的肉身。如今,隻要我用鮮血做引導,十二炎龍就會追蹤而至,為自己的肉身複仇。到時候,炎龍齊聚,祝融神也會出現。這一次,神龍和祝融都充滿怨恨,必然將所見一切都化為灰燼……而由於雙生鎖的力量,你至少有一個時辰不能離開我三尺以外,所以,我就有了和你同歸於盡的機會。”他突然伸手,死死抓住重華的手臂,瘋狂的笑容中顯出一片決絕來,突的一用力,金色的雙生鎖在他掌中化為粉芥!


    赤雲湧動,整個天空都變成一片翻滾的血海!


    隱隱戰車之聲從南天深處傳來。


    重華臉色陡然一變,一把將蒼梧推開。蒼梧倒在地上,嘶聲笑道:“沒用的,雙生鎖靠至親骨肉之力而發動,任何法力都無法破壞。如今,你無論如何也無法離開我三尺……”他抬頭仰望天幕:“祝融就要再次現世,發動炎天烈火,將你我一起化為灰燼!你沒有了第二原神,又被魔翼禁製,是無論如何也無法躲開了!”


    重華冷笑道:“你不想再見瓔嚀了?”


    蒼梧笑道:“不想了。我沒有你那麽自私……你我死後,石陣會自動解開,她將重迴人間,過自由的生活。雖然我不能伴她左右,但卻已經心滿意足……”


    重華長眉挑動,唰的一聲輕響,手中的長劍已經抵上了蒼梧的額頭。


    蒼梧笑道:“炎雷陣已經啟動,你就算現在殺了我,也無法改變事情的結局!”


    “住手!”一個清脆的聲音,從兩人身後傳來。


    蒼梧訝然抬頭,不敢相信的道:“紫絡?”


    紫絡衣衫上浸透了夭紅的鮮血,跌跌撞撞的向這邊跑來,一頭全身羽毛化為灰白、老態龍鍾的青鸞蹣跚著跟在她身後。


    紫絡撲入蒼梧懷中,卻忍不住跪了下去,她蒼白的臉上透出一絲苦澀的笑意,伸手拂去他臉上的灰土:“一會不見,你……你怎麽就搞成這個樣子?”


    蒼梧搖頭道:“為了救你姐姐,無論怎樣我都心甘……”他用力將紫絡推開:“你快走,炎雷陣就要發動了,不要傷到你……我和這個人同歸於盡後,幫我照顧瓔嚀。”


    紫絡看了看重華,突然轉頭對蒼梧道:“不,你不能發動炎雷陣,你會殺死他的!”


    蒼梧咬牙道:“我是要他死!”


    紫絡怔怔搖頭道:“不,你不能這麽做!”


    蒼梧怒道:“為什麽?”


    紫絡道:“因為自五百年前一戰後,十二炎龍就一直潛伏在他體內,控製他的神髓,攫取他的血液!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和瓔嚀!”


    蒼梧愕然:“你說什麽?”


    紫絡道:“他現在身受十二魔翼禁製,不是因為他發動了石化之陣,而是替你和瓔嚀受罰!”


    蒼梧道:“我和瓔嚀?”


    紫絡點頭道:“接觸過雷龍珠的人,都是炎龍報複的對象,它們會奪走受罰者的雙目,再附著他血脈當中,時時吮吸他的精髓,受罰者稍有行動,炎龍就會鑽入血髓,讓人痛不欲生。這種懲罰一旦開始,就永遠無法擺脫,炎龍最終將吸幹受罰者的肉身,讓他成為一具枯骨……重華為了讓瓔嚀和你免受炎龍報複,五百年來,一直承受著十二魔翼的折磨,加上用自身生命維持石化之陣,他體內的力量已經不多了……如今,你再度召喚炎龍,十二炎龍就會從他血脈中破體而出!”紫絡的眸子中掠過一片恐懼的陰霾:“全身血脈破碎,就算是天神也無法承受,你若這樣做,他一定會死的……”


    蒼梧不相信的搖搖頭:“不,你在騙我,這些事你怎麽可能知道?”


    紫絡焦急的道:“是炎龍說的!我能聽到它們的聲音,他們就在重華身後的魔翼上,竊竊私語,嘲弄你們的彼此殘殺!”


    蒼梧一怔,望著重華。重華臉上仍然看不出任何表情,但他握劍的手,也已因為用力而蒼白。炎龍已經開始在他的血髓中蠢蠢欲動,他雖然極力克製,但痛苦仍然一點點爬上他的眉頭。


    蒼梧的眸子漸漸還原為金色,透出深深的悲哀來,他對紫絡道:“謝謝你告訴我,但是炎龍已經得到召喚,已經不受任何控製了!”他又轉頭低聲對重華道:“謝謝你為我和瓔嚀做的一切。但我已無法收手。”


    重華冷笑道:“她的一切都屬於我,我自然要為她承受一切,與你全無相幹,你也不必謝我!”


    蒼梧愴然笑道:“好,既然都是為了她,幹脆誰也不要得到,就讓她醒來後自由的生活罷。我和你一起死在祝融烈火之中,了結掉這段恩恩怨怨!”


    紫絡擋在兩人中間,急聲道:“不,不能!”


    一道雷火劃開天幕,將周圍罩上一層搖曳的火光,天空炎雷滾滾,大地迴響不絕。一架燃燒著熊熊烈焰的戰車從遠天馳來,懸停在山穀上方,赤紅的大地上被投下巨大的陰影,空氣宛如沸騰一般灼熱。半空中紅雲飛馳而下,低低垂罩在幾人頭頂,放出萬道光芒。


    蒼梧突然一掌,擊在紫絡背上,紫絡的身體宛如一片落葉般,向一旁的湖泊墜去。


    青鸞一聲哀鳴,隨著紫絡飛去。


    戰鼓擂響,祝融神緩緩從車上站起,他身長數丈,全身披滿鮮紅的雲羅,赤紅的長發宛如無數條丹蝮長蛇,一直披垂入雲中,與彤色雲彩融為一體,難分彼此。


    祝融滿麵怒容,向下一看,將手中燃燒著的天雷杵舉過頭頂:“重華,蒼梧,又是你們!”他的聲音宛如黃鍾一般,破空而下,直震得天地萬物都瑟瑟顫抖。


    重華強行壓製住體內不斷翻湧的炎龍,笑道:“五百年前,你擊碎我的第二原神,又在我身上種下魔翼,我還沒有找你算帳。”


    祝融怒道:“我們的帳日後再算,這一次我是為十二炎龍複仇而來,趕快跑得遠遠的,不然雷火無眼,傷到無辜可不要怪我!”


    重華冷冷看了蒼梧一眼,歎道:“他打開了雙生鎖,現在我隻有和他共存亡了。”


    祝融哼了一聲:“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那就一起死罷!”劈手一道雷電,向兩人頭頂擊去。


    重華飛身而起,射日劍化為一輪明日,正和雷電撞擊在一起。山河震動,碎石亂飛,大地也裂開道道罅隙!重華噴出一口鮮血,長劍幾乎脫手,向後退了三步才立定身形。


    祝融卻大大咦了一聲,他萬萬沒有想到,僅僅具有半神之體的金烏族人竟然能接下這一招。他由驚轉怒,又是一擊向重華轟去。


    重華舉劍橫擋在兩人身前,雷光在他的劍身上四散炸開,蓬開朵朵煙花。重華的身體被巨力推動,生生向後退去。蒼梧宛如受了無形的牽製,也隨他飛退。突然,蒼梧腳下一空,已踏在懸崖旁邊。他雙翼折斷,不能飛翔,飛身向山崖墜下。


    重華一把將射日劍插入岩石,一手抓住他的手腕,將他拉起,用力扔在一旁。自己拔起長劍,徐徐站起,舉劍示意他再攻。


    祝融赤紅的雙目瞪得宛如銅鈴:“你竟能擋住天雷杵?十二炎龍何在?”


    他這一聲唿喚宛如具有無形的魔力,重華身後十二隻漆黑的羽翼瞬間在夜空中展開,上麵龍紋隱動,似乎想要掙脫羽翼的束縛,破體而出,卻又始終不能,隻急得在翼上翻滾遊走。


    重華持劍而立,一股金色的光華從他體內透出,將十二隻黑翼包裹起來,金光宛如絲縷,將羽翼上突起的龍身緊緊束住,翻滾的龍形又漸漸隱沒下去。然而,重華運行這股光華之時仿佛極為痛苦,灰暗的雙目下,眼角迸裂,淌出兩縷血痕。


    重華抬手拭去臉上的血跡,冷笑道:“祝融,天雷杵並不足以殺我。你的十二炎龍被我禁製在體內,要掙脫開來,至少需要半個時辰,而你現世的時間卻要到了。要麽拿出鈞天丹,將我和十二炎龍一起擊為灰燼;要麽滾迴南海,繼續享受頑夫愚婦的祭祀罷!”


    祝融哈哈大笑:“受鈞天丹轟擊者,將神形俱滅,化為劫灰,埋入十二重城之下,受最惡毒的詛咒和折磨,永世不得超生。你非要逼我出手麽?”


    重華仰天笑道:“我的心願既已不能完成,與其輪迴轉世,化為無知愚夫,何妨留此生記憶,永遠活在地底之中!”他托劍在手,墨黑的長發與羽翼在空中徐徐展開,宛如就是暗夜本身,無盡的蒼天也不過是他的影子。


    蒼梧從地上爬起,一把抓住他道:“你瘋了?他要殺的是我!”


    祝融一揮大手道:“你們不必爭了,鈞天丹一出,方圓數丈,全部都要化為劫灰,這樣你們到了地府之中,也好有個伴!”闊口張開,一粒火紅的珠子從他腹中吐出,見風長到栲栳大,在兩人頭頂唿嘯盤旋,突地當頭轟下!


    紫絡從湖中爬起來,嘶聲道:“不!”卻被青鸞阻攔在湖岸上。


    瓔嚀的石像上,數滴紅淚落清池。


    一道合抱粗的火光,劈開濃濃夜雲,將整個山穀照得雪亮。


    鈞天雷裂,震耳欲聾,周圍山石簌簌坍塌,重華摧動雙翼,向雷火最盛處迎了上去。他的身影瞬間已被火焰吞沒。


    四周一片火海,萬物眾生灰飛煙滅。


    流火亂落如雨,炎光刺目已極,但紫絡卻無論如何不肯閉上雙眼,兩行清淚從她的雪腮上滑落:“重華——蒼梧——”


    高遠的半空中,祝融揮舞袍袖阻擋著升騰而起的塵埃,一麵將鈞天丹舉到眼前,紅丹已變為黑色,再不複當初的通透。祝融歎息道:“可憐我豢養多年的十二炎龍也在劫難逃,何況每次動用鈞天丹,都要折我功德十萬,看來凡人的事情,還是少管為妙……”言罷一抖韁繩,戰車向南方隆隆而去,瞬間就已不見了蹤跡。


    火勢在山穀中彌漫,那些巨大的草木禽獸終難以逃脫死亡的命運,飛迴湮滅。劇烈的地震和不住飛隕的落石卻漸漸停息。紫絡踉踉蹌蹌的向方才兩人站立的地方跑去,一麵嘶聲唿喚道:“重華——蒼梧——”


    山穀空空,隻有她淒涼的迴聲。


    紫絡一麵痛哭,一麵在山穀中飛奔,她在每一處廢墟下,搜尋他們可能留下的痕跡。她纖細的雙手,都被熾熱的石塊燙起一片水泡。


    突然,她止步在一處凹地上。


    不遠處,蒼梧倚著一塊巨石而坐,他雙翼無力的垂下,渾身浴血,臉色卻蒼白如紙,雙眼怔怔的看著前方,沒有一點神光。


    紫絡心中驚喜過望,衝上去握住他的雙手,用力搖晃道:“你怎麽了?”


    良久,一滴淚水,從他金色的眸中落下,他將手掌攤開。


    掌心上,躺著一枚金色的掛墜。掛墜上布滿了許多細小的裂紋,看上去仿佛是被重新拚接而成。


    紫絡驚道:“雙生鎖?”


    蒼梧嘶聲道:“他用最後的原神將這枚雙生鎖重新凝聚,然後把我推出了鈞天丹籠的罩之下。”


    紫絡的眼中也聚起淚珠:“重華?他在哪裏?”


    蒼梧搖了搖頭。


    化為劫灰,永遠埋葬在十二重樓之下,這就是他最後的命運。兩人不由自主的望向遠方,朝陽下,漫空塵埃飛舞,哪一粒,又是重華所化?


    紫絡麵對朝霞,淚水沾濕了衣襟。她低頭扶起蒼梧,幽幽道:“他會原諒你和姊姊的。”


    她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麽“對了,姊姊還在石陣之中!”


    兩人當下彼此摻扶,向著石陣的方向而去。


    湖水已從血紅變為幽綠。十二隻優曇花柱不知何時,又已浮出地麵,圍拱著幽寂的湖波。若非第十二隻石柱已經殘破大半,還見證著不久前的戰鬥,兩人幾乎要懷疑,自己所見的不過是一場夢境。


    蒼梧胸前的掛墜突然一跳,再次碎裂。紫絡幾乎同時驚唿道:“重華?”


    重華靜靜的躺在瓔嚀的石像下。他身後的十二黑翼已然消失,一對輝煌的金色的巨翼輕輕披垂而下,覆蓋上劫後重生的大地。


    他身上的陰霾之氣完全褪去,朝霞照耀下,他的容貌宛如初生嬰兒一樣純淨,絲毫未染上塵世的雜質。


    紫絡放開蒼梧,衝上前去扶起他,輕聲唿喚道:“重華?”


    他徐徐睜開雙眼,眸中的黑影已經不在,金色的重瞳中透出極為深邃的神光。


    紫絡驚道:“你,你能看見了?”


    重華冷冷看了紫絡一眼,將她推開。剛要站起身,卻是一個踉蹌,他勉強立定身形,扶住瓔嚀的石像。他愴然一笑,伸手摩挲著石像的臉龐,目中注滿了難得一見的柔情。


    “我還是失敗了,瓔嚀,你不會怪我罷?”


    蒼梧有些愕然,道:“哥哥……”


    “住口!”重華的臉上的笑意瞬間冰冷,迴頭逼視著蒼梧:“無知的蠢材,本來還有三天,瓔嚀就會甦醒,以永恆的生命和美貌,神一般的生活。而你,卻讓我五百年的心血功虧一簣。”


    蒼梧一驚:“你說什麽?”


    重華歎息道:“朱水石陣,是石化之陣,也是永生之陣。山穀中的一草一木,都因陣法的影響,變得無比長壽。五百年來,我用自己的鮮血維係著這個陣法,讓瓔嚀能夠脫去人類的形體,獲得神族的永生。就在她形體具備,脫胎換骨,漸漸打開月影優曇的桎梏之時,你和紫絡,卻找上門來,將法陣打碎!”


    紫絡想起了什麽,訝然道:“一月前,朗風穀的六枝族人看到月影漸漸消失,難道就是這個原因?”


    重華不去迴答她,隻歎息道:“三天,三天的時間,卻已經將一切改變。”


    蒼梧搖頭道:“我不信!如果你是為了給她永生,為什麽不把真相告訴我?”


    重華淡淡道:“朱水陣的秘密,這也是天罰之一。隻有等我的生命結束,禁忌打開,才能說出這個秘密。”


    蒼梧一怔,不由後退了一步,他搖了搖頭,似乎仍然不肯相信這個事實:“不能永生又怎樣?瓔嚀不需要你給的永生,她願意和人類一樣生活!”然而,他的聲音再大,也無法掩飾他內心中的不安。


    重華不再看他,隻凝視著瓔嚀的石像。他的聲音低沉下去,透出深深的悲哀:


    “難道你沒有想過,人類,經不起五百年的等待。”


    隨著他話音落下,石像上最後一層白色的光影也如春冰破凍,碎了一地。


    嬌豔的色彩,從石像頭頂緩緩浸染開去,透達她的全身。五百年的禁製終於解開,她又恢複了血肉之軀。


    她的容顏依舊如五百年前一般美麗,諸天神佛,都不禁為之歎息。


    然而這種美麗卻宛如千年一開的優曇,瞬間就在晨風中凋零。


    皺紋和白發布滿了她風華絕代的臉,她身後的優曇花零落為塵,她的身體也如落花一般,輕輕倒在重華懷中。


    瓔嚀睜開重生後的眼睛,看了這個世界一眼,而後就永遠的閉上了。


    誰也不知道,她最後這一眼,看向了誰。誰也不知道,經過五百年的等待,她是否還堅持著自己的選擇。她最後的心事,和那曾經顛倒眾生的容顏一起,隨風而散。


    重華緊緊擁著她的身體,一手輕撫著她的額頭,仿佛要為她撫平時光的痕跡。


    “人人愛慕你年輕的臉,誰又願意負擔歲月的變遷?”


    他愴然一笑:“瓔嚀,你選錯了。”笑聲中,他的身體也急速衰朽下去,瞬間已白發蒼蒼。


    他和瓔嚀緊緊相擁,仿佛一對劫波渡盡的夫妻。


    四周的樹木已經枯萎,黃葉亂飛,衰草迷離。


    “初見你的時候,我就承諾要給你永恆的美貌。”


    生死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雖然,她不曾愛他,但為了這個承諾,也總算陪她到了白頭……


    一聲極輕的微響,從兩人體內傳來。無數細微的裂痕,布滿了兩人的身體。


    蒼梧嘶聲道:“不!”他衝上前去,一觸手,兩人的身體幾乎同時化為灰燼,在晨風中飄散開去。


    蒼梧跪在地上,雙手保持著懷抱的姿態,很久很久。


    隻是,他已兩手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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