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者必須死亡,強者才能生存——這個是我和他都認同的,所以,我才追隨他征服天下武林。


    “但是,你失敗卻是因為你的善良。如果你不救我,霹靂堂不會那樣輕鬆地被滅門;如果你是個沒有正義感的人,也許雷家還能保全下去……


    “弱者必須死亡,但是,善良和正義卻不能用死亡來迴報——”奇怪吧?雖然自己做不到,對於有這樣品質的人我卻一直深懷敬意。


    “所以我放過你……雖然我知道,經過這件事,你心底裏那一點真和善一定幾乎全部泯滅了……


    “但是,我毀掉了一個人,起碼總得再造就出另外一個吧?”


    那是她對於他的臨別贈言——也許知道或許以後再無相逢之日,這個冷漠的女子竟然破例地開口對他說了那麽多話!這些話,在他以後的人生裏,起到了不可估量的影響。


    “不管怎麽樣,請務必記住你還要報仇。你的人生還是有必要繼續……記住蕭憶情和舒靖容這兩個名字,希望有一天,你會是我對決的對手,而不是曝屍街頭的流浪者。”


    “後會有期。”


    她冰冷中蘊涵著依稀暖意的話語,仿佛是直刺心底的利劍——在那充滿絕望和狂亂的夜晚,給他的餘生烙上了長長的烙印……


    “舒靖容。舒靖容……”


    窗外是狂暴的風雨聲,不時有零落的花葉被吹進屋內。三年了,每次一到陰雨天,他臉上的傷就還會隱隱作痛,他內心的傷也會漸漸撕裂!


    三年來,他無數次暗中籌措著計劃著,想的就是如何才能殺死蕭憶情——然,很奇怪,他卻居然從來沒有殺她的念頭——雖然明白她非死不可,卻是因為所有人都知道要殺蕭憶情、就必須先除去舒靖容。


    人中龍鳳。他和她的名字,從來都是聯係在一起的——不管她願不願意。


    他知道她是怎樣冷酷的一個女子。這三年來,他知道的更多。


    聽雪樓那一場內亂裏,高夢飛和池小苔出人意料地對蕭憶情下手。叛亂結束後,遭受到兄弟和情人雙重背叛的聽雪樓主一時間形同廢人,猜疑和厭世情緒讓他接近全麵崩潰。


    那個時候,本來是自己一舉攻破聽雪樓、報仇雪恨的大好時機——可惜在那時,她卻是那樣盡心盡力地守護著聽雪樓和他,以至於所有各方窺探的勢力無機會可乘!


    她其實違背了自己的隻追隨最強者的信條——在那個人變得如此脆弱不堪一擊的時候,還那樣忠誠地守護著他。果然,她和他……都不是純粹的壞人吧?


    如果是,反而簡單了啊……


    他是應該恨她的。但是卻不應該僅僅是恨那麽簡單。二十歲那年的深夜,滿心絕望的自己,在聽到她那樣的話時,曾經有過失聲痛哭的衝動——又如何能承認,自己內心最深處其實對於那個冷漠神秘的女子一直懷著怎樣複雜的情愫。


    那個時候他還是孩子,而二十三歲的她已經是滄桑看盡的武林傳奇。然而,僅僅三年以後,他已經站到了和她一樣的地位上——年齡,原來真的是和閱曆是無法對等的東西。


    她用鮮血和仇恨教給了他生存的信條,毀滅了雷楚雲,但是卻造就了今日的秋護玉。


    如果不是因為複仇的信念,那個時候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從那樣絕望的深淵裏掙紮上來,可是時至今日,雖然內心仍執著於這個信念,但是仇恨已經不是他人生的全部。


    他已經重生。


    “對不起,這次的生意我們不做。”


    把信交還給來使的時候,他的聲音極其平靜。


    聽雪樓來的使者吃驚地看著眼前的黑衣人、這個黑道中的殺手之王,然後蒼白了臉色,輕輕地請求道:“無論如何,請做一個解釋罷——不然,屬下迴去很難交代。”


    人皮麵具後,秋護玉的眼睛亮如秋水,看著窗外風雨交加的暮色,終於從懷裏拿出了一個袋子,把一個小金牌放了進去,交到來人手裏——“迴去把這個交給你們樓裏的靖姑娘,她自然明白。”


    “啊……秋老大原來認識靖姑娘?”來使眼睛一亮,覺得事情有了迴旋的餘地,正準備開口,卻聽見旁邊的殺手之王淡淡、而又決然地迴答——


    “不。我們……未。曾。相。識。”


    淒涼寶劍篇,羈泊欲窮年。黃葉仍風雨,青樓自管弦。


    新知遭薄俗,舊好隔良緣。心斷新豐酒,消愁又幾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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