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醒來的過程並不意外,依舊是和電影中的結局那般。


    地球上的感染者一個接一個的因為壽命到了而死去, 越來越少, 純淨者的勢力卻越來越強大, 最後重新成為世界的主人。


    不同的地方,在於沈珩不再是孤身一人,在他的身邊, 一直有著杜晏的陪伴。


    直到清理完最後一座城市, 兩人坐在那座城市最高建築的天台之上, 看著遠處輪廓已經變得清晰起來的落日。


    沈珩側頭看了看杜晏, 問道:“這是我在戰前看過的落日景象, 今天終於也能讓你看見了。”


    杜晏笑了笑, 說道:“我現在已經完全相信你當初說的那些話。”


    沈珩沒有問杜晏指的是那句話,他隻是低頭吻了吻杜晏的唇, 隨後周遭的一切如同水墨一般漸漸暈染開來, 最後化為一片虛無。


    ***


    雖說不過距離上一次醒來, 不過是幾天前的事情, 但是在夢中走完漫長的一生, 杜晏一時之間還沒能緩過神來。


    等到杜晏的意識清醒過來,他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對勁, 一種熟悉的不對勁感覺。


    杜晏睜開眼睛,果然發現眼前是邵淩恆的臉,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為在夢境世界中的每一天, 他醒來的時候都能看到這張臉;陌生是因為邵淩恆的長相同沈珩還是有些區別。


    杜晏想起在應聘成為邵淩恆助理之前, 做準備工作的那一年中, 他幾乎研究了所有邵淩恆拍過的電影,也看了不少和這些電影有關的資料。


    他還記得曾經有篇報道稱邵淩恆在拍《地球上最後一位大俠》的時候,為了完美演繹出末世感染者的感覺,瘋狂健身加上嚴格的飲食控製。


    這才能在短短幾個月中,就由眼前這種長身玉立翩翩君子的模樣變成電影之中那皮膚黝黑肌肉健碩的感染者沈珩。


    杜晏看著邵淩恆的臉,覺得其實在夢境中的那些人物,實則都有著邵淩恆本人的影子,和電影中表現出來的人物形象並不是完全一致。


    他突然覺得有些疑惑起來,那些在夢中和他相處的人是否都能看成是邵淩恆的某一麵。


    “杜晏,杜晏,你還好吧?”


    小捌的聲音響了起來,把杜晏從沉思中喚醒。


    杜晏一愣,意識過來現在不是發呆的時候,眼前的情況趕緊離開才是上策。這次的情況依舊不正常,隻是和上次從夢境世界醒來的情況驚人相似,這反倒讓杜晏並不覺得奇怪。


    他不敢妄動,也不想再用上次小捌教的不靠譜方法。


    在夢境裏忙活了一百多年,好不容易吃到嘴的美餐,要是再出意外被邵淩恆把噩夢能量給吞了迴去,那杜晏估計會想當場把影帝給掐死在床上。


    杜晏的腰間依舊被邵淩恆的手攬住,隻是這次比上次情況要好的地方在於,邵淩恆似乎還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這情況倒也正常,這次的夢境世界時間跨度太大,即使是身負伯奇血脈的杜晏,都花了一段時間才能完全才能完全清醒過來,更不用提邵淩恆了。


    杜晏想了想,嚐試動了動身體,腰間的手果然在他試圖掙脫的時候收得更緊。


    他想了想,湊過去在邵淩恆耳朵旁邊輕聲說道:“沈珩,你力氣太大了,把我弄痛了。”


    話音剛落,腰間的手就放鬆下來,杜晏直接抓住機會翻身下床。


    這是在夢境世界中他和沈珩的某種默契,從第一研究所離開之後,杜晏雖然慢慢轉換成感染者,體質隻能說比以往的自己要好上不少。


    杜晏的體質比起沈珩來說依舊是天差地別,這就造成了在某些不可言說之時,沈珩太過激動失去控製的時候會不小心弄傷杜晏。


    後來沈珩甚至因為擔心弄傷杜晏不敢再碰他,可是情之所至的時候總是硬生生地憋迴去也不是個事,結果還是杜晏提出了解決辦法。


    他在沈珩的精神中下了一個暗示,隻要說出“弄痛了”這幾個字,不管出於什麽情況,沈珩都會收住力道鬆手。


    杜晏想到現在的邵淩恆應該還沉浸在沈珩的角色中沒有出來,就試著在說了這麽句話,果然奏效。


    他看了床上那人一眼,見天色已經蒙蒙亮,便不再耽擱,輕手輕腳地離開了房間。


    房間的門才輕輕掩上,邵淩恆的眼睛就睜開了,眼神清明一點也不想剛剛才從沉睡中醒來的樣子。


    邵淩恆看著那人剛才離去的方向,眉頭微皺,目光深沉。過了片刻,他抬起手,摸了摸耳朵,覺得那裏有些發燙。


    這邊杜晏完全不知道邵淩恆在他離開之後就立刻醒來。如果知道的話,他大概不會老神在在地坐在窗戶旁邊發著呆消化美食,而是會選擇卷包袱走人。


    今天上午邵淩恆的行程不算很緊張,他這部電影中剩下的戲份已經不算太多,接下來也沒有安排什麽工作。


    現在邵淩恆已經不像早些年那樣像拚命三郎那樣瘋狂拍戲,他在影壇的地位已經十分穩固,接的劇本都是少而精,所以這部戲殺青之後有一段時間的空檔。


    作為邵淩恆的生活助理一直忙得團團轉,杜晏今天難得有時間可以好好品味一下吃到美味的餘韻。


    他看著天邊已經完全躍出地平線的金紅色太陽,感受著從靈魂深處升起的那種滿足感。


    杜晏突然歎了口氣,說道:“我覺得這種感覺不算是久違……”


    小捌一時之間沒能理解杜晏的意思,問道:“你上一頓雖然被邵淩恆把能量給吸收迴去,但是上上頓也就是十幾天前,也不算太久吧。”


    杜晏說道:“嚴格算來,在這個夢境世界中我待了一百多年,但是這種吃到噩夢之後才會有的滿足感。我仔細想想,發現和沈珩待在一起的時候,經常會有這種感覺,或許不止是沈珩……”


    說完,杜晏也沒等小捌再問,直接起身走向浴室。


    他並不準備再去深思和夢境中的邵淩恆相處之時,能帶來和吃到噩夢同樣的滿足感意味著什麽。


    杜晏洗漱完畢之後,開始對著鏡子開始每天早晨必不可少的偽裝工序。


    然而,剛才的那些話還是有些影響到杜晏的狀態,這讓他有些心不在焉起來。


    就在準備工作做完之後,杜晏聽到浴室門口的方向傳來熟悉的聲音。


    “你,為什麽要把自己塗成這個樣子?”


    邵,邵淩恆?杜晏瞬間就辨別出來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他手一僵,差點沒把陰影給掃到眼皮上去。


    好在杜晏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冷靜,這種情況下被抓了個正著,他也隻是放下手中的東西,然後轉身看向站在浴室門口的邵淩恆。


    “邵哥,出去說?”


    邵淩恆臉上的表情看不出什麽端倪來,似乎對於杜晏化妝把自己化醜這件事情並沒有太過驚訝。


    兩人在窗邊的沙發上坐下,沙發依舊維持著麵對落地窗的狀態。


    杜晏起身倒水給邵淩恆,隨後問道:“邵哥,你怎麽進來的,是我忘記鎖門了嗎?”


    杜晏的房間和邵淩恆換到了同一層,隔得也不遠。


    杜晏隻以為自己忘記鎖門,邵淩恆又提前出門,對方發現房門沒鎖想進來提醒自己才導致這場意外的發生。


    沒想到,邵淩恆竟然直接說道:“這個房間是我訂的,有兩張房卡,我隻給了一張給你,還有一張在我這。”


    “……”杜晏無言以對,他不知道該怎麽繼續對話。


    因為邵淩恆的行為太過匪夷所思,拿房卡打開助理的門是怎麽一迴事?可是眼前這人是他的老板,是兩種意義上的衣食父母。


    不到萬不得已杜晏都不得罪對方丟了這份工作,所以他也不能質問對方為什麽要一大清早偷偷跑到自己房間裏。


    一時之間,氣氛變得有些尷尬起來。


    邵淩恆見杜晏沒有吭聲,又開口把最開始的問題問了一遍:“你為什麽要把自己化妝成這個樣子?”


    他停頓一下,眉頭微皺,補充道:“這樣子不好看。”


    杜晏早就設想過偽裝被發現的情況,也準備過了說辭。


    他直接答道:“邵哥,我說出來你別笑我。我這人不太喜歡別人太過於關注我,所以才會這麽做。”


    邵淩恆有些不理解,又問:“如果你不喜歡太多人的關注,又為什麽會選擇應聘成為我的助理?這個圈子,避免不了被關注的。”


    杜晏被問得一愣,總不好說自己就是衝著邵淩恆身上的美味而來,這種說法怎麽聽怎麽變態,說完對方說不定就要報警。


    “因為……”


    杜晏難得有些手足無措起來,百般糾結之下,隻能選擇最可信的一個說法。


    “因為我一直很崇拜你,很喜歡你,在念大學的時候就想著畢業之後能在你的身邊工作。”


    小捌忍不住為杜晏的急中生智點讚,說道:“杜小晏你真是太優秀了,這種標準的粉絲說辭真是太具有說服力了。”


    然而,杜晏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卻是做好了要被炒魷魚的準備。他知道邵淩恆的忌諱,因為在入職之前,錢興再三確認過杜晏不是邵淩恆的粉絲才選擇了錄用他。


    邵淩恆的反應卻是完全出乎杜晏的意料,他就這麽愣愣地看著杜晏,許久沒有吭聲。


    杜晏看著他的耳廓似乎有些發紅,隨即那抹紅蔓延到邵淩恆的臉上。


    房間內再次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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