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年f班  比企穀八幡


    青春是一場謊言、一種罪惡。


    歌頌青春者往往欺騙自己與周遭的人。正麵看待自身所處環境之一切。


    就算犯下什麽滔天大錯,他們也視之為青春的象征,刻劃為記憶中的一頁。


    舉例來說,若是他們犯下偷竊,參加暴走族等罪行,便說那是「年少輕狂」;如果考試不及格,就辯稱學校不是死讀書的地方。


    隻要舉著青春的大旗,不管再稀鬆平常的道理還是社會觀念,他們都有辦法曲解。對他們而言,謊言、秘密、罪過,甚至是失敗,都不過是青春的調味料罷了。


    再者,他們能從那些罪惡、那些失敗中找出特殊之處。


    因此,他們一切的失敗都算是青春的一部分。


    可是,別人的失敗不能算是青春,而是單純的失敗。


    如果說失敗是青春的象征,交不到朋友的人,不就處於青春的最高峰嗎?


    然而,他們不會這麽認為吧。


    說穿了,他們隻挑對自己有利的解釋。


    那樣已經算是欺騙吧?


    不論是說謊、欺騙、隱瞞還是詐欺,都必須受到譴責。


    他們是罪惡的。


    反過來說,不歌頌青春的人才是真正的正義。


    結論就是:


    現實充通通給我爆炸吧!


    第一章  反正比企穀八幡就是一副死魚眼


    國文老師平塚靜額頭冒著青筋,大聲念出我的作文。


    自己聽過一遍,才發現文筆還有待琢磨。我覺得自己像是被看穿投機想法的無名作家,以為用些難一點的詞匯,便會顯得比較聰明。


    所以,是這篇不成熟的文章害我被叫過來嗎?


    不,當然不是,我對此心知肚明。


    平塚老師念完作文後,按住額頭深深歎一口氣。


    「比企穀啊,你還記得我上課出的作文題目是什麽嗎?」


    「……記得,是『高中生活迴顧』。」


    「沒錯。那你交一張犯罪宣言做什麽?你是恐怖分子還是笨蛋?」


    平塚老師又歎一口氣,像是傷透腦筋似地撩起頭發。


    這樣說來,「女教師」三個字念成「onnna-kyoushi」,比念成「jyo-kyoushi」還來得性感(日文中,前者念法較為強調性別)。


    一想到這裏,我忍不住露出賊笑,下一秒一整疊紙馬上敲下來。


    「給我認真聽。」


    「是。」


    「你的眼睛很像腐壞的魚呢。」


    「dha很豐富嗎?聽起來滿聰明的。」


    平塚老師的嘴角微微揚起。


    「比企穀,這篇亂七八糟的作文是怎麽迴事?我姑且聽聽你的借口。」


    老師狠狠瞪向我。她算得上是美女,此刻視線卻非常銳利,簡直快讓我喘不過氣,真是嚇死人了。


    「沒、沒有啦,偶有好好迴顧高中生活啊。最近的高中生不都速這樣嗎?我並沒有寫錯!」


    我嚇到話都講得口齒不清,畢竟平常跟人說話都會緊張了,更何況對方是比自己年長的女性。


    「這種題目是要你們迴顧自己的高中生活。」


    「那請老師事先說明清楚,我一定會乖乖寫的。這算是老師出題上的疏失。」


    「你這小鬼,別耍嘴皮子。」


    「小鬼?從老師的年齡來看,我的確是小鬼。」


    這時,一陣風吹過。


    是拳頭。


    一記直拳毫無預警地揮過來,漂亮地掠過我的臉頰。


    「下一拳就不會揮空囉。」


    老師的眼神非常認真。


    「對不起,我會重寫。」


    我決定表現出自己的歉意與反省。


    不過,平塚老師似乎不甚滿意。糟糕,難道我得下跪道歉嗎?我拉直褲管順平皺褶,彎下右腳準備跪到地上,一舉手、一投足都優雅而不拖泥帶水。


    「我並沒有生氣。」


    啊……來了,又是這句話。


    講這種話的人最麻煩,和「你老實說,我不會生氣」一樣。但我活到現在,還沒見過真的不會生氣的人。


    不過意外的是,平塚老師好像真的沒有動怒,至少她沒有為了年齡以外的事情不高興。我伸迴彎到一半的右膝,偷偷打量她的神情。


    平塚老師從胸前快被撐破的口袋裏拿出七星煙,在桌上敲打濾嘴,動作像是中年大叔一般。她塞好煙草後,用百圓打火機「喀嚓」一聲點燃香煙,再「唿」地吐出煙霧,最後一本正經地看向我。


    「你沒有參加社團活動吧?」


    「沒有。」


    「……有朋友嗎?」


    她發問時,已經預先做出我沒有朋友的前提。


    「我、我這個人很重視公平原則,所以不想跟特定人物深交!」


    「也就是說,你沒有朋友囉?」


    「簡、簡單來說是沒有……」


    聽到我這樣迴答後,平塚老師立刻變得充滿幹勁。


    「真的嗎?你果然沒有朋友!完全被我料中了!一看到你那雙死魚眼,我立刻明白囉!」


    光看我的眼睛便明白?那就別問了好不好!


    平塚老師頻頻點頭表示理解,然後又看著我的臉,委婉地問道:


    「……那麽,你有女朋友之類的嗎?」


    「之類」是怎樣?如果我說我有男朋友,你打算怎麽辦?


    「目前還沒有。」


    我對未來懷抱希望,所以刻意把重音放在「目前」。


    「喔……」


    這次老師看著我的眼神好像有點淚光,希望那是被香煙熏到的關係。喂,別這樣!不要用充滿關愛的溫柔眼神看我!


    話說迴來,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難道她是什麽熱血教師嗎?早晚會罵學生是腐爛的橘子之類的?或是想迴去那所「熱血校園」任教(按暗指日本以教師為主題的連續劇內容。)若是如此,我倒希望她早點迴去。


    平塚老師尋思一會兒,「唿~~」地吐出一口夾雜歎息的煙。


    「好,就這麽辦,你把作文重寫一遍。」


    「是。」


    果然如此。


    好,這次我就寫得四平八穩,像寫真女星或配音員的部落格上「今晚的晚餐揭曉……是咖哩!」那樣。這到底有什麽好揭曉的?根本沒有半點驚喜感。


    到此為止,事態都還在我的預料中,但接下來的可就超乎預期。


    「不過,你不經意的一句話和態度已傷透我的心。難道沒人教過你不能隨便跟女性提到年齡嗎?所以,我要求你參加『侍奉活動』,做錯事便應該接受懲罰。」


    平塚老師明明一副興致勃發的樣子,似乎比平時還有精神,實在很難相信她的內心真的有受傷。


    我突然想到,「勃發」這個詞念起來跟「波霸」有點像呢……我開始逃避現實,看向老師撐起襯衫的豐滿胸部。


    真是糟糕……不過平塚老師也真怪,怎麽會因為可以懲罰學生而開心呢?


    「侍奉活動……是要做些什麽?」


    我怯生生地問道。在這種場合,總覺得她會叫我去清掃水溝,或者逼我當綁架犯之類的。


    「跟我來。」


    老師把香煙往煙灰堆積如山的煙灰缸一壓,然後站起身。在沒有任何說明和解釋的情況下,我整個人愣在原地。但老師在門口迴頭催促:


    「喂,還不快點!」


    平塚老師豎起眉毛一瞪,我連忙追過去。


    x    x    x


    千葉市立總武高中的校舍形狀有點特殊。


    若從高空往下看,校舍的形狀像漢字的「口」。下方再多個多媒體大樓,就成為這所學校的鳥瞰圖。


    通路兩側分別是教室大樓和特別大樓,兩棟大樓的二樓有走廊互相連通,形成一個四角形。


    被四角形校舍圍在中間的空地,便是廣大現實充的聖地——中庭。


    午休時間一到,他們會男女一同來到中庭享用午餐,再打打羽毛球幫助消化;放學後的黃昏時光,他們則以校舍為背景在此談情說愛、吹海風看星星。


    簡直是欺人太甚!


    就旁觀者看來,這些人像在努力演一出青春偶像劇,真是讓人心寒,而我扮演的則是「樹」那樣的角色。


    平塚老師在打過蠟的地板留下「喀、喀」的腳步聲,她要去的地方似乎是特別大樓。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畢竟侍奉活動本來就不會有什麽好事。


    「侍奉」這個字眼在日常生活中不會隨便出現,隻有在某些特殊狀況下才會使用,例如女仆侍奉主人。如果是那種侍奉,我一定舉雙手雙腳說「let''s party」,但現實中不會有這種好事……更正,肯付一些錢的話亦能辦到。不過,若是付錢便能享受,夢想和希望什麽的也就別提了。總而言之,侍奉不是什麽好東西。


    更何況我們來到的是特別大樓,來這裏不是幫忙搬音樂教室的鋼琴,就是整理生物教室的垃圾或圖書館藏書,我最好先設下一道防線。


    「啊,我的腰有些毛病……記得叫皰什麽來著,皰、皰疹(herpes)?」


    「你想說的是疝氣(hernia)吧?不用擔心,我沒有要你做苦工。」


    平塚老師用瞧不起的表情對我說。


    嗯,那會是查數據之類的文書工作嗎?就某方麵而言,那種枯燥乏味的工作比做苦力還累,像是把挖開的洞填滿再把它挖開的拷問一樣。


    「我患有一種一走進教室就會死掉的病。」


    「你是哪位長鼻子狙擊手嗎?草帽海賊團來的?」


    你有在看少年漫畫喔!


    也罷,反正我不排斥一個人埋頭苦幹。隻要關掉心裏的開關,告訴自己是個機械即可。若照這樣下去,我搞不好會追求機械化的身體,最後甚至變成一根螺絲(影射漫畫作品《銀河鐵道999》)。


    「到了。」


    平塚老師在一間看似正常的教室前停下腳步。


    教室掛牌上沒有任何字。


    我好奇地望著牌子,老師則直接把門打開。


    教室一角淩亂地堆滿課桌椅,看來這裏已經被當成倉庫使用。除此之外,這裏 和其他教室並沒什麽兩樣,就是一間普通的教室。


    不過,它看起來還是很與眾不同,因為裏麵有一位少女。


    少女在西斜的夕陽下讀書。


    眼前光景美得像一幅畫,給人一種即使世界末日到來,少女也會留在那裏繼續閱讀的錯覺。


    我的身心完全陷入靜止狀態。


    ——我不禁看得出神。


    少女察覺到有人進來,便將書簽夾入文庫本,把頭抬起。


    「平塚老師,我應該跟您提過進來前麻煩先敲門吧?」


    少女五官端正,留著一頭黑色長發,雖然和班上那些女生穿著同樣的製服,她卻顯得獨樹一格。


    「就算我敲門,你也從來沒應過聲。」


    「那是因為我還來不及響應,老師已先自己進來。」


    聽完平塚老師的理由,少女投以不滿的眼神。


    「還有,那個眼神呆得要命的人是哪位?」


    少女冷冷地打量我。


    我知道這名少女是誰。


    二年j班的雪之下雪乃。


    當然,我隻知道她的名字和長相,並沒有實際跟她交談過。沒辦法,我在學校本來就很少跟人說話。


    總武高中設有九個普通班和一個國際教養班,後者的偏差值較普通班高出個二到三,班上大多是從海外歸國或打算出國留學的學生。


    在那個閃閃發亮——不,應該說自然而然就很引人注目的班級中,雪之下雪乃又顯得特別突出。


    她的成績相當優秀,不論是段考還是模擬考,總是穩坐全年級第一名寶座。


    另外補充一點,那罕見的美貌也讓她時時刻刻受到眾人注目。


    總之,她可說是校園第一美少女,名聲響叮當。


    至於我,隻是個默默無聞的平凡無奇學生。


    因此,就算她不知道我是誰,我也沒有什麽好傷心的。不過,被說眼神呆得要命還是讓我有點受傷,開始想要用些「啊,以前有種名字跟這很像的點心,最近都找不太到呢」之類的借口來逃避現實。


    「他叫比企穀,希望加入社團。」


    在平塚老師的引薦下,我向她點頭致意。所以接下來是要自我介紹吧。


    「我是二年f班的比企穀八幡,嗯……喂!老師說加入社團是什麽意思?」


    是要加入哪個社團?這又是哪門子的社團?


    平塚老師似乎察覺到我的疑問,先一步開口:


    「我給你的懲罰,就是參加這個社團,而且我不聽任何爭辯反抗抗議不滿和頂嘴。你在這裏冷靜一下,好好反省反省。」


    她不給我任何答辯的餘地,以驚人之勢下達判決。


    「如你所見,他這個人性格十分別扭,所以總是孤零零的非常可憐。」


    最好是看我的樣子就知道啦!


    「讓他學學如何跟人相處,這種情況應該會有所好轉,所以能把他放在這裏嗎?我想請你改變他別扭的孤僻性格。」


    平塚老師轉身對雪之下解釋後,她不耐煩地迴答:


    「若是那樣,請老師對他拳打腳踢教訓一下就好。」


    ……好可怕的女人。


    「可以的話我也想,但最近管得比較緊,不允許老師對學生施予身體上的暴力。」


    ……講得好像精神上的暴力就沒關係似的。


    「容我拒絕。看到這男生邪惡又下流的眼神,我感到非常危險。」


    雪之下把沒有一絲淩亂的領口拉起,雙眼瞪向我。不,我才沒有看那沒啥看頭的胸部咧……等等,我是說真的!相信我,我真的沒有看,不過是稍微瞥到時被吸引一下而已。


    「放心吧,雪之下。別看他的眼睛跟個性那樣,正因為如此,他對風險評估和明哲保身都很有一套,絕不會做出觸犯刑法的事,你大可相信他的孬種性格。」


    「這根本不是在誇獎我……而且不對吧?這跟風險評估和明哲保身有什麽關係,請說是『懂得用常識判斷』。」


    「孬種啊……原來如此……」


    「不但沒在聽,還接受喔……」


    不知是平塚老師說服成功,還是我的孬種性格得到信任,總之,雪之下做出一個我絲毫不願見到的結論。


    「好吧,既然是老師的請求,我也不能坐視不管……那我就接受了。」


    雪之下非常不甘願地答應,老師則露出滿意的笑容。


    「好,之後拜托你囉。」


    老師說完便頭也不迴地離開,我則被她丟在原地。


    老實說,我寧願孤零零地被撒手不管,以往的孤獨環境還讓我內心自在得多。 鍾上的秒針滴滴答答走著,聲音遲緩卻又響亮。


    喂喂喂,這不是真的吧?怎麽突然發展成愛情喜劇?我覺得好緊張啊。


    情境本身是無可挑剔,讓我不禁想起國中的青澀迴憶。


    那是在放學後,隻剩下兩個人的教室內。


    微風吹動窗簾,夕陽斜灑進教室,一名少年鼓起勇氣告白。直到現在,我都還清楚記得那聲音。


    『我們當朋友好嗎?』


    啊,不對,這是失敗的迴憶。而且別說是朋友,之後我們連一次也沒交談過,害我以為朋友之間連話都不會說呢。


    總之對我來說,和一個美少女關在密室中的愛情喜劇,是不可能發生在現實中的事。時至今日,受過專業訓練的我才不會中這種圈套。所謂的女孩子,是隻對型男(笑)和現實充(笑)有興趣的生物,還會和他們進行不單純的男女交往。


    換句話說,她們是我的敵人。


    為了不讓自己再度受創,我一直努力到今曰。若不想被卷入愛情喜劇中,最快的方法是及早讓自己被女生討厭,避免兩敗倶傷的下場。若要維護自尊,就把好感度什麽的全都忘了!


    所以,我決定用惡狠狠的眼神威嚇代替打招唿。


    野獸是用眼神殺人的!吼吼吼吼!


    雪之下見狀,瞥以一種看到穢物的眼神。她眯起雙眼,冷淡地歎一口氣,接著以溪流般悅耳的聲音對我開口:


    「……別在那裏發出怪聲音,不如我們先坐下吧?」


    「咦?啊,好的,抱歉。」


    嗚哇!那是什麽眼神?她是野獸嗎?那眼神至少已經殺死五個人吧?連鬆島〇子(鬆島トモ子。日本著名歌手,曾多次遭受獅子等野生動物襲擊,但都大難不死。)都會被她啃得一幹二淨,讓我不知不覺地對她道歉。


    看來不用等我威嚇,雪之下已經敵視我了。


    我內心七上八下地挑一張椅子坐下。


    這時,雪之下早已重新看起她的文庫本,沒有半點要理我的意思,房內隻有沙沙的翻書聲。


    文庫本的封麵都長那樣,所以我無法得知內容,不過就她的形象看來,那大概是沙林傑、海明威、托爾斯泰之類的文學作品吧。


    雪之下有如大家閨秀,怎麽看都是個模範生,又是不折不扣的美少女。但也如同這種人的宿命,雪之下雪乃與其他人都格格不入。她像深埋底層的白雪,跟自己的名字一樣。雖然美麗,但旁人無法伸手觸及,隻能在內心想望。


    說實在的,我沒想到自己就這樣莫名其妙地獲得接近她的機會。如果向朋友炫耀,他們一定會羨慕得要死,雖然我沒有朋友可以炫耀。


    那麽,我到底要和這位美少女大人做什麽?


    「什麽事?」


    大概是我看得太久,雪之下不快地皺起眉頭,反過來看向我。


    「喔,抱歉,我是在想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哪裏有問題嗎?」


    「不,因為我是被莫名其妙的理由帶來這裏。」


    我才說完,雪之下像是想曬舌似地「啪噠」一聲闔上書,不悅之情表露無遺。她用看著某種蟲類的眼神瞪視我,最後才放棄般地歎息道:


    「……嗯,那我們來玩遊戲吧。」


    「玩遊戲?」


    「沒錯,來玩猜這裏是什麽社團的遊戲。好,請問這裏是什麽社?」


    和美少女在密室玩遊戲……


    各種跡象都不禁讓人想入非非,但雪之下散發的氣息不但不誘人,反而像一把磨利的刀刃,彷佛我輸了這場遊戲,人生便會跟著結束。剛剛那些愛情喜劇氛圍都上哪去?這樣豈不是變成《賭博默示錄》啦!


    我屈服於雪之下的壓迫感,一邊擦著冷汗,一邊環顧教室尋找線索。


    「這裏沒有其他社員嗎?」


    「沒有。」


    我強烈懷疑這樣社團還能成立嗎?


    老實說,一點提示都沒有。


    ——不,等一下,說不定這一切都是提示。


    不是我在自誇,我從小就沒什麽朋友,所以很擅長一個人玩的遊戲,特別是遊戲書、解謎書之類的,就算參加高中生機智問答大賽,我也有勝算,但因為找不到其他隊友,所以無法出賽。


    到目前為止有幾件確定的事,隻要將它們拚湊起來,答案自然唿之欲出。


    「是文藝社嗎?」


    「喔……為什麽?」


    雪之下頗有興趣地反問。


    「因為不需要特殊的環境與設備,社員太少也不會廢社,換句話說,這個社團不需要經費。而且你剛剛在看書,其實答案打從一開始就很明顯。」


    不是我自誇,這番推理簡直無懈可擊。即使沒有一個戴眼鏡的小學生嚷著「咦?好奇怪喔~~」給我提示,一樣能輕鬆搞定。


    雪乃大小姐似乎也感到佩服,輕輕唿出一口氣。可是,她接著露出非常藐視我的笑容說:


    「不對。」


    ……哎呀,你有點把我惹火囉☆


    是誰說她品行端正、完美無瑕?根本是個惡魔超人吧!


    「那麽,這裏到底是什麽社團?」


    我的口氣有些不耐煩,雪之下卻毫不在意地告訴我遊戲繼續進行。


    「給你一個最明顯的提示,我現在做的事就是社團的活動內容。」


    終於有提示了,但我還是摸不著頭緒。依照這項提示,我一樣隻聯想得到剛才猜的文藝社。


    等一下,冷靜冷靜要冷靜。比企穀八幡,你冷靜下來啊!


    她說這裏沒有其他社員。


    但社團還能成立。


    也就是說,有幽靈社員囉?那些幽靈社員八成是真正的幽靈,然後故事會變成我和那位幽靈美少女的愛情喜劇。


    「超自然研究會!」


    「這裏不是什麽學會。」


    「超、超自然研究社!」


    「不對……哼,幽靈什麽的未免太好笑了,哪有那種東西。」


    這、這裏才沒有什麽幽靈呢!人、人家才不是因為害怕所以這樣說的喔——雪之下完全沒有這種可愛的一麵,她看著我的眼神充滿輕視,彷佛在說「去死吧,笨蛋」。


    「我投降,完全猜不到。」


    誰會知道答案啊!出簡單一點的問題好不好?例如「家裏著大火、眼淚如洪水,猜猜是什麽」之類的。等等,那不就是火災嗎?不過,那不算是猜謎,根本是腦筋急轉彎。


    「比企穀同學,你幾年沒和女孩子說話?」


    這時,雪之下又拋出一個毫不相關的問題,打亂我的思緒。


    這女人真沒禮貌。


    我對自己的記憶力很有信心,即使是大家早已遺忘的對話,我仍記得一清二楚,班上的女同學甚至因此視我為跟蹤狂。


    根據我優秀的海馬體,我最後一次和女孩子交談是在兩年前的六月。


    女孩:「那個,你不覺得很熱嗎?」


    我:「根本就是悶熱。」


    女孩:「咦?是、是啊,沒錯。」


    <完>


    內容大概是這樣。而且,其實她不是在問我,而是問我斜後方的另一個女孩。


    越是討厭的事情,人們記得越清楚。每當我在夜裏想起這段往事,都會有股鑽進棉被裏放聲大喊的衝動。


    正當我沉浸在恐怖的迴憶時,雪之下朗聲宣告:


    「富者本著慈悲之心施與貧者,這就是所謂的公益。像是提供援助給開發中的國家、為遊民供膳、讓女人緣不佳的男生能和女生說話——對遭遇困難的人伸出援手,這就是本社團的活動內容。」


    不知不覺中,雪之下已站起身,自然形成從上方俯瞰我的姿態。


    「歡迎來到侍奉社,很高興你加入社團。」


    雪之下當著我的麵說出聽起來不怎麽歡迎我的話,讓我有點想哭。


    而且,我都已經陷入沮喪,她竟然還補上一刀。


    「平塚老師曾說,優秀的人有義務幫助可憐的人,既然老師將你托付給我,我就要負責到底。我會治好你的毛病,所以感謝我吧。」


    她是想表達「位高責任重」(noblesse oblige)的意思嗎?若以曰文解釋,意思大概是指貴族肩負著使命。的確,雪之下盤起手的模樣像極了貴族。事實上,從她的成績與外表看來,即使說她是貴族也不為過。


    「你這女人……」


    可是,有些事非得跟她說清楚不可。就算說破嘴,也要告訴她我並不需要憐憫。


    「……雖然由我自己來說是滿奇怪的,不過我算是挺優秀的喔!校內文組的模擬考中,我的國文成績可是全年級第三名!長相也還不錯!除了沒有朋友跟女朋友, 基本上我這個人算是出類拔萃!」


    「最後那個問題很致命呢……虧你還能講得自信滿滿,了不起……真是怪人一個,感覺好不舒服喔。」


    「少囉唆,我才不想聽你說教,怪女人。」


    這女人真的很奇怪,至少和我聽到的——不,我不記得有誰曾跟我提過這件事,應該改成她實際上和「自己飄進我耳裏」的雪之下雪乃的形象大不相同。


    不過,她還算是位冰山美人。而且,她現在正露出冷笑。用艱澀一點的字眼描述,就是「殘酷的笑容」。


    「嗯~~在我看來,正是墮落的性格和扭曲的感性才讓你老是孤零零的。」


    雪之下握著拳高談闊論。


    「首先就幫哪裏都待不下去的你安排一個容身之處。你應該明白吧?隻要有容身之處,就不用化成一顆流星,悲慘地燃燒殆盡。」


    「這是《夜鷹之星》?太偏門啦。」


    如果不是我這種文組國文考第三名又有文學素養的天才,肯定聽不懂。而且我很喜歡這篇故事,所以記得非常清楚。那隻夜鷹不受大家歡迎,實在教人難過得落淚。


    雪之下聽到我的反駁,睜大眼迴答:


    「……真意外,想不到水平是一般高中男生以下的人會讀宮澤賢治的作品。」


    「你在貶低我對吧?」


    「對不起,我太誇張了,其實你的水平根本不及一般高中男生。」


    「你還覺得剛剛太誇獎我啊!難道你沒聽到我的國文是全年級第三名嗎?」


    「拿個第三名就誌得意滿,可見你多沒水平。光靠一個科目便想證明自己很聰明,會這樣想的人根本是無知。」


    ……沒禮貌也該有個限度。除了某位賽亞人王子,我想不到還有誰會這樣貶低初次見麵的男生。


    「不過《夜鷹之星》和你很配,例如它的相貌。」


    「你是想說我長得很醜嗎……」


    「這話我不能說,畢竟事實有時是很傷人的……」


    「那不就等於說出來了!」


    這時,雪之下麵色凝重地拍拍我肩膀。


    「你不能逃避真相。去照照鏡子,麵對現實吧。」


    「不不不,不是我要自誇,我長得並不差,連妹妹也說『要是哥哥安安靜靜的就好了』,甚至可以說我隻有臉蛋好而已。」


    不愧是我妹妹,真有眼光。反過來說,這間學校的女生都太不識貨。


    雪之下聞言,像是頭痛似地抵住太陽穴。


    「你是笨蛋嗎?『美』本身就是一種主觀感想。所以在這間隻有我們兩人的教室裏,隻有我說的話才是正確的。」


    「這、這是什麽亂七八糟的道理,可是好像說得通……」


    「總之,先不管你長得怎樣,隻要你繼續頂著那雙死魚眼,就不會給人好印象。現在的問題不在五官上,而是你的表情相當醜陋,這也代表你的個性相當扭曲。」說出這番話的雪之下固然長得可愛,內心卻不是那麽一迴事。她的眼神完全像個罪犯,我看我們倆都一點也不可愛。


    ……話說迴來,我的眼睛真的那麽像魚嗎?


    如果我是女孩子,這時應該會正麵解讀成:「咦?我很像小美人魚嗎?」


    在我如此逃避現實時,雪之下撥了撥肩上的頭發,宛如誇耀勝利似地說道:


    「我不欣賞你靠成績和長相之類的表象得到自信,以及那雙死魚眼。」


    「不要再提眼睛!」


    「說的也是,反正已經沒救了。」


    「你是不是該跟我父母道歉?」


    我明白自己的表情糾結起來。雪之下似乎也有所反省,表情變得黯淡。


    「的確,我說得太過分,令尊和令堂才是最痛苦的人。」


    「夠了,是我不好。不,是我的長相不好。」


    我幾乎是含淚懇求,雪之下才終於不再說下去。


    我領悟到再說什麽都沒用,隻好想象自己在菩提樹下坐禪尋求解脫。這時,雪之下再度開口 :


    「好,對話模擬練習結束。你能和我這樣的女孩交談,麵對其他人應該也沒問題。」


    她右手輕撫頭發,臉上充滿成就感,然後燦爛地笑了。


    「如此一來,你就能帶著美好的迴憶,一個人堅強地活下去。」


    「你的解決方法未免太特別……」


    「不過,這樣不算達成老師的委托……還有更根本的問題得解決……例如你去辦理休學如何?」


    「那不叫解決問題,隻是一時的鴕鳥心態。」


    「哎呀,你知道自己是鴕鳥啊?」


    「是啊,隻有同類才知道喔。你真煩人耶!」


    「……差勁。」


    我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反將她一軍,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雪之下則是用「你還活著幹嘛」的眼神瞪過來。拜托,你的眼神真的很嚇人。


    下一秒,室內陷入一陣讓耳朵發痛的死寂。不過也可能是雪之下一發動攻擊就毫無節製,我的耳朵都聽到痛了。


    這時,教室的門猛然被拉開,發出偌大聲響。


    「雪之下,我進來囉。」


    「請記得敲門……」


    「抱歉抱歉。你們繼續,不用理我。我隻是來看看狀況。」


    雪之下無奈地歎息,平塚老師則對她悠然一笑,然後靠到牆上來迴看著我和雪之下。


    「你們相處得不錯嘛,太好了。」


    她是從哪裏看出這個結論?


    「比企穀,你就照這個樣子,努力改掉別扭的個性和死魚眼吧。那麽,我要迴去了,放學前記得要離開啊。」


    「請、請等一下!」


    我抓住老師的手要留住她,但是……


    「痛痛痛痛痛啊!投降!我投降!」


    老師扭轉我的手臂,我拚命喊投降她才總算鬆手。


    「是比企穀啊。不要隨便站在我背後,我可是絕對會出手的喔。」


    「你是哥爾哥嗎?而且哥爾哥是會不小心出手,你不要隨便出手啦!」(出自漫畫《哥爾哥13》的劇情。)


    「你還真麻煩耶……好啦,到底有什麽事?」


    「我才想問你呢……要我改掉是什麽意思?講得我像少年犯一樣。我在這裏到底是要做什麽?」


    「嗯~~」


    平塚老師聽完我的問題,手抵下巴,露出一臉沉思的表情。


    「雪之下沒跟你說明嗎?這個社團主要是促進學生改變自我,解決內心的煩惱。我會把認為有必要改變的學生帶來這裏,你當這裏是『精神時光屋』就好,還是要比喻成《少女革命》比較好懂?」


    「那會更難懂,還會泄漏老師的年齡喔……」


    「你說什麽?」


    「……我什麽都沒說。」


    我被老師投以冰冷的視線,隻好縮起肩膀小聲迴應。老師看到我這樣子,歎一口氣說道:


    「雪之下,你似乎進行得不太順利呢。」


    「因為他本人不明白自己的問題在哪裏。」


    雪之下淡然迴應老師的無奈。


    ……這種教人待不下去的感覺是怎麽迴事?好像小學六年級時,被父母發現偷藏色情書刊後遭到他們好好開導一番。


    不,重點不是這個。


    「那個……從剛剛開始,你們就自顧自地說著要我改掉習慣跟少女革命什麽的,可是我本人並沒有意願……」


    我說完後,平塚老師微微歪頭。


    「什麽?」


    「……你在胡說什麽?你要是不改變,以後很難在社會立足哦。」


    雪之下顯得相當認真,宛若在闡揚反戰爭、反核武之類的理念。


    「就旁人的角度來看,你的社會性落後其他人很多,難道不想要改變自己嗎?還是你沒有半點上進心?」


    「才不是那樣……我隻是不想要別人擅自決定我是否該改變『自己』。一個人不能因為別人的三言兩語就改變『自己』吧!所謂的『自己』應該是……」


    「你隻是無法客觀看待自己罷了。」


    我本來想借用笛卡兒的話表現一下,卻被雪之下硬生生打斷。那句話可是很有學問耶……


    「你隻是在逃避,但人不改變是無法前進的。」


    雪之下毫不留情地否定我。這家夥為什麽從剛剛開始說話就這麽刺人?難不成是海膽生的?


    「逃避錯了嗎?你也隻會說那一百零一句話,一直要我改變。我問你,你會因為夕陽很刺眼,就叫它從今天起往東邊落下嗎?」


    「那是詭辯,請你不要離題。更何況太陽不會移動,是地球在轉。你連地動說都不知道嗎?」


    「我當然隻是舉例!如果說我在詭辯,那你也一樣在詭辯!你說的改變還不是為了逃避眼前的狀況?那到底是誰在逃避?真正的不逃避就是不要改變、直接麵對啊!為什麽你不願意肯定現在和以前的自己?」


    「……那樣解決不了煩惱,也救不了任何人。」


    救不了任何人?


    雪之下說到這裏,臉上出現驚人的憤怒表情,讓我不禁感到畏縮,差點要向她道歉:「對對對對不起!」


    不過,「救人」實在不是一介高中生會說的詞匯,我無法理解是什麽原因讓她執著到這種地步。


    「你們兩個冷靜一下。」


    平塚老師平靜的聲音緩和一觸即發的氛圍(或者該說打從一開始就劍拔弩張)。她笑容滿麵,似乎開心得不得了。


    「越來越有趣呢。我最喜歡這種發展,很有《少年jump》的味道。」


    不知為何,老師看來相當興奮。她明明是女性,卻有一副少年的眼神。


    「自古以來,彼此的正義產生摩擦時就要一決雌雄,這可是少年漫畫的傳統。」


    「但這裏是現實世界……」


    老師根本沒聽進去。她放聲大笑,對我們高聲宣布:


    「這樣吧,從現在開始你們就為那些迷途的羔羊指路,用你們各自的方法拯救他們,以此證明自己是正確的。到底誰比較懂得侍奉呢?gundam fight ready go(動畫「機動武鬥傳g鋼彈」中鋼彈擂台賽的開戰信號。)!」


    「我不要。」


    雪之下毫不猶豫地拒絕,眼神和剛剛注視我的時候一樣冷淡。不過我和她意見一致,也就跟著點頭附和,何況我不是看g鋼彈長大的人。


    老師看到我們的反應,懊悔地咬起大拇指。


    「可惡,說『徽章戰士,戰鬥』比較好懂嗎……」


    「不是那個問題……」


    還徽章戰士咧,太冷門囉……


    「老師,請停止跟您年紀不合的行為,那樣子非常不好看。」


    雪之下一句尖銳無情、有如冰柱的話讓老師也冷靜下來,還瞬間羞得滿臉通紅,故意咳個幾聲來掩飾。


    「總、總之!隻有實際行動才能證明自己的正義!我叫你們比就比,你們無權拒絕!」


    「太霸道了吧……」


    她根本是個小孩,隻有胸部像大人!


    算了,反正比賽可以隨便應付,然後說聲「我不小心輸了,嘿嘿☆」之類的裝可愛就好。誌在參加不在得獎,這句話真是中聽又中用。


    偏偏隻有小女孩心智的童顏巨乳熟女仍繼續大放厥詞。


    「為了讓你們盡全力戰鬥,我會準備一些獎勵——在比賽中獲勝的贏家,可以隨心所欲擺布輸家如何?」


    「隨心所欲!」


    隨心所欲……也就是說,愛做什麽都可以對吧?咕嚕。


    這時,雪之下突然喀噠一聲把椅子往後挪兩公尺,擺出防範身體受侵犯的姿態。


    「容我拒絕,這個男的讓我感覺貞操會不保。」


    「那是偏見!高二男生才沒有滿腦子隻想齷齪的事!」


    明明還可以想很多事,例如……我正在想啦!嗯……世界和平之類的?其他就沒特別想到什麽。


    「看來雪之下雪乃也是有弱點的啊……你沒有把握可以贏他嗎?」


    平塚老師不懷好意地說,雪之下因此露出不悅的表情。


    「……好吧,雖然不甘心這樣就被老師給挑撥,但我答應參賽,順便幫忙處理這個男的。」


    嗚哇~~雪之下真倔強!要說她哪裏倔強,就是刻意強調「我早已看出老師的意圖」這點。還有,她說「處理我」是什麽意思?還是住手吧,太可怕了。


    「那就決定囉。」


    平塚老師咧嘴一笑,毫不在意雪之下的眼神。


    「咦?怎麽沒問我……」


    「看你一臉賊笑,我就知道不必問了。」


    這樣啊……


    「勝負由我決定,標準當然是我的主觀和偏見。你們不用想太多,就隨便……好好加油吧。」


    說罷,老師便離開教室,留下我和相當不高興的雪之下。想也知道,我們之間不可能有任何交談。寂靜的空間內響起類似故障收音機的「滋滋」聲響,那是鍾響的前兆。


    合成音色的旋律響起,雪之下「啪」一聲闔上書本。那似乎是放學的鍾聲。


    下一秒,雪之下立刻開始收拾東西。小心將文庫本放進書包後,她站起身看了我一眼。


    不過,她隻是瞄我一下,沒說任何話——沒說什麽「辛苦了」或「我先走了」, 就那樣瀟灑地離去。


    雪之下冷淡的態度讓我找不到機會開口。


    最後隻剩下我一個人。


    今天怎麽這麽倒黴?先被叫去教職員辦公室,接著被迫加入一個神秘社團,還被隻有長相可愛的女生惡言相向,讓我的內心受到極大創傷。


    跟女生說話應該會更讓人興奮才對吧?我怎麽隻覺得沮喪? 還不如像平常那樣跟玩偶說話就好。那些玩具不會頂嘴,總是對我笑咪咪的。為什麽我不是個天生被虐狂啊?


    不僅如此,為何我還得參加莫名其妙的比賽?而且對手是雪之下,我根本沒有勝算。


    社團如果要辦什麽比賽,我隻要乖乖站在旁邊看就好。對我來說,理想的社團活動是看一群女孩子玩樂團的dvd。


    難道要透過比賽增進彼此情誼?這未免想太多,那女人八成會連想也不想地命令我:「你有口臭,能不能停止唿吸三個小時?」


    青春果然滿是謊言。


    為了美化高三那年夏天輸掉的比賽而流淚,為了安慰自己沒考上大學,因而宣稱挫折乃人生經驗;由於不敢向心儀的人告白,因而假裝是體貼對方才主動退出。


    還有其他例子,例如碰上態度惡劣、教人不爽的女生,就說她是個傲嬌,還期待不可能到來的愛情喜劇……


    我不認為作文有必要重寫。


    青春果然扭曲、虛偽,而且充滿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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