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淵微微揚起眉眼,深邃的墨色眼眸在正午烈陽的照耀下, 卻沒有折射出半點光澤, 暗得仿佛深不見底的深淵。


    他抬起右手,邪肆的力量在他掌心間凝聚、翻騰。


    傅凜和顧玄銘都以為他要一如既往地使出馭屍咒, 召喚出他的鬼部親信。


    卻沒想到男人並沒有念叨用召喚咒的意思, 沈淵右手向上一翻, 手心間緩緩顯現出一串精致小巧的鈴鐺。


    輕巧的鈴鐺在陰氣的撥動下無風自動, 一下又一下地迴蕩,空靈又陰冷的聲音攜帶著無邊的陰邪力量擴散開來。


    鈴聲所遍及之地, 陰氣縈繞, 陽光暗淡。


    亡魂在清脆空遠的聲音下蘇醒, 邪祟在龐大的陰氣中滋生。


    黑發男人站在邪氣的正中心, 過分精致的容顏染上了幾分危險和神秘的味道。


    “他這是……”顧玄銘蹙了蹙眉頭,立刻反應了過來,“現場起屍?”


    這個結論讓顧、傅二人同時疑惑了一下。


    現場招魂喚屍是邪術體係中非常基礎的一招, 尤其當戰場位於墳山墳園等亡魂屍骨密集之地, 這一邪術恐怖至極, 無人能敵。


    可現下他們正處於市區中一條安靜的街道上,三條街外就是顧家的根據地。


    這裏能有多少屍體亡靈?


    沈淵為什麽不直接把他訓練有素的鬼仆招來?


    顧玄銘萬分警惕,疑心有詐。


    實際上, 沈淵也很無奈,他哪還有什麽鬼仆。


    他的所有馭屍咒, 早在五年前便被傅凜盡數毀去,自那以後, 他並沒有重新與鬼魂結下契約。


    傅凜還活著時,沈淵一心撲在虛弱的青年身上,從沒考慮過重收鬼仆的事情。


    傅凜過世後,沈淵即使過得渾渾噩噩,也再不敢拿自己的生命與健康開玩笑。


    那已經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生命了,他得替傅凜保存著這磅礴的生息。


    至於沈家裏,那些依然聽從沈淵指揮的鬼仆。他們是自願追隨、效忠他的,無關乎那一張小小的契約存在與否。


    一般情況下,這種無契約的鬼仆並沒有太大的問題,但關鍵時刻缺陷依然明顯。


    比如此刻,沈淵一怒之下,獨自一人闖入顧家的勢力範圍,那些鬼仆卻依然滯留於沈家。


    沈淵無法像以前一樣,通過馭屍咒建立起來的穩定聯係,一個符咒即招來無數陰兵。


    不過,現下的沈淵自己就是一個兇殘至極的厲鬼,有沒有鬼仆相助,影響已經不像過去那般重要了。


    “你去布下結界,我來對付他。”顧玄銘不敢掉以輕心,嚴肅地囑咐傅凜。


    他絕不給這個變·態一點機會接近小澤!


    “啊……?”傅凜怔了一下,就很迷,“不是應該我來對付他嗎?”


    沈淵搞事從不挑地方,他完全不在意路人的死活,死了正好給他的鬼仆大軍多加一份力量。


    所以每次戰鬥時,顧玄銘都會專門在附近布下陣法,以免無辜的路人被卷入此等禍事中。


    布陣這種事,曆來是老顧的責任,今天怎麽甩給他了?


    傅凜深感納悶,迷茫地瞧了眼正和沈淵打得激烈的顧玄銘,他如同打了雞血一樣,恨不得上去跟沈淵肉搏。


    沈淵的仇恨值也牢牢地黏在顧玄銘身上。


    邪氣迴蕩之間,越來越多的邪物從地底、從陰暗處爬出來,沈淵站在邪祟之後,指揮著它們朝顧玄銘撲去。


    邪物們井然有序地圍著顧玄銘,一刻不停地攻擊著他。


    這些邪物似乎遺忘了傅凜的存在,沒有一隻來找他麻煩,隻有沈淵偶爾用眼角的餘光掃視傅凜兩下。


    不對、不對。


    傅凜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今天這事情哪哪都不太對勁。


    剛才傅凜咋一看到沈淵發那麽大的火,下意識地聯係起他那波騷氣的操作。


    心虛得很。


    也沒太動腦子。


    可冷靜下來,仔細琢磨了一遍三人的對話,又迴顧了下顧玄銘、沈淵的態度,隻覺此事處處透著古怪。


    沈淵若是惱他當初那事,為什麽要衝老顧發火?


    而且傅凜記得很清楚,那晚沈淵口口聲聲說的,明明是要將他壓入鬼獄,折磨一千年。現在怎麽換成沈家了?還想跟他一起開車?


    傅凜一邊不著邊際地思考著,一邊不緊不慢地走到街道邊緣,隨手布下陣法,順便還通知了一下白梓炎他們。


    沈淵不像是憤怒於當初那一舔之仇,倒像是在惱火他和老顧的關係。尤其是他反複提及了他和老顧的那張黑照,一副耿耿於懷的樣子。


    傅凜又撿起他的那兩個推測。


    沈淵喜歡老顧或者周遠澤……?


    傅凜窒了窒,隻覺得這個世界未免太玄幻了。


    青年皺著眉頭沉思。


    根據沈淵質問的方式和對象……沈淵質問了他是否喜歡老顧,而不是質問老顧。


    顯然,沈淵更在意他的想法。


    那麽……


    emmmmm


    他真喜歡周遠澤哦???????


    傅凜一臉懵逼。


    不是,沈淵怎麽會喜歡上周遠澤?他有毒嗎?抖·m?


    他為什麽不喜歡與他相伴多年的“傅凜”,反而看上了和他對立已久的“周遠澤”?


    難道說他偏好這種“表麵上大義凜然、一本正經,實則天天酷愛搞事作死發·騷”的反差型人設?


    或者,他喜歡被強的刺激感,進而對強了他的周遠澤產生了好感?


    …………


    咿,好變/態。


    傅凜不想承認,但這個推測又正好解釋了沈淵為什麽將懲罰之地換成了沈家,懲罰內容又為什麽那麽黃·暴。


    畢竟,他喜歡他嘛。


    傅凜心裏一邊美滋滋的,一邊又不由地糾結起來。


    他還沒展開他的追求大計,距離100天以後的表白也還有99天。


    暗戀對象竟直接看上了他的馬甲,這讓傅凜又喜又憂,啼笑皆非。


    一方麵,他從單箭頭暗戀成功升級為雙箭頭暗戀,這簡直是質的飛躍,距離脫單隻有一步之遙了!


    另一方麵,“周遠澤”畢竟是他混合了《驅鬼》原文所描述的角色形象,從而扮演出來的馬甲,“周遠澤”的性格和傅凜本身的真實性格、行事作風是有所差距的。


    思及此,傅凜情緒有點低落。


    “傅凜”不好嗎?“傅凜”那麽好,為什麽不喜歡可憐的“小凜”?


    還有最難辦的一點,若是他真以周遠澤這個馬甲和沈淵在一起,別說能不能闖過老顧那關了,他估計整個玄學界都會被震驚部占領。


    咦,等等。


    老顧這家夥,是怎麽監測到他跟沈淵有奸·情的?!


    傅凜迷了。


    他本人出櫃都還不到四天,今天也是他出櫃後,第一次同時與老顧、沈淵見麵。


    按理說不應該暴露啊?


    如果說是過去就暴露了,那更不可能了。


    當年他口風可緊了,每次偷偷去沈家見沈淵前,都會細致地變裝,並做好反跟蹤的工作,老顧絕對不會發現的。


    自信滿滿的傅凜百思不得其解。


    思索了半天,沒一點頭緒,傅凜聳聳肩,隻能放棄思考了。


    傅凜走到街道最邊緣,放下最後一塊玉石,穩定大陣後,反身迴到了街道中間。


    四周的陰氣濃鬱得遮天蔽日,昏暗得仿佛逢魔時刻。


    人行道上,老顧被沈淵招來的邪祟逼得節節敗退,狼狽萬分,灰色的大衣上甚至染上了星星點點的血跡。


    沈淵悠哉悠哉地站在眾鬼之後,灰黑的眼底透出幾分輕蔑和不屑。


    見此狀況,傅凜心中一緊,趕緊揚劍上前,接替老顧的位置。


    顧玄銘向來是智慧、謀略型選手,今天也不知道抽了哪門子瘋,非要和沈淵硬碰硬。


    傅凜側身擋在顧玄銘身前,一劍揮去,帶起無邊的淩烈正意,劈開麵容猙獰的惡鬼們。


    隨後青年後退一步,將長劍橫置於身前,他收緊右手間的力道,浩瀚的靈力順著他的右手源源不斷地灌入斷魂劍之中。


    一時間,劍身上浮現出無數玄秘的金色符文。


    傅凜又揮出兩劍,極致的金光隨著他的動作傾瀉而出。


    金色劍氣所過之處,陰氣盡除,生生地在這渾濁的陰氣裏開辟出一方清淨之地。


    “他在哪?”傅凜迴頭問老顧。


    和沈淵打架的精髓,即不能被他的鬼仆們纏住,一劍斬去召喚師本人才是正理。


    不要妄圖將他的召喚物全部清除,殺到脫力都殺不完的。


    顧玄銘:“就在你正前方。”


    傅凜抬頭看了眼正前方的沈淵,又疑惑了一下。


    沈淵已經囂張得連迷惑人的幻境都懶得做了麽?


    “好。”傅凜點點頭,給了顧玄銘一個手勢,便提劍衝向沈淵。


    沈淵平靜無波地站在原地,即沒有施咒,也沒有躲避,似乎正等著傅凜過去。


    傅凜衝到沈淵跟前,正欲一劍揮出。


    正在此時,大地忽然劇烈晃動了一下,傅凜和沈淵腳下的地麵猛得裂開了一條巨大的縫隙。


    傅凜隨著地麵的震動晃了兩下,他一腳踩空,下意識地抓住沈淵,拉著男人一起跌進了地縫裏。?????什麽鬼?地裂咒?還是地震了?!


    老顧什麽時候轉職成魔法師了?!


    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傅凜的瞳孔收縮到了極致。


    沈淵也嚇了一跳,微微睜大了眼睛,下一刻他伸手抱緊傅凜,小心翼翼地調整兩人下落的姿勢,以免石壁擦傷傅凜。


    幸好地裂得不深,不一會兒,兩人便卡到底部了。


    傅凜懵了一下,才茫茫然地迴過神。


    “你沒事吧?”傅凜緊張地伸手探向沈淵的後背,他剛眼見著對方的後背擦過無數石頭,都快嚇死了。


    “嗯?怎麽一點傷都沒有?”傅凜扒開沈淵的衣服往裏麵瞧著,狐疑地問,“你是不是給自己的皮膚做了什麽邪·惡的強化?”


    某厲鬼眉頭動了動,他垂下眼瞼,用極其細微的聲音說了聲:“疼。”


    傅凜立刻拋下所有疑問,心疼地抱抱某厲鬼:“你忍一下,我馬上帶你上去。”


    青年抬頭看了看隻剩一條縫隙的天空,這地縫是不深,但也不好上去。


    上麵隱隱傳來了白梓炎的聲音,他的思維模式和他家老大出奇地一致:“老顧,這……這是地裂咒?!你什麽時候轉職魔法師了?”


    顧玄銘很無語:“怎麽可能,應該就是地震了吧。”


    白梓炎更驚:“你的歐氣甚至能引起天地異動了嗎?”


    顧玄銘一時無法反駁。


    葉鴻舒蹲下來,觀察了一下深度,還朝底下的傅凜揮了揮手,他皺著眉頭喃喃:“這要怎麽把人弄上來?”


    穆南城頭疼地扶了扶額頭,歎氣:“我去找點工具。”


    傅凜沉默地看著一群人在上麵瞎折騰,他轉頭問沈淵:“要不你把陰氣收一收,我畫個轉移咒?”


    也不知道沈淵哪搞來的邪氣,濃鬱得都切斷了他對空間的感應。


    沈淵微微斜了傅凜一眼,保持著整個人搭在傅凜身上的姿勢,不迴答。


    頓了頓,沈淵正準備畫個轉移咒,直接把人擄迴沈家,他忽然聽到傅凜輕描淡寫地說了句:“哎,對了,那張照片是借位。”


    沈淵垂眸看向傅凜。


    青年聳聳肩:“想也知道,真做那事的話,怎麽可能讓人在那個角度拍照啊。”


    “……”沈淵額際的青筋又冒了出來,他深吸一口氣,有點生氣,又真的是拿某隻皮皮精沒有辦法,“你真是……”


    “我咋了?”傅凜表示巨冤,“我怎麽可能把自己的黃/照到處發?”


    “不可能麽?”沈淵麵無表情。


    當然不可能啊!


    傅凜就很氣,不想說話。


    他別過頭,懶得搭理某個變/態。


    傅凜安靜了五六分鍾,發現上麵的人一時半刻也沒法把他倆弄上去。心思又開始活絡起來,他轉了轉眼珠子,輕輕拍了拍沈淵的肩膀:“我問你啊,你剛剛為什麽那麽生氣。”


    傅凜湊到男人耳邊,以一種曖昧又蕩漾的氣流音問道:“是我舔你舔得不舒服麽?”


    說完,傅凜抬眼,仔細觀察著男人的麵部微表情,男人明顯頓了一下,眼神有些閃爍,可惜地縫中光線過於黯淡,看不出男人臉上是否出現了紅色。


    倒是沒有分毫憤怒的痕跡。


    沈淵咳了一聲:“你,矜持一點。”


    傅凜翻了個白眼,剛還說要艸得他下不了床,現在又找迴自己的人設了嗎?


    “哦。”傅凜敷衍地應了一聲,他眨了眨眼睛,“所以,還比較舒服嗎?”


    沈淵:“……”


    傅凜覺得對方一定臉紅了。


    這個人被他那麽搞了一頓都不生氣的嗎?


    青年臉上流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他那個推測大概率是事實了。


    傅凜也咳了一聲,眼神微微瞥向一邊,慢吞吞地問道:“所以,你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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