愜意的午後,溫暖的陽光灑落於空氣中,傅凜懶散地坐在自家的小花園裏,慢吞吞地喝著清茶,享受著難得的清閑時光。


    安靜的小花園裏忽然響起一陣迷蒙而悠遠的鈴鐺聲。


    “鈴鈴……叮鈴鈴……叮鈴……”


    若有似無的清脆鈴聲,似是在低訴什麽,召喚什麽。


    熟悉的撕裂感自傅凜靈魂深處傳來。


    他驀地瞪大眼睛,握著茶杯的手無力地垂下。


    修長的身影晃了晃,毫無預兆地迎麵撲倒在地。


    徹底失去意識前,傅凜耳際全是他父母驚慌的叫聲。


    “凜凜!凜凜!你怎麽了凜凜?!“


    我……沒事……


    青年的嘴唇動了動,終是什麽也沒傳達出去。


    ***


    去他奶奶的媽!!


    他又穿越了?!


    傅凜猛地坐起身。


    “碰!“


    他暗罵了一聲,揉了揉被撞地通紅的腦門,順著力道又躺了迴去。


    周圍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但傅凜可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黑暗的環境並不會影響他什麽。


    他眯了眯眼,發現自己被困在一個狹窄的長方體密室……?


    傅凜若有所思地朝頭頂上望去,試探著伸手用力推去。


    “哢吧。”上方的木板隨著推力緩緩滑動,露出了漆黑的夜空。


    無月的夜空連零碎的星子都不見蹤影,陰暗得讓人心悶。


    傅凜沿著木板間的縫隙爬了出來。


    外麵很開闊。


    秋季的寒風卷起陣陣涼意,遠處有影影綽綽的東西在晃動,仿佛隻是樹影,又似乎不是。


    陰氣環伺,遮天蔽月,異象橫生。


    如此濃重的陰氣,傅凜不用算也知道,此時定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而他身處之地,必是極陰之所。


    傅霖微微蹙起眉頭,輕手輕腳地從棺材上下來。


    附近的泥土上浸染著猩紅的血跡,勾勒出一副繁複而詭譎的血陣,青年的目光沿著血跡往外移動,血跡的盡頭佇立著一個高大的身影。


    那裏也是所有陰邪之氣匯聚的中心。


    肉眼可見的黑氣籠罩著那身影,傅凜隻能依稀分辨出,那是一具毫無生息的屍體,一具一點水分都沒有的幹屍。


    幹屍上裹著的衣服倒還算完整,雖然被穢氣腐蝕了一部分,但大體上還能看出形態。


    等等,那衣服?


    傅凜略感遲疑,那是西裝?!


    傅凜不由揚了揚眉宇,他本以為這麽重的陰邪之氣,不是百年僵屍,就是千年血煞。


    結果竟是個新屍嗎?


    這就很有意思了。


    傅凜摸了摸下巴,抬起腳步,不慌不忙地朝那具幹屍的方向走去。


    隨著他的移動,陰氣仿佛遇到了什麽極為恐怖的東西,紛紛避開,生生地裂出了一道“清新幹淨”的道路。


    不出片刻,傅凜便走到了幹屍跟前。


    湊近看,這幹屍竟比他還高了幾分,骨架修長有型。


    可惜他臉上的血肉幹得很徹底,臉頰凹陷,皮膚蠟黃。原本修身的衣服鬆鬆垮垮地搭在瘦骨嶙峋的軀體上,右手臂上甚至隻剩皚皚白骨,可怕至極。


    龐大的邪氣緩慢地往幹屍身上湧去,滋養著他的腐肉、骨骼以及尚在沉睡的亡靈,孕育著此世極兇之物。


    這幹屍的力量若是成型,別說他了,即便是全盛時期的顧玄銘在這裏,怕是也要避讓三分。


    傅凜眉峰聚攏,片刻後又舒展開來。


    雖然還不能確定這幹屍和他有沒有關聯,但他從不喜歡將主動權交於他人之手。


    青年咬破手指,以血為墨,以天幕為符,臨空而畫,凜冽的靈氣噴薄而出,隨著他指尖的律動,在虛空中構成一竄玄妙的符文。


    普通天師、捉鬼師不能操縱比自己強太多的邪祟。但傅凜不同,他的馭屍術習自《驅鬼》官方蓋章的最大反派,強控一兩個屍鬼並不會對他造成太大的負擔。


    《驅鬼》是一篇現代捉鬼小說,也就是他上一次穿越所到的世界。


    傅凜揮手劃完最後一筆,並攏食指,點在幹屍眉心,凝神靜待。


    虛空中幽藍色澤的符文逐漸收縮,印在幹屍腦門上。


    出乎傅凜的意料,沉睡於屍體中的亡靈沒有做出任何抵抗,輕易地接受了他的契約。


    下一刻,幹屍睜開了雙眼。


    傅凜一頓,微微眯了眯漂亮的雙眼,繼而彎起嘴角,和善地衝幹屍笑了笑:“你好,我叫傅凜,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鬼將了。你可以叫我主人。”


    “……”


    幹屍仿若未聞,他緩慢而艱難地轉了轉眼球,死死地盯向傅凜。


    半晌後,他才抬起沒有血肉右手骨,吃力地伸向青年,破碎而嘶啞的聲音自他喉嚨間傳出:“……傅……凜……”


    這場景有點恐怖。


    傅凜卻眼睛都不眨一下,笑著頷首:“是的,我是傅凜,你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嗎?”


    幹屍沒有迴答,他執著地向前邁了一步,修長的白骨指將將就要觸碰到傅凜的臉頰,卻突然停在半空中,他猛地收迴手臂,無言地瞪著自己形如枯槁的雙手。


    無邊的黑暗中,他的左手幹癟得隻剩一層蠟黃又皺巴的皮,右手更是連皮都不剩了。


    他足足僵了一刻鍾,才側頭看向傅凜,骨感的臉上看不出什麽神色。


    傅凜對幹屍的沉默並不意外,絕大部分新生的惡鬼都會陷入混亂的仇恨和執念中,不記得自己姓甚名誰,也不記得生平經曆。


    直至他們被超度,或者靠著自己的意誌控製住自己,從惡念中清醒。


    傅凜想了想:“那你暫時叫傅壹吧,怎樣?”


    以後起說不定還能有二三四五六七。


    幹屍微微側頭,不置可否。


    傅凜隻當他默認了,轉而放低聲音,不緊不慢地問起另一個關鍵問題:“你知道這血陣是怎麽迴事嗎?”他抬起頭,直視幹屍的雙眼,“是你把我抓來這裏的?”


    “……抓?”幹屍瞳孔微縮,低聲呢喃了一遍,沙啞而破碎的語調透著七分陰冷,三分茫然。


    傅凜的聲音也冷了幾分,他隱忍地揉了揉眉心,抱怨道:“為什麽是我?你知道我為了迴家花了多少功夫嗎?”


    “……迴……家?”


    “是啊。”傅凜輕歎了口氣。


    他十分懷疑自己被強製綁定了快穿係統。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穿越。


    上一迴穿到《驅鬼》也是借屍還魂,那一次既沒有什麽血陣,也沒有滿地的陰氣,他就那麽無緣無故地,硬生生地附到別人的屍體上,活了過來。


    生息倒流,陰陽逆轉。


    完美地詮釋了“死而複生”這個詞匯,不玄學,更不科學。


    傅凜掃了幹屍兩眼。


    眼前的幹屍是強,但傅凜並不認為,他強到能突破時空的桎梏,跨過生死的界限,將他召喚於此。


    那已經不是凡人能觸及的領域了。


    這麽想著,傅凜的聲調緩和下來,他無奈地攤攤手:“算了,這也不能怪你,我大概就是這種糟糕的體質吧。”


    幹屍木著臉,不說話。


    籠罩著幹屍的黑氣濃重了幾分。


    青年無知無覺地拍了拍幹屍的肩膀,繼續叭叭:“放心吧兄弟,我對奴役屍鬼沒什麽興趣,迴頭你幫我找到幾樣靈器,我就放你自由。”


    “……什麽……靈器?”幹屍的眉骨動了動。


    “羅盤、鈴鐺一類的。”傅凜沉吟了一下,稍微解釋道,“我需要鎖定我家的位置。”


    “……引魂盤?”幹屍的聲音流暢了很多,但隱隱透出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


    傅凜沒聽出來,他隻是有些意外地揚了揚眉頭。


    這個世界也有引魂盤?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想找到一個能跨越兩界進行定位的靈器並不簡單,想熟練地掌控這樣的靈器更是難上加難。


    如果兩個世界的引魂盤一樣的話,他就能節省大量的研究時間,早日迴家。


    傅凜追問:“你說的那引魂盤現在在哪?”


    幹屍扯了扯嘴角,卻沒勾起一個完整的弧度,他涼涼地盯著傅凜,幹澀的眼眶裏透出一抹血色:“在沈淵手上。”


    傅凜怔了一下:“等等,你說沈淵?”


    不對。


    怎麽迴事?他又穿迴來了?!


    傅凜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又摸了摸身上的衣服。


    他身上的針織衫很眼熟——三天前,他正穿著這衣服畫下反魂之陣。青年又伸手摸了摸口袋,口袋裏隻剩一台手機。他的小錢錢、法器統統不見了。


    幹屍發出了模糊的笑聲,低沉的輕笑聲仿佛來自地獄,揉著顯而易見的惡意:“那麽,你打算怎麽辦呢?去找沈淵麽?”


    傅凜正深深地沉浸於沒有法器的不安中,幼小無助又可憐。他心不在焉地點點頭,迴答幹屍:“是啊,再找他借一次唄。”


    幹屍嗤笑了一聲,似是在嘲笑青年的無知,又似乎藏著些許難以言明的悲涼。


    傅凜奇怪地瞟了幹屍一眼:“你在陰陽怪氣些什麽?你覺得沈淵不會借給我?”傅凜不等幹屍答話,隨意接道,“不過一件靈器而已,你不懂,我跟他可是過命的兄弟。”


    幹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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