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年柳傾藏一直差弟子送信過來, 和容完保持聯絡。


    這次, 來的卻不僅僅是蓬萊宗弟子,而是一位居住在蓬萊宗附近,道號為“璧玄”的女修。


    雖然容完此前沒見過她, 但她和洵毓君卻是老熟人。


    當年她和洵毓君師出同門, 感情算得上同門中最好,隻是她熱愛遊曆, 出師之後便做了個散修, 再沒出現過, 更沒有迴蓬萊宗過。而這迴竟然不止出現了, 還替柳傾藏來請容完出穀, 可見外麵的事態實在是已經到了危急關頭。


    解滄川還在閉關,容完就做了主人,請她到湖中亭談事。


    璧玄顯然對她師兄有幾分別樣的情愫,而且多年還念念不忘,來了之後和容完敘舊, 有意無意打聽容完這些年有沒有尋到合適的道侶,弄得容完不知道怎麽迴答。


    他不知道洵毓君對這個師妹有沒有意思, 但他又不是洵毓君,聽璧玄提起以前在師門中修煉的往事,那是半點兒觸動也沒有。可偏偏還不得不配合璧玄,流露出傷感懷念的表情, 寒暄幾句。


    不過寒暄多了, 容完就微微有些不耐了, 主動將話題引入正題,問璧玄此行究竟是何意。


    璧玄見他似乎流水無情,神色不禁黯然幾分,但到底強忍住情緒,開始談正事,將近日來外頭發生的事情一一告知。


    五年前,容完剛閉關不久,幾大門派劍宗就曾聯合起來召開修仙大會,商討的自然是如何揪出將修仙界鬧得天翻地覆的元兇,繩之以法,要麽封印,要麽廢其修為,總之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更多的修士被吸幹精元。


    討論正如火如荼,義憤填膺,恨不得立馬去圍剿敵人時,柳傾藏將那元兇正是失蹤多年的神靈白虎的證據呈上去,眾人卻立刻偃旗息鼓,麵如死灰。


    怎麽會是神靈白虎?那可是白虎——!


    雖然早就猜測幕後黑手極有可能是神靈之一,但眾人以為做出這種事情的無非螣蛇之輩,隻要聯合所有人的力量,拚死一番,倒也不是沒有辦法將之除去。


    可若是白虎,傳聞中的神靈武力值前三,那要想圍剿,實在是比登天還難!


    更何況他還不知道從哪裏得到了冥域鬼訣的功法,如此一來,修仙大陸眾人要想和他正麵對上,實在無異於送死。


    一時之間,那修仙大會陷入僵持,眾門派紛紛噤若寒蟬,倒也正常,這種情況下,誰願意做出頭鳥?


    可神靈白虎卻果真如柳傾藏所說,早已墮魔,現在屠殺眾人已經不是為了報仇,而僅僅是為了吸取他人功力了!因此眾門派即便不主動去招惹他,他卻也神出鬼沒,不會放過眾人,短短兩月之間,又有幾十位大門派的優秀金丹期以上的弟子變成幹屍!


    至此,死掉的已經達八十九人。


    再這樣下去,這魔頭一日一日力量壯大,遲早,世間再無人可以抗衡,整個修仙大陸都得為當年的清漣陪葬。


    於是修仙大陸的眾門派眾劍宗終於按捺不住,以柳傾藏和問心宗的宗主為首,分成兩撥人,一撥人前去牽製白虎,另一撥人則去請求其他有可能管事的神靈出山。


    前一撥人自不必說,還未正麵和白虎對上,便損傷慘重,沒有幾個活著迴來。力量之懸殊,簡直叫人無法想象。這也是整個修仙大陸第一迴認識到,神靈的神力竟然如此恐怖,僅僅是彈指之間,便能奪取百人性命!氣神級別以上的,還能在對方手底下過上幾招,勉強逃走,氣神級別以下的,完全就是去送死,而事實也如此,當時那一役,幾乎無人逃生。


    當時整個修仙大陸陰霾密布,被低沉的氣氛所籠罩,家家戶戶閉門不出,乃至修仙的凡人直接少了一半,一些傷亡慘重的小門小派燒了山,從此躲入山中不再出世。唯有幾個大派大宗還在勉強抵抗。


    而好在,第二撥人終於在和仙山尋到了另一位神靈,麒麟。當年的十大神靈有的已經消亡了,有的幾千年沒出世,現存的還有蹤跡出沒的,幾乎無幾,麒麟久不問世事,聽到此事也極為震驚,最終答應出山,並聯合另一位神靈,同眾人前去圍剿白虎。


    原本麒麟現世,給柳傾藏等人帶來了久違的希望,但誰知那一戰兩敗俱傷,麒麟慘死,灰飛煙滅,另一位神靈神力較弱,則不戰而敗,神骨被白虎直接奪走,墮魔之後的白虎,力量竟然是兩位神靈聯手也無法敵過的!


    修仙大陸上眾人悚然失驚,幾乎所有的希望都被剝奪掉。


    隻是白虎也遭到麒麟重創,再加上舊傷複發,之後數年消停了不少,躲入當年清漣殉葬的地方,龍長城數裏之外的靈川山,似乎是在休養生息,又似乎是在養傷,總之再沒出現。


    柳傾藏等人這才鬆了一口氣,過了兩三年安生日子。隻是,白虎一日未除,他們的腦袋便一日懸在脖子上,隨時會掉下來。


    現在白虎還因為當年的封印,不能隨意離開北境,可有朝一日白虎的神力強大到封印無法關住的地步,那麽白虎必將來屠殺眾人,尤其是蓬萊宗諸人!


    原本以為白虎至少會養傷數十年,可誰知,三月前,再次發生了一起精元被吸幹的事件!


    修仙大陸上一瞬間,所有人汗毛聳立,當年的危機卷土重來。


    甚至於,這一迴,再無麒麟幫助他們了。


    此次,就連一直不過問任何蓬萊宗事情的璧玄都被柳傾藏請去,共商事情,幾大門派都尚未恢複元氣,武力值還不如當年,情況實在是危急。


    因此不得已,柳傾藏再次書信一封,請求洵毓君助他一臂之力。書信裏好說歹說,並且以當年的舊情動人,可是上個月的書信容完還沒來得及看就被戚碧樹扔掉了,柳傾藏沒得到迴信,這個月按捺不住,便請璧玄來做說客,說是無論如何,請容完去蓬萊宗小敘。


    說明了情況之後,璧玄眉間盡是憂愁之色:“白虎的事情,說到底還是當年那件事情造成的果,若是那些人沒有動神骨的心思,沒有用清漣做要挾,逼迫白虎自斷神骨,最後逼得清漣自戕,白虎一家釀成慘劇,今日一切或許全都不會發生。”


    “現在說這些都晚了。”容完冷笑道:“從這一點上來看,白虎要報仇,倒也天經地義。”


    本來戚碧樹從小到大的一切厄運,就都是蓬萊宗和幾個門派自稱正義實則隻是想奪取神骨的人造成的,戚碧樹想報仇,容完都不會攔他,白虎想報仇,也合情合理。


    人心難免有偏頗,從容完這樣看客的角度來看,自然偏袒戚碧樹。白虎是兇神惡煞沒錯,但某些名門正派的人也的確死有餘辜。


    璧玄歎了口氣,道:“他若隻是要報仇,修仙大陸現在也不會步入如此局麵……我勸過柳傾藏等人,讓他們去與白虎解決當年的事情,有必要的話,賠上性命,以解白虎怨恨。可白虎此時已經不是為了報仇了,而隻是在濫殺無辜泄恨!死傷最多的全是各大門派的年輕弟子,有些甚至尚未成年……”


    這一點正是容完所顧慮的。


    如果白虎隻是報仇,找上當年那些人,那麽他完全可以撒手不管。


    可現在白虎鬧得整個修仙大陸動蕩,無論是洵毓君的身份掣肘著他,還是為了戚碧樹最後能修成正果,最終他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璧玄定定看著他,道:“所以,我的意思同蓬萊宗掌門一樣,師兄,還請你出山。”


    容完其實早有決定,這五年來說是閉關,隻不過為了等戚碧樹神骨煉成罷了。這迴就算不是璧玄來勸,他也做好了準備。


    戚碧樹和雲皓迴來的時候天色已晚。這一路上雲皓不停打趣他,說他買那精致玩意兒是要送給哪個姑娘,戚碧樹全當耳旁風,禦劍飛快往穀中趕,將雲皓遠遠甩在後頭。


    然而,夜風從兩鬢邊吹過,他心裏卻慌張得很,如同揣著一個秘密,既想讓人知道,又不敢叫人知道。他摸了摸懷裏揣迴來的兩盒大紅胭脂膏,微微泄氣,這種拿不出手的玩意兒,自然是不可能送給師父的,送出去了,師父雖然不會大發雷霆,但氣氛肯定會很尷尬。


    他也不知道自己發什麽神誌不清,見到小商販在吆喝送給心上人,他的雙腿就不由自主地走過去了,等迴過神來,都已經付了錢挑了一盒了。


    小商販見他神情恍惚,一語道破:“小公子可是有暗戀的人了?”


    暗戀。戚碧樹麵頰發燙,心情冰火兩重天,一邊想著要是自己說出心思,師父肯接受自己就好了,那自己可真是修了八輩子的福,可一邊理智又告訴自己,要是心中秘密泄露出去,師父對自己態度必定大變,說不定還會將自己趕下山去,著天底下哪裏有徒弟覬覦師父的道理?


    這六年來師父雖然對自己極好,非常好,可戚碧樹也沒那個膽子,去揣測師父在聽到自己醜陋心思之後,是否會感覺膈應和惡心。若是有萬分之一的嫌惡,那自己可全完了。


    如此糾結一番,他神情不禁漸漸黯然,也不禁將懷裏的精致盒子扔進了乾坤囊,決定少衝動。


    戚碧樹迴到穀中,穀中卻沒人。


    這都一整天沒見師父了,師父去哪裏了?他忍不住揪住解滄川的啞童,問:“我師父呢?”


    啞童比劃了個他看不懂的手勢,指了指湖中亭那邊。


    戚碧樹便問:“有客人來?”


    啞童點點頭,又掏出紙張,寫:“蓬萊宗的客人,一位叫‘璧玄’的女修。”


    “怎麽又是女修?”戚碧樹有點不高興,放開啞童,轉頭朝湖中亭去。


    雲皓這會兒才趕過來,匆匆跟在他身後:“璧玄是師父的師妹,多年沒見,敘舊肯定要多敘一會兒的,而且此時可能正在談重要事情,你去打攪幹什麽?”


    戚碧樹心中警覺,停住腳步,問:“師妹,我怎麽從沒聽說過?”


    “你上山晚,不知道也正常,璧玄當年和師父一塊兒長大,處過的日子可比和你處過的長了去了。”雲皓話還沒說完,就見戚碧樹臉色隱隱發沉,於夜色中,渾身透著不悅。


    雲皓頓時來興致了。


    平日裏誰讓師父最疼愛戚碧樹啦,戚碧樹這小子整日得瑟得不行,自己那是半點不能欺負他,罵他幾句,他都要到師父麵前去說,搞得師父迴頭又要訓斥自己。


    從小到大,雲皓那是幹不過戚碧樹的。


    每迴都跟六年前放蛇那迴一樣,吃虧的明明是自己,但戚碧樹在師父麵前一撒嬌,師父就偏心到沒邊兒去了。


    因此這會兒見戚碧樹吃癟,雲皓暗爽,笑嘻嘻的,愈發添油加醋:“那時候師父每迴下山曆練,迴去後都要給他師妹帶一串糖葫蘆,兩人感情極好,我看璧玄也挺喜歡師父的,八成要成為咱們師娘,隻是後來師父出師了,這才與璧玄見得少了。”


    他觀察著戚碧樹的臉色,見戚碧樹臉色愈發難看,便又胡編亂造了一些。當然,師父當年和璧玄師兄妹感情好,這一點是不可否認的,他隻不過生動化了些細節罷了。


    他還要再說些,戚碧樹卻眸子發沉,瞪了他一眼,那一眼可謂陰沉沉,叫雲皓話頭都猛然止住了,隻見戚碧樹轉身便朝湖中亭掠去。


    “誒——”雲皓一頭霧水,不至於氣性這麽大吧,他嘀咕道:“四師弟年紀輕輕氣性倒挺大,整天跟管家婆似的,管著師父這管著師父那,師父幹什麽都要事事對他說?也虧師父受得了他。”


    這也是他想不通的一點。


    戚碧樹小時候倒是還好,雖然心機深沉,動不動在師父麵前打小報告,可包子臉大眼睛長睫毛,雙眸水汽汪汪,聲音軟糯,不得不承認還是有幾分可愛的,師父疼愛他也算是正常。


    但現在戚碧樹都長大了,整天麵無表情一張冷臉,在師父身邊晃來晃去,見解穀主湊近師父,就跟渾身長了刺似的,非得弄出點兒動靜將人趕走,平日裏也不輕易言笑,隻在師父麵前軟和幾分,穀中其他人見他都不喜,也虧師父對他還一如往常的疼愛。


    容完這邊與璧玄談完事情,並寫好書信,托她帶迴去交給柳傾藏,這才起身,打算將人送出穀。


    那邊遠遠的,戚碧樹一身玄衣,就飛來了,或許是剛從穀外迴來,渾身帶著幾分寒氣。


    落至湖中亭後,也不說話,視線盯著璧玄,直勾勾的。


    這視線令璧玄感到不快,便對容完問:“這是?”


    “我四徒弟。”容完解釋道,又隨口問戚碧樹:“今日和雲皓下山,幹了些什麽,吃到好吃的東西了嗎?”


    平時戚碧樹出穀,迴來後都要拉著容完說好半天外麵的見聞,今天不知道怎麽了一言不發。


    戚碧樹走到他身邊,有意無意將他和璧玄隔開,說:“沒吃什麽,什麽也沒吃。”


    容完正要接話,又聽他後麵忽然找補了句,那語氣涼颼颼的,叫人莫名奇妙:“倒是想吃糖葫蘆,但師父從沒給我買過。”


    容完一頭霧水,看了他一眼:“下山之前不是給你銀兩了嗎?想吃就買嘛。”


    戚碧樹抿著唇不說話,仿佛有幾分生氣。


    這段日子以來,戚碧樹情緒極不穩定,跟來了大姨媽一樣,有時候叫容完都猜不透他在想什麽。


    璧玄還在一旁站著,有些尷尬,容完便擺出“請”的手勢,對她道:“我徒弟讓你見笑了,你先迴去,掌門的話我會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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