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完瞳孔猛縮, 可躲開已經完全來不及!


    即便他在戚碧樹周身設下了屏障,螣蛇也依然如過無人之境, 這是凡人與神靈的差別!即便那凡人的修為已經登峰造極, 那神靈有一半靈力被封印住。


    “螻蟻還想掙紮?”螣蛇嘲諷地笑著,以真氣凝結成的虛無之手沒入戚碧樹的後背,攪動兩下,一刹那間便強行從戚碧樹的肩胛骨那裏抽出半個盛放著金色的光芒的東西。


    天地猛然暗淡變色,金色猶如一團火,將陰暗密封的森林統統照亮,形同火光衝天。


    螣蛇以真氣凝結成的臉變得猙獰貪婪起來,喃喃道:“果然是未長成的神骨!”


    早知白虎有遺腹子未死,他便盡早下手了!又何必白白被封印這麽多年?!隻要奪得這孩子的神骨,納為己用,又何愁解不開當年白虎留下的封印?!


    天底下無人能承受得住被抽筋剝皮扒骨的痛楚。


    更何況這是神骨,猶如雛鳥尚未長好的幼髒,還未長好, 便被生生抽出體內。戚碧樹隻覺一瞬間痛得失去知覺, 他張開嘴巴, 卻連一個倉促的啞聲都無法發出。


    “師……”他張大瞳孔望向容完, 臉上的顏色迅速變得灰敗,因為生命力強行被奪走。


    容完心中突突直跳, 血液和憤怒驚慌一同往頭頂上湧。他再顧不上與螣蛇之間的力量懸殊, 凝結所有真氣的一掌全力朝著螣蛇拍去, “放開他!”


    周圍蛇段連同走石齊飛, 腥臭的鮮血四濺,空氣劇烈震動,連帶大地晃動。


    容完已經到了強弩之末,強行消耗真氣無異於不顧死活,五髒六腑都震蕩得厲害,猛地吐出一口鮮血來。可即便如此,螣蛇也隻是被撼動了分毫而已。他被容完全力一擊,甚至後退都沒有後退!


    但就是在這分毫之差,容完以命相搏,將戚碧樹搶了迴來。


    神骨重迴戚碧樹體內,戚碧樹半聲淒惶慘叫硬生生咽迴了喉嚨裏。


    容完背後強行抵了螣蛇一擊,脊骨全裂,血肉模糊,他臉色一白,撐不住摔在地上,滾起灰塵黃土。


    但在螣蛇反應過來之前,他咬牙迅速抓起戚碧樹,用外衣包裹進懷裏,腳下不停下分毫,眨眼之間又衝出幾裏的距離。瞬間消失在螣蛇視野內。


    螣蛇也終於惱火:“這裏是我的識海,你區區一個凡人又能逃到哪裏去,不過是垂死掙紮罷了!你再不自量力,就休怪我失手捏死了你!”


    容完不管不顧,隻管逃命,幾乎突破了洵毓君本身的飛行術。


    師徒二人身上衣裳全都被血浸透,慘烈至極。


    容完尚且還能撐住,可戚碧樹已然奄奄一息,他肩胛骨到前胸破開一個大血窟窿,露出森森白骨,螣蛇為了抽出他的神骨,手已經貫穿他的胸膛,若是那手再偏移分毫,便已輕而易舉捏碎了他的心髒。


    除此之外,承受了螣蛇浩蕩的真氣穿身而過,隻怕他全身骨骼筋脈已經斷了,四肢蕩在空中毫無知覺。


    小小年紀,受這樣重的傷……容完心中心疼憤怒和擔憂恐懼一起襲來,硬生生擠出兩分真氣灌入戚碧樹的體內,顫聲道:“告訴師父,哪裏痛?”


    戚碧樹渾身血透,臉色煞白,十分勉強才能睜開眼睛:“師父,我不痛。”


    可他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輕飄飄的,像是下一秒就會消失了。


    容完心髒仿佛被一隻手攥緊,疼得說不出話來。戚碧樹從出生到現在,沒過過一天好日子,不是被欺負就是受傷,自己本以為可以照顧好他,可卻沒想到……早知如此,便不會帶他進來,如果今日真的讓他交代在這裏的話,全是自己的過錯……


    不,不行,一定有什麽辦法從螣蛇的識海中逃出去。


    容完匆忙將戚碧樹胸前衣服纏裹一番,並將懷裏的丹藥倒出來,有療傷作用的一股腦掰開戚碧樹的嘴巴倒進去:“咽下去。”


    兩側空氣疾馳而過,樹梢打在二人身上抽出血痕,不過此時已分心乏術,無力去管。


    戚碧樹嗆出一口血來,咽下丹藥,勉強恢複神智,視線落在師父臉上,瞳孔猛然震了震——師父白衣上全是血,那血不止是自己的,還有源源不斷從師父後背上滲出來的。


    他心中一急:“師父,你受傷了?”


    容完自然能感覺背後刺痛感不斷傳來,但此時哪裏顧得上:“沒有大礙。”


    這叫做沒有大礙——?分明受了重傷,嘴角還有血跡!


    更何況,師父在戚碧樹心中一向站在不可企及的高度,無論是修為,還是仙人之姿,現在卻因為自己落至狼狽境地,臉色發白,額頭上都滲出汗水,發絲粘連在一起。戚碧樹怔怔看著,忍不住攥緊了容完胸襟衣裳,眼眶通紅。


    “師父,我真是白虎之子?”


    容完道:“是的,隻是螣蛇說的話半真半假,你不要受他挑撥。”


    戚碧樹道:“師父,怪不得從小到大蓬萊宗的那群老頭子都對我非打即罵,待我如同仇人,原來他們真的是我的仇人。他們這樣對我,封印我的靈根,恐怕也是因為所謂的神骨。今日有螣蛇來奪取神骨,即便僥幸逃過,明天也有他人來奪……”


    容完心中一澀,對他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要知道,這都不是你的錯。”


    戚碧樹搖搖頭,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生來便會這樣,自己這條命也太糟糕了,不知活著做什麽,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可以說話的人,和他沾上關係的人,不是憎惡他,就是被他連累。


    後者譬如師父,要是一直護著他,隻會後患無窮。


    他上飛羽山之前,沒有過一天安生日子,所有溫情記憶都是師父給的,這條命也是師父給的。他此時,自然想自私地對師父哀求‘我隻有你了,求你不要拋下我,我很害怕。’


    但他不能。


    螣蛇一炷香之內就會追上來,師父受了重傷,不可能撐過去,如果不把他交出去,絕對會喪命在此。


    戚碧樹強忍住眼淚,吸了口氣,低低道:“師父,把我留在這裏,你走吧……”


    他抓緊了容完的衣裳,心裏想,隻怕這是最後一次被師父抱在懷裏了:“本來我就愚鈍無比,不及大師兄勤勉,不及二師姐有決心,更沒有三師兄的天分。你還可以再找一個比我更好的徒弟……”


    他還想叮囑些別的,譬如讓師父不要忘掉他之類的話,也不要等他一走,就把他的東西扔了,要是師父都忘了他,那這個世上可就沒人記得他了。可心裏太過傷心,仿佛唿吸不過來,於是到底沒能說出口。


    兩道刺骨的風刮得人耳膜快要碎裂,說完,他閉上了眼睛,做好心理準備落入螣蛇手中。


    可出乎意料的。


    一秒鍾,兩秒鍾,足足過了十秒鍾,他也沒感到墜地的痛感。


    於是他又睜開眼睛,發現師父並沒停下來。


    戚碧樹心中一顫,怕是自己聲音太小了,師父沒聽見,又急切地大聲道:“師父,螣蛇說得沒錯,天底下有天資的好苗子徒弟多的是,你沒必要……沒必要為了我……”


    話沒說完,就被容完打斷道:“閉嘴。”


    戚碧樹一怔,隻見師父沾血的眉宇間隱隱透出幾分慍怒來,分明是為自己的話動氣了,可隨即抱住自己的雙臂卻更加緊,真氣如注籠罩自己身上,師父竟將殘餘的真氣大半都拿來護住自己了——逃命之際,若是螣蛇追上來,師父這樣,隻怕他會比自己還先要喪命。


    “……為什麽?”戚碧樹聲音發顫,眼角通紅。


    他以前,甚至都沒奢望過天底下會有對他這麽好的人。


    救下他,教他法術,給他住處,給他吃穿,也給他一個家。他沒有奢望過這麽多的,乃至於他有些發懵惶然,甚至懷疑師父是不是自己太過渴望而產生的一場幻境什麽的。否則怎麽會……


    容完卻無法迴答這個問題。無論是告訴戚碧樹前三世的因果,還是告訴他這個世界的主角是他。容完隻有道:“一日為師,終生為師,不能保護自己徒弟的師父算什麽師父?”


    “師父……”


    容完又低頭看著戚碧樹,道:“你的性命很重要,今後無論何時,都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師父不會丟下你的,別怕。”


    “真的?”


    “真的。”


    戚碧樹睜大眼睛,眼眶通紅,手指緊緊地抓著容完衣裳,死死揪住,宛如揪住唯一的救命稻草。他都不敢開口,怕自己一張口便是哭腔。從來沒有人,從來沒有,沒有人像師父這樣待過他。他將臉埋進容完的衣襟裏,將感激的抽噎、狼狽的眼淚、深刻的情感一同埋了進去。


    可是與此同時,二人身後狂風大作。


    螣蛇雖然拘束於封印中,可這裏到底是他的識海,前後不過半柱香的功夫,他便追了上來,且越追越近。這一迴,阻撓二人的蛇群統統消失,螣蛇仿佛決定速戰速決。


    頃刻之間,二人前方的樹林布滿紫色陰障,樹枝扭曲變形,令容完更加難以朝前行。後方猛烈真氣又猶如滔天洪水般傾瀉而至。


    仿佛唯有死路一條。


    可是,不對——


    容完忽然想到,若這裏真的沒有出路,螣蛇又何必著急,一而再再而三追趕上前?甚至,這迴不惜動了真身?!除非,施加於他身上的封印導致他的識海威力大不如從前,無法長久將人拘於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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