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殿中正自花香嫋嫋歌管細細。韓鍔情知自己的時間不多了他隻擔心一件事:如果並非如自己所料商山四皓與“不測刀”卜應、“雙刃”韋鋌這六人並沒有盡出宮外等著伏擊自己而是還在東宮太子身邊那麽小計隻怕就真的危矣!


    但他此時已別無選擇雖然全身衣履盡濕他也無暇顧及。長樂殿外有不少東宮衛士韓鍔冷冷地掃了一眼隻覺其中不乏好手。他不能驚動他們――沿著側廊的簷頂一望從這裏到長樂殿前一共有百數十步他也無法一躍而過。而側廊下麵守的俱有侍衛。隻見他身形連晃時隱身廊頂時閃身柱後就向長樂殿大門口靠去。他已一連閃過了十餘個侍衛離殿門口還有不過二十餘步卻在這時隻聽那人一聲低喝道:“什麽人?”


    那人卻是太子侍衛領耿昭這人韓鍔見過。他不及答言身形疾疾一掠直向那大殿門口的石階上掠去。那耿昭見他身形才動就已一刀擊來。但他出手時未知來人是誰還留有分寸。韓鍔隻有一逞身法把那一抹刀光拋在身後。到了殿前石階他已不能不有所顧忌身子似慢實快地急趨而上耿昭在他身後已一見心驚操刀疾追開聲欲喝。就在他要開口前的一瞬韓鍔已疾趨到殿門口拿眼一望東宮太子正在上高座他搶先開口道:“皇上千秋未將韓鍔與太子恭喜了。”


    他一語才落人就已邁入殿中。他一眼已望見太子身邊除了太子少傅杜香山與果毅將軍周槐賓外並沒有四皓及“不測刀”與“雙刃”的陪侍。他心頭稍安身後的刀光卻已一卷而至。韓鍔臉仍朝向前麵側身擊肘已打向耿昭小臂。他的動作很小俱在身後出在座的五監九寺的官員盡多卻也看不清楚。


    韓鍔要出手要脅東宮太子令他下令撤去思子台邊之圍可是卻又不能當真與東宮撕破臉來。他情知自己表麵上絕不能出手。此時殿中他與東宮太子俱有顧忌――那搏殺小計之局是在宮外黑暗處那是暗隱處的險爭惡博可這是長樂殿還有百官之宴宴中不隻有五監九寺的官員也有仆射堂下的官吏。朝中局勢糾糾葛葛不隻韓鍔說不清隻怕那自居局中的弈手、東宮太子也不能全說清楚。(..tw無彈窗廣告)他們一個是官居二品的朝廷大員一個卻是當今嗣子。無論誰也不能冒然出手搏殺對方否則就對朝廷上下都無法交代。


    韓鍔這一招雖動作很小但算度極精確。他怕的就是一招失慎與耿昭反成對搏之局那突闖殿前圖刺太子的罪名也就落實了。他的手才一搭耿照的小臂就已順腕而上一把握住。耿昭以為他要用什麽內家的險惡招數卻聽韓鍔適時笑道:“怎麽耿兄連韓某也不認得了嗎?”


    耿昭一呆韓鍔苦修的“太乙真氣”卻突然沿他腕脈一湧攻入。他苦修的真氣豈同小可?耿昭勉力提氣相抗一時一句話也答不出掙得臉上一紅。韓鍔就勢收手低聲笑道:“耿兄責任極重就是一時認錯了人也不用不好意思的。”他言笑晏晏一語未罷身子已灑然前行。他距那東宮身邊也不過五十步之遠他心底憂切麵上卻又不能帶出偏又不能一躍而上其中苦處卻是他從所未經的。他身形飄起實則足未沾地似慢實快隻有袍裾還在地上曳著人如飄行一般轉眼間已走到殿上一半。距東宮太子不過二十餘步左側忽有一人站起卻是大理寺上卿楚青璧他身當刑罰要責也是一個練家子。隻見他最警醒於五監九寺人中第一個意識到危險一起身左手執壺右手執杯含笑道:“韓兄難得難得你我朝政纏身難得一麵來來來下官敬你一杯。”


    說著他身子一傾已然出席擋在了韓鍔身前左肘橫支右肘卻挺向韓鍔執壺斟酒蓄而不果然反應極快。韓鍔已見到東宮麵上惶急之色但他還不能急伸手一搭右手已搭在楚青璧左手上左手卻搭住了楚青璧右手執杯之腕笑道:“豈敢豈敢有勞有勞。”


    他口裏說著右手加勁一道酒線已經冒出注向杯中。他要出手要脅卻又不能形跡顯露。隻要稍一疏虞露出破綻在眾官麵前落下突刺太子的口證不隻東宮侍衛馬上有藉口全力撲殺他小計之命更是危矣。


    楚青臂左肘用力一抗打算暗裏巧打韓鍔胸前神闕穴卻突覺韓鍔腕上真氣湧動他運力一抗那一道酒線卻挾著兩人之力直衝杯中那杯子卻就在楚青璧右手中。這兩力一衝他幾乎把握不住韓鍔左手卻順勢一導接引那股酒線直落杯中一道內氣卻已被他導入楚青璧右手虎口――這是一個迴環之勁以敵製敵卻是他太乙門中的無上心法。韓鍔情急之下把師門心法一向用來還有阻澀之處此時都運用得自如了――太乙一門原本講究的就是後敵而動與韓鍔一向性子不合他用劍也從來棋爭一招先。但沒想這內家功夫今日卻被他用到了。


    那邊東宮太子忽吸了口氣露出一點倦容道:“韓卿太客氣了本宮今日體倦要迴去歇歇了。韓卿事也大忙就不用這般虛套了。”


    說著他身形微動已欲站起。


    韓鍔忽長吸了一口氣就在楚青璧力抗那韓鍔導引的迴環之力時已輕輕巧巧地把那杯酒從他手中奪出口裏極快卻吐字清楚地道:“太子當真韓鍔邊塞之將粗陋不堪連一杯酒的臉也不管賞給我嗎?皇上一向還令小將與太子爺多多親近呢。”說著他身子已疾飄而起口中笑道:“楚兄咱們一會兒再來個不醉無歸在下要趕在太子起座前搶敬這一杯了。”


    他這次身法卻控製得極有分寸。旁人隻見他清清楚楚地向太子身邊趨去似乎不快但一瞬間人已在東宮座前。果毅將軍周槐賓眼見他已經近前忽然站起極為豪放地伸出一手就拍向韓鍔肩頭哈哈大笑道:“韓將軍呀韓將軍你果是我們軍中的漢子做起事來這麽性急。就是敬酒卻也象行軍令一般。”


    他這一掌貌似豪放但韓鍔一瞥之下已見他掌心老繭縱橫――那不是苦練得就的鐵沙掌是什麽!他久聞周槐賓在朝中諸將中允稱第一技擊好手這一手工夫如沒個三十年光景斷修煉不到如此地步。但他又不能硬抗當下身子一躬杯子已從左手轉交右手左肩順勢一塌要生生卸去那周槐賓一擊之力。他看周槐賓掌勢雖似起於無心但似輕實重實已聚集其一生修為心知這一掌拍中的話自己內腑定必受創!


    但他已無從選擇右手忽快執杯向太子遞去。太子左側的太子少傅杜香山忽一笑站起伸手來接口中笑吟吟地道:“太子今日高興剛才已喝得多了不勝酒力。韓將軍這杯酒就由在下代接了吧。”


    他五指微張如扣已扣向韓鍔右手。眼神卻對太子一使。東宮一見已疾起身笑道:“韓卿本宮真的已不勝酒力。韓卿少待我去去就來。”說話間他就已起身向後行了三步。


    周槐賓那一掌卻已直擊在韓鍔肩上。他也萬沒料到自己如此傾力一掌韓鍔當真會拚了性命地不招不架硬生生地抗。韓鍔隻覺喉頭鮮血一湧已湧入口中但他勉力一吞又把那口血硬生生吞到了肚裏:小計小計我救不救得了你就看這一瞬了!


    ――他體內太乙真氣運起兜轉之力生生把周槐賓鐵沙掌之勢生生裹住然後不顧自毀氣脈竟生生牽引它直湧向右腕往手裏杯中一遞麵色疲憊道:“那這杯酒杜兄就代飲了……吧。”


    他說至最後一個字時已控製不住聲音顫。杜香山也沒想到那杯酒他會突然塞入自己手裏他正待翻腕卻覺一股雄霸已極的內勁裹著一層棉似的真氣在自己手心裏暴開。他掌心運力砰的一下那杯酒已被擠暴。周槐賓情知韓鍔拚著受傷必有所圖――見他居然導己力而傷杜香山手腕一轉已擠向韓鍔腰下要拿他腎俞大穴趁他新傷重創他於堂上!


    韓鍔的眼光突然一亮暴出了一道精光。他佩於腰上的長庚忽無因自動為他腰肌所控鏗然一聲已脫出二寸直擋在了周槐賓拿向他腰間的手前。東宮太子已前行十餘步周槐賓臉色一變杜香山卻還在全力穩住那爆於他指間的內勁攻襲韓鍔忽長叫道:“長庚無故自鳴酒杯無由自碎有警!有刺客左右人等護住太子!”


    說著他身形已脫逸而出一掠十步已疾掠向東宮太子身側。


    此時已到危急他與周槐賓和那杜香山隻能鬥一個“快”字了。周槐賓一掌順勢一摟身子也急向前躍口裏喝道:“護住太子!”


    杜香山不顧右腕中內勁力襲身子也一前聳大喝道:“侍衛!”


    他們三人同唿要“保護太子”堂中人大半不解技擊一時卻也愕住。更有人驚恐四顧以為真的有敵來襲。韓鍔就是要先喊破以解釋自己唐突之舉。隻見他身形一閃一晃如石火光濺周槐賓與杜香山心裏暗喝了一聲:“石火光中寄此身”!


    他們久聞韓鍔“石火光中寄此身”之術翹楚宇內今日才得一見卻偏是在此時出。他們鬥的就是一個“快”字!韓鍔手扶向東宮太子之時周槐賓與杜香山的手也向他擊去。可周槐賓的那一式“攬腰折”才才拂到韓鍔腰際卻被他長庚一彈已傷五指韓鍔也被他餘勁一襲腰肢欲折。杜香山的手這時已搭向了他的頸側。


    可韓鍔的手終究還是快了一點點他已一臂攙住了東宮太子身子一轉已用太子之身擋住了周槐賓的下一招進擊迴臉向杜香山一笑。杜香山這一式本可得手但在他一笑之下隻見其中凜冽冰寒之味情知:這小子隻怕是真的敢借力殺掉太子的――他本為洛陽杜家杜方檸的叔執輩於韓鍔生性一向也有所聞情知以他的驕傲堅挺為了餘小計犯上殺主隻怕也是無所顧忌的。


    杜香山心中廢然一歎指間勁泄。韓鍔已開聲道:“眾侍衛聽著嚴防細查看宮中是否果有異動。我伴護太子先迴東宮。”說著他已攙扶著太子向殿後行去轉眼間已繞過屏風脫出了百官視線。周槐賓與杜香山互顧一眼周槐賓跟上杜香山卻留在殿中料理殘局。他們才一繞過屏風韓鍔已低聲冷冷對太子道:“火傳令令解思子台之圍襲否則……”


    他鼻裏微微哼了一聲身子一顫因為體內傷勢如沸。那太子已經蒙了卻覺一點刺痛如寒冰般的紮入自己肋下他被激得身子一抖。跟在後麵的周槐賓一見已急怒道:“韓鍔你敢……”


    韓鍔這時已扶著太子走到殿後廊下。耿昭帶著數十東宮侍衛已緊跟到廊下局勢一觸即。韓鍔腰上的長庚忽又一彈而起躍出近半。那一道刃芒映月說不出的寒心刺眼。隻見韓鍔腰身忽挺冷聲道:“我韓某這一生還沒要脅過誰。”然後他的聲音更冷更鎮定。隻聽他冷冰冰的聲音銳利如劍般地道:“但隻要我小弟有一根毫的傷損我什麽都敢什麽都會做!我管你什麽兩宮傾覆天下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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