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騅馬行走在伊吾城北去的路上。城北即是沙漠其實沙漠中本沒有什麽路隻是返身迴顧時那一串兒的馬蹄印兒才讓人感覺那足跡還象是一條路。另一匹馬上馱著食水雜物默默地跟在後麵。前麵騅馬上的人身影看起來很落拓疲乏的臉上風塵遮麵但一雙眼卻依舊相當堅定——就讓我一個人走且讓我一個人走反正這個世界我已慣獨行。


    十五城的局麵已經初定有方檸與古卓在什麽事想來他們都擺得平吧?韓鍔唇角隱隱升出一絲譏笑:這個世上還有什麽事能讓他們兩個擺不平?——東宮與仆射堂勢傾天下而他兩人俱都是其中的頭麵人物。好在他有一點可以確信太子黨與宰相相爭雖烈但方檸與古卓應該還都算做事的人有一個底線他們該不會破——那就是、不至於讓黨爭影響塞外大局。所以他放心。而羌戎此時正陷入內亂也許正是時機。


    他不能再頂著那個什麽三州防禦使與天子宣撫使的虛銜呆下去哪怕那虛銜下還有功業還有溫香軟玉還有許多可做的事還有方檸。但那是摻雜著所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醜惡的功業。——君子可欺之以方方檸就是這麽對待自己的吧。那一大串所謂大丈夫真正的功業的誘惑下自己到底要幫著朝中那上上下下、所有的食利者完成多少巧取豪奪?


    他不能再呆下去否則不隻無法麵對自己無法麵對那少年時曾經渴望一塵不染的初心也無法麵對那個對自己如此仰慕的小計。他給小計留了書信信中隻有幾句話:“計你所說均是。鍔哥注定不是可以提攜一旅征伐天下以邀俗世功名的人所以鍔哥這一次要單身遠行。如有一日極北之處白狼星滅那麽就是鍔哥功成之日。但如此好的結果鍔哥也隻敢做萬一之想。前程險惡不能帶你。人世炎涼萬務珍重。”


    他這一次可真是決絕而去。他不擔心方檸——無論再怎麽舉世滔滔她這樣的女子都會很好的保護好自己的。他終於想明白了這一點。讓他擔心的卻是小計。想到小計接到信時大大的眼睛下尖尖的下頦上可能會掛起淚痕。他雖此心決絕卻也無法忍不住掛心。


    ※※※


    探馬傳報羌戎王“天驕”烏畢汗大會羌戎左右賢王及諸部落領的地方就是在青草湖。韓鍔此行的目的地也是青草湖。他在行前已仔細研究過這一路上的地形——青草湖距伊吾城好有千餘裏途中有沙漠也有草原還間雜有戈壁。他此時已行到了巴丹吉林沙漠北部的邊緣。秋來了天上時有大雁飛過振著翅向南飛去。青草湖再往北就是那個蘇武牧過羊的北海了吧?“攜手上河梁遊子莫何之?”……當年李陵與蘇武一別的地方卻不知卻在哪裏?其時他們心中更不知是何等況味?


    ——韓鍔離開伊吾城已有三日心中正自胡思亂想卻遙遙地見到前方沙漠中倒臥著一個小黑點。及走近了些才遙遙可辨那是一個人。那人倒臥的不遠處還有一匹牲口倒斃的身影。韓鍔驅馬向前又靠近點兒才忽一揚鞭——因為看到那個人卻是身穿連城騎的服色。衣色青黑好象還是護衛營中的漢軍。怎麽護衛營中有人在沙漠裏迷路了嗎?


    這時兩人相距還有兩裏許。韓鍔坐下馬快不幾步就已奔到。他翻身下馬急望了一眼果見那人是王橫海所差遣來的人馬中的一個。臉很熟但卻叫不出名字。隻見那士兵嘴唇幹眼睛微睜著已是半昏迷狀態。韓鍔心裏憂急一把解下馬鞍邊掛著的水囊身形一躍已到那人邊上。他伸手攬頸就要扶起那人把水囊就向那人口裏灌去。


    可百戰成名的他這時心裏卻劃過一絲警覺那是——殺氣。在這個空蕩蕩的沙漠裏他感到了一股殺氣。[..tw超多好看小說]他用眼睛向四處冷冷地搜尋著找尋著殺氣生之所在。四周空空如也讓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隻是幻覺。他的手不停抱起了那士兵的頭一點水注下濡濕了那兵士的唇。那兵士一睜眼就已認出他。那兵士的眼裏忽有一絲慘厲的神色似是要訴說什麽卻說不出。韓鍔才一愣就見那本半僵的兵士忽然飛身而起向自己身上抱來。韓鍔這時才驚覺那殺氣似乎就是從這士兵身上傳來!為什麽這個垂死的袍澤會突襲自己?他想都不及想一隻手伸出輕橫在自己與那士兵之間手裏還不敢太用力怕真傷了那士兵性命。


    卻見那士兵雖不說話眼裏忽現一抹血紅看著可驚可怖。他的雙手直向韓鍔身上僵僵地抱去可眼中卻在警告著什麽!這時韓鍔突見血光一爆。隻見一根黑色的尖尖的東西從那士兵背後肺中穿過直向自己心口紮至。——殺局!韓鍔一聲長嘯原來這是殺局!


    他身子忽一矮那柄尖尖的精鋼所鑄的黑管樣的東西已透過那士兵的身體穿入了他的左肩頭。


    這一招太快快得韓鍔隻來得及避過要害。他體內撕裂一痛但雙手抱住那兵士兩腿一彈人已向後竄去。他隔著那士兵來不及看到那埋在士兵身底沙下的伏擊者倒底是何等人物。但那人分明追襲而至。空氣中響起一聲尖嘯卻是那人手中烏黑的中空鐵管出的嘯叫。韓鍔隻見空氣中幾滴鮮血正在那鐵管飛襲之下向後抖落那是那兵士的血還有自己的鮮血。他退得太快那跟襲之人撲得也太快他全不及看清那個矮矮的影子是何等人物。


    他這一退足有三丈。腳再落地時腳下忽虛似是踩到了浮沙——有陷井!韓鍔頭上冷汗一冒眼睛一瞥一瞬間瞥到沙地上露出一截中空的竹管——沙下還有人!


    他隻及警覺就見一片狂沙已飛暴而起隻見一蓬刀光從沙地裏翻騰而出地似乎翻了一樣漫天昏黃到處都是沙子而那刀光騰起似是帶起的沙粒已足已殺人。韓鍔雙足一彈身子蜷縮而起直向空中暴衝而上。他來不及騰手背上肌內一跳一彈隻見他背上縛著的長庚啞簧咯地一聲長庚已脫鞘而起。韓鍔右手抱住那兵士左手操住空中的長庚蜷著的身子在空中猛地展直一劍就向那鐵管迎去。


    當此險境遇強挫強迎難而上本就是韓鍔的脾氣!黃沙飛舞他的頭束已斷搶在那刀光落體之前他的長庚在空中與那鐵管已迎麵而遇。鏗然一聲韓鍔借力疾退那追擊之人也為之一挫。可滿天的刀光沙影已卷襲而至。沙子洞穿了韓鍔的衣角那刀光更是狂悍已極空中一劈韓鍔肋下就濺出一道血痕。


    可他退得也真快倏忽之間在那兩人全力一擊不及躍近之時已又退出丈許。然後他身子一落已平平坐在沙地之上懷裏還抱著那個兵士。空中鼓蕩的沙緩緩落下韓鍔渾身浴血在對方突襲之局下他雖僥幸逃命但一接之下已受重傷。懷裏的兵士也已到了油盡燈幹的地步隻見他嘴裏不斷地咯著血卻勉力開聲道:“大漠五韓帥是大漠王……”


    他在盡著最後一點力氣讓韓鍔多了解一點情況。韓鍔沒有抬頭看向那兩個人而是低頭望著懷裏的兵士。那士兵虛弱地掙了掙道:“你快走!”——他似乎還想拚盡最後一點力氣掙脫出韓鍔的懷抱無力幫他卻敵起碼也要不給韓帥增加負累。但這最後一下的掙紮已耗盡了他的力氣。他虛弱之下肺部重創這時隻見他身子不停地痛苦地扭動一口口帶著氣泡的鮮血直從他喉中咳出兩眼焦急地望著韓鍔卻說不出一句話。他死亡的過程極為慘厲身子象負傷的動物一樣做著最後的掙紮。韓鍔無力相助隻有盡力地用一支手抱住他。(..tw)——這個兵士叫什麽名字韓鍔努力在自己腦中搜索他忽然痛恨自己一向對人名的記憶力……可憐無定河邊骨……卻猶是哪個春閨的夢裏人?出塞從戎而家鄉千裏萬裏的遙隔。如果他能記起這個兵士的名字起碼此時可以大唿著他的姓名在他最後最渺茫的立在生死一線間的時刻用他的名字為他招魂用叫聲為他把握此生最後的一點確定。可他想不起想不起!


    那兵士的掙紮終於漸漸安靜了下來口中隻剩倒氣。最後一口帶著氣泡的血咯出後他的眼不甘心地睜著直直地望著韓鍔那是他最後的一點牽掛職守的不安。韓鍔的臉色卻平靜了他不是第一次麵對死亡卻是第一次眼看著麾下之士死在自己懷裏。他的喉頭一陣陣地聳動最後感覺到那兵士初死的軀體突然之間顯出一種說不出的綿軟似乎這個精壯的生命所有的力氣一刻之間都散了。對麵成犄角之勢把他盯住的兩個人卻一直麵色冷酷地看著他他們要在韓鍔失神中找到一點攻擊的機會。


    韓鍔懷抱一人照說此時身體姿式必有疏虞可他身上騰起的一股悍厲之氣淡淡的綿綿泊泊的似乎罩住了他所有的疏露讓那兩人也不敢輕易出手。韓鍔伸手輕輕合上了那兵士的眼睛這時才抬眼看向前方道:“大漠王?”對麵的兩人一個幹瘦一個較胖麵色蒼黃風沙滿裾額上皺紋深刻。其中瘦點的那個拿著一把闊刀另一個胖的就是最先伏擊韓鍔之人手裏卻拿著一根很細的二尺餘長的中空鐵管那管尖極為薄利。韓鍔望向那胖點的道:“莫失?”


    又轉眼看向另一人(web用戶請登陸,t下載txt格式小說手機用戶登陸.tbsp;


    他的聲音很平靜肩頭的血本還在流但這時卻流得很慢了已轉為浸出——莫失和莫忘就知他的技擊之術已修為極高已可以自閉血脈。韓鍔失血的臉上現出一點蒼白。卻見那莫忘狠狠地盯著他:“風水輪流轉。你在荻村中也曾裝著中毒伏擊於我沒想過報應就這麽快吧?韓宣撫使?”


    韓鍔嘴角微微一撇他知自己與大漠王之爭已遠非平常的江湖恩怨而是殊死的利害之鬥。這種戰鬥沒有什麽正大光明彼此都會用盡兵家之詭道。卻聽一直沒開口的胖胖的莫忘說道:“韓宣撫使你把我們兩個老頭子已逼到絕處了。自從你平定十五城重開東西商路下令全力打壓我老哥倆兒的商旅行隊你早就該料到今天了。”


    他倒不是有意和韓鍔扯什麽閑話而是要在閑話中找到決勝之機。——韓鍔不簡單——他胖胖的臉上一雙小眼一見之下就已感覺:這年輕人的一身修為及毅力之堅定比他預想的還不尋常。雖然他現在已經負傷但在大漠上住過的人都知道一頭負傷的狼比沒負傷的往往更為可怕。隻聽韓鍔冷冷道:“有我在就不會容你們藉天下之災東西阻隔以成私欲。我給你們留的有生路隻要你們還是好好的做你們的生意不恫嚇搶劫別的商旅隊伍那麽張掖一帶的關卡以及整個河西走廊還是會對你們開放。”


    莫忘憤然一笑:“少說得那麽堂皇!我們在十五城中的商棧都是誰查封的?對了不是你是那個婊子杜方檸。別跟我們講什麽天下!本來這條路上的生意都是我們老哥倆兒的那個什麽城南姓杜的看著眼熱了吧?她不隻要斷我商路還要殺我部旅劫我財產。老大你說最近咱們的商旅之隊一共受到多少次洗劫?‘漠上玫’嘿嘿‘漠上玫’!那個女匪領著不知哪兒招來的伊吾之兵專門搶劫我們的商隊人馬這下可了吧?換了個名字以為我就猜不出了?這大漠之上還有哪個女人敢帶出這麽一批劫匪動我老哥倆兒的財物?在十五城中她是官在城外她就是匪!官匪一家——你別讓我惡心了你別跟我說得那麽堂皇!”


    韓鍔一怔:“漠上玫”?那是什麽?據他口裏意思那是一幫土匪的綽號了?還曾專門劫掠大漠王的商隊?而且頭領是個女人?他們的意思是:方檸就是那“漠上玫”的領?


    ——以杜方檸的行事為人加上她們城南姓極需金帛的情形以及東宮對漠北財源的依賴韓鍔倒是有一點相信可他從未聽方檸說過這事。他唇角苦苦一笑當然如果是方檸做的她當然不會對自己說。君子可欺之以方她一直就是這麽對付自己的。可這幾個月以來杜方檸一直沒有這個時間吧?她的日程已經很滿哪有機會出去劫掠大漠王?他與她倒曾數次派手下圍剿大漠王屬下以打擊他們對十五城商旅的搔擾是真的。他們以龍禁衛與連城騎已搗平了多少大漠王的巢穴?最少有七八個吧?這一點上他與杜方檸的道義取向還是相同的。他知道杜方檸要借此打擊東宮太子黨中另一派人馬的實力搶奪過這個財源。


    他心中正涉暇思那邊莫失與莫忘是何等樣人?已看準時機。他們互望一眼已經動。就在他們將未的一刻卻見韓鍔一抬頭他懷裏還抱著那個兵士的屍體劍橫在左膝之上右肩與右肋下都已受傷他要使劍隻有以左手了。


    他這一抬頭時機卻卡在莫失與莫忘將未之際。莫失與莫忘心中齊齊一驚覺得他適才的失神似乎隻是一個陷井。但箭在弦上已不得不。莫失出刀他一刀劃地而起就帶起了一道黃沙。那勁力似已集在那黃沙之上那黃沙宛如刀鋒延展而出的光芒直向韓鍔劈去。


    韓鍔縱聲一嘯長庚擊出那空中有如凝束狀的黃沙在他劍氣一劈之下已紛紛墜落。然後空中響起一聲尖嘯——莫忘那聞名大漠的“洞空刃”已破空而至!韓鍔右半身有傷行動不便莫失與莫忘欺他的就是這一點。韓鍔卻隻盤膝而坐並不移動。可他手裏的一支長劍以靜製動縱橫夭矯護住自己身側。莫失麵色一驚恨聲道:“嘿嘿你倒是博學雜收公冶一派的‘長踞劍法’你居然也會用。”


    ——蜀中公冶常不良於行獨創“長踞劍法”以跪踞之姿應敵坐戰天下於劍法中別開一脈罕世少有。隻聽韓鍔靜靜道:“公冶前輩是家師好友在下幼時曾蒙其不棄愚陋悉心指點過。”他口裏說得平和手裏的劍勢卻越振越強。莫忘與他交過手卻隻覺短短幾月間他的劍法似乎又大有進境——原來韓鍔的劍法本氣脈高揚卓厲一無迴可這時鬥來卻隻覺他手下更多了分沉穩冷肅。那是一份常的鎮定也是一分為謀大勢刻意隱忍的執著似乎已視生死如無物隱隱間又透出他這些日子以來指揮過千軍萬馬凝練而成的氣度。


    莫失與莫忘一刀一刃夾擊而至他兩人想來聯手慣了又是在韓鍔重傷之後本以如此等強攻韓鍔必支撐不了多少時候。沒想韓鍔左手單手運劍雖然身陷險局卻一直不倒。莫失忽似想到了什麽大叫一聲:“你練過《寵辱經》?”


    韓鍔臉上哂然一笑:《寵辱經》?沒錯他是練過《寵辱經》。可以前年少飛揚的性子與這門功夫不合一直未有所成。沒想這年餘來他數次遇挫之後出塞領兵軍務之餘倒慢慢能通習這經中之術了。——《寵辱經》本是太乙真人故交好友的一份秘笈好友去後就一直交由他保管。太乙真人所修習的心法與之不合——他本是道家的“兩忘”心法要的是寵辱皆忘。因為韓鍔不是習道的料所以把那《寵辱經》傳與他。


    “寵辱不驚靜若止水;寵辱皆驚動如脫兔”那《寵辱經》曾號稱是劍法一道中的極境。韓鍔的身子忽然翩飛而起一擊如電。他與莫失莫忘在空中一會電光石火一濺他已又重新長身踞坐於荒沙之上。


    莫失與莫忘情知今日要收拾起他來隻怕要大費工夫了。習練過《寵辱經》的人最耐久鬥。剛才他那一勢分明就是“寵辱皆驚動如脫兔”的要旨。就在這時遠遠的天邊似有塵沙蓬起忽有一個漢子騎馬飛奔而來那人在馬上高叫道:“莫老爺子莫老爺子漠上玫攻到了!”


    莫失與莫忘臉色齊齊一變——她這時怎麽會來了?隻聽那漢子道:“她們剛奔襲了我們在白狼窟的人馬兄弟們有些頂不住了你們要再不迴去他們隻怕就要滅了白狼窟了!”


    莫失與莫忘忽獰笑一聲對韓鍔連下殺手數招之後卻也知一時收拾不下他。眼見天邊那片塵煙越卷越盛似是漠上玫已分兵而至。莫失一住手長歎一聲恨聲道:“姓韓的你相好的來了今天你算逃過一命。但咱們是生死之約我們會纏到你不死不休的!”


    ※※※


    韓鍔放馬奔出數裏開外後才下馬在沙堆中埋葬了那兵士的屍體。他靜靜地坐在墳前——其實他力乏之下坑挖得很淺也沒壘土滿地都是黃沙就是想壘也壘不起所以麵前並沒有什麽墳四周也全無標識日後要找隻怕也找不到這墳地了。他心頭一歎又一個遠葬異域的弟兄。


    他肩頭的血流下滲入沙中鮮紅得刺目這黃沙百戰的歲月啊……坐了有一刻他才動手自己止血裹傷。一個人料理傷勢很不便好一會兒他才把傷口裹紮停當。剛才莫失與莫忘一走他也就馬上上馬疾行——因為他不想見到方檸照莫失莫忘所說那個“漠上玫”也即是方檸。


    荒沙野戰心中溫柔綺念全散。他裹好傷後才穿起自己的袍子。這接下來幾天他都必須要好好養傷了。他知道大漠王所說的一定不假這場荒沙中的伏擊還隻是開始他們與自己的約會是不死不散的。


    ——這天韓鍔騎馬向前行了又有一刻他在盤算著怎麽在傷勢小愈之前盡量避開與莫失和莫忘的見麵。心裏卻忽地一驚方檸如果真是“漠上玫”她躲得開莫失與莫忘的聯手一擊嗎?接著他唇角無聲地笑了他情知方檸迎敵籌算遠較自己周密她該無事吧。


    天已近黃昏他抬西方臉上的神色忽然驚:隻見昏黃黃的西方光景中在半空裏忽然浮起了一條河。那條河的河水漾漾的清且漣兮河邊也有沙那沙卻是溫軟與濕潤的遠非這大漠荒沙的空寂枯冷。那河的河流卻在空中因為光的折射時時抖動。河上有一對白鳥翩然飛過飛得那麽矢矯自如無拘無束。


    韓鍔怔怔地望著他知道那是海市蜃樓可那蜃景美得讓人如此悵望留連。接著他才看清楚了那一匹馬。那馬立在那河流前與黃沙外象在實景與虛景的交界處。韓鍔揉了揉眼一時也不知那匹馬兒是真實的還是虛幻的了連它座下的斑騅似乎都愣了。韓鍔緩緩驅馬向前。卻見那匹馬上坐著一個女子她正自望著那蜃景中的河側麵的頰頦有一種弧型的圓潤與溫柔。韓鍔放馬走到她的馬邊失血之後他神誌覺得有一點點模糊都有一種想伸手摸摸看到底是不是又一個蜃景的欲望。


    那女子忽低低地道:“把別人給欺負了就想這麽一走了之嗎?”


    她迴過臉——方檸這是真真實實的方檸。隻見她眼裏有一絲怒色也有一絲溫柔有一絲羞慚也有一絲煩燥。韓鍔本想一個人獨走青草湖的這時猛見了她聽到她說話似才從夢裏醒過來。


    他下意識地一抖馬韁那斑騅一激靈在他雙腿無意識的一夾之下已縱蹄跑了開。身後方檸怒道:“你跑什麽跑?我找你找了三天了容易嗎!膽小鬼不是欺負了別人就可以這麽想跑就跑的!”說著她已放馬追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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