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中,戰況激烈,茅文靜與盧玉蘭等“勾魂雙豔”,在全身浴血,誅除那些為虎作倀的東廠侍衛,但“勾魂三豔”中另外一豔——“勾魂豔鬼”王念慈,到頗悠閑自在。


    王念慈和鐵石心在一座相當熱鬧的鎮市上,漫步街頭,正向一座華麗酒樓走去。


    鐵石心已忖必死,仍能從火海屍海中,脫逃而出,著實對王念慈內心感激,並有點掛念斷後殺賊的茅文靜、盧玉蘭二人安危,邊行邊自說道:“王姑娘,多謝你了,你居然撇下其餘‘勾魂雙豔’,先把我救出險境……”


    話才說到一半,便被王念慈截斷,向鐵石心搖手笑道:“鐵公子何必稱謝?我和你,以及我和茅文靜、盧玉蘭之間,彼此交情厚薄,顯有不同!”


    鐵石心愕然不解地,目注王念慈道:“不同之處何在?王姑娘是和誰的交情厚呢?”


    王念慈既有“勾魂豔鬼”之號,在“勾魂三豔”中,自最膽大潑辣,她也不在乎街道上行人的炯炯目光,竟索性挽著鐵石心的手兒,並肩同行,嫣然笑道:“我和茅文靜、盧玉蘭等‘勾魂三豔’,本來介乎敵友之間,如今為了你這鐵公子,敵愾伺仇,共扶正義,可以算從‘朋友’,但也不過隻稱得上是‘手帕友’,或‘刀劍友’而已……”


    鐵石心聽王念慈不提自己,知曉言外有意,揚眉問道:“你和她們是‘手帕交’,或‘刀劍交’,和我是甚麽交呢?”


    王念慈突把語音壓低,顯得十分神秘答道:“我和你是‘肉體交’……”


    這“肉體交”三字,似乎太突然,也太香豔,著實把鐵石心嚇了一跳,失聲叫道;“肉體交?王……王姑娘此語何意?……”


    王念慈佯作嬌嗔地,白了鐵石心一眼,媚笑說道:“鐵公子,你別太緊張嘛,你且想想,我在旅店之中洗澡,被你一頭撞進房來,大作劉禎平視,我這具肉體的上上下下甚麽神秘所在,沒被你一覽無遺,看了個清清楚楚?”


    這是事實,鐵石心無法抵賴,隻有點頭認帳!


    王念慈正色又道:“勾魂豔鬼閱人多矣之語,不過隻是一句戲言,其實我王念慈雖然作風大膽,行事潑辣,卻大節不虧,葳蕤自守,還是個如假包換的黃花閨女,清白之軀,入君之目,除了你鐵石心公子之外,你能叫我再嫁誰呢?……”


    這是“禮”,也是“理”,又弄得鐵石心閉口無言,雙眉深蹙,不知應如何對答?!


    王念慈把她握著鐵石心手兒的一雙左掌,緊了一緊,目射深情,低聲說道:“清白示君,永世廝守,鐵公子,我們難道還不是‘肉體交’麽?”


    好厲害的“勾魂豔鬼”,她不像“追魂豔俠”那樣隱約示情,也不像“迷魂豔賊”那樣徐徐緩緩,她是快刀斬亂麻的,隻用三言兩語,便把自己的終身大事,扣死在鐵石心的頭上


    論學問,鐵石心雖滿腹詩書,論江湖,他卻還未出道,是個新雛,哪裏擋得住王念慈舌若鸚鵡,能抓根雞毛,變成令箭的攻勢?


    既然無法抵擋,隻有避道迂迴,鐵石心趕緊岔開話題,長歎一聲說道:“亂勢太眾,我們雖已脫險,茅姑娘和盧姑娘的安危卻……”


    王念慈搖手截斷鐵石心的話頭笑道:“鐵公子不必替她們擔心,茅文靜的一柄劍,千人辟易,盧玉蘭的那身輕功,也可稱得起舉世無雙,她們若想脫身,大可隨時就走,不是那群酒囊飯袋,所能阻攔得了!”


    鐵石心道:“王姑娘,你打算把我帶到什麽地方?”


    王念慈道:“自然是個極為安全,不讓你再受任何人欺侮迫害的地方……”


    鐵石心一雙比起王念慈來,美得不遑多讓的大眼眶中,突然盈淚光,悲聲說道:“萬裏江山,已入燕王掌握,天下還有這等‘安樂土’麽?”


    王念慈頗為殷勤地,取出羅帕,為鐵石心拭淚,堆起滿麵嬌笑,向他安慰道:“有,有,當然有,這片‘安樂土’,在西南邊境,有不少孤臣孽子,遠離政治,遁跡躬耕,隻要一過‘金沙江’,東廠爪牙,暨‘錦衣衛’等,便勢力難達,絕對安全的了!”


    鐵石心腹內一陣雷鳴,麵帶痛苦神色,止住腳步。


    王念慈相當知情識趣,看了鐵石心一眼。


    她媚笑說道:“鐵公子是閥閱世家,錦衣玉食,多半不慣饑寒,你……你大概餓壞了吧?……”


    鐵石心除了昨夜的前半夜,吃了盧玉蘭慷他人之慨,所準備的一些稍為精美的食物以外,委實腹內空空,聞言之下,遂向王念慈扮個鬼臉,點了點頭。


    王念慈好生憐惜地,指著已在路邊不遠的那座華麗酒樓,溫言笑道:“這有何難,前麵路左酒樓,相當華麗,酒菜定甚精美,我們上去盡量吃喝一頓,並選些喜好之物帶走。”


    鐵石心自然點頭,兩人便攜手走入這聞名為“天然居”,約莫上座七成的華麗酒樓之內。


    選了一個臨窗雅座,堂倌送上菜單,王念慈便向鐵石心低聲笑道:“公子,挑你愛吃的點,我去看看周遭環境,以及有無甚麽紮眼人物?”


    這種打算,顯示了“勾魂豔鬼”王念慈的江湖老到。


    首先,她在大庭廣眾之間,隻稱“公子”,省略了一個“鐵”字。


    因為鐵石心雖是忠烈名臣鐵鉉之後,也是奉旨緝拿懸有重賞,解京問罪的朝廷欽犯!


    公道雖在人心,“利祿”仍具引誘,萬一這酒樓中,有甚利祿小人,聞及“鐵”字,猜出鐵石心的身份,來個向當道豺狼通風報訊,豈非又生事故,多起波折!


    其次,不防一萬,隻防萬一,萬一追騎忽至,自己保護鐵石心,應怎樣奔逃趨避,才比較安全方便,要事先勘察出路……


    王念慈夠老練了,但人定往往難以勝天,仍然出了紕漏!


    所謂“紕漏”,是出在王念慈離座察看環境,鐵石心單獨點菜之上。


    聽來仿佛有點奇怪?點菜還會點出紕漏來嗎?


    會的,鐵石心仿佛餓極,他點菜點得太多!


    等王念慈在“天然居酒樓”四周,轉了一圈迴來,堂倌仍手忙腳亂地,尚未把菜名寫完,鐵石心一共點了二、三十道菜肴,全是些山珍海味等極為名貴食物!


    王念慈絕不會吝於酒菜之資,但她卻驚訝於鐵石心的食量之宏,不禁“呀”了一盤,含笑問道:“公子,你點這麽多菜,能夠吃得完麽?”


    鐵石心道:“不一定都要吃啊!擺在桌上,看看也是好!我在家中,每頓飯的菜肴,總有上百道呢!”


    “勾魂雙豔”王念慈當然也是豪邁胸襟,她為了湊趣,並不願拂了鐵石心的意興,便向那堂倌笑道:“店家,你盡量照這位公子所點的酒菜,命廚下加料安排,不要怕我們會白吃白喝……”


    語音至此略頓,伸手入懷,摸出一塊黃金,放在桌上笑道:“這塊黃金,權充酒菜之資,鄉下來的,便賞你娶老婆吧!”


    堂倌喜出望外,喏喏連聲,退出安排酒菜。


    這時,鐵石心卻說了一句未通世道,引起哄堂大笑之言!


    他望著王念慈、神色茫然問道:“王姑娘,吃飯點菜,還要錢麽!”


    他們剛入酒樓時,男的豐采如玉,女的絕代仙姿,本已容光照人,如今鐵石心突發妙語,越發引得滿堂注目。


    哄堂大笑一起,鐵石心更愕然問道:“王姑娘,他們為何發笑?是……是笑我麽?”


    這時,堂倌已先送來四盤涼菜,王念慈看著鐵石心,又憐又愛,又有點好笑地,低聲苦笑說道:“公子,你多吃菜,少說話吧……”


    誰知鐵石心犯了小性,動了倔強,王念慈在壓低語聲,他卻偏偏提高語聲,憤然說道:“為什麽少說話呢?他們搶人江山,奪人社稷,業已作得過份,難道連幾句話兒,都還不許我說?”


    王念慈深知鐵石心這樣一發書呆倔勁,難免又暴露身份,不禁暗暗叫苦……果然一聲狂笑,突起西窗,有個黃衫文士打扮之人,搖頭晃腦吟道:“鎮日尋春不見春,芒鞋踏遍嶺頭雲,為來偶對梅花看,春在枝頭已十分,這位不太懂得人情世道的公子哥兒,大概就是鐵鉉的孽子,朝廷的欽命要犯鐵石心吧?……”


    “鐵石心吧?……”一語方出,便已醍醐灌頂,美味當頭!原來,這時有個店小二,正托了一具菜盤,盤中有一碗“八寶蓮子羹”,和一鍋“十香芋泥”,走過黃衫文士身側。


    王念慈一向手快,才聽出這黃衫文士言語中深含敵意,勁力暗吐,淩空便是一掌!


    她是借花獻佛,這一掌硬把店小二所托菜盤擊翻!


    盤中的“八寶蓮子羹”給他來了個“醍醐灌頂”,“十香芋泥”則來了個美味當頭!


    甜品,多半貴熱,猶在微微作滾的“八寶蓮子羹”,已把那黃衫之士,燙起了滿頭大泡!


    “八寶蓮子羹”再加上一鍋奇熱無比的“十香芋泥”,更使對方無法消受!


    醍醐既灌頂、美味又當頭,硬把這自作聰明,以為富貴即來的黃衫文士,生生燙暈倒地!


    鐵石心尚有點不明不白,向王念慈瞠目問道:“王姑娘,你為何突然揍人?……”


    王念慈一聲苦笑,搖頭接道:“書呆子,別吃喝了,我們又該逃命……”


    一語未畢,有人應聲叱道:“哼,逃命?你們還逃得了麽?”


    王念慈見答話者是六七個便裝漢子,並非“東廠”侍衛服色,遂冷然問道:“你們是‘錦衣衛’的人?”


    東窗下一名雙太陽穴高高外突,顯然內力頗沛的黃衣老叟,站起來,獰笑答道:“不錯,姑娘若知趣,放棄抵抗,獻上鐵鉉孽子,本統領便網開一麵,不把你列為逆黨,甚至讓你享點福祿,作為本統領的第四房如夫人吧!”


    王念慈厭惡對方出語輕薄,柳眉微剔,玉手一揚,三縷“無影梅花針”所化尖風,已悄無聲息出手!


    那自稱錦衣衛統領的黃衣老叟,功力著實不弱,居然就用手中竹箸,把王念慈所發,射向他的兩根“無影梅花針”,淩空挾住!


    剛才不是說王念慈發出三根“梅花針”麽?為何突然又隻有兩根?


    這是王念慈玩了花樣,她江湖經驗頗豐,看出這黃衣老叟雙太陽穴高高凸起,顯有幾分功力,絕非官場俗吏,遂使出了上乘手法。


    三根“無影梅花針”中,最先出手的一根,突然空中微微一頓,讓其它兩根先行,這一根竟成為先發後至!


    王念慈的“梅花針”暗器,既加了“無影”二字,針體自極細小,目力難睹,她一共發出幾針,委實是對方難於意料的事!


    用竹箸挾住飛針,確非容易,那黃衣老叟不禁高舉右手,欲發傲笑!


    但傲笑笑容,才綻便斂,換成了一聲厲吼!


    他的右手腕上,也立有鮮血,涔涔下滴!


    原來就在對方得意疏神的一刹那間,那根先發後至的“無???梅花針”已到,並略為改變路線,走了弧形,恰好釘在黃衣老叟高高舉起的右腕脈門部位!“脈門”,乃是要穴,黃衣老叟惟恐針上有毒,循血攻心,遂先顧自己老命要緊,立即運氣暫截右臂通心血脈!


    等到他覺出右腕脈門傷處,隻痛不麻,知曉針上無毒之後,方怒哼一聲,向那一字排開,截住王念慈等逃路的便裝漢子喝道:“賊婆娘太以刁狂,替我剁了!”


    王念慈麵前三人,兩人是用鐵尺,一人用“鬼頭刀”,用刀的一個,邊自揮刀猛剁,邊自厲聲叫道:“賊婆娘,替我躺下!”


    王念慈手下向不饒人,口中也不肯饒人,哂然答道:“你沒聽見你家統領,要找四姨奶麽?為了巴結差事,你應該叫你媽去和他躺下?”


    口語尖酸聲中,一式“金絲纏腕”,那名供職“錦衣衛”的便裝漢子,便刀告脫手,腕告脫臼!


    王念慈奪刀在手,招化“鐵鎖橫江”,震飛了兩根疾點胸前的鐵尺,再順勢來個翻腕飛刀,把另外一名“錦衣衛”便裝大漢,活生生釘在了這“天然居酒樓”的牆壁之上。


    這時,一般酒客,早已嚇得拔足飛逃,王念慈見尚有四五名對手,而那自稱統領的黃衣老叟又從衣下取出一根外門兵刃“金絲盤龍鞭”來,惟恐混戰之中,誤傷鐵石心,遂把他自身後一推,低聲囑道:


    “鐵公子,你靠窗站著,不可亂動,等我先把這名錦衣衛的統領,和他手下擺平,立刻帶你逃走!”


    鐵石心當然唯唯聽命……


    誰知王念慈江湖經驗雖豐,這叫鐵石心離開她身邊,站向窗前之舉,卻是一大大失著!


    鐵石心才到窗前,便覺肋下微麻,口不能言,身不能動!


    跟著,有隻手背長滿黑毛,虯筋糾結怪手,從窗外伸入,把鐵石心提了出去。


    鐵石心業已被擒,王念慈還自毫無覺察!


    原因在於鐵石心被擒得無聲無息,而王念慈又與黃衣老叟,和他幾名手下,打得十分激烈!


    那位黃衣老叟難怪官居統領,功力確不尋常,右手脈門雖受針傷,仍把一根“金絲盤龍鞭”,施展得盤砸纏打,虎虎生風,加上手下幾名壯漢,配合行動,以及酒樓中的逼仄地勢,桌椅障礙,對王念慈構成了相當威脅!


    王念慈本可暫予遊鬥,覓機將對方各個擊倒,但眼前事實卻逼得她不得不冒險一搏!


    所謂“眼前事實”,便是王念慈於閃展騰挪之間,目光掃處,竟未見鐵石心站在窗前。


    不單窗前沒有,連整個“天然居酒樓”之中,也未見這位鐵公子的蹤跡!


    王念慈這一驚,非同小可!


    鐵石心若是落入朝廷所遣的“東廠”追騎,或“錦衣衛”的手中,必然九死一生!


    自己護忠失敗,結情成空,更對“追魂豔俠”茅文靜,“迷魂豔賊”盧玉蘭等“勾魂雙豔”如何交待?


    若不是自己想占便宜,賣弄狡獪,把鐵石心單獨帶走,怎會有此兇險?


    “勾魂三豔”聯手,足擋千軍萬馬,即令萬一有失,也是天意,並可大家負責,如今“天然居”酒樓之中,風波突起,鐵石心若無法救迴,有了三長兩短,“勾魂豔鬼”字號,有何麵目,再立江湖,隻怕真要用自己的“紅綾羅帶”,吊頸懸梁,成為名副其實“豔鬼”!


    武家對敵,分不得,大不得意!


    王念慈發現鐵石心失蹤,不由她不失驚分心?立被一根“金絲盤龍鞭”,和三柄劍、兩柄刀,抓住破綻,攻到身前!


    好個“勾魂豔鬼”,萬般無奈之下,腳踩七星步,一連三個轉身,險煞人的硬被逼到酒樓死角!


    死角雖然無可再退,但卻也有好處,就是隻有當麵之敵,少了左右顧慮!


    這是王念慈的故意選擇,她要冒險一拚。


    既係故意,自有花樣,王念慈於接連三個轉身之下,從她身邊飛起了七尺紅霞!


    這是她的得意成名兵刃“紅綾勾魂帶”!


    本來,由於酒樓中地勢逼仄,又複有桌有椅,施展不便,王念慈並未取用“紅綾勾魂帶”,她是以奪來的兵刃禦敵!


    如今,既然蓄意一拚,她要用“紅綾勾魂帶”來對付那位錦衣衛統領大人的“金絲盤龍鞭”了!


    紅綾飛舞,金絲盤旋!


    “勾魂帶”和“盤龍鞭”全屬於軟兵刃,以軟敵軟,哪得不互相纏在一處?


    就在兩個軟兵刃,互相纏住之下,王念慈突凝真氣,猛力一奪!


    這是真拚命了,沒有身法靈妙,沒有招術變化,完全是硬拚內力!


    王念慈若能勝得那黃衣老叟,使對方兵刃脫手,她當然便可掌握勝局!


    否則,不單“勾魂豔鬼”的一世英名,付諸流水,恐怕連性命也難免就此交待!


    雙方內力,究竟誰強?


    王念慈雖修為較厚,但身是女子,後天上的修為,與先天的稟賦,恰巧拉平,本是個八兩半斤之局!


    但這位“勾魂豔鬼”,卻另外還占了兩項便宜!


    第一項便宜是她“無影梅花針”的巧妙手法“三針留一,先發後至”手法奏效,使那黃衣老叟的右腕脈門受損!


    第二項便宜是她蓄意施為,凝勁自足,對方卻臨時應付,難於立盡全力!


    在銖兩悉稱的局麵下,一粒塵砂之落,都會使“天平”兩端,分出高低,何況有了這兩項不算小的便宜?


    故而,王念慈全力猛奪之下,那黃衣老叟,不單虎口迸裂,“金絲盤龍鞭”硬被奪出手去,身形並向前傾跌,足下踉蹌!


    常言道:“禍不單行”,他手下攻向王念慈的三柄劍兩柄刀口,竟因招式用老,收不住勢,把他們這踉蹌傾跌的統領大人,招唿了兩刀一劍!


    嬌叱聲中,黃衫橫飛,紅光一展!


    黃影橫飛是王念慈利用奪出手的“金絲盤龍鞭”,把“錦衣衛”五名壯漢,擊得三名裂腦,兩名斷腿,或死或傷,踣跌在地!


    紅光一展是她以“紅綾勾魂帶”,把那身中兩刀一劍,受了重傷的錦衣衛統領大人,緊緊纏住,並毫不停留地,破窗而出。


    她不能再耽誤了,必須立即追尋鐵石心的下落!


    帶走錦衣衛統領之意,則是留作追問對象!


    “天然居”的窗外,一片靜寂,鄉民知出命案,生怕沾身,早就紛紛走避。


    鐵石心的蹤跡,更是不知去向。


    王念慈一陣心急,也一陣心酸,差點掉下淚來!


    江湖人物,頭掉了不過隻是碗大的疤,要他們——尤其是“勾魂三豔”這等女英傑身份的人,因傷或因痛而落淚,幾乎是絕不可能的事!


    要她們掉眼淚,大概隻有兩種情況;


    對內而言,是傷了心!


    對外而言,是失了麵子!


    王念慈如今的情況,是兼而有之……


    鐵石心落入敵手,生望太小,縱令對方想把活口運送京城,也多半會吃上不小而不少的苦頭!


    她對鐵石心曾表示終身已難二嫁,足見情絲深係,意中人遭遇生死危厄,叫王念慈怎不傷心?


    在森林中,為要俏皮,想獨占春光,把鐵石心單獨帶走,未隔一日,便出紕漏,“勾魂豔鬼”豈不大失麵子,怎好意思再見“追魂豔俠”,和“迷魂豔賊”?既心酸,又心急,王念慈雖是位一向心腸如鐵的女強人,兩串珠淚,也情不自禁地,順雙頰泉流而落!


    才出市鎮不遠,王念慈便提著那位統領大人,進入一所荒敗祠堂。


    她不能再耽誤了,必須爭取時間,逼問鐵石心的下落,以期盡速營救!


    放下對方,先看傷勢,這位錦衣衛統領,雖被他自己人招唿了兩刀一劍,幸好無礙性命,都是些皮肉之傷。


    王念慈冷笑一聲,伸手把對方拍醒,但仍把自己“紅綾勾魂帶”,留在對方的頸項之上。


    那名統領大人,悠悠醒轉,剛一睜目,王念慈便冷然說道:“金絲盤龍鞭是罕見外門兵刃,江湖中用者不多,關外有個性情兇狠,雙手血腥的著名馬賊巴拉鬆,多半就是你吧?”


    那身著黃衣已沾滿血漬,狼狽不堪的錦衣衛統領,被王念慈一語猜中,正叫巴拉鬆,是關外馬賊出身,聞言之下,把兇睛一瞪喝道:“賊……”


    他本來想說“賊婆娘……”但“賊”字才出,便想起身落人手,再肆兇橫,無非自討苦吃,遂趕緊頓住話頭,咳嗽一聲,改口說道:“姑娘猜得不錯,在下正是昔年嘯傲於‘山海關’至‘錦州’一帶的‘金絲寶馬’巴拉鬆,還望念在江湖中一脈同源,莫為己甚!”


    “紅綾勾魂帶”仍纏在巴拉鬆的頸項咽喉之間,王念慈手拈著羅帶兩端,冷然說道:“巴拉鬆,我不和你套甚江湖交情,隻想問你幾句話兒,你若答得誠實,說得上道,我便不為己甚,留給你一條活路!”


    巴拉鬆道:“姑娘是……”


    王念慈笑了,但笑得不媚,笑容中流露出森森殺氣,接口道:“我是‘勾魂三豔’中,心腸最狠,手段最辣,殺人向不眨眼的‘勾魂豔鬼’王念慈!”神凝霜雪,語冷如冰,聽得巴拉鬆心魂一顫,緊陪笑說道:“王姑娘有話,盡管請問,在下是知無不答,答無不盡!”


    這就叫“在人屋簷下,怎敢不低頭”,巴拉鬆奴顏婢膝,笑臉迎人,一口一聲“在下”,把往日“本統領”“本大人”的十足官腔,完全加以收斂!


    王念慈一雙妙目之中,厲芒如電說道:“巴大人,你這次立了不世奇功,擒去鐵公子……”


    話方至此,巴拉鬆已連聲否認道:“沒有,沒有,在下沒有擒獲鐵公子……”


    王念慈“哼”了一聲,殺氣騰眉,手中“紅綾勾魂帶”,已自漸漸收緊!


    巴拉鬆立覺喉間氣窒,趕緊叫道:“王姑娘停手,你……你……你聽我說……”


    王念慈略鬆“紅綾勾魂帶”使對方透過一口氣來,冷冷說道:“說,說實話,莫要不識抬舉,自己找死,我王念慈慢說殺你,就是殺死大明國師姚廣孝,或竊國燕王,也隻像殺死一隻螞蟻!”


    巴拉鬆苦著臉兒,向王念慈說道:“王姑娘,在下說的乃是實話,此次緝拿鐵公子,東廠及錦衣衛方麵,共派出二三十隊人馬,隊隊都想爭功,在下的幾名手下,在‘天然居’酒樓之中,都被王姑娘殺傷殆盡,哪裏還有人手,擒擄鐵公子?何況,若於鐵公子身上得手,早已飛騎獻捷,送京請功,不會再向姑娘拚命,自討沒趣的了!”


    王念慈從對方眼神,暨語意之中,聽出這巴拉鬆說的乃是實話,遂冷然問道:“你替我推測一下,鐵公子在‘天然居’酒樓中,突然失蹤,是落入哪號人馬之手?”


    巴拉鬆想了一想,皺眉答道:“不是東廠許陽,就是錦衣衛熊隆,因為這兩路人馬,都埋伏在‘天然居’的附近,極有可能會聞訊趕來,撿了個現成便宜!”


    王念慈憂形於色,目注巴拉鬆道:“許陽和熊隆,心狠不狠?手黑不黑?他們會不會對鐵公子加以殺害?”


    巴拉鬆毫不思索地,應聲答道:“心也夠狠,手也夠黑,卻絕不會對鐵公子加以殺害,但鐵公子若性情過份倔強,吃些小苦頭,倒是難免之事……”


    王念慈道:“男兒漢吃些小苦何妨?你說許陽和熊隆兩路人馬,不會對鐵公子加以殺害之故,是不是在於賞格了……”


    巴拉鬆連連點頭,應盤答道:“對,對,生擒獻京,賞官二品,黃金百斤,若是斬首獻屍,賞格連一半都不到了……”


    說至此處,並特別獻殷勤地,向王念慈陪笑說道:“王姑娘,在下送你一件東西,包管你可以追上許陽和熊隆兩路人馬,有望把鐵公子救迴!”


    王念慈聽得精神一振,急急問道:“甚麽東西,怎樣追法?你怎知道許、熊兩路人馬,走得是甚麽路徑?”


    巴拉鬆道:“由此入京,不論采何路徑,‘赤鬆關’都是必經咽喉要道……”


    王念慈對周圍地理,也有相當了解,略一尋思,點頭說道:“不錯,赤鬆關到真是必經之路,緊扼咽喉……”


    巴拉鬆又道:“在下外號‘金絲寶馬’,除了所用‘金絲盤龍鞭’外,還有匹‘黃膘駿馬’,腳程絕快,現正寄養於鎮上‘大方旅店’之中,意欲贈與姑娘,加鞭猛趕,定可先到‘赤鬆關’……”


    王念慈不等他往下再說,便搖頭笑道:“無須再走迴頭路了,此去‘赤鬆關’,僅約八九十裏之遙,就算我提著你走,我的腿兒,也不會比你的‘黃膘馬’慢!”


    巴拉鬆駭然道:“在下已說了實話,姑娘還不肯把我放過?”


    王念慈笑道:“誰知道你說的話實不實呢?若是不實,令我上了大當,我會在‘赤鬆關’上,抽你的筋,剝你的皮……”


    這位“勾魂豔鬼”,雖是在含笑而語,但言語中所蘊藏威棱,已使巴拉鬆不寒而栗!


    語音微頓,王念慈繼續笑道:“就算你說的全是實話,但你這位統領大人的官不小,控製在我手中,或許對你們那些東廠、錦衣衛虎狼爪牙,談判起來,尚有某種利用價值。”


    巴拉鬆聞言,知曉王念慈絕不肯對他輕易放過,不禁長歎一聲!


    王念慈紅衣大袖微拂,又把這位錦衣衛統領大人,點了穴道。


    但點了巴拉鬆穴道之後,王念慈居然暫不趕赴“赤鬆關”,迴頭又奔鎮市!


    她不是改變了主意,是明白對方聲勢太眾,獨立終有艱難,悟出“護忠”大責,重於“真情”,想仍聯合“勾魂三豔”之力!


    王念慈恐茅文靜、盧玉蘭跟蹤趕到,遂在曾經鬧事的“天然居”酒樓周圍,留了不少暗記後,要茅文靜和盧玉蘭見了暗記後,立即前往“赤鬆關”,作重要支援接應!


    既迴市鎮,王念慈心想麵當重任,必須出生入死,能省幾分精力,便當節省幾分,遂索性尋到巴拉鬆寄養馬匹的“大方旅店”中,取了他所說腳程千裏的“黃膘寶馬”,把巴拉鬆擱在馬鞍橋上,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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