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重演了吧?


    不,重演是重演了,不過,重演的隻是部份曆史,決非全部!


    左劍魂凝力一抖之下,他的長劍,和田伯光的“順天刀”一樣,成了一地碎粉!


    但左劍魂連內髒,帶體外,決沒有受到半點震蕩,發現半絲傷損。


    令狐衝說過:“你非我‘一劍’之敵!”


    人家令狐大俠所說過的話兒,全做到了,並做得那麽漂亮,那麽輕鬆,那麽宛如羚羊掛角,香象渡河,絲毫沒有痕跡!


    左劍魂的感覺如何呢?


    他感覺心在狂跳,他感覺瞼在發燒,他感覺世界雖大,卻沒有一寸地方,就是自己的容身之地?


    但手掌才舉,便軟軟垂了下來,因為,時間突然一麻,使他完全失去勁力!


    令狐衝看著左劍魂,語音溫和的,搖頭說道:‘自盡,是最愚蠢的動作,最弱者的行為……你比我年輕,不止十歲,再盡屏百務,苦練十年,或許會勝過我的?俗諺有雲:‘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則‘豪傑報仇,十年也不晚啊’?”


    左劍魂雙眉一軒,愕然問道:“你放我迴‘勾漏’練劍?……”


    令狐衝笑道:“隨便你嘛,四海八荒,何處不是樂土?‘新華山派’業已氣劍合宗,大門永遠開著!你想迴‘勾漏’,盡管請便,留在‘華山’,一樣歡迎!真正的武學本旨,隻是‘保元強身’,不是‘爭名奪利’,萬派同源,何分彼此?都可算是一家人嘛?……”


    話完,轉身,安然舉步,根本不再對左劍魂,加以任何理會。


    “雪兒”真是乖巧,也真膽大,它確實站在令狐衝的寬厚肩頭之上,靜看熱鬧,不曾飛離半步。


    直等令狐衝轉過了一角山崖,後麵看不見左劍魂的形影時,“雪兒”才向命狐衝低聲問道:“令狐大俠,我們離開以後,左劍魂會不會再‘自盡’啊?”


    令狐衝毫不思忖的,搖頭答道:“不會了,‘自盡’,需要相當大的‘勇氣’!這種‘勇氣’,容易激發於一時,不容易保持長久!所以,古人有‘慷慨成仁易,從容就死難’的說法,而‘文文山’先生的‘曆磨不折,正氣精忠’,也才顯得難能可貴,永為萬世敬仰!……”


    “雪兒”大為高興地,歡唿道:“有道理,真有道理,我又添了學問!……”


    令狐衝笑道:“何況,左劍魂的兇狠,隻是一股‘戾氣’!這股‘戾氣’,已被我替他折磨宣泄得,差不多了!你的眼睛極尖,難道沒有發現他雙目之中,兇光已十分萎縮?……”


    “雪兒”點頭叫道:“我發現了,令狐大俠,請你再猜一猜,我們走後,那左劍魂是采取甚麽行動?他究竟是留在‘華山’?是迴轉‘勾漏’?還是找尋個沒人知道的所在,照你所說的,盡屏百欲,苦心練劍?”


    令狐衝道:“我猜他會先找口山潭,跳下去,洗一個澡,藉水涼泉水,使心神冷靜鎮定一下,然後再作決定!……”


    “雪兒”接口叫道:“下麵由我來猜好麽?左劍魂是被‘四絕天尊’從小教大養大,單於獨霸對他期望太高,如此鍛羽,他似乎沒有膽量迴轉‘勾漏’?留在‘華山’,寄人籬下,縱然令狐大俠夫婦,和儀琳掌門的胸襟如海,左劍魂也會覺得臉麵上太以無光,何況,還有他父親左冷禪的前仇作崇?故而,我猜左劍魂是走另找秘密所在,重下苦功練劍的第三條路!”


    令狐衝讀道:“好‘雪兒’,真聰明啊!分析得頭頭是道,合情合理!……”


    “雪兒”叫道:“令狐大俠別把我誇讚得令我臉紅好麽?我要告辭了,因為,我答應老主人,一天就趕迴去!迴去後,還要陪蘭姑,田大俠等,出來找‘猴子’呢!……”


    令狐衝不解道:“找猴子?要找甚麽樣的猴子?‘華山’上的‘猴子’,便多得很啊?”


    “雪兒”搖著鳥頭說道:“不是普通猴子,是要尋找一隻與田大俠業已交成朋友,並請他吃過一枚‘天心果’,全身墨黑的‘通臂靈猿’!好在我飛得快,還有一些時間,可以把這件事兒,向令狐大俠略為報告一下!……”


    說完,便把其中情由,扼要說了一逼。然後,振羽飛起,對令狐衝點首為禮,迴轉“獨立穀”而去。


    “雪兒”著實通靈,善解人意,知道老主人公冶白,小主人公冶蘭,和田伯光,華勝佗等,對自己“華山”傳書之舉,定甚關懷,均在“獨立穀”中盼望,遂一路疾飛,半點不耽延!


    連分明看見左劍魂果如令狐衝所料,站在一道飛瀑下,把頭發、衣裳,淋得透濕,然後跳落蕩下深潭,藉冰涼泉水,清心醒腦,也宛若未睹的,一飛而過,絕未再作停留,對左劍魂勸告數語,或是諷刺上個一句半句?……


    到了“獨立穀”,見田伯光正與公冶白下棋,公冶蘭則陪同華勝佗開爐煉藥。


    “雪兒”懂得規矩,先飛到公冶白附近落下,低聲叫道:“穀主,‘雪兒’已把書信送到‘華山’,我迴來了。”


    公冶白笑道:“你是見著令狐大俠?還是令狐夫人?……”


    “都見著了,令狐大俠好偉大,令狐夫人好高華,但我剛到‘華山’,第一個所遇見的,並把他誤當成‘令狐大俠”的‘左劍魂’,卻好兇惡啊?”


    田伯光失驚道:“你也遇見左劍魂了?上次,我遇見他,一柄用慣了的‘順天刀’,便被他一劍震成碎粉!”


    “雪兒”聞言,不禁尖聲大笑!


    田伯光道:“你笑甚麽?是小是笑我太以飯桶?……”


    “雪兒”道:我怎麽敢笑田大俠?隻是笑那左劍魂,真所謂‘六月債,還得快’啊!因為,令狐大俠已給他相當教訓,不僅替我出了氣,也替田大俠出了氣了!”


    田伯光“哦”了一聲道:“令狐衝居然出手了麽?這段經過,一定相當精彩!”


    “雪兒”笑道:“我都在場,並且是站在令狐大俠的肩上看的,可以說給大家聽聽!


    田大俠趕快向穀主投降,你看你三條大龍,沒有一條活的,這盤棋,早就不能下了!……”


    田伯光一伸手,亂了棋局,向公冶白苦笑說道:“公冶穀主,你是怎麽調教的呢?鸚鵡會下圍棋,真是天下奇談!”


    尉遲高一旁笑道:“我聽說‘雪兒’的棋力,還蠻不錯呢!公冶兄也隻能讓它兩子!……”


    這時,華勝佗和公冶蘭要聽熱鬧,也把爐火調好,雙雙走了過來


    “雪兒”見公冶蘭懷中抱了隻相當神氣的小小白猿,不禁“咦”了一聲叫道“蘭姑,華大夫真是‘神醫’,‘小白’吃了甚麽靈藥?它不再‘沒精打彩’,看來已恢複‘神氣’,我要小心它會偷拔我的尾巴毛了!”


    華勝佗接口笑道:“我不是說過,‘小白’並沒有病,隻需要‘心理治療’麽?它一聽蘭姑要帶它出穀遊曆,並主要是找‘小黑’,早就高興得歡蹦亂跳,連喝了三杯烈酒,吃了六個桃子!……”


    “小白”彷佛也有點臉紅,在公冶蘭的懷抱中,合起兩隻小爪子向華勝佗拜了幾拜!


    田伯光道:“令狐兄,很久沒出手了,他是怎樣折服那自以為了不起的‘勾漏劍士’左劍魂呢?‘雪兒’說故事吧!你怎會有這大膽量,他們動手比劍,你還敢站在令狐衝的肩膀上呢?”


    “雪兄”笑道:“有‘第一用劍高手’令狐大俠,作我後台,我還怕甚麽呢?令狐大俠的肩膀,又厚又寬,站在上麵,好穩好舒服的!……”


    當下就把“華山”鬥劍的那段經過,向“獨立穀”中諸人,仔細說了一遍。


    那段經過,本極精彩,再從“雪兒”這隻能言靈鳥的口中學說起來,自然更是動人!


    公冶白、公冶蘭父女,以及尉遲高、田伯光等,聽得均“嘖嘖”稱奇,喜容滿麵,隻有華勝佗卻眉峰微蹙,口中“喃喃”自語說道:“事情要……要……鬧大了,師父快……快……快出……山……了……”


    田伯光看他一眼問道:“華老弟此話怎講?……”


    華勝佗道:“我師父的‘劍、琴、拳、醫’四樁絕藝之中,自視‘琴藝’最高,‘劍藝’第二,對其他‘拳’ ‘醫’兩技,看得較淡,故而,對四名弟子中,也分了等級,‘琴姬’是他最心愛的,至今猶不肯放她出山,‘劍士’則認為已得心傳六七,可以無敵江湖!如今是聞得左劍魂在‘華山’敗得這慘,連劍兒都成了碎粉,我師父多半怒極,可能不等他的‘霸天雙絕’,煉鑄得爐火純青,便會親出‘勾漏山’了?……”


    公冶蘭含笑問道:“甚麽叫‘霸天雙絕’?……”


    華勝佗在神色上略一遲疑,似乎是不願說?或許是有點不敢說?……


    但他才一遲疑,公冶蘭臉上的笑容立斂,華勝佗隻好趕緊說道:“所謂‘霸天雙絕’,就是一柄‘無刃之劍’,和一具‘無弦之琴’……”


    話方至此,公冶蘭已接口詫道:“咦,好奇怪啊?沒有‘弦’的‘琴’,能彈得出甚麽‘聲音’?沒有‘刃’的‘劍’,又能具有甚麽樣的威力?……”


    公冶白道:“蘭兒不要多口,你能懂得甚麽?也不怕你華大哥笑話……”


    語音略頓,目注華勝佗道:“華老弟,老夫請教一下,從‘無弦之琴’中,是否可以彈得出足能摧人髒腑,由於威發‘無形’,以致極難防禦的‘滅絕魔音’?在‘無刃之劍’中,是否可以發出洞人心肝的‘天殺三式’?”


    華勝佗肅然起敬的,向公冶白恭身一禮,抱拳答道:“請伯父相信小侄,絕對不會藏私!但小侄所知,恐還不及伯父之多,我隻從‘四絕天尊’單於獨霸的口中,確實聽過‘滅絕魔音’,和‘天殺三式’而已……”


    華勝佗起先還稱“師父”,但說到後來,業已改稱“四絕天尊單於獨霸”,足見他深明正邪,決心脫離“勾漏魔窟”!


    公冶白臉色十分沉重的,歎了一口氣道:“這樣說來,我幾乎已可猜出那‘四絕天尊’單於獨霸的來曆,他定是昔年‘四絕天魔’單於殺與‘紅魔女’毛惜惜所生獨子!此人若攜‘無弦之琴’暨‘無刃之劍’,親出江湖,武林中將是一片慘酷無比,血腥殺劫!……”


    尉遲高因棋盤有酒,遂替公冶白斟了一杯道:“公冶兄超然世外,雖不功參造化,卻已學究天人!你既知單於獨霸的來曆細底,定有破解甚麽‘滅絕魔音’和‘天殺三式’之策?……”


    公冶白舉杯淺飲一口,含笑說道:“叫我破解?我是聞‘音’肝摧,應‘劍’魂斷!但我卻知道可以尅製這兩樁魔教絕藝的唯一辦法!”


    尉遲高道:“有辦法就請說出來呀,能尅製魔教的有效辦法,不會太簡單的,可能難得很呢?……”


    公冶白道:“說難並不很難,說易也著實不易!因為要破‘滅絕魔音’,必需‘天心玉磬’,要解‘天殺三式’,必需學會‘天殺人不殺’,‘你殺我不殺’,‘劍殺心不殺’的‘天仁三解’不可!……”


    田伯光忍不住的,插口問道:“那‘天心玉磬’,要到哪裏去找?‘天仁三解’要向何人去學?”


    公冶白道:“‘天心玉磬’是南海普陀‘紫竹庵’的‘鎮庵之寶’,‘天仁三解’則是庵主‘百忍神尼’的獨門絕學!”


    田伯光道:“公冶穀主與‘百忍神尼’夠交情麽?”


    公冶白笑道:“交情雖夠,但憑交情不行,想要‘天心玉磬’,必須拿東西去換,想學‘天仁三解’,必須憑‘劍藝修為’去求,不夠火候資格之人,根本就對所謂‘天仁三解’無法領會!”


    田伯光道:“若論‘劍藝修為’?令狐衝兄和令狐大嫂,都應該夠資格了,但能換‘天心玉磬’的,卻是甚麽東西?‘紫竹庵主’百忍神尼顯係世外高人,她會看得上甚麽庸俗之物?……”


    公冶白笑道:“南海普陀的‘紫竹庵’之行,要看任盈盈的了!我聽說她除在‘北嶽’,以‘日月教主’身份,送給‘少林’掌門,‘武當’掌教,一些佛道兩門中的好東西外,下嫁令狐衝時嫁妝中還有不少罕見之物,有粒‘釋迦牟尼’的‘頭頂舍利’……”


    田伯光急忙叫道:“有的,有的,令狐嫂子把這粒‘如來舍利’,供奉在‘華山’總壇,每日晨昏,都虔誠拈香的呢……”


    公冶白道:“田大俠叫令狐夫人把這粒‘釋迦舍利’,帶去‘南海普陀’,先奉獻佛前,再求‘天心玉磬’,多半便蒙‘百忍神尼’答允的了!”


    田伯光方點記下“雪兒”忽然叫道:“老主人,那位令狐夫人愛極了我,對我好得很呢,我已經答應送她一件東西……”


    公冶白通曉禽言,善役百獸,自然猜得出“雪兒”心意,聞言之下,失笑說道:“你沒聽我說麽,令狐夫人曾為‘日月教主’,富堪敵國,嫁妝中,奇珍無數,她會看得上甚麽尋常東西?你大概是想把你自己送給她的吧?”


    “雪兒”搖頭叫道:“我不會見異思遷,忘恩負義,怎麽舍得離開老主人和蘭姑小主人呢?我隻是想動我妹妹腦筋!”


    公冶蘭嫣然一笑接道:“這腦筋動得不錯!但‘玉兒’上次偷吃了我辛苦養活的一條


    ‘冰蠶’,足見比你性野!在送給新主人前,爹爹還得費點心思,把它調教得乖順一些,才不致丟了我們‘獨立穀’的顏麵!……”


    公冶白失笑道:“這樁差事,並不太難,華老弟的煉藥爐火,還要三數日,才可純青,在這段時間中,我可以負責把‘玉兒’教訓得斂盡野性,乖順可愛!要知道,它的素質,不會比它姊姊‘雪兒’差呢?……”


    “雪兒”叫道:“老主人別誇它貶我,我知道妹妹比我還要聰明,但她也比我來得刁


    鑽古怪,我在‘獨立穀’中,從來沒犯過規,也沒膽大妄為得,敢偷小主人的‘冰蠶’吃啊!”


    公冶白笑道:“好,三日後,你們大隊人馬,出穀尋猿!如今,我來負責訓鳥,華老


    弟負責煉藥,蘭兒可以陪著田大俠,多和‘老青’親近親近!因為,江湖事多,‘老青’


    出力之處,可能不少?將來的‘南海’之行,十分路遠,令狐夫人也需用它作為坐騎,人鳥之間,總是越熟越有感情越好!”


    他們,有的調教鸚鵡,有的熬煉藥物,有的在與靈雕“老青”,設法親近,可說各作的準備,那麽,令狐衝、任盈盈夫妻,在作甚麽事呢?


    令狐衝自從給予左劍魂相當教訓以後,隻在“華山”與儀琳督率新舊同門,努力練劍,暫無新的事端,目前,比較熱鬧的,應該是盈盈那一方麵。


    盈盈自細閱田伯光來書,知曉孟駝子果有“拗天”手段,林平之的“瞽目”業已“重光”,許平“藍田”業已“種玉”以後,著實心中狂喜,恨不能肋生雙翼的,飛到“王屋南山”的“迴春洞”中,迎接孟駝子等,全體移居“華山”,自己才好朝夕疼愛的,悉心照顧許平,看看等她懷胎期滿,能不能當真天符人願的替林平之生下一個兒子,最好來個“雙胞胎”,一生就是兩個!


    為了林平之業已淡盡殺機,胸中一片天機,方證大師又可能必須趕迴“少林”,暫時不來“華山”,盈盈雖然藝高,並不托大,她特向儀琳掌門,要了四名好手,防範途中萬一受到“神猿幫”等阻擾,容易應付,避免使林平之又沾惹血腥氣息!


    人手選定,盈盈立刻動身,連令狐衝去住山口,替白鸚鵡“雪兒”出氣,教訓“勾漏劍上”左劍魂,顯然必甚精彩的那場好戲,也不想加以欣賞。


    這當然是盈盈對自己夫婿,有了充足信心!


    盈盈深知,以令狐衝不願辜負風清揚太師叔成全厚德,並欲報師母嶽夫人山海慈恩,盡屏天欲,一意修為的成就來說,教訓一個區區氣候未成,道行尚淺的“勾漏劍士”左劍魂,必然綽有餘裕,用不著自己擔心,整個正邪興衰,武林安危,多半是係於左劍魂之師“四絕天尊”單於獨霸,或其他意想不到的更厲害老魔出麵,與令狐衝互作最後決戰之上。


    由於有這種信心,這種認定,盈盈深覺自己有責任在這項“決戰”來臨之前,使令狐衝除了一心練劍以外,別無其他牽掛!


    “華山”共處,自己看得分明,不單令狐衝實是“君子”,對自己愛情彌篤,連儀琳也極有分寸,對自己“親”,對令狐衝“敬”,兩人均早把昔年一些略略超乎尋常的情誼,淡如露霜泡影!


    除此以外,嶽靈珊和她母親嶽夫人早死,墓木成蔭,能使令狐衝有所牽掛,拋撇不下的,隻有嶽靈珊臨終重托,務必對他好好照拂的師弟林平之了!


    田伯光來書的建議極好,若能使“王屋南山”的“迴春洞”中諸人,全部遷居“華山”,不單林平之有了照應,令狐衝大願可遂,並可仰仗孟駝子的精湛醫技,解決許多偶然發生,意料難及的特殊災害!


    盈盈連令狐衝教訓左劍魂的熱鬧都不想看,自然是一路疾趕,照說,應該不會在路上管甚閑事?有所耽延!


    不然,她偏偏管了閑事!……


    道理在於盈盈是極為聰明之人,聯想力過於豐富!


    在離開“華山”,過了“黃河”,進入“河東”地界,經過一座不知名的高山之際,四名“華山”弟子,一個名叫馮子超的,突然麵帶驚奇神色,足下微微一滯!


    盈盈是七竅玲瓏,足以聆音察理,監貌辨色之人,見狀“咦”了一聲,詫然問道:“馮師弟,你怎麽了? 身體突然不適,還是發現了甚麽怪事?”


    馮子超索性站定腳步,向盈盈拱手說道:“迴任大姐的話,小弟覺得事情有點奇怪?哪裏來的這多猴子,它們好像是要去赴一場聚會?……”


    聽馮子超這麽一說,盈盈目掃四外,果覺有蹊蹺!


    因有無數猿猴,從四麵八方的崖樹之間出現,紛紛趕往一座高峰頂,似是峰頂上有甚奇景?有甚足以誘猿之物?或是有甚猿類召開某種集會?……


    盈盈看清這種不常見的奇異情況,不禁雙眉微蹙!


    她是在想,倘若高峰頂上,有甚奇景?有甚足以誘猿之物?自己都可以不必理它。


    但萬一這大群猿猴,竟是勞德諾的“神猿幫”中所有?則它們從四麵八方,齊登峰頂,便有特殊意義,峰頂上可能困有群猿所欲攻擊的敵對目標!


    這“敵對目標”會不會是已被方證大師說服,全體從“王屋南山”“迴春洞”遷來“華山”的孟駝子、林平之、許平等人?……


    一有了這種聯想,盈盈便決意登峰,看個究竟?


    因為,峰頂上假如不是孟駝子、林平之、許平等人,自己不過略勞跋陟,稍費一點時間而已……


    倘若真是林平之等?則援兵天降,可以使他們從困境之中,狂喜脫險,並藉機給予“神猿幫”一個意外打擊!


    稍一衡量,盈盈便下定決心,向馮子超、陳小平、楮頁、衛青純等四名“華山”弟子叫道:“四位師弟,我們一齊登峰,五人不可離開,切莫看輕了這群猴子,萬一它們要恃眾硬攻,你們可以毫不留情,痛下殺手,用‘四象劍陣’對付!”


    由於“四象劍陣”在“華山派”的“劍法”之中,極具威力,一向曾遵掌門人囑咐,非遇強敵,不許輕用!故而使衛青純聽得苦笑皺眉叫道:“任大姐要我們合組‘四象劍陣’,去對付一些猴子?……”


    盈盈把臉色一冷,沉聲說道:“衛師弟沒聽清我的話麽?一來,我判斷這些猿猴,決非無主‘野猿’,可能是‘神猿幫’中經過嚴格訓練的‘獸類殺手’!二來,它們為數太多,個別逞兇,當然揮劍即誅,萬一恃眾群攻,你們便不妨用專門以寡禦眾的‘四象劍陣’,予以徹底誅殺!”


    衛青純幾乎還是第一次看見盈盈以如此冷峻的神色發話,不禁被教訓得唯唯稱是,那敢再複爭辯?


    盈盈立刻換了和善神色笑道:“四位師弟,我們開始一齊登峰,但大家請把腳步盡量放輕,能避免驚動那群猴子們,先看清峰頂究竟是甚麽情況最好。”


    馮、陳、褚、衛四人,恭身應諾,由盈盈領隊,一齊提氣輕身的,尾隨在那些由四麵八方趕來,齊向峰頂攀援的群猿之後。


    盈盈略過片刻,便知自己的開始估計,可能有錯?


    因為,這些猿猴,倘是勞德諾“神猿幫”中所祭,則從一個方向,或兩三個方向趕來,小會像這等漫山遍野,到處皆是!


    倘係有訓練的“兇猿”,自然無妨痛加誅殺!若是無辜“野猿”,則若殺傷太甚,又未免問心不安,上幹天和!


    於是,她隻好煞住腳步,把剛才的“新意念”,告知四位師弟,要他們切勿魯莽,一切舉動,都聽自己的招唿行事。


    直等到了峰頂,盈盈幾乎驚奇得目瞪口呆?


    原來高崖頂上,景色著實甚美,除了不少不知名的瑤草琪花之外,還有泓方圓不小的清澄潭水,正是所謂“天池”。


    但有草,有花、有水、有樹,甚至於樹上有葉、卻就是沒人!


    慢說沒有意料中的孟駝子,林平之、許平,和方證大師等人,連任何人都沒有,這峰頂“天池”之畔,隻是一個“猴子對猴子”的局麵!


    所謂“猴子對猴子”,是一隻猴子,對一群猴子。


    “天池”右邊,有株枝葉極茂,矗出樹群的參天古木,樹上極為罕見的“人形”葉片之間,結了不少似桃非桃,似杏非杏的色澤紅豔果子。


    有隻身高不過兩尺,通體烏黑閃亮,決無半根雜毛的異種小小黑猿,在參天古木的枝葉之間,不住跳躍,顯得矯健靈活已極,這就是“猴子對猴子”中的“一隻猴子”。


    其餘的“一群猴子”,則都從四麵八方趕來,聚集於距離“參天古木”的兩三丈外,吱呀亂叫,不敢接近,在盈盈看得多,見得廣的眼光之下,一望便知,那些猴子與小小黑猿的矯健靈異不同,隻是“一群”普通“猴子”。


    過了一會兄,群猴停止吱喳,一齊由一隻較大的深灰色猴子帶頭,遙向小小黑猿,合掌膜拜,拜完並伸出右爪,每隻猴子,都流露出一片希冀神色?


    盈盈不通“獸語”,卻解“獸意”!


    她看得出,群猴似是想吃“參天古木”上,“心形”葉片之間所結的紅色果子?但因有小小黑猿先來為王,不敢近前上樹采摘,隻好表示臣服的,向那小小黑猿,合掌膜拜,仲爪求討。


    小小黑猿似乎遇著難題?急得抓耳撓腮,正“參天古木”的枝葉之間,不停上下飛躍


    群猴見對方似乎不肯分潤,神情更急,漸漸便起了悲泣之聲!


    “猿啼”聲息,本就極悲,為數眾多,哪裏還堪入耳?


    盈盈看得皺眉,暗忖自己對於這樁閑事,管是不管?……


    若是不管?則這趟上下跋涉,委實太以無聊!


    若管?又怎生管法?是幫助“一群猴子”,向“一隻猴子”,討果子吃?還是幫助“一隻猴子”,把“一群猴子”趕走?


    就在秀眉雙蹙,心中為難之際,事情有了變化!


    小小黑猿於上下縱躍之間,采了二十餘枚似桃非桃,似杏非杏的色澤紅豔果子,向群猴淩空擲出!


    這一來,舅猴登時大亂,紛紛躍向空中搶接!


    盈盈冷眼旁觀,看得分明,那小小黑猿乘著群猴大亂之際,已把三枚最大最紅的果子,悄悄藏在了“參天古木”的主幹枝椏之間。


    盈盈一麵看得好笑,一麵卻極愛這隻小小黑猿靈慧,隻不知它的勇力如何?心想若能設法收服?加以調教,和勞德諾身邊那些看來極兇的“大馬猴”們,來個“以猿鬥猿”,


    不消多久,除了那藏在主幹枝椏間,三枚最紅最大的果實以外,小小黑猿己把滿樹果實,完全摘下拋出,它遂縱下“參天古木”,麵對群猴,發出一聲怒嘯!


    群猴分食紅色果子既畢,又見小小黑猿發怒,遂於紛紛合爪膜拜,表示感激後,四散而去,走得一隻不剩。


    小小黑猿,著實靈異,它並不理會群猴,隻是略轉身形,麵對盈盈等五人藏處,舉起兩隻小爪,來了一陣比劃!


    盈盈知道,小小黑猿已發現有人藏在暗處,是在發威叫陣!


    自己出不出去?若不出去,給它個悄悄溜走,則將來流傳江湖,可能會說前任的“日月教主”,竟怕了一隻猴子?……


    若是出去?小小黑猿雖然靈異,終是獸類,萬一有所失禮?自己難道真要被逼出手,和猴子一般見識!


    就在盈盈頓感進退兩難之際,突然發現那隻小小黑猿,似乎神情一震!


    剛才,那多猴子,列陣而來,這小小黑猿也沒有半絲懼色,如今,神情忽震,難道竟是覺察出自己不太好惹?……


    念方至此,猿啼懾人!


    猿啼之聲,不是發自小小黑猿口中,而是發自盈盈等人的來路峰下?


    正當盈盈剛對馮、陳、褚、衛等四位師弟,微施眼色,要他們藏得謹慎一些,莫要急躁,一切都以自己馬首是瞻之際,四條捷如電閃的灰色影兒,已從他們身邊掠過!


    雖然這四條灰影,行動快捷已極,宛如電掣的,在他們身邊,一閃而過,但盈盈何等目力,業已看出邯是四隻極巨大的“馬猴”!


    當初,便是盈盈一時兒戲,把勞德諾的兩隻大“馬猴”,銬在一起,才替勞德諾製造機會,使他不知是招了“猴子駙馬”?或身為“猴子王”的,成了今日的“神猿幫王”!


    故而,她一見電掣掠過身畔的灰色影兒,竟是四隻極巨大的“馬猴”?遂自然而然的,聯想到“神猿幫”,認為這四隻奇巨“馬候”,可能便是勞德諾的“得力幹部”?


    本來,盈盈巳想發令,命馮、陳、褚、衛等四位師弟,拔劍攔截誅段!


    但一來,四隻馬猴來勢太快,才看清形相,發生聯想時,它們業已掠過身旁!


    二來,盈盈也想藉這四名強敵,察看察看那隻小小黑猿的勇力,智慧,究竟到了什麽層次?


    有了這兩種想法,盈盈遂暫時不發號令,隻是自己再躡足潛蹤,往前貼近了些,準備在小小黑猿萬一有了重大危機時,可以及時搶救,不至於措手不及!


    這時,那四隻每隻都有三尺來高,看去均比小小黑猿,大了一倍有餘的“馬猴們”,已正距離對方四五尺處止步,與小小黑猿起了爭執!


    四隻馬猴見參天古木上心形樹葉之間的“紅色果子”,業已全被摘光,不禁一齊怒極!指著小小黑猿,又叫又跳,似是怪責對方太以貪心,不該把如此難得的好吃東西,獨自完全吃掉!


    小小黑猿哂然失笑,在怪笑聲中,舉起兩隻小黑爪子,也來了一陣比劃!


    盈盈聽小懂,卻猜得出:


    她猜出小小黑猿是笑罵四隻馬猴太笨,太不懂事!自己最多享用三兩枚,哪裏吃得下滿樹果子!


    它們來時,應該看見四散而去的大批猿猴,樹上果子,是全被大批猿猴吃光,馬猴們不怪自己來遲一步,卻嘴饞心急的,對自己胡嘣亂叫則甚!


    四隻馬猴,仍然怒極,其中一隻,並已忍耐不住的,雙伸利爪,向小小黑猿狠狠的撲去!


    盈盈早就覺得小小黑猿不凡,想看看它的勇力如何?既見雙方動武,自然正合心意!何況,又隻是一隻馬猴撲去,又非倚眾群毆,遂向四名師弟,使個眼色,彼此均暫時袖手,未加理會。


    小小黑猿目光覷定對方,雙爪在胸前虛抱,絲毫不露怯色,雖見那隻體積足比自己大了一倍有餘的巨大馬猴,惡狠狠飛撲而來,仍像個“內家高手”般,“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嶽峙淵濘,神情異常沉穩!


    直等馬猴快要撲到當頭,小小黑猿才雙爪伸處,身形宛如一縷黑煙般,衝空而起!


    小小黑影,與巨大灰影,淩空一合便分,但所響起的那聲“猿啼”,卻淒厲得不堪入耳!


    名稱雖用的是“猿啼”,其實卻發自巨大馬猴口內!


    灰影黑影分處,小小黑猿身形是借用巧力,一登對方身軀,倒縱而迴,仍然落在參天古木前的原先立足之所,神情自若的,把右爪中兩團帶血的小圓球狀之物,拋下身側山溝


    巨大馬猴則被小小黑猿用足一登,倒跌出五六尺遠,馬臉上鮮血模糊的,疼得在地上亂叫亂滾!


    原來,小小黑猿著實身手敏捷,就趁這淩空一合之下,已用利爪,把那巨大馬猴的一雙“眼球”給生生挖了出來!


    這種情況,觸怒了其餘三隻巨大馬猴,一齊怒嘯撲出,彷佛打算要把小小黑猿捉住,生生撕裂的,為同伴報仇!


    這是倚眾毆,以大欺小,盈盈哪裏容得?……


    她因看出馬猴隻是軀體巨大,形態兇惡,其實並不具有多高身手?故而,她不令四名“華山”弟子,有甚動作,隻來個親自施為,一劍疾揮!


    但這一劍並不簡單,盈盈施展的是新練“紫霞九劍”之中的一招“紫霞蔽日”!


    一招“紫霞蔽日”舞起漫天紫色劍光,劍光中,飛落了兩顆“馬猴”腦袋,和兩具沒有頭的“馬猴”殘屍!


    咦!漏了一個!是不是盈盈新練“紫霞九劍”,火候還不夠精純?以致一劍飛迎三個“馬猴”,卻隻斬下了它們的兩顆腦袋?


    換了令狐衝呢?……


    就算換了令狐衝來,也斬不了第三隻“馬猴”,因為那隻“馬猴”,如今口中正發出駐怕已極的淒厲啼聲,身在教丈高空之上。


    並不是“馬猴”會飛,而是被一隻突然出現的絕大青雕,夾頸皮一把,給抓住帶上高空!


    由於它大聲亂叫,並拚命亂掙,以致觸怒青雕,鋼喙落處,對“馬猴”頭上一啄!


    “馬猴”雖兇,一啄便死,青雕更來得刁鑽,索性略為飛低,再擲下“馬猴”屍身,把地上那隻雙目瞎已,隻剩奄奄一息的“馬猴”,也給一拚砸死!


    這樣一來,四隻打算來搶“紅色果子”的兇惡“馬猴”,已告全部解決!


    說也奇怪,那小小黑猿雖見盈盈仗義拔劍,替它誅斬了兩隻馬猴,卻並未對盈盈表示謝意,或打甚招唿?隻伸出兩隻小黑爪子,連對尚在空中飛翔的青鵑,不住招手。


    等到青雕束翼飛落,小小黑猿便飛躍上前,一把抱住青鵑長頸,把張毛葺葺的小黑臉,湊向雕頭,彼此連連磨蹭,神情好不親熱?


    盈盈這才知道,絕大青雕與小小黑猿,早有交情,互相廝熟,但又有點像是因事睽違的久別重逢模樣?


    雕,猿一陣親熱以後,青雕以鉤傑鳥語,向小小黑猿低低叫了幾聲!小小黑猿立刻緊張起來,先是雙眼發直,似是聽得發呆?然後便趕緊找處平靜無波的“潭水”,向水中倒影左顧右盼,不住端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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