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家裏的時候,公冶島已經將不知何時昏睡過去的夜凝塵放在了床上,身側桃子也趴在床上雙手托腮翹著雙腿看著夜凝塵,大大的眼中滿是依戀。


    “父親,娘親要什麽時候才會醒來啊?”


    “不知”公冶島斜著眼看桃子,“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是怎麽來的,之前你法力不足心神震蕩所以成了嬰兒模樣不記事,現在總該告訴我了吧。”


    桃子似乎知道自己理虧,嘿嘿笑了兩聲急忙轉移話題,“啊,娘親身體這麽虛弱,我去給她找點什麽東西吃好養養身體……”


    說著一溜煙消失不見了,公冶島卻也不攔著她,隻是口中嘀咕,“等迴去了幽冥穀看你娘親怎麽收拾你……”


    桃子的動作頓了一下,險些摔倒,還是淩止眼疾手快一伸手把她撈起來抱在了懷裏,桃子委屈的趴在淩止懷裏眼裏包淚看著公冶島,一副父親你壞的模樣。


    公冶島卻是不理會,揮了揮手,轉而坐在床邊盤腿調息,剛才和段天宇的鬥法他受了傷,要趕快養好好保護夜凝塵。


    白日很快過去,夜晚來臨的時候公冶島身上有黑色的光芒閃爍,他猛地捂著胸口吐出一口血來,隨即臉色不好的離開了,我猜測他可能是已經把淤血逼出來了,心裏微微放心。


    夜半十二點,又是子夜時分,是兩日的交匯,就在這時候,夜凝塵的身體終於徹底消亡了,轉瞬間紅顏枯骨,看著我曾經的身軀在我眼前不過片刻便從妙齡女子化作一句蒼白的骸骨,一時間心裏的滋味紛雜,不知道如何形容。


    動動身子,我想要上前去查看一下,可是軀體內的魂魄就在此時浮現出來,一身白色長袖連衣裙,若隱若現的虛渺像是即將徹底消散一樣!


    原來那時我的魂魄已經虛弱到這種程度了麽?


    房間內沒開燈,一片昏暗中仿若破碎的魂魄帶著微微的光芒,卻像是下一秒就要消散。


    窗外卻忽然亮起刺目的光芒,五顏六色的,霎是兩眼,我眯著眼看窗外,是那些花朵,開了三日,如今恰逢最爛漫的盛放,卻綻放起光芒,花瓣飛舞,破開窗子就那樣席卷上半空夜凝塵的虛影,在修補快要消散的魂魄。


    我詫異的看著這一幕,不知要如何反應,這是怎麽迴事?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光景?


    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在挑戰我的精神,因為我看到那被彩色光芒照亮的空間裏,一團黑色的影子緩緩走近半空中雙目緊閉人事不知殘魂,珍重的在緊閉雙目的殘魂額角吻下,隨即微微腿鎧身影,即便光芒無法驅逐開所有的黑色,我卻依舊清晰的看到了那人隱約的摸樣。


    那時……夜冉!


    夜冉當初將所有的本源給了我,不是已經死了麽?


    那如今這是……他的魂魄?


    我一下子呆愣住,茫然的看著夜冉,整個魂體都僵硬起來,像是一塊岩石一般,除了這樣遠遠地看著他,我竟然不知道要怎麽樣做。


    好像撲到他懷裏問他究竟去了哪裏,問他有沒有將我放在心裏過,不然為什麽就可以這樣毫無顧忌的消失然後要我記掛著卻絕望著無處尋找他?


    原本我不知道那一切就算了,可如今我看到了真相,那一幕幕的真實,你卻突然消失在我的生命裏,本來還有一線生機隻要我完成和楚茵然的任務說不定還能迴轉,可如今又要我去哪裏尋你?


    可是啊,我卻不敢動,除了這樣看著他我又能如何?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當初是我固執的要推開他,也是我害了他的性命,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我。


    努力的閉上酸澀的眼睛,我跪坐在地上,眼眶發熱,可是我隻能捂著臉,卻哭不出來,我向來堅強,可如今卻想大哭一場。


    當初我若不曾迴來s市,迴來新四大,那麽就不會招惹他,他會安安穩穩活一輩子,可如今一切都被我毀了,他曾了如此模樣,不人不鬼,隻能在暗黑的角落遊蕩……


    便是連投胎都不能,因為他將若有的生機所有的本源所有的一切都給了我,現在的他哪裏還有餘力再去尋找一個好家庭投胎?


    會不會過不了多久,其實他就會徹底魂飛魄散?


    我捂著臉,無聲的哭泣,沒有眼淚,但是我的心卻在滴血,一滴一滴,蔓延著將我的眼睛都染成了血色。


    不知道過了多久,室內暗了下來,然後太陽升起來了,我踉蹌的站起身,看著空寂的室內,夜冉已經不知何處去了,淡藍色的魂魄旁邊時恍惚的粉色微光,那淡藍色魂魄是楚茵然,而粉色微光裏麵是我曾經死亡的魂魄,如今卻是不知今日何夕的無知無覺。


    楚茵然仔細的看著這一切,天真不知世事的撇了撇嘴,她沒有我的經曆,也不是現在的被傷害成長的楚茵然,她那時候隻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少女,長在家人的庇護下純真而美好。


    而如今她在這樣的情況下並不知道曾經的我,夜凝塵經曆過什麽,她遇到的我,是沒有經曆那些不曾記得血腥與死亡的我,那時生長在二十一世紀平靜安寧的我。


    可如今我和她都變了摸樣,這一切都是誰做的呢?


    楚茵然還起得看著眼前的不同,窗明幾淨外麵是一夜之間失去了豔麗花朵的殘枝敗葉,枯敗且毫無生機。


    公冶島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呆呆的看著這一切,似乎她還並不能明白這一切究竟如何了。


    然後楚茵然和公冶島將要離開了,他們要迴到他們的世界他們的家園了,那個喚作幽冥穀的地方。


    曾經的陷入在粉色微光裏的我似乎是陷入了沉睡,並沒有什麽反應,公冶島卻已經知道了我要如何做,他按照我的期望一步一步的完成我最後要做的事情。


    熊熊的大火燃了一天一夜,卻除了我居住的這座小院再無其他區地方燃起。


    我媽媽和小傑還有江筱文三人在烈火外麵想要進來,可是火勢太大了,即便想要救我出來,也根本毫無可能。


    我媽媽哭了沒多久就昏倒了,我知道,她再醒過來的時候並不會記得她有個女兒,活了將近二十五年,在十九歲開始掙紮於病痛,甚至在最為痛苦的兩年幾次三番將要死去,而她吃齋念佛努力經營自己的公司,隻為了祈求佛祖讓我好起來,隻為了有足夠的錢能夠為我治病,不至於因為這些事情將我的生命丟失。


    可是最後我還是讓她失望了,甚至連一點念想和存在的痕跡都不曾留下,這是對她的殘酷,對一個母親殘忍的剝奪,可是沒有辦法,因為她對我投入的期望太多,即便早幾年都做好了我隨時可能去了的準備,可是我知道,她真的麵對這樣殘酷的現實,那必然承受不住打擊一病不起!


    而我如今能做的就隻有如此,等她再醒來,她不會記得我,她會將對我的所有深沉感情轉移到江筱文的身上,待她如同親女一般。


    至於小傑,同樣的他會忘記我,看著他赤紅了的雙目,扶著母親半跪在地上,我在幾十米外看著他,無聲的對著他告別,終歸姐弟一場,親情割舍不斷,我做不了什麽,唯一的希望他能和江筱文幸福下去。


    江筱文在那裏低低的勸慰著小傑,可是她說了什麽我都聽不到了。


    至此,我昨晚終於徹底擺脫這個世界的束縛,我的靈魂脫離這裏,將要去一個完全未知的世界,從此這裏所有認識我和我有過接觸的人都將忘記我——忘記他們曾經認識過一個喚作夜凝塵的女子。


    就如同我的名字,凝聚的微塵,或許終將在夜晚消散而去!


    烈火的對麵,段天宇隔著火焰看著我們,眼神冰冷陰鷙,似乎在考慮接下來要如何做。


    我終於明白,我的死亡或許不是一個終結,而是一個新的開始,展現在我麵前的是繽紛的凝塵大陸,未知的一切將我扯進深淵。


    也或許我早就深入深淵而不自知!


    我以為這個由執念編製而成的夢幻之境至此將會結束。


    可是那隻是我以為,世間多而紛雜的一切,我們並不能憑借自己的自以為是而去判斷。


    就像現在我看到的,在這個世界的最後是公冶島,不,現在應該稱之為楓柳燚了,他變迴了自己,確切的說他隻是換了裝束,因為他一直都是自己,他帶著楚茵然和桃子離開了二十一世紀,破開虛空迴到了二十一世紀,那個屬於他們的世界。


    我本來以為我就這樣會脫離這個幻境,但是我看到了更多我所不知道的事情。


    楓柳燚和楚茵然想要破開虛空並不容易,因為他們的修為並不足以這樣做,時間的亂流和空間的縫隙,一團糟亂,一片淩亂。


    不時出現的雷電,突然出現的黑色縫隙,不知何處而來下一瞬間就突然砸過來的石頭,一切的危險和小心翼翼,還是沒有躲過,看著他們這樣我隻覺得提心吊膽,究竟當初他們是如何過來的?也是如此麽?


    正在這時黑紫色的一縷雷電忽然出現在楚茵然,來不及閃躲的她被楓柳燚拉到了身後,可是雷電也在此時劈在了楓柳燚的臉上,黑色的鮮血混著樹木被燒灼的淡淡清香彌散在空間裏,楚茵然尖叫著抱緊她,然後他們撞入了忽然出現的光門之內。


    我怔愣的看著他們消失的身影,原來楓柳燚一直遮擋著麵具是因為麵容被毀了麽?


    直到此時眼前的一切終結了,幻境停止了運轉,一切都頓住了,像是一張照片,沒個人的動作細微,花草樹木的文裏都一清二楚,可是他們都不會動了。


    我茫然的看著這一切,我是要出去?還是留下?出去的話怎麽出去?留下的話又要做什麽?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圍忽然想起輕微的崩裂聲音,眼前的景象一下子化作了玻璃一般的碎片,劈裏啪啦的碎掉了,我嚇了一跳,慌亂的不知道該如何才好。


    可是沒多久這樣的景象就停止了,一切都消失了,我隻覺得頭有些痛,睜開眼看到的就是楚茵然,周圍的一切很熟悉,是妖魔界和幽冥穀比試休息的時候,桃子正在楚茵然懷裏哭,一切都像是剛剛發生一樣。


    我知道原來是我和我的另一半神識重合了。


    恍惚間我想起來當初我剛到凝塵大陸的時候,那時候我腦子陷在一片混沌裏,不知道要如何才能逃避刻骨的傷心,死亡帶來的傷害不是一句話兩句話就可以脫離的痛苦。


    那時候才明白我的處境後,不幾日我便因為無法壓抑自己對夜冉的刻骨思念開始發瘋,大吵大鬧,瘋瘋癲癲,楚茵然無法,想要將我送迴去,可殺死已經來到這裏哪裏還迴得去?


    終於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莫名其妙出現的小白將我的記憶封印,可是因為執念太深,我竟然將自己的記憶編織起來,然後又不知都哪裏出現了一個幻境,當我終於正常一點的以沒認識夜冉之前的記憶麵對楚茵然的時候,我忽然陷入了那個幻境裏麵。


    然後就出現了當初我第一次從幻境裏麵出來卻以為我是在夢裏到了另一個大陸的情況。


    因為記憶和幻境產生牽扯,我不得不隔一段時間就進入幻境免得自己陷入記憶丟失魂魄分離的情況。


    至於後來我恢複了一部分記憶後神識也可以分離開在幻境和現實裏麵各自處理麵臨的情況以後,我的感情似乎也被分離開,我對於夜冉的愛戀以及刻骨思念都攜帶進了幻境之中。


    以至於幻境之外我剩餘的部分神識感情空虛,竟然將那些糅雜進了對於楓柳燚的喜歡,現在這兩股感情在我腦海裏亂竄起來,讓我覺得頭疼不已,我並不覺得自己喜歡楓柳燚,那隻是因為對於夜冉的感情無所寄托才會出現的情況。


    楚茵然應該也是知道這些的吧,所以才會說她並不將我當做情敵!


    我晃動著腦袋,紛亂的思緒讓我無暇關注其他的,隻是梳理著腦子裏麵所知道的所有記憶。


    眼前的一切有些混亂,突然地神識重合讓我覺得有些難過,眼皮打架,我好閑陷入了沉睡,可是我的意識又好像是清醒的。


    清醒的看著眼前明明隻是長身玉立在我身側的男子,滿身風華,清脆的聲音傳來,他在笑,然後抬手輕輕觸碰了我一下,“原來是和我一樣的傀儡麽?”


    “你以為誰都是傀儡麽?那種沒有自由的東西……”是從我身上發出的聲音。


    男子的手頓住,身上一下子帶了說不出的憂鬱和哀傷,就那樣垂下手,連看不見的臉上似乎都帶著數不盡的悲哀,聲音就那樣低沉下來,“是啊,我是傀儡,你不是,那就一定要自由自在的,這樣才不會後悔!”


    然後就是醫生銀鈴般的輕笑聲。


    可是畫麵忽然流轉,暗沉沉的周圍,滿是荒蕪寂寥,我好想看道那樣一身白衣芝蘭玉樹的男子,卻一聲不響的離開了,徒留下我一個人,一個人守著這個沒有生命,沒有聲息,隻有我一人的地方。


    為什麽……


    為什麽?


    為什麽!!


    不敢的質問,一句一句為什麽,你為什麽要將我一個人丟下?


    不……不要……你要給我一個答案,告訴我衛生麽丟下我一個人?


    啊!


    我醒過來,大口大口的唿氣,心口痛,頭也痛,好像連身上也帶著汗水一樣。


    身邊傳來楚茵然的聲音,“凝神戒備!這是一場硬仗,九死一生的戰鬥,倘若我沒有生機的話你便離開吧!”


    我唿吸急促的靠近楚茵然,像是能夠心安一樣,剛才的幻覺還是夢?那是什麽?是我從來沒見過的景象,夢裏的男子是誰?


    他為什麽要離開我?而我又是誰?


    可是這一切都無人迴答,因為眼前的景象時劍拔弩張的你死我亡,不容忍和偏差,所以我根本就不可能詢問楚茵然發生了什麽,我隻知道,現在我要做的就是和楚茵然同進退。


    於是我開口,語氣堅定,“我不走,我和你同生共死!”


    楚茵然唇角勾動,帶了幾分笑意,她卻並不看我,“好!”


    我抬眼看著前方那個一身氣勢凜然,帶著張狂的男子,默默和楚茵然並肩而立,我不能再躲在她身後了,這是我們共同的使命,我沒理由什麽都要楚茵然扛著,按照她的年齡計算,她還隻是個孩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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