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楊鉦對付尉遲炯已是頗占上風,為了救兒子性命要緊,又隻好拋開尉遲炯,再去攻擊祈聖因。


    楊鉦是情急拚命,全副本領都拿出來,青竹杖點穴,再加上了一記劈空掌。祈聖因避開了他的竹杖點穴,卻避不開他的劈空掌力,腳步踉蹌的退了幾步,一跤跌倒。


    可是在楊鉦攻擊祈聖因的時候,尉遲炯亦已是如影隨形,跟蹤急擊,一刀劈下。楊鉦上身一俯,使了個“大彎腰”,”斜插柳”的身法避開,但雖然閃避得宜,手臂仍是免不了給刀鋒“掛”了一下,割開了一道三寸多長的傷口。幸虧有這一刀,楊鉦手臂受傷,劈空掌的掌力隻發揮了一半。


    楊怔顧不得受傷,一把將兒子拖住就逃。葉淩風更是“機靈”,早已跑了出去。


    尉遲炯也顧不得追敵,趕忙把妻子扶了起來,間道:“因妹,你怎麽樣?”給妻子把了把脈,知道她確是並無內傷,這才放下了心。


    祈聖因道:“大哥,咱們這一仗總算是僥幸勝了。好吧。那也由得他們去吧,大哥,你保住了威名,我雖然未得報仇,也是很高興的。”


    尉遲炯道:“這都是多虧了你,先打傷了楊梵這個小賊。因妹,你是幾時練成了口吐毒針的絕技的,怎麽連我也瞞了。”要知口吐毒針的絕技,隻有上一代的武林第一高手金世遺能夠做到,查世遺遁跡海外之後,這幾十年間,尉遲炯可從未聽過有人會使。


    祈聖因笑道:“我哪裏是練成了這項絕技。實不相瞞,所謂梅花針,其實不過是嵌在我牙縫裏的一根小小的骨碎。我吃那塊馬肉太過匆忙,沒將骨頭嚼爛。


    尉遲炯大笑道:“原來如此,你是嚇唬楊鉦父子的。”祈聖因笑道:“我若不是騙說是喂了劇毒的梅花針,楊鉦這老賊焉能中計。”


    尉遲炯道:“我可不知原來你還會說謊的,不過這個謊也說得真好。好了,咱們還是趕往小金川去吧。時淩風這賦子逃得過咱們這關,另外也還有人收拾他的。”正是天網仰詼終不漏,何愁奸賊不成擒?


    且說楊鉦拖著兒子,一口氣跑了七八裏路,見尉遲炯夫婦井沒追來,這才鬆了口氣。葉淩風氣喘噓噓地趕上,說道:“楊先生傷得如何?我這裏有上好的金創蕩。”葉淩風此時唯有倚靠楊鉦了,是以對他大獻殷勤。


    楊鉦“哼”了一聲,說道:“我沒什麽,用不著你的金創藥。


    但得葉公子你平安無事,我父子受了點傷,那也尊不了什麽。”言下頗有責怪葉淩風作戰不力,累他兒子受傷之意。葉淩風大感尷尬,做聲不得。


    好在楊鉦的冷言冷語也沒有再說下去,此時他隻憂慮著兒子所中的”毒什”,祈聖因說過她的“毒針”在一時三刻之內,便可取人性命,楊鉦哪敢不相信她的說話?他在一路上拖著兒子奔跑的時候,已把真氣輸入楊梵體內,助他禦毒,但仍是恐怕拖不過一時三刻。


    楊鉦停下腳步,立即把兒子肩上的衣裳撕開了,一看隻見他皮光肉滑,並無黑氣,連血跡也無,隻是穿了一個針孔似的裂痕。楊鉦道:“梵兒,你心頭可有煩悶之感?”楊梵道:“我渾身都似發脹似的,胸口也好似就要裂開,十分難受。”楊鉦大吃一驚,心道:“毒性沒有發出來的毒最是厲害。且先把這毒針弄出來再察看端詳。”


    楊鉦隨身帶有磁石,這是專為吸梅花訃之類的暗器用的,江湖上的行家大都備有。楊鉦把磁石貼著兒子的傷口按了一按,拿起磁石,磁石上卻並沒附著梅花針。


    楊鉦好生詫異,心道:“怎的磁石也失了作用,難道那賊婆娘的毒針不是鐵器?”於是取出一柄小刀,說道:“梵兒,你忍著點痛。”把他的傷口割開少許,把那“暗器”挖了出來,一看,卻哪裏是什麽“毒針”,原來隻是一枚針形的碎骨。把楊鉦弄得啼笑皆非。


    楊鉦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兒子為什麽渾身發脹的緣故。原來他把真氣輸入楊梵體內,楊梵卻無需要運用真氣禦毒,內外兩股真氣未能交流,故而有渾身發脹的跡象。


    楊鉦替兒子敷上金創藥,還得替兒子“散功”,白白消耗了他本身的許多真氣。楊鉦又懊惱,又氣怒,青竹杖一頓,說道:


    “好呀,這賊婆娘竟敢戲弄於我,我非得迴去和她算帳不可!”


    葉淩風逃得脫性命己是心滿意足,他是給尉遲炯殺怕了的。


    怎敢迴去再招惹他們夫妻?連忙委婉說道:“尉遲炯明知不是你的對手,此時他們怎敢留在原處,一定是早已走開的了。楊先生,你自己也還沒敷上金創藥呢,歇一歇吧。咱們計議大事要緊,小小一點吃虧,日後有機會再找他們算帳也還不遲。”楊鉦緒他提醒,這才感到自己也是雙臂乏力了。那是因為他把真氣輸送給兒子,一時未能恢複之故。


    楊怔其實也不過一時氣憤,說說而已。在他沒有必勝的把握之前,他也是下敢迴去招惹尉遲炯夫妻脅。葉淩風的勸告正好給他找了一個藉口下台,於是說道:“對,咱們是該計議大事要緊。葉公子,形勢可真是十分不妙哪!”


    葉淩風心頭一震,連忙說道:“楊先生,我正想請問,賢喬樣怎的會到此間?我爹爹怎麽樣了?小金川的戰事如何?楊先生是奉命去請救兵的還是——”要知楊怔父子在葉屠戶軍中,葉屠戶對楊鉦極為倚重,若非軍中有變,葉屠戶一定不肯讓他們父子離開。


    楊鉦歎了口氣,說道:“小金川的戰事不必提了,你爹爹,哎,你爹爹——”葉淩風的一顆心幾乎要從喉嚨裏跳出來,顫聲問道:“怎麽樣?難道,難道我爹爹的二十萬大軍……”


    楊鉦聲音沙啞,他道:“你爹爹的二十萬大軍已經全軍覆沒!”葉淩風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一會才恢複了神智,說道:“這、這怎麽會?”


    楊鉦道:“就在你們出事那天,在你們報警的響箭發出之後,你爹爹發下了命令,揮軍進攻,不料兩方的前頭部隊剛剛接觸,葉慕華率領的一支叛軍突然殺至。他這支叛軍,突破了咱們外麵的兩道防線,殺了到來,咱們方才知道。”


    葉淩風道:“葉慕華這支叛軍能有多少人?響們封鎖小金川的大軍有十餘萬之眾,即使他們裏應個合,兵力還是比咱們的人少,豈有全軍覆沒之理?”


    楊鉦道:“葉公子,說起來不但你覺得奇怪,連我也是莫名其妙。本來是相持的局麵的,那晚五更時分,不知怎的,叛軍突然在山下的平地上出現,而且正在咱們大軍的心髒地區突然殺了出來。小金川方麵的叛軍好像和他們預有聯絡,也在那個時候大舉向咱們進攻。唉,他們用兵的奇詭,真是鬼神難測,後來的事,那、那也就不用再提啦。”


    原來那晚耿秀鳳等人從瑪花所發現的那個山洞秘密上山,給葉慕華這支義軍帶路。從山洞裏再殺出來,這支義軍儼如若神兵從天而降,葉屠戶的士兵雖然眾多,軍心已亂,焉能再戰。於是在裏外夾攻之下,或降或逃,傷亡倒是不多,卻已全軍覆沒!


    葉淩風聽了楊鉦的敘述,恍如晴天起了霹靂,連他最後的一點希望也散了。半晌說道:“我爹爹呢?逃出來了沒有?”


    楊鉦歎了口氣,說道:“當時的情形混亂得很,十數萬大軍在戰場上孽突狼奔,我們父子與令尊已給衝散,彼此不能相顧。


    不過‘吉人天相’令尊有二營清軍保護,或者可以遇難成祥。”這些說話當然隻是拿來安慰葉淩風的了。


    葉淩風叫苦不迭,說道:“如此說來,咱們即使到得西昌,請得援兵,那也是無濟於事的了。楊先生,你打算如何?”


    楊鉦忽他說道:“葉公子,你如今是在擔心別人向你尋仇吧?”答非所問,葉淩風怔了一怔,勉強笑道:“楊先生武功蓋世,晚輩得以托庇,也沒有什麽擔心。”


    楊怔哈哈一笑,說道:“我的武功也不是妄自菲薄,在武林中大約可以算得一流角色。但若說到‘蓋世’二字,那就差得遠了。令師才真的是武功天下第一,這個葉公於可以不必和我客氣。”


    葉淩風話出了口,也覺得言過其實,陷媚太甚,饒是他臉皮極厚,也不禁紅了起來。楊鉦接著說道:“葉公子,我還有個好主意。咱們吃虧在武功還未夠好,今後咱們沒有旁的事情,正可趁此空暇,彼此切磋切磋。”葉淩風怔了一怔,說道:“我的武功與楊先生相去太遠,怎有資格與楊先生切磋武功?”


    楊鉦笑道:“這個葉公子倒也不甩謙虛,不錯,你的本領如今當然是比不上我,但誰不知道令師的武功是天下第一,他的內功心法乃是武學奇珍。嘿,嘿,你我切磋切磋,大家都有好處。我學的雖然不是正宗內功,但正宗的內功心法,經過我的揣摩,相信我也能懂得其中奧妙。咱們可以收‘教學相長’之益,你把令師的內功心法傳授與我,你也不會吃虧的。”


    楊鉦講到這裏,已是“圖窮匕現”。葉淩風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楊鉦之所以救他,並非因為他是“葉公子”的緣故,他的父親已是一敗塗地,楊鉦是無須討好他的了。楊鉦之所以救他,最大的目的。還是在於要騙取他師門的內功心法,而楊鉦最後說的那幾句話,也無異告訴葉淩風:“你可不能拿假話騙我,正宗內功心法的奧妙,是真是假,我是看得出來的。”


    葉淩風此時已是窮途未路,隻能倚靠楊鉦,盡管他心裏極不高興,覺得這是楊鉦對他的要脅,但卻要裝出十分高興,而又帶著“受寵若驚”的樣子說道:“楊先生,你肯指點我。那真是再好不過的了。‘切磋’二字我都配不起,‘教學相長’四字,這更是折煞我了!我師父傳授我的內功心法,我有許多還未能參透的地方,正是要向楊先生請教。”


    楊鉦哈哈大笑道:“好說,好說。那麽,我先多謝你了。”葉淩風正要再說幾句謙虛的說話,楊鉦忽地“咦”了一聲,說道:


    “好像是有人來了!”


    葉淩風大吃一驚,道:“咱燈快逃!”楊鉦此時已恢複了六七分功力,哈哈一笑,說道:“何須害怕,倘若是尉遲炯這對賊夫妻來了,我正是求之不得。梵兒,你和我出去,葉公子,你害怕,你就躲起來吧。”


    其實楊怔並非是對尉遲炯夫婦毫無懼怯,他雖然恢複了六七分功力,自忖還是打不過尉遲炯夫妻二人的。原來他已聽出了來者不過一人,而且從那個人跑過茅草叢中所發出的沙沙聲響聽來,這人的武功不過頂多是二流角色,憑他的本領絕對可以對付得了。但葉淩風的“聽聲”本領遠遠比不上楊鉦,他可聽不出來的隻是一人,還真的以為是尉遲炯夫妻來了。不由得嚇得渾身發抖,果然就鑽人亂草堆中,躲了起來。楊鉦暗暗好笑,也不說破,心裏想道:“你累得我的兒子受了一場虛驚,我也叫你虛驚一場,讓你這位大少爺嚐嚐害怕的滋味。”


    楊鉦跑了出去,喝道:“什麽人,給我站住!”那人和楊怔打了一個照麵,“啊呀”一聲,連忙拜倒,說道:“主公,原來是你在這兒,可把奴才嚇煞了。”


    原來這個人是綽號“獨角鹿”的鹿克犀。他和羊吞虎、馬勝龍二人合稱“祁連三獸”,正是早已給楊鉦收服了的家奴。


    “祁連三獸”先出山投炊朝廷,亦即是楊鉦授意的。楊鉦先放家奴去做鷹爪,替他鋪好了路,使得大內總管將他禮聘出山,一出山便得重用。不過,羊、馬二人已死,如今“祁連三獸”是隻剩下鹿克犀一人了。鹿克犀此時也是窮途末路,不知投奔何處,驟逢舊主,自是又喜又驚。


    楊鉦眉頭一皺,說道:“你不是跟著賀蘭明在京師的嗎,怎麽也來了這兒?”


    鹿克犀道:“我是奉命前往葉總督的軍前效力的。並且還帶有總管大人的一封信要送給葉公子,唉,不料到了西昌,遭逢不幸。說來話長,請主公容我細稟。”


    楊鉦打斷了他的話,笑道:“那你就不必到小金川了,葉公子就在這兒。你和他見了麵再仔細說吧。”


    楊鉦把葉淩風從亂草叢中叫出來,時淩風見是鹿克犀,滿麵羞慚,說道;“鹿大叔,京中可是有什麽消息叫你捎來?”


    鹿克犀未知葉屠戶全軍覆滅之事,對葉淩風仍是當他是總督的少爺,恭恭敬敬的向他行了一禮,說道:“正是總管大人有一封信要我交給公子。”


    葉淩風拆開那封信一看,原來是大內總管薩福鼎對他獎勵有加的一封信,信中祝賀他已做到了義軍首領,預祝他建立“不世奇功”,並說他材堪大用,早已“簡在帝心”雲雲。這是“朝廷”籠絡奴才的手段,說來亦是尋常。不過由大內總管的名義發出,“以昭鄭重”,用意是在使葉屠戶父子死心塌地地效忠朝廷而已。葉淩風看了這封言,不由得苦笑。


    楊鉦道:“葉總督在小金川不幸打了敗仗,如今他逃往何方我們也不知道呢。你倒是可省得跑這一段路了。”


    鹿克犀這一驚非同小可,說道:“這可真是糟糕透頂了。我還以為葉大人可以借兵解西昌之危,唉,卻料不到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楊鉦皺眉頭道:“你在西昌遭逢了什麽不幸。從京中出來的隻是你一個人嗎?”


    鹿克犀道:“我本來是和禦林軍的副統領李大典以及大內侍衛白濤三人一同來的。到了西昌,不料西昌已被叛軍所占。”


    葉淩風吃驚道:“是哪一支叛軍?”據葉淩風所知,西昌境內是並無義軍的。


    鹿克犀道:“主公,說來真是料想不到,這支叛軍的首領竟然是——”楊鉦道:“是誰?你為什麽怕說出來?”


    鹿克犀訥訥說道:“是竺大先生。”此音一出,楊鉦也嚇得變了顏色,說道:“竟是他麽?”原來鹿克犀所說的“竺大先生”即是楊鉦的大襟兄竺尚父。


    鹿克犀道:“是啊,想不到他和江海天結為好友。聽說這次他就是應天理教之請,率領他的部屬,豎起叛旗,突然出兵攻占了西昌的。”


    鹿克犀接著說道:“我和禦林軍的副統領李大典與大內衛士白濤二人到了西昌,西昌已被竺大先生攻占了。我們混在敗軍之中逃跑,不幸碰上了竺大先生的管家老劉和竺家的老仆安大叔。李大典被老劉的煙袋打破了腦袋,白濤也給安大叔殺了。我僥幸逃出了性命,卻又在這森林中迷了路,幸虧遇著主公。”


    楊鉦說道:“原來你是碰上他們,怪不得李大典和白濤喪命了。你能夠逃出性命,也算得是幸運了。”楊梵說道:“可是這麽一來,爹爹,自們可是不便到西昌去了。”楊鉦在當世的武林人物之中,第一個害???的是江海天,第二個害怕的就是他的襟兄竺尚父。楊梵是他的兒子,當然知道父親所害怕的是什麽人。


    楊鉦道:“咱們本來就不椎備到西昌去。索性就在這森林中多走幾天,繞過西昌這條路吧。反正咱們也沒緊要事情,在這座森林裏倒是個避難的好所在,多耽擱個幾天,那也無妨。”原來楊鉦正是想趁著在這森林中“避難”的時間,迫葉淩風先傳他的內功心法,學會了再說。


    葉淩風此時隻能倚靠楊鉦,無可親何,隻有把師父的內功心法給楊鉦詳細講解,他怕了楊鉦的恫嚇,還當真不敢絲毫弄假。


    但江海天所傳的內功心法十分奧妙,饒是楊怔的武學造詣甚深,每天也隻能學一兩段,還要用心揣摩,才能領略。


    楊鉦學了幾天,越學越覺奧妙,也就越有興味。心裏想道:


    “待我將正邪兩派的內功合而為一,到了成功之日,想來即使打不過江海天,也可以成為天下武功第二的人物了。”他這麽一想,更不急於走出這座森林。第三天他找到了一座古廟就住下來,每天迫葉淩風給他講解內功心法。鹿克犀則供他們作跑腿之用,每天去獵取野獸,采摘野果,或到較遠之處去搶土人的糧食,迴來給他們做飯。


    有一天,鹿克犀一早出去,晚上還未迴來。恰巧他們的糧食都吃光了。楊梵和葉淩風到了傍晚時分,肚子裏已經在咕咕地叫。楊梵道:“鹿老大怎麽還不迴來,難道他逃跑了不成?”楊鉦笑道:“諒這奴才不敢。他一個人也不敢孤單的跑開。恐怕是迷了路吧?你去找一找他。”他知道兒子精靈,在這座荒涼的大森林中料想也不會碰到強敵,是以放心叫兒子去找鹿克犀。


    楊鉦內功深湛,三兩天不吃東西也算不了什麽。這一日他正學到緊要的關頭,叫兒子出去之後,一直在琢磨江家內功心法的奧義,不知不覺已到二更時分,抬頭看見月光,這才翟然一驚,想起兒子還未迴來,連忙和葉淩風出去尋找。


    楊梵是去尋找鹿克犀的,那麽鹿克犀又到哪裏去了呢?


    原來鹿克犀這天一早出去,運氣不好,連一隻野兔都碰不著。大森林中罕見人煙,鹿克犀沒有把握,不敢到再遠的地方去找上人搶掠。隻好繼續找尋獵物。


    幸好中午時分碰上一頭野鹿,鹿克犀大喜,射出了一柄獵叉,但這柄叉沒有打著要害,那頭野鹿中了獵叉仍然能夠負痛狂奔。鹿克犀笑道:“看你這畜牧能跑得多遠?”


    越追越遠,到了密林深處,忽聽得在一塊大石背後,有一個少女的聲音笑道,“你這頭獨角鹿殘殺同類,想不到會碰上我吧!”聲音極為熟悉,鹿克犀吃了一驚,叫道:“你是竺家大小姐麽?”大石後麵那少女走了出來,笑道:“不錯,但還有一個人呢!”果然話猶未了,跟在這少女的後麵又出來了一個少年。


    少女是笑嘻嘻他說話,這少年可就不同了,隻見他一跑出來便是怒容滿麵的指著鹿克犀罵道:“你這頭獨角鹿害得我好苦,今日陌路相逢,我非宰了你不可!”


    這少女不是別人,正是竺尚父的女兒竺清華。至於這個少年,當然就是李光夏了。四年前鹿克犀冒充是李光夏父親的結拜兄弟。李光夏上了他的當,幾乎給他誘上京師領功。後來鹿克犀又曾兩次三番想要傷害他的性命。故而李光夏是將他恨入骨髓的。四年前李光夏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如今則已是個十六歲的少年,他骨骼粗壯,長得高大,一站出來,英氣勃勃,很像個成年的好漢了。


    鹿克犀退開一步,說道:“且慢,小人不敢和李公於動手,請容我說幾句話如何?”李光夏喝道,“你還有什麽好說的?管你是敢動手也好,不敢動手也好,你恿要我饒你,那是萬萬不能。”


    鹿克犀道:“竺姑娘,小人曾經得罪了李公子,但那也是奉了主人之命,身不由已之故。請看在竺家和楊家的戚誼份上,容小人去見令尊請罪如何?”


    竺清華聽他提到楊家,心頭火起,冷笑說道:“虧你還敢拿出你的主人來作擋箭牌,哼,我爹爹說,楊鉦若是給他碰上的話,倘若楊鉦叩頭謝罪,就隻廢他的武功,倘若估惡不俊,就連他的皮也剝了。如今我們對你也是這麽辦,你願給我們廢了你的武功呢,還是要我們剝了你的皮?”


    鹿克犀之所以故意做出一副可憐的樣子,向竺、李求饒,其實是想探聽他們的口風,探聽竺尚父是否和他們一起來的。如今從竺清華的口氣中他已經知道:竺尚父並沒有來。


    鹿克犀探知了虛實,膽氣頓壯,心裏想道:“我對付這兩個娃娃,即使不能取勝,想也不致敗給他們。何況我還有楊鉦父於作我後援。好。且待我先殺了這個小子,再對付那個丫頭。”


    鹿克犀裝作畏縮的樣子,退了幾步,突然一按叉柄,他這鹿角叉乃是內中藏有毒箭的,一按機括,毒箭飛出。


    李光夏橫刀一揮,“啪”的一聲,把毒箭打落,喝道:“無恥老賊,暗箭傷人,要不要臉?”一個虎跳,撲了上來,刀光電閃,立即使向鹿克犀殺去。


    鹿克犀滿以為出其不意的暗箭偷襲準可以把李光夏一箭射死。想不到李光夏身手竟是如此矯捷,隻看他打落暗箭的這手功夫,已是今非昔比,鹿克犀不由得大吃一驚。


    鹿克犀心道:“想不到這小子的武功竟爾精進如斯,倒是不可輕敵了。”說時遲,那時快,李光夏已是一刀劈到,他用的是他父親遺下的寶刀,寒光電射。鹿克犀當年曾在他父親這把寶刀之下吃過大虧,李光夏酷肖他的父親,鹿克犀猛地憶起當年情景,不禁凜然。


    竺清華拔劍出鞘,但卻沒有立即上去。李光夏朗聲說道:


    “華姐,請讓我親手報仇。這個獨角鹿隻配欺負孩子,如今我是可以宰他的了。”竺清華笑道:“好吧,那麽,我給你掠陣,你小心了!”


    鹿克犀鬆了口氣,心裏想道:“我正已不得你這小子逞強。


    單打獨鬥,我豈能敗在你這小子之手。”他已試出李光夏的實力,不錯,李光夏的功力的確是今非昔比,遠勝從前,但還比不上他父親當年。


    鹿克犀自付論功力可以與他旗鼓相當,但說到臨敵的經驗,則自己遠勝於他。百招之內,總可以尋暇抵隙,將他擊敗,但鹿克犀卻打定了主意,把時間盡量拖長,免得竺清華見到李光夏落敗便來幫手。他知道自己在外麵耽擱久了,楊鉦他們見他沒有m去,一定會出來找尋他的。


    於是鹿克犀采用遊鬥的方法和李光夏過招,這一戰法果然奏效。李光複是初生之犢不畏虎,初上來時強攻猛打,鹿克犀沉著應付,見招解招,見式化式,五十餘招後,李光夏氣力不加,鹿克犀已是可以從容應付。但鹿克犀雖然搶得上風,卻仍然是和他遊鬥,不肯迫他露出敗象,但竺清華年紀雖小,卻是個武學行家,看得出來。


    竺清華何等聰明,心中一動,已識破了鹿克犀的用意,暗自想道:“他能勝不勝,看來隻怕還有強援在後。可是他的兩個把兄弟已經死了,在這林中即使還伏有他的同黨,我也不怕。”本來竺清華若是上去夾攻鹿克犀,是可以速戰速決的,但因李光夏有言在先,要親自手刃仇人,竺清華深知他的倔強脾氣,為了不願損害他的自尊心,是以雖然心中著急,也隻好袖手旁觀。


    李光夏正自無計可施,忽聽得有人喝道:“好呀,當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想不到你這頭獨角鹿竟然自投羅網來了。看你還往哪裏跑?”


    山坡上出現三人,一個中年漢子,和一對少年男女,中年漢子乃是竺尚父的家人安平,也即是昔年護送竺清華的那個“安大叔”。少年男女是林道軒和上官紈。


    原來江海天的病慚慚好轉之後,無需兩個徒弟在他跟前服侍。恰值竺尚父即將在西昌羊事,而竺清華也想迴去見她父親。


    於是江海天遂命他的兩個徒弟和上官紈、竺清華二女都去西昌。


    竺尚父攻占西昌之後,李光夏和林道軒要求竺尚父讓他們到小金川去會師兄宇文雄,同時也可以助小金川方麵的義軍一臂之力。竺尚父此時已是一支義軍的統帥,不能離開,於是遂叫安平護送他們。安平識路,計劃穿過這座森林,從小金川的北麵偷入。這日他們在林中歇息,李光夏和竺清華出去尋找水源,林道軒和上官紈有意讓他們單獨相處,遂與安平留在帳幕小睡。他們是聽得外麵的廝殺聲才趕出來的。


    林道軒也曾受過鹿克犀的欺侮,一見李光夏己在那裏惡鬥鹿克犀,心中又是痛快又是憤怒,於是立即跑下山坡,大聲叫道:“光夏哥,咱們合宰了這頭野鹿吧!”竺清華卻微微一笑,攔住了他,說道:“你的光夏哥要親自手刃仇人。”


    林道軒插劍歸鞘,說道:“對,光夏哥的仇比我深得多,理該讓他去宰這頭獨角鹿。”可是他看了一會,卻看不出李光夏有可勝之道。


    安平坐在大石頭上箕踞觀戰,忽地打了個哈欠,說道:“鹿老大,你真是越來越不長進了。餓狗搶屎這樣下流的招數也使得出來。”話猶未了,鹿克犀的鹿角叉抖得筆直,向前疾刺,使的正是一招“猛虎奪食”。


    李光夏怔了一怔,擋開了鹿克犀這招之後。立即恍然大悟,原來是安大叔有意點撥他的,他預先把鹿克犀所要使用的招數喝破,卻把“猛虎奪食”的這一招說成了是“餓狗搶屎”


    當然這是安平有意醜化鹿克犀的招數,“猛虎奪食”實是一招淩厲剛猛的叉法,並非“下流”。鹿克犀又驚又怒,喉頭咕咕作響,想罵安平,卻又不敢。他這裏罵不出來,安平在那裏又笑道:“越發不成話了,臭蛇鑽穴,想要逃麽?”


    安平剛剛說出“臭蛇鑽穴”這四個字,鹿克犀的叉一盤一伸,朝著李光夏胸口的“璿璣穴”刺去,正是一招“神龍出海”。這次李光夏已懂得安平的暗中指點之意,於是先發製人,一招“大鵬展翅”刀鋒斜掠。搶攻鹿克犀的“空門”。鹿克犀的鹿角叉正自向前刺出,李光夏的寶刀已從們麵劈來,幸而鹿克犀退步很快,妄不然一條臂膊就要給李光夏斬斷。


    原來安平的武功比鹿克犀高得多,他看了鹿克犀的上一招,下一招使的什麽,他便可以推斷得絲毫無誤,這是根據武學的法則推斷的,鹿克犀想不使這招也不可能。倘若改用另一招,其勢更劣。


    竺清華心花怒放,說道:“安大叔,你真好,你喜歡喝酒,我叫爹爹把一甕陳年花雕賞你。”安平笑道:“那是留到你大喜之日給貴賓喝的,我可不敢先嚐。”竺清華嗔道:“你胡說。我誇讚你,你卻拿我取笑了。哎,咱們別說話了,你看他們打架吧。”


    但安平卻並不注目觀鬥,而是們耳細聽,說道:“咦,似是有人來了。”竺清華道:“我早料到這獨角鹿還有黨羽在這林中,不過,有你在此,何用怕他?”竺清華隻道隆克犀所交的朋友大不了是武功和他差不多的人,做夢也想不到楊鉦父子會在這兒的。楊鉦在葉屠戶軍中,這是他們早已知道了的。


    安平話猶未了,隻聽得一聲長嘯,遠遠傳來,鹿克犀的本領比不上安平,此時方始聽見。


    鹿克犀聽得嘯聲,心中大喜,可是細聽之下,又不覺好生失望。他的武學造詣雖然不深,但從所發的嘯聲也可以大致判斷那人的功力。這嘯聲中氣不足,初起時宏亮,到了音尾便大為減弱。幾乎不能聽見。顯然隻是二三流的武林角色,


    安平笑道,“我道是什麽得力的幫手。卻原來不過如此。”不過,他雖然不把來人放在心上,卻也不願有什麽意外的變化,於是加緊點撥李光夏。


    上官紈忽道:“哎,這是楊梵。軒弟,你正好趁此機會報仇。”原來上官紈與楊亢自小相處,對他的嘯聲十分熟悉,安平卻隻能判斷功力,聽不出來。


    林道軒大喜道:“好,這小子我正要找他算帳。我也要像光夏哥一樣親手報仇,你們可不能和我搶。”前年氓山之會,林道軒曾被楊梵用計所擒,裝在布袋之中要帶上京師領功。那一次林道軒吃了不少苦頭,引為奇恥大辱。


    林道軒飛快的向著聲音的來處奔去,上官紈與他同去。竺清華知道上官紈的本領已足以對付楊梵,林道軒即使打不過他。


    也不至於有什麽危險。她仍然留在原處,監視著鹿克犀。


    鹿克犀給李光夏攻得手忙腳亂,而心是又在憂喜交織,喜的是已聽到了楊梵的嘯聲,憂的是楊梵的父親未必與他同來,但心神分散,就更不是李光夏的對手了。


    安平喝道:“好呀,懶驢打滾,想跑了麽?”鹿克犀身軀一矮,箭一般的向前竄出,他是想去與楊亢會合。但安平先把他的身法喝破,李光夏立即一刀斬去,刀鋒在鹿克犀的肩頭劃過,鹿克犀負痛狂奔。


    說時遲,那時快、李光夏已是旋風般的撲了到來,“咋嚓”一刀,便斬下了鹿克犀的腦袋。李光夏拭了刀上的血痕,心中痛快之極,哈哈笑道:“咱們應該去看軒弟了。”


    旦說楊梵聽得鹿克犀迴應的嘯聲,急步趕來。忽聽得一聲喝道:“站住!你看看我是誰?”隻見一男一女攔住了他的去路,正是林道軒和上官紈。


    楊梵吃了一驚,卻裝作毫不在乎的樣子,強笑說道:“紈姐,許久不見,你好。咱們之間有點小小的誤會,但舊日的情誼總是不能抹掉的。你幫這姓林的小子還是幫我?”


    上官紈氣得滿麵通紅,斥道:“小賊,誰是你的紈姐?你們父子一樣狠毒的心腸,居然想要謀害我的爹爹,我和你還有什麽親戚情誼可講?這‘情誼’二字,你不提也還罷了,若然再提,我認得你,我這把寶劍可認不得你。”


    楊梵打了個哈哈,說道:“我知道你喜歡上這姓林的小子。


    好吧,你既然把我當作外人,那麽過去的事也就不必再提了。我隻想問你一句。如今這姓林的小子向我挑戰,倘若我失手把他傷了,你又如何?”要知上官紈那番說話雖然是狠狠的痛斥了楊梵,但話語之中亦已表露:她並不想和楊梵交手。楊梵何等機靈,聽出了她的口風,立即再釘實一句。


    上官紈冷冷說道:“你這句話不是說得太早一點了麽?焉知不是軒弟殺傷了你?”楊梵道:“好,憑你這句話,你是兩不相幫的了。”上官紈道:“不錯,我在這裏冷眼看你下場。”


    林道軒等得已不耐煩,“唰”的拔劍出鞘,喝道:“奸賊,看你今日還有什麽卑劣的手段可以施展?不管你說些什麽。今日你都是難逃性命的了。”楊梵哈哈笑道:“好吧,姓林的小子,你上來吧.你是我手下的敗將,難道我還怕你不成?”


    他滿不在乎的揮杖化解林道軒的劍招,哪知劍杖一交,隻覺林道軒的功力已是大非昔比,竟然震得他虎口也有點發麻。


    楊梵吃了一驚心道:“上官紈這丫頭放心讓這小子鬥我,難道他當真是有把握勝得了我不成?”此時楊梵雖然感到對方的功力與他相等,但還是滿懷自信,自信可以用獨門的點穴杖法製勝的。


    楊梵接了一招,不敢輕敵,竹杖一抖;使出獨門點穴手法,一招“龍華三會”,向林道軒戳去。這一招同時點林道軒的三處要害穴道,若非武功比他高出許多的人,決難抵禦。楊梵已知林道軒的本領至多是與自己旗鼓相當,因而也滿以為這一招定然可以把他點倒。


    哪知林道軒腳步斜踏上去,腳跟為軸,轉了一圈。在轉這一圈的當兒,長劍斜掠,隻聽得當當當三聲,劍杖相交,閃電般的碰擊了三下,楊梵那一招“龍華三會”竟然給林道軒破解了去,連一處穴道都點他不著。楊梵的竹杖是件寶物,堅如鐵石,沒有給林道軒的寶劍削斷,可是他的獨門點穴杖法給林道軒破解,卻是令他詫異不已。


    楊梵喝道:“好小子,再接我一招!”竹杖掃去,卷起了一圈冷森森的青綠杖影,就似一片竹林把林道軒圍在當中。這一招是楊家的殺手杖法,叫做“十麵埋伏”,可以連續不斷的點對方的十處要害穴道。


    林道軒冷笑道:“莫說再接一招,接你十招八招又有何難!”隻見他身似陀螺疾轉,一招亂披風的劍法四麵蕩開,果然把楊梵這招“十麵埋伏”的殺手杖法也破解了。而且內力貫注劍尖,把楊梵的竹杖震得顫抖不定。看來他所使的這路劍法正是楊家的獨門點穴杖法的克星。


    楊梵這一驚才當真是非同小可,心裏想道:“奇怪,他小小年紀,卻怎懂得破我楊家的獨門點穴杖法?我以前與他交手,也從未使過這兩招,何以他竟似胸有成竹似的,輕描淡寫的隨手就化解了。”


    楊梵有所不知,其中有個緣故,原來在三年前江海天在上官泰家中作客的那晚,上官紈曾向江海天提出一個要求,因為江海天答應過送她一件禮物,而上官紈所要求的一件“禮物”,就是要江海天教她一樣可以克製楊家武功的武功。


    江海天那日日間曾與楊鉦交過手,他是天下第一的武學大師,隻要交過一次手,便已深悉對方武功的優劣所在,於是教了上官紈一路可以克製楊家獨門點穴杖法的劍法。不過這路劍法乃是在上官紈的本身所具的武學基礎上創立的,並屬於江海天的本門武功。


    上官紈當時提出這個要求的原意,隻是為了恐防楊梵將來欺負她,才要學一樣可以克製他的功夫把他壓服。楊梵當時已經向上官家提出“親上加親”的婚約,而上官紈與楊梵是青梅竹馬之交,也以為將來是非他莫屬。


    不料就在那晚,楊鉦露出了本來的醜惡麵目.為了上官泰不肯受他所騙,竟然想暗殺上官泰,上官泰險些送了性命,幸虧得江海天所救。這件事情過後,楊家父子明目張膽的作了清廷鷹犬,上官紈和楊梵也終於變作了敵人。


    林道軒本來沒有學過這路劍法,這是上官紈後來教他的。待到林道軒學會之後,上官紈這才告訴他這是可以克製楊家武功的劍法,林道軒甚是感激她的苦心。他是前幾天才完全學會的,想不到今天就碰上楊梵了。


    這一下,他新學會的這路劍法登時就派上了用場。楊梵的獨門點穴杖法給他見招破招,見式破式,不到五十招已是隻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此時安平與竺清華、李光夏三人都已來到,站在一旁觀戰。


    李光夏拍手讚道:“妙啊!軒弟,加一把勁!”話猶未了,隻聽得“唰”的一聲,劍光過處,血龍飛濺,楊梵左臂著了一劍,竹杖墜地。


    林道軒喝道:“往哪裏走?”正要趕上去再一劍結果他的性命,忽聽得一個十分刺耳的聲音喝道:“誰敢欺負我兒?”原來是楊鉦和葉淩風來了。


    上官紈、竺清華、李光夏三人都是大吃一驚,連忙都擁上去,楊鉦竹杖一挑,把李光夏的寶刀和林道軒的寶劍一齊挑開。


    左臂輕輕一帶,把楊梵推過一邊,說道,“葉公子,請際替他敷藥。”楊梵叫道:“爹爹,你一定要把這兩個小子殺了,給我報仇!”


    四人中林道軒年紀最小,功力當然較弱。虎口給楊怔的內力一震,渾身發熱,寶劍險些脫手。楊鉦冷笑道:“看你還敢欺負我兒?”竹杖一揮,立即當作棒用,打向林道軒的天靈蓋,杖頭顫抖,分成了三處落點,分襲上官紈、竺清華和李光夏三人的要害穴道。


    楊鉦剛才試了林道軒一招之後,心中頗是有點奇怪:“以這小子的本領,怎能傷得我兒?”但為了要給兒子出一口氣,他對付這樣一個他認為是“微不足道”的“小子”,仍然是全力施為,使出毒招。但他對竺清華和上官紈卻是有點顧忌,主要是怕得罪了竺清華的父親竺尚父,因此隻敢點他們的穴道。


    上官紈腳踏五行八卦方位,走離位轉乾方,一招“大漠孤煙”使出,劍直如矢,正是江海天所授的專破楊家武功的劍法。


    林道軒則走民位,轉離方,一招“長河落日”長劍圈圓,也正是破楊鉦這一招濁門點穴的劍法。雙劍合壁,威力倍增。


    楊鉦“咦”了一聲,這才明白自己的兒子為什麽會傷在林道軒劍下的道理。心裏想道:“這一定是江海天所創的劍法,有意令他的徒弟仗著這路劍法淩辱我兒,以振他的徒弟在氓山被擒之辱。但由他的徒弟來使,要對付我卻如何能夠?”


    同樣的一套招數,在第一流的武學高手手中使出,和在第三流角色幹中使出,自是有天淵之別。上官紈和林道軒的雙劍合壁,果然是奈何不了楊鉦。


    可是竺清華與李光夏也沒閑著,竺清華一招“玉女投梭”,刺楊鉦脅下的“愈氣穴”;李光夏則是邁步進刀:使出“力劈三關”的剛猛刀法,截臂斬肋。他們兩人的本領各有所長,竺清華的父親竺尚父是天下第二高手,竺家刺穴劍法並不在楊家的獨門點穴杖法之下;李光夏這一年來勤學苦練,內力大大增長,這一刀劈下,刀風虎虎,也是不可輕視。


    楊鉦喝道:“好呀,你這四個娃兒要造反了!”手握竹杖中間,一招“妙解連環”,杖頭挑開了上官紈與林道軒的雙劍;杖尾又把李光夏的寶刀蕩開,緊接著一個“盤龍繞步”,竺清華的那一招“玉女投梭”也刺了個空。可是由於他要同時應付四方的攻擊,這麽一來,也就不能對其中任何一個施展殺手。而且上官紈與林道軒的劍法正是楊家杖法的克星,雖說由於功力關係,他們奈何不了楊鉦,楊鉦卻也不能不份外小心,在展開攻勢之時,多少也受了他們的牽製。


    不過,他們的功力究竟是與楊鉦相差太遠,楊鉦雖然在十招八招之內勝不了他們,時間一久,他們總不能避免全無傷損。


    而林道軒更有第一個遭受毒手的可能。


    楊梵眼看父親即將獲勝,得意之極,哈哈笑道:“大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們進來。好呀,看你這兩個小子今日還能逃麽?爹爹,你把他們的琵琶骨挑了,讓他門多吃點苦頭。”


    話猶未了,安平忽地從大石後麵跳了出來,發了一聲長嘯,叫道:“主公快來,楊二先生欺負咱們的小姐!”


    普天之下,楊鉦第一個害怕的是江海天,第二個害怕的就是竺尚父了。驀地裏聽得安平這麽一叫,不由得大吃一驚。此時他正使到一招“八方風雨”,可以蕩開其他三人兵器,跟著就挑斷林道軒的琵琶骨的,但由於這樣突然一驚,卻給林道軒躲過了。


    楊鉦固然是吃驚不小,另外一個人比他吃驚更甚,幾乎嚇得魄散魂飛。這個人不用說也可知道就是葉淩風了。


    葉淩風深知竺尚父手段的厲害,竺尚父本來是介乎邪正之間的人物,在武林中是被人稱為“大魔頭”的。倘若葉淩風給師父捉住,最多隻是一死。但倘若緒竺尚父捉住,則不知要受多少折磨方才斷氣,葉淩風聽說是他來了,焉能不嚇得魄散魂飛?


    葉淩風是個最會為自己打算的人,雖然嚇得魄散魂飛,仍然能夠“當機立斷”。這一瞬間,他心裏立即打定了逃跑的主意,想道:“竺尚父來,第一個要對付的是楊鉦,我正好趁機逃走。


    保了性命,又可擺脫楊鉦。”


    葉淩風本來是正在替楊梵敷藥的,此時他已決定逃跑,哪裏還顧楊梵的死活,當下把楊梵一推,自己就忙著逃跑了。


    楊梵“哎喲”一聲,躍倒地上,痛得他幾乎暈了過去。楊鉦氣得大罵道:“好個混帳的小子,簡直不是東西!”自從他認識葉淩風以來,一直是口口聲聲尊稱他為“葉公子”的,前幾天。他迫使葉淩風傳他正宗的內功心法,心中還一直在自鳴得意,卻想不到葉淩風的為人比他更為奸狡,此時連他也不能不罵葉淩風做“混帳的小子”了。


    楊鉦畢竟是個老練的人,他最初突然聽得安平在叫“主公”,免不了大吃一驚,但隨即就想到:“老竺如今是一軍之主,新占了西昌,多少事情要做?他既然派了安平護送女兒,自己又怎會來?”果然過了片刻,並沒聽見竺尚父的嘯聲相應。


    楊鉦大怒道:“好個奴才,膽敢嚇我!你主人來了又怎麽樣?


    來了我也不怕他!好呀,你既然說我欺負你的小姐,我就偏要欺負她了!”揮杖蕩刀格劍,杖中夾掌,伸出手來,施展擒拿手法,就想把竺清華活捉。他最初是把林道軒當作主要的攻擊目標的,如今轉移到竺清華身上,竺清華馬上險象環生。


    安平忽地打了個哈哈,說道:“楊二先生,你定然要欺負我家小姐,那就請恕奴才無禮了!”從山坡上飛跑下來。


    楊鉦怒道:“怎麽樣?你要和我打麽?”安平道:“不敢。我隻是想把你的少爺擒了,你倘若捉了我家小姐,也好與你交換。”


    楊鉦又驚又怒,心道:“隻怕這奴才真會做了出來。”當下一聲喝道:“你敢!你不要命啦?”連忙風快的迴身,搶前兩步,把兒子抱起。


    安平其實也明知捉不到楊梵的,但卻也迫得楊鉦必須去保護兒子,這麽一來,也就暫時解了竺清華之危了。


    安平抱拳一揖,說道:“請恕小的無禮,小的為了主人,不敢也要敢了。”於是拔出了護手鉤,加入戰團,與李、竺、林、上官四人,聯手合鬥楊鉦。


    楊鉦揮杖挑開安平的護手鉤,左臂抱著兒子,掌心按著兒了背脊的“六椎穴”,一股真氣輸送進去。楊梵醒了過來,楊鉦道,“梵兒,你好點嗎?”楊梵道:“就是手臂痛得厲害。其他倒沒什麽。”楊鉦把兒子放下,說道:“好,你緊緊貼在我的背後。


    你自己敷金創藥。”他把本身真氣輸送給了兒子,楊亢是可以站得穩了。他的手臂受了創傷,但那是外飭,雖然疼痛,卻不是十分緊要。


    安平的武功比竺、李等四人都高,有他加入戰團,形勢登時改觀。本來以楊鉦的本領,即使以一敵五,也還可以稍占上風的,但如今卻是越來越感到應付為難了。


    這是因為有三個原因:一來他要保護兒子,二來他把真氣輸送給了兒子,自己的功力就減了幾分,耗掉的真氣是要經過休息才能恢複的,一時三刻之內要恢複原來的功力是不可能的了。三來他一天沒有吃過東西,若在平時,以他的內功造詣,一天不食,那也算不了什麽。但如今他是在激戰之中,體力消耗得厲害,肚子空虛,嗬就難免要受一些影響了。


    楊鉦見不是路,一聲大喝,劈空掌蕩開安平的護手鉤,青竹杖就向林道軒點去。上官紈與竺清華連忙雙劍齊上,合力助林道軒招架。不料楊怔這一招其實是以攻為守,掩護撤退的。因為他知道再戰下去,自己一定要輸。


    楊鉦把林道軒、上官紈、竺清華三人引過一邊,趁著安平的護手鉤剛剛給他蕩開,第二招未能立即發出之時,抱起兒子,馬上就逃。他雖然是消耗了許多氣功,但輕功還是在眾人之上,轉眼間就逃入了密林深處。眾人情知趕他不上,打了一個勝仗,樂得哈哈大笑,也就不去追趕他了。正是:


    少年氣正銳,合力敗強梁。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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