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相國寺的大銅鍾鳴放了。


    一百二十個大小和尚,一齊擠跪在大相國寺的後殿上麵,團團的圍在巨柱盤龍的四周。那仰視於半空中的巨龍,一爪上揚,另一爪下壓,雙目用黃綾覆蓋著。之後,至善和至仁各托一個龍睛,騰身而起三丈有餘,二人雙臂互攀在高處。於是黃綾被拉開了。


    就在這時,大殿上至空大師率領眾僧開始念著大悲經文,一殿的嗡嗡之聲。外麵的鍾聲更嘹亮了。夜空中,幾乎整個汴粱城都聽得到。


    巨柱上麵的龍頭又現出來了。所有的眾僧仰著頭,至善和至仁已將龍珠用力嵌進空洞的目眶中,刹時一片光芒夾著溜溜極光暴射出來。


    那真是令眾僧歡騰的一刻,念經之聲更加嘹亮了。


    艾慈跌坐在方丈室不開口。勞克卻在同楊剛低聲地說什麽。半晌,楊剛才把話說完。勞克笑道:“果然不出所料,你們遇上勾家的人,嗯!幹得好。”


    楊剛道:“你早料到了?”


    勞克笑笑道:“也可以說是我的安排。”


    不料,艾慈竟然冷冷地道:“你的餿主意,令我白白幹了一場,半紋銀子也沒有撈到呢!”


    勞克道:“別撈銀子了,我們能把敵人兵力分散掉,已經等於撈到大把銀子了。”


    艾慈一瞪眼,道:“怎麽說?”


    勞克道:“你怎麽又不機靈了?把敵人兵力分散,然後各個擊破,如果他們一齊來,說不定我們吃大虧,萬一死了人,你那麽多娃兒叫誰養?”


    艾慈一拍大腿,道:“真有你的。”


    大相國寺的鍾聲不響了。這時候從外表看,寺內一片沉寂,所有的和尚,大部分懷著興奮的心情入睡了。透著禪室窗子,艾慈引頸伸頭望出去,不由自語,道:“乖乖!莫非那些人兒來了?”


    一旁的勞克一楞,一口便吹熄了房中的油燈。於是三個人自窗眼望出去。


    楊剛隻瞥了一下,便低聲冷笑,道:“二位,趕快抄家夥吧!”


    艾慈道:“走,咱們先迎上去再說。”


    真快,拉開門,三個人便溜上正殿外的三尺高大台階上並肩站在一起。他們個個激昂。


    勞克雙目直視牆上翻落下來的幾條人影兒,冷冷地喝道:“各位的消息還真夠靈通.也夠快的。”


    楊剛也冷冷地說道:“而且選的時候也非常適當,不論是偷還是搶,也隻有這個時辰是最好下手的。”


    低沉地吃吃笑,丁百年一身短紮跨步走了上來。他振一振手中劍,道:“老偷兒,你真不是東西,一太早就把勾崔兩方麵人馬騙開這汴粱城,你不隻是三雙手,更是個大騙子。”


    勞克嗬嗬笑,說道:“紙上明明寫著騙他不是人,本來是他們根本就不是人,你怪誰?”他一頓又道:“要說你丁大堡主應該謝謝我才是。”丁百年沉聲道:“謝你?”


    勞克笑嘻嘻地道:“因為龍珠隻有一對,試問,若是他們兩家也一起來,龍珠到手你該怎麽分?”


    丁百年嘿嘿笑,道:“他們不要龍珠,他們隻要那小子的命。”他伸手指著艾慈。


    楊剛則嘿然冷笑道:“丁百年,八方鏢局一向對飛龍堡不簿,而且又答應按你定的利潤分成,黑道上的規矩再怎麽歪也歪不出一個理字來,想不到你們抽了成得了好處,還要中途截我的鏢,當場拆。你可曾想到過,拆鏢就是拆我的鏢局的招牌,今日大家照上麵,姓丁的,你得給楊某一個令人心悅誠服的交待。”


    丁百年嘿嘿一陣笑。


    刹時,他的人馬全都來了。丁百年嘿嘿笑道:“楊剛老兒,休待在那兒自以為是理直氣壯的指天罵地,一味的詆大爺不是,當然,我沒有把東西留下來,已經是給了你足夠的麵子了,你應該感恩圖報才是。上迴還帶子兩個和尚找上我飛龍堡,兩件寶貝都已弄到相國寺,說來說去都是你小子背後出的饅主意,你能說你不該死?”


    楊剛悲狀地斷吼道:“住口,你真的以為你就是當今道上的領袖人物了?哦呸!狗屁!你是什麽東西,你隻不過養了幾個殺手為你效命,橫行在山野小鎮上而已,你老兒就狂傲得不知道自己是老幾子,你砸了人家的招牌,斷了別人的生計,竟說別人該死,你這老兒真是太狂傲了。”


    楊剛抬手指著丁百年身後的石魁,道:“石魁,想不到你自甘墮落,投靠飛龍堡,我真為你可惜!”


    石魁頭兒一仰,道:“石某總得要找碗飯吃吧,再說人各有誌,不能相強,丁堡主出手就是四千兩銀,石某幹副總鏢頭,那得幹上多少年,總鏢頭,人都是為銀子拚命,你多包函了。”


    楊剛掄動金背刀,道:“石魁,一個人的誌節,不是用銀子可以買到的。”


    石魁嘿嘿笑道:“冠冕堂皇的話誰都會說,那當不了,也無法充饑,總鏢頭,你就省省勁吧!”


    緩緩地,丁百年身後走出兩個白發蒼蒼的老人。細看之下,正是“閻王舅”米長風夫婦。


    “誰是‘黑桃愛司’呀?”


    聲音低沉而有力,不象風燭殘年老人開的口。


    艾慈微微笑,道:“二位老仙翁,有什麽指教?”


    米長風在台階上走上兩步看,不由點點頭,道:“這娃兒透著一臉的機靈樣,比天剛那個挑吃撿喝的兒子中著多了。”


    米大娘道:“你是說殺了這小子有些可惜?”


    她頓了好一會,抬起了頭看了米長風一眼,又道:“老頭兒,別忘了,咱們趕來汴梁是幹什麽的。”


    米長風點點頭,說道:“我不會忘記的,咱們是來這兒提他的腦袋瓜迴寶山去的,怎麽會忘呢!”


    艾慈聳聳肩,笑嘻嘻地道:“我的兩位老壽星.怕已過了八十大關吧?”


    米長風糾正道:“八十五了,孩子。”


    艾慈笑笑道:“八十五的歲月有多悠久,能夠活上這麽大一把可真下容易,小子佩服之餘還透著一股的羨慕,因為二位活得老變成小,老天若再把二位退層皮,那就更年輕了。”


    米大娘沉聲道:“小子怎麽說話?”


    艾慈道:“我的米大祖奶奶,你們老皺皮下包的是一顆童子心,外幹中強,人若活過了八十,死也是閻王座上的嘉賓,單就二老火氣盛,雄心高,兩手似乎仍想沾血腥,就令人吃一驚。”


    嘿然—聲笑,米長風道:“二十五年未曾走出大門,江湖上真的烏煙瘴氣,亂七八槽,這種局麵,是需要我老人家出來大力的整治了。”


    艾慈道:“江湖上牛鬼蛇神俱成精了,既然二老拍胸出麵,可好,那就烏龜過門檻——且看二老這一翻(番)。”


    米長風拐杖沉重地一頓,道:“小害人精,老夫先拿你開刀,你可知罪?”


    艾慈大感滑稽,也覺得實在好笑,說道:“老祖宗,你說在下敝人小子我,是個小小的害人精?”


    米長風怒此道:“你還不承認?你抄了我侄兒熊天剛的家,殺了他父子兩個人,招搖撞騙,道上那個不恨你入骨?如今,你在老夫的麵前,不但不認罪反倒嘻皮笑臉,振振有詞,歪理原本不值錢,竟被你說的有三兩三,心狠手辣之外又奸滑成性,如你這種陰險小人,留在世上,還不知要有多少人受你的禍害,遭你的毒手,你想我老人家今晚會放過你嗎?”


    艾慈也火大了。他頭一偏,雙手叉在腰上,道:“嗬嗬!原來你是替熊天剛那個吃肉不吐骨頭的人來報仇的呀!小子倒是要問問,寶山城中五十多個可憐的姑娘在他開的怡紅院為他嫌大把銀子,他還不滿足,自己還在關洛道上幹獨行盜,殺人強貨,難道你這侄兒也該活得同你一樣高壽?”


    艾慈無奈地又道:“二位老仙翁,象我艾慈,隻不趕在他們的身上弄那麽一點點的油水而已,原也沒有打算要他的命,可是他們堅持一定要切我身上的肉,挖我的心肝,我這麽的年輕,誰想死,便也隻有卯足勁幹上了。”


    米長風沉聲叱道:“小子,年紀輕輕便是個害人精,你若活到八十整,那得死多少人呀,所以你別活了。”


    艾慈怒目相對道:“你二人才真是活膩了,說了半天,口沫飛滿天,一心還是要我的小命,我一路尊賢敬老,你這兩個老不死的拿我當小雞,你們別以為不得了,幹脆,大夥豁上幹吧!”


    突然,大殿的一角黑唿唿的跳出一群光頭和尚來。仔細的數一數,總有三四十個。每個和尚手持齊眉棍,一下子把場中的人圍了起來。


    “阿彌陀佛!”


    隻見,至空率領著大相國寺兩位大護法師至仁、至善,大步地走出殿來。


    至空雙掌合什,道:“米老施主別來無羔?”


    米長風舉首看過去,冷冷地道:“至空,你還沒有死?”


    至空笑道:“米施主真會說笑話,論年紀,米施主比老衲大上七八歲,排隊也還輪不到老衲呀!”


    他頓了頓,又道:“為了息事寧人,莫過於各位施土立刻離開大相國寺。”


    丁百年道:“不難,隻要交出一對龍珠來。”


    至空冷冷地道:“龍珠乃是佛門之物,經過了這次奔波,業已重歸龍體,怎好再取下交施主呢!”


    丁百年嘿嘿笑道:“佛門之物又怎麽樣?丁某並非在乎龍珠本身的價值,但不能放棄武功秘訣,老和尚,你應該明白,將絕世武功秘訣留在龍珠之內,那是對大家及武林都沒有好處的。”


    至空道:“以訛傳訛,丁施主上當了。”


    丁百年嘿嘿冷笑道:“單憑你這一句話,就想動搖了丁某人的奪寶心意,嘿嘿!沒那麽簡單。”


    至空一怔,道:“看樣子你是誌在必得了?”丁百年道:“包括那尊羅漢藍寶石在內。”


    勞克忽然笑道:“強取毫奪,打家劫舍,隻有一個想法,你的是我的,我的當然還是我的,誰苦口說個‘不’字,一刀就叫他去見閻王,到時免不了幹一場,那就動手吧。”


    米長風的拐杖一陣搗,地上的方磚碎了好幾塊,他手指艾慈,道:“小子,你是第一個,下來受死吧!”


    艾慈道:“老狗,你走下道來吧!”


    老祖宗一下子變成了老狗,氣得米長風一哆嗦,他重重地說道:“小子,我可有言在先,一出手,我們就是老夫老妻兩根杖,非把你搗爛搗碎不可。”


    勞克也笑笑道:“這下子可好了,江湖上誰都知道小子和我是焦不離盂,孟不離焦,你們來個一對夫妻擋,正好碰上了我們的合夥擋,二對二誰也不會感覺到吃虧,來吧!幹吧!”


    米大娘叱道:“別窮磨了,你們二人,我們夫妻倆,你們千軍萬馬,我們乃是夫妻倆,你們二人就出手吧!”


    米長風嘿嘿地笑道:“好!好!好!快人快語,又有自知之明,我老人家也決心給你們一個痛快。”


    “阿彌陀佛!”


    至空說道:“各位施主一定要在這大相國寺裏血流五步,橫屍當場,造成各人終身遺憾的事不成?”


    米長風—甩衣袖,冷冷地道:“至空禿驢,你既然不願割愛寶物,又不願見我老人家提走這小子的人頭,盡在那兒放屁,管鳥用。”


    他—甩手,叱道:“退一邊去,我老人家已經等不及殺人了。”


    丁百年見米長風要打頭陣,又是勁敵艾慈,心中自然就高興了。當下對自己率來的殺手,道:“大家朝後退一點,看米老夫婦先將那不知死活的小子給收拾下來。”


    勞克也動了。他沉聲地對艾慈道:“有道是,迴鍋的油條特別香,小子,今晚就來領路一下這種香的滋味吧!”


    艾慈道:“別管什麽香不香,小子見大叔這種為我兩肋插刀之舉,衷心的感動得想哭了。”


    米長風勃然大怒,未等艾慈站定,便快如附體的遊魂一般,灰影的晃蕩中已經罩上了艾慈。隻見他手中的鋼拐隻一點,便是一頓敲、砸、搗、撞、碰、打,一抬二十一式,立刻把艾慈圈在他的杖影中。利刀幻化團團堅實的刃芒,刀背盡在打上來的鋼拐上撥、擋,發出了叮叮當當打鐵聲,碎芒便也象五月花炮似的爆開來。


    艾慈聚精會神的使出一溜刀法來。不過.這一迴他一反常態,守的多,攻的卻少。原來,他在琢磨著,如何弄幾個——


    勞克兜上了米大娘。


    勞克憑著一雙肉掌幹,偶麵發出了一聲悶哼來,就是沒有艾慈這一邊那麽的熱鬧、刺激。


    勞克並不求勝,當然也不會敗。他隻是把米大娘鬥得發火了,再把她和米長風二人之間的距離拉開來,也免得這兩個老家夥來個大結合。


    勞克硬是拆散這一對老鴛鴦,逼得米大娘和丈夫各自為“政”,互不相幹,要相應更是不能。


    米長風一輪搶攻之後,艾慈未被逼退半步,老臉上真的有些掛不住了。不禁怒吼一聲。隻見他身隨杖轉,杖影虛幻,就在一路變化多端中,夾著一股揮厚力道,淩厲至極的又是一掄狠打。


    從外麵看來,那杖影銜接得密密層疊,有如一排排海上長浪,聲勢不但驚人而且又兇猛萬分。艾慈本來不退讓,他要硬打硬拚的。但,當他發覺敵人這種精猛老辣兼而有之的打法,招招實實在在沉隱兇狠,比之一般的花拳繡腿,可中用多了,也實在多了。


    於是,艾慈陡然彈起三丈高,利刀便也撒出了一片極光流閃,自米長風的頭頂飛掠過去,聲勢駭人。


    米長風乃是識貨行家,大吼了一聲,一拐刺向上空,身隨艾慈去向,橫跨一大步,好象隻等艾慈落下來,便要搗他個措手不及了。然而艾慈卻在電光石火中,己覷準敵人企圖,不等敵人站穩腳步,便已下壓身子,從敵人左側落下來。


    米長風嘿嘿一聲撩杖後打,左腳後抽,連打帶躲,盡是恰到好處,不偏不歪的最好佳作。


    不料,艾慈就好象是米長風肚裏的蛔蟲一樣,他捏拿住米長風的意念,就等於拉住了敵人的小辮子一樣。


    就在米長風一拐打空,他卻使了個空翻,又自敵人頭上翻過去,利刀便也在此時平削而帶起一蓬血雨。


    他在躲閃中刺??敵人,用的正是刀譜上最難的那招“普渡眾生”。


    血自米長風的右臂流出,老家夥的血還真不少,灑子一地。


    一聲破空淒厲大叫,米長風雙手緊抓拐杖東搖西晃,就是不願倒下去。


    在此同時,和勞克拚命的米大娘卻仍然對空手搏鬥的勞克沒有辦法。


    勞克就是用他那傲視江湖的“八步遊魂”,盡在米大娘的四周悠悠蕩蕩,幾乎弄得老太婆眼花了亂。


    米大娘聞得丈夫的叫,收起拐杖便撲向艾慈,不料勞克借機在她身側一晃,鐵拐已落入勞克手中。


    米大娘火大了。她尖叫著一飛衝天。一個筋鬥到了丈夫身邊,正好扶住了搖搖欲墜的米長風。她的雙手一托,米長風已歪在她懷裏。米長風已暈過去了。米大娘一把抱住米長風,也不管丈夫正在流血,頭也不迴越過人群,翻過了寺牆,轉眼之間不見了。


    和尚們不會出手攔,就是艾慈也不會出手的。


    誰也看得出來米長風傷的真不輕,以後是死是活,難下定論,不過米大娘對她大妹子已經有交待了。


    丁百年本是指望著米長風一舉砍倒艾慈的。


    剛剛開始的時候,米長風的架式還真叫丁百年“魔心大悅”,卻不料老一輩的玩意兒久藏生鏽,不太靈光了。


    二十來個迴,便已血光崩現了。


    勞克手上抓住米大娘的拐杖,本想擲還給米大娘,但見米大娘抱起米長風越牆而去,心中便生起了無限的感觸來。


    丁百年這時候才看到勞克的真麵目。他重重地道:“老偷兒,本堡主看走眼了,想不到你還真深藏不露,天山八步遊魂,你是在哪兒偷學來的?”


    勞克嗬嗬笑道:“丁大堡主,什麽是八步遊魂?你別逗趣了,老愉兒隻是用上七手八腳看家本領而已,認真說來,在咱們偷字界中,能使出七手八腳、也算是尖而尖的高手,如此而已,如果真刀真槍,那得看我的小夥計‘黑桃愛司’的了。”


    但丁百年的心裏已經很明白了,勞克的武功可是不比那黑桃愛司小子差,也許他比那小子更難對付。


    隻聽,丁百年冷冷哼道:“不管什麽八步遊魂,什麽七手八腳,今夜總得拚出個結果來,拋開生死榮辱,何妨來一次玉石俱焚。”


    楊剛厲聲道:“丁百年,少在那兒慷慨激昂,咱們先算一算拆鏢的舊帳吧!”


    丁百年嘿嘿冷笑道:“楊剛,老夫看你是在為和尚們包攬是非了,也罷,老夫就成全你。”


    他迴頭對賀天鵬和於上雲道:“你二人進寺奪取龍珠,卜總管、齊副總管力阻老偷兒和艾慈那小子,石魁抵擋眾和尚,如有阻擋,格殺勿論。”


    他一口氣將任務分配完,便揮劍指向楊剛。劍身發出“嗡嗡”之聲。隻見三朵劍花品字形指向楊剛胸前主大要穴。


    楊剛金背刀進射出一片金芒,刀背刀刃交替上下翻轉,一溜的演出推、搗、撩、撥。轉眼間,刀身已十八翻,硬生生將丁百年的三招十八式阻於一層層的金光之外。


    兩個人交上手,立刻盡展所學,深厚的武功,加上搏擊的經驗,而使得二人在一時間難分勝負。


    賀天鵬和於上雲揮動兵刃往寺內殺,至善和至仁也迎了上去,力阻其攻勢,四個人就在台階上狠幹起來。


    卜在冬和齊中嶽二人打橫攔住了艾慈和勞克二人,卻並未立刻出手。


    勞克嗬嗬笑道:“這是在打群架,投意思,沒意思,你小子一人去玩吧,我陪大和尚喝茶去。”


    艾慈伸手讓,道:“大叔請,怒不送。”


    勞克衝著虎目圓眼的卜在冬咧嘴笑,緩步走向台階上,徑直來到至空麵前,道:“大和尚,喝茶去吧!”


    “勞施主請!”


    這二人正往大殿內走。


    賀天鵬暴喝一聲:“哪裏走!”他五指似爪,出掌如風,好象是他的絕括“撕破天”。


    他本來正和至仁交手,才不過五招,發覺勞克和至空要往寺內走,唯恐二人去隱藏龍珠,硬是拋下至仁,便撲過來。


    賀天鵬的右刀劈左手抓,眼看就要擊中至空,卻不料至空雙肩一垂,並不當一迴事,仍然舉步往前走。


    就在這時侯。勞克斜身出掌交互前伸,宛如老鴨振翅水麵走一般,那麽巧妙的擦著賀天鵬的身邊閃過。


    賀天鵬幾乎已經得手了。但突然右腕一麻,砍刀“當!”一聲跌落地上,接著便是右腿彎一屈,人已匍匐在地上了。


    看去就象是跪在至空麵前似的,一時間站不起來了。


    突然,四把飛刀進射過來。正射向勞克落腳的地方。


    四把飛刀實在快,也出於勞克想象外,等他發覺,飛刀已至身前不足兩尺遠。


    “叭”一聲,勞克正應了他說的七手八腳.隻見他手舞足蹈,身子猛搖,勉強躲過了飛刀,但雙掌已滴血不已。


    勞克對雙手的保護,比對任何部位都要小心,如今拍落四把飛刀而使雙手滴血,真是心痛不已。不由高聲對艾慈大吼,道:“小子,你在搞什麽明堂?吃冤枉糧呀!”


    艾慈當然知道大叔在吼他,隻是當“飛刀手”齊中嶽的飛刀出手以後,他才看到,因為齊中嶽是躲在卜在冬身後發刀,他未看到。


    艾慈發現大叔的手在滴血,不由大怒,早按不住心頭火起,怒叱道:“佛渡有緣人,老子專殺黑心的,我說兒,拿命來吧!”


    利刀不見閃耀。直向敵人的大砍刀點過去。


    卜在冬的大砍刀一圈疾砍,而齊中嶽的四把飛刀也抖然出手了,他的人也跟著翻向艾慈的後麵,就在他尚未落地前,又是兩把飛刀出手,好象要把艾慈弄成個馬蜂窩了。


    艾慈的身子前麵,利刀不見閃耀,那隻是誘招,逼使卜在冬的大砍刀走位,也同時引誘齊中嶽的身形暴露,然後他才對推敵人的去路再下殺手。


    果然卜在冬的砍刀上撩,而齊中嶽已將兩飛刀打出。


    艾慈使了一招雲裏翻、人自卜在冬的右上方掠過,落地半旋,巧妙的又擊落追來的兩把飛刀。於是,雙方隻是換了個方向,仍然呈敵對狀態。不過,艾慈可不再等敵人再拔出飛刀,一聲虎吼,直如天外流星,攻勢之快無以倫比,那種架式,果然氣勢如虹可吞沒河山。


    隻見他的利刀撒出一片流光,那幾手追迴逝去時光般刀藝就在他龍吟虎嘯暴喝中,突然“噗嗤”之聲連著響。接著血花四濺。


    三個拚鬥的人,宛似成子要好哥們似的,竟一下子的聚擾在一塊兒了。


    三個人都是彎腰直瞪眼,眼迷十色的樣子。


    艾慈的利刀擔在手上幾乎握不穩了。


    他的刀尖夠快,刺在卜在冬的肚皮又疾刺人齊中嶽的胸上。但他以為人的肚皮被刺破應該不會出刀了,然而卜在冬就在肚皮被刺的刹那,揮動子砍刀。


    艾慈未躲過卜在冬的砍刀的最後一擊。


    他應該躲得過的,如果他不在最後的一刻貪攻,如果他殺了卜在冬以後速閃,他絕對不會挨上冤枉的一刀。而卜在冬在利刀入腹的瞬間,狠命的一刀刺向艾慈的心窩。


    艾慈總算眼疾手快,他猛一偏上身,砍刀劃過前腳,帶起一道血。而砍刀微彎刀尖便已洞穿他的左臂。


    卜在冬的眼也直了。他再也沒有力氣去刺第二刀,他甚至連拔刀的力氣也沒有了,隻一個勁的張著大嘴巴。


    另一麵,齊中嶽也卯上了。他不打算再有活命的機會,他在胸腔被利刀刺進去的刹那,一把飛刀已不及出手而狠狠的刺向艾慈的肩頭。


    那隻是一杷三寸飛刀,如果是匕首,艾慈也完了。


    半旋身,艾慈閃退三大步,他看著兩個敵人往地上倒下去,他的麵色木然。


    立刻,就見幾個大和尚撲上來抱住他,急急的把他抱進大殿中。


    一路上,艾慈的鮮血往下滴。他毫無反應,也沒有表示。因為他十分清楚,殺人的也準備被人殺,打人的也免不了被人打,這就是江湖上的平常事。


    這時候,在台階上拚殺的於上雲,已被至善和至仁搶攻合擊,殺得披頭散發。


    他和賀天鵬根本走不出大殿的門。


    如今賀天鵬仍然跪在地上起不來,幹瞪著一雙豹眼。


    而於上雲也已經強弩之末,就在他的長劍平掃出一招“野戰八方”,想逼退敵人的時侯,不料至仁的佛珠已穿過劍幕絞上劍身。


    至仁手腕猛抖,至善更不怠慢,施出一招“鎖五龍”,也把佛珠繞上敵人劍身。


    兩串佛珠用力收,便聞得“哢”一聲響,於上雲劍斷了,就是右手捏劍的地方也隱隱發出斷骨聲。


    他的劍落了,右腕也垂下難以上提。


    於上雲粉麵一寒,強忍著徹骨錐心的疼痛,立刻雙足暴抬,連環踢出,卻又被至仁佛珠疾繞,抖手奮力一送,就被掉出三丈外的台階下。


    那地方正是丁百年和楊剛二人搏殺的地方。


    那楊剛和丁百年一掄對殺,二人早巳成了血人。但丁百年似稍占了上風,因為楊剛本是以雙手捏刀,猛攻猛劈。如今已是右臂下垂,血染衣衫,全仗右手掄刀抵抗,而丁百年不時地冷笑,肩頭淌血隻是被楊剛削去一點皮肉,並不影響他的搏鬥。


    但就在於上雲被掉到丁百年足前,石魁一個箭步跳到了丁百年身邊,急切地道:“堡主快進去奪取龍珠,姓楊的由我對付。”


    丁百年迴顧望向台階上,正感一怔之時,突然,長髯抖動,身子前傾,“哇”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他暴伸左手,一指石魁,道:“你……你……”


    “咚!”丁百年倒在磚地上,他雙目暴睜,滿臉迷惘,死不瞑目。


    楊剛餘怒未息,一腳蹋在於上雲的頭頂上,就象蹋一個燜西瓜,隻是西爪裏是紅色的,於上雲的頭殼裏流出的是白的。


    於上雲叫也並未叫出口,就死在丁百年身邊,好象是伴隨他主子同赴陰曹地府了。


    丁百年的身子被推向仰麵,胸口上隻見一支刀柄,那是石魁刺進去的。


    出刀疾閃,但丁百年連追殺石魁的機會也沒有了。


    結局是淒慘的。有時侯淒慘的結局未免不是一種重新自我。因為既然淒慘的結局無可避免,那就去麵對淒慘,去闖破難關,為未來再重訂新生。


    江湖生涯本就是你爭我奪,其結果就是一種無奈。


    “飛天蜈蚣”丁百年不一定要那—對龍珠,他要的是一口霸氣。如果他能將龍珠鑲在他大廳中巨柱的龍目上,那就表示他有力量領袖武林,就好象他把那尊三尺高的羅漢藍寶石明擺在大廳上炫耀一樣。


    丁百年就以為自己高人一等,所以他明敞著來到大相國寺豪奪。


    他要在血腥中追求榮耀,隻可惜他太把自己的力量估高了。


    天亮了。


    從大相國寺裏緩緩地馳出一輛篷車,車門前坐個虯髯大漢,他一手挽韁,一手掛吊在脖子上。這個人還傷的不輕。


    再看看那輛馬車,前後車簾用繩子串連著,密密的看不著車內是什麽。


    篷車馳出南門往西了。西方正是赤陽鎮。然而西方也被人稱之為“極樂世界”。因為篷車內放了四具屍體,而四具屍體也正是飛龍堡堡主丁百年,飛龍堡的兩位總管卜在冬和齊中嶽,以及飛龍堡殺手於上雲。


    車前坐的是賀天鵬。淚眼汪汪,他那來時不可一世的威猛樣,便也隨著轆轆遠去的車聲消失在一片黃色的原野中了。


    這一迴艾慈可傷得真不輕。


    卜在冬的砍刀比剃頭刀還要鋒利,左胸上的半尺刀口,三根肋骨也露出來了,翻卷的血肉紅嘟嘟的,令人看子起雞皮疙瘩。


    左臂貫穿的一刀,還不知大筋斷了投有,而肩頭上插的那把飛刀,還好未插進肩窩裏,全被肩胛骨承受住了,這也算不幸中的萬幸子。


    就算他萬幸,但也會在睡夢中痛醒過來。


    三天後,楊剛和石魁迴轉的時候,曾到艾慈床前辭行。


    隻見艾慧在發高燒,隻是把頭轉向楊剛和石魁二人,目去幾下無神的大眼睛而已。


    自從艾慈重傷後,真可憐了紅心老克。勞克坐在艾慈的床前,他雙目紅腫,布滿了血絲,那可不是哭紅的,他已兩個日夜未合眼了。他還真怕艾慈棄他而去。萬一如此,他怎好向王家姐妹交待?


    至空甚懂醫理,低聲地對勞克道:“兩天來未有任何變化,就等熱一退去,艾小施主就會好多了。”


    他一頓又道:“小施主身子骨硬實,不出一月,會重新奔弛於江湖上了。”


    勞克麵無表情道:“他小子如果撒手西去極樂,丟下那麽三兩處爛攤子,那可怎麽得了。”


    至空笑道:“小施主菩薩的心腸,我佛必然保佑,勞施主盡管放心,倒是你雙手的刀傷,也該換藥了。”


    勞克雙手纏著巾,但心痛比手痛更為厲害,他哪想得到大相國寺一場拚鬥,他和艾慈雙雙掛彩,這要是勾崔一家也在,那還了得。


    不過,他想到經這一戰,關洛道上將會太平許多年了。


    他想著想著也笑了起來。


    果然,第三天艾慈的高燒退了。


    他開始竭著老山人參湯,吃著至空為他配的藥。


    最高興的還是勞克,因為他有許多話要對艾慈說,也有許多事情等著二人合作呢!


    艾慈有點兒想家了。他想著寶山城住的兩個嬌妻。兩個嬌妻都比他大,可是老婆大幾歲,丈夫當寶貝,如果他迴去養傷,王家姐妹一定侍侯得比這兒的和尚舒服得多,傷也好得快多了。


    秋陽升天。天空蔚藍。微弱西風下,偶而掀起地上落葉滾滾。


    人心也在滾動,艾慈新婚不久,在重傷之後最想家。


    他也想山中兩處寺廟中的娃兒們,多少天末去看他們了,娃兒們定在翹首盼望了。


    勞克在馬上無表情地道:“小子,如果我是你,寧願先迴赤陽,先在小三船上養好身子再迴去。”


    “為什麽?”


    “你看你這一身傷痕累累,元氣大傷而且還流了不少的血,成了個空架子,怎能經得住那火鳥燃燒呀!”


    艾慈拍拍口袋,笑道:“你不知道,至空大師送小子靈符一道,我什麽也不怕。”


    兩個人又開始笑話逗趣了。


    艾慈還來了一段梆子陡,叫勞克笑歪了嘴。


    二人終於迴到了寶山城。


    當二人緩緩騎馬來到寶山城南門牆邊的王家飯店前,發現老嶽父正和別人坐在桌邊話家常。


    一見艾慈變了個人似的那麽的幹瘦麵黃,王老頭還真大吃一驚,他重重地道:“大夥正盼你迴來過中秋節呢!”


    王家姐妹聽了忙從店裏走出來。


    一看艾慈模樣,王小倩鼻子一酸,道:“你是怎麽變成了這樣子了?”


    她的淚水真快,一下子便流滿兩腮。


    勞克道:“這一迴他傷的不輕,我把他送迴來,一定看牢他,別叫他再往外麵玩命了。”


    艾慈哪能安得住心呢?


    他還有那麽多娃兒在等著他呢!


    就在兩個嬌妻細心的規勸下,過了中秋,人已好得就象個沒事人似的,什麽火鳥的,狗屁。


    不過,他還是被兩個大妻拖住不放,直到又過了一個月,他們才往大山裏奔去。


    這一迴,連上心庵的女娃兒們也知道勞爺爺和艾大哥一齊來了。


    遙望著附近層巒疊峰,澗穀幽泉,風光黛波,鬆杉遮天,山禽脆鳴,王氏姐妹依偎著艾慈,看著美麗的風光,直如天上人間,就是神仙般的生活也不過如此。


    艾慈滿懷愜意,左擁右抱笑眯眯的。


    突然——


    附近傳來勞克的聲音,道:“小子,我老人家先走了。”


    艾慈猛一怔,道:“大叔要走?”


    勞克道:“老克不想叫艾慈吃掉,所以我要走了。”


    艾慈笑道:“什麽意思?”


    勞克道:“五五分帳我也覺得吃虧呀!”


    艾慈已知道勞克的銀子也花在這兩個寺廟裏,使高聲道:“若不五五分帳,你要怎麽分?”


    勞克的聲音微微傳來,道:“我獨吞。”


    艾慈立刻明白,獨吞就是不分,銀子自己去弄,又何必再分?


    他立刻大聲道:“大叔,就依你的,三兩天我去赤陽三道彎找你,等著我喲!”


    沒有迴音。


    但艾慈心中明白,勞大叔一定是趕迴調教小三去了。


    (全書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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