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長空目睹之下,呆了一呆。


    冷森森的,他臉上帶起了一抹苦笑_


    “這個梁子解不開了……”他訥訥說道:“無論你跑到天涯海角,紅雲幫的人,也放不過你……。”


    說時目光轉向一旁的潘棟看了一眼,忽然他呆了一呆,那雙眼睛,竟自盯在一旁潘棟所乘騎的黃馬身上,這個突然的發現,使他猝然有所警覺。


    “……雁先生……!?”


    潘棟心裏一驚,不用說,這碼子事又擊在了雁先生的頭上,真個從何說起?


    郝長空猝然間像是明白了一切。


    “原來你們……?”他的眼睛轉向灰衣少女,臉上恍然若釋地道:“你……也是?你們原來是雁先生……這就……難怪了!”


    潘棟怒叱一聲道:“胡說——”


    卻是灰衣姑娘插口笑道:“你知道就好,為此我饒你一死,迴去轉告姓金的,要他就此收山,或可免於一死,要不然……,他這個寶貝徒弟可就是他未來下場,你走吧!”


    “紫麵神梟”郝長空喝風似的一陣子怪笑,真個聲如“梟”啼,簡直比哭還難聽。


    “好——我就謝謝啦!”


    他雖然身負重傷,卻也不願人前示弱,話聲出口,身子一擰,“鑽天鷂子”也似拔空而起,一逕向著坡下落身而去——卻是落地不穩,一連打了兩個踉蹌,仍是跌了一跤。


    此刻這位紅雲幫的“五當家的”,實是極其狼藉,早已不複先時威風。


    隻見他踉踉蹌蹌來到已死的管昭麵前,自其胸上拔下了那柄致其為死的短刃,蹣跚著轉身上了馬,頭也不迴地這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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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一陣子,潘棟瞧著她,一句話也沒有說。


    在他感覺裏,這個姓“聶”的姑娘,實在是透著“玄”,剛才鬧的不歡而散,不旋踵間,她卻又現身而出,而且救了自己。


    她又為了什麽……?


    眼前人影一閃,灰衣少女已站立當前。


    潘棟原想說上幾句感激的話,一來太“俗”了,再者前此刻雙方還曾拿刀動杖,一轉眼又出口道謝,簡直形同兒戲,幹脆什麽也不說,臉上頗似尷尬。


    “我們又碰著了!”


    “嗯!”潘棟不得不點了一下頭:“謝謝你……”


    “別客氣!”灰衣少女說:“這件閑事我原來是不預備多管的,實在是恨透了那個姓管的……生怕他又跑了,才不得不現身出來!”


    “現身出來?”潘棟一驚道:“這麽說你一直都在……暗中跟著我?”


    灰衣少女微微一笑。


    潘棟甚至於可以清楚地看見她微微上翹略呈弧度的嘴角,似乎含蓄著一些稚氣,卻是很美。


    頓時,潘棟大為緊張,一想到身邊無時無刻有個人跟著、監視著自己的一切,卻是大大不是滋味。


    “你……這又為了什麽?”


    “不為什麽,”灰衣少女收斂笑容道:“隻是湊巧了走在一條路上,你放心,我可沒有偷偷跟人的癮。”


    潘棟這才略釋寬懷。不自然地道:“剛才那個姓管的,真的有這麽壞?”


    灰衣少女一笑:“難道我還說謊?”


    潘棟說:“你錯會我的意了,隻是這麽一來,與紅雲幫結下了深仇大怨,值不值得?”


    “有什麽值不值得?這不過是早晚的事情,再說——”她像是又笑了:“既然有雁先生出麵,你又何必擔心!?”


    潘棟忍不住道:“正是因為雁先生介入這裏麵,我才擔心,據我所知,雁先生是不太願意管人家閑事的,更何況這件事原是與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灰衣少女聽到這裏,忍不住低頭“咕咕!”地笑了。


    這就更使得潘棟諱莫如深,隻是呆呆地看著她,心裏越是弄不清對方到底是個什麽來頭?


    灰衣少女收斂笑聲,抬頭看著他道:“你想知道為什麽?”


    潘棟抱拳道:“正要請問。”


    “那是因為姓金的老頭子,天不怕、地不怕,在這個世界上隻怕一個人——你猜是誰?”


    “難道說是雁先生……?”


    “對了!”灰衣少女調侃道:“你真聰明!”


    接著她又道:“還有,借你馬的那個雁先生,更是一個怪人!”


    “怪人?”


    “當然……”灰衣少女說:“你也知道他從來不願管人家閑事?他簡直是膽小怕事……其實以他的身份武功來說,他大可不必,他卻是……真正氣人!”


    “姑娘是說——!?”


    灰衣少女看著他,緩緩說道:“剛才我說紅雲幫主金老頭最怕的一個人是他,你可知道他老人家也怕一個人麽?”


    “是……誰?”


    “不告訴你!”灰衣少女說:“你慢慢想吧……不過,他們這幾個武林中頂兒尖兒的人物,常常都很會保護自己,除非萬不得已,輕易也不會彼此開罪,一旦有了衝突接觸,卻又是誰也不甘心落後服輸……真是微妙極了……”


    潘棟不覺對她離奇的身份,大是存疑。卻是這個姑娘偏是行蹤詭異,不欲為人看破行藏,讓人莫測其行止虛實。


    若是以先前她對付紅雲幫出手來看,實在是個出身正道的人,似乎不應再以敵意視之,再說她也確是有恩於己,這麽想,不由對她立時頻生出許多好感,更何況“卿本佳人,麗質天生”,一時間眸子裏便自顯示出和悅向往神色。


    “聶姑娘!”潘棟前進了一步:“我能知道你的名字麽?”


    灰衣少女微微搖了一下頭,說了個“不!”字,卻似立刻又改了初衷——


    “你……你真的想要知道?”她說:“我的名字對你這麽重要?”


    說時,她雙手輕分,把遮在眼前的垂簾分了開來,頓時,潘棟接觸到了一張美麗的笑靨,尤其是她的眼睛,更似含蓄著柔情萬縷。彼此也不過數麵之緣,可是在眼前趨於理性的交談裏,突然像是拉近了彼此的距離,使他感覺到了一種親切。


    忽然他對眼前這個姑娘綻生出無限好奇,急於想獲知她的一切……


    諦聽之下,不假深思,他立刻點頭道:“是……的……很重要!”


    “很重要!?”


    灰衣少女重複了一句,一霎間眼睛裏閃出了亮光。


    潘棟不覺臉上微微一紅,一時無言以答。


    “你怎麽不說話?”逗趣樣地向他瞟著,她似笑又嗔地說:“你要知道,這兩年我行走江湖,還沒有人知道我的名字……其實知道我姓‘聶’的,也是微乎其微……不過——”


    笑了一下,她款款大方地道:“如果你真的想要知道,我當然可以告訴你……若隻是順口問問,不往心裏麵放,那就大可不必!”


    說到“心裏麵放”四個字時,她亦不禁麵現紅暈,紅霞一現,隨即又趨於自然。


    女孩子家似乎永遠那麽心思靈巧,在說這幾句話時,她清澈的眼神,直看向潘棟的臉,更似連他的“心”也已透穿。


    潘棟很少與女孩子打交道,頓時心理忐忑,臉也紅了。


    “你……”窘笑了一下,他強自鎮定道:“我隻是很想知道,倒也沒有其他的意思。”


    “很想知道……?”


    潘棟又是臉上一紅,心裏忖著,糟了,難到我又說錯了話?


    灰衣少女笑了笑,“好吧,那我就告訴你,我叫‘聶紅’,名字很土,你可別笑!”


    潘棟重複了一遍,欣然道:“我記住了!”


    “這是你第一次問女孩子的名字?”


    “這……?”


    忽然被她這麽一問,潘棟一時不知怎麽迴答才好。


    聶紅笑道:“別急,我隻是隨便問問——嗯,對了,在我以前,你有沒有認識過別的女孩子?”


    又是個突如其來的問題,使得潘棟不知何以迴答。一時間頗是猶豫。


    “這——你為什麽要這麽問……?”


    “因為……”聶紅搖頭一笑,“算了,你當然可以不要迴答,如果你感覺不便的話——”


    “那倒沒有……”潘棟想了想答道:“我這一生顛沛流離,人窮誌短,你以為會有姑娘人家願意理我?不——”他搖搖頭:“沒有,一個也沒有!”


    “難道我不算?”


    聶紅的眼睛裏在笑,模樣更加可人。


    潘棟含笑道:“對不起,我是說除了你以外!”


    “真的?”


    “當然——”


    “哼——”聶紅眼晴裏交織著懸疑:“你再想想!”


    這倒使得他為之一怔,再想,過去歲月裏,確實不曾有任何要好的姑娘,聶紅這般表情,竟好像他是在說慌似的,一時為之大惑不解。


    聶紅見狀,像是有些意外,含笑道:“真的沒有?你再想想看,才認識不久,難道你會忘了?”


    “啊——”潘棟忽然想起來道:“你是說……杏兒姑娘?”


    “這就對了……”


    嘴裏說時,眼睛瞬也不瞬地向他盯著,“杏兒姑娘我可不知道,反正……人家心裏可惦記著你呢?你總不會……”


    聽見杏兒的消息,確令他無限關懷!


    “她怎麽了?現在在哪裏?”


    聶紅微微一笑:“你看,剛才你還說不認識她,現在卻話又多了。”


    潘棟哪裏體會得出她的弦外之音?這幾天他也曾為著杏兒的安危而擔憂,隻以自顧不暇,也隻是心裏掛念而已,現在忽然聽見了她的消息,自是極表關切。


    “她的處境很危險……自己卻不知道……”聶紅輕輕牽動嘴角說道:“而且……好吧,現在你來了,也就沒我什麽事了!”


    聶紅一笑:“這裏麵關鍵,極是詭異曲折,說也說不清,反正我忠告你一句,自己要特別小心就是了,不要救人不成,自己反倒身受其害,那可就不妙……”


    說完掉頭就走。


    潘棟道:“姑娘留步!”


    聶紅迴身道:“她就在前麵縣城,天河客棧。你快去吧,去晚了也許就見不著她了!”


    “她在哪裏……?”潘棟微感吃驚問道:“為什麽你說她處境危險?”


    “難道你還不知道?”


    “知道什麽?”


    “你——?”聶紅看著他,微微一笑:“你以為那個姓嶽的真的是好人?”


    “當然不是……”


    這一點潘棟早已省察,隻由他對嶽杏兒的卑鄙行為即可證實。左不成這個嶽天祥仍圖對杏兒不利?還有什麽更鄙賤的下流伎倆不成?


    心裏一經著念,頓時熱血沸騰——


    “你是說,那個嶽天祥又找著了她?”


    末後這句話使得潘棟為之心裏一驚,驚愣的當兒,聶紅已掉身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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