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良笠見莊玲癡癡望著姓齊的少年,便知道小姐對那姓齊的頗有好感,臉上不由露出神秘笑意,莊玲見齊天心漸漸走遠,心中仿佛失落了一樣頂關切的東西,她迴頭一瞧,杜公公笑意來混,心下不由得十分羞愧,她乃是嬌縱已慣之人,當下喚道:“杜公公,你笑什麽?”


    杜良笠支吾道:“這姓胡的幾代橫霸口北已百十年,想不到被這少年像喪家之犬一般夾尾而逃,真是天網恢恢,惡有惡報。”


    莊玲道:“這皮貨堆集如山,價值何止千萬,一刻之間,均變成無主之物,杜公公你說一個人要這許多錢幹嗎?”


    杜良笠歎口氣道:“財富權勢迷人心竅,世上又有幾人能瞧得透,小姐你年紀太輕,不說也罷。”


    莊玲一嘟嘴道:“又是說年紀太輕,杜公公,我要長得多大了,才能不算是小孩子?”


    杜良笠含笑不語,半晌才道:“小姐你來此不是要選購一件皮裘嗎?放下這無主之貨,任你隨手取拿便是。”


    這時院中人聲喧雜,那些夥計見東家被人趕走,平日他受東家刻薄,此刻反有喜悅之感,隻求趕快將所經營之貨脫手,撈上一大筆也好另尋生計,是以不管皮貨品質,紛紛以二十兩銀子一件出售,那遠道而來的皮貨商人,眼前如此便宜可圖,都拚命搶購,是以秩序大亂。


    莊玲皺皺眉道:“這些都是凡品,要是有那銀灰鄧裘,倒可以弄上一件。”


    杜良笠一眼看中一件墨色狐背拚成之外裘,他一摸囊中取出一錠大銀,足足有五十兩重,隨手丟在櫃桌之上,取下那皮裘,扶著莊玲從人叢中擠出。


    杜良笠心道:“小姐人白如玉,穿上這墨色衣襟,更顯得明豔。”


    口中卻不停地道:“穿件皮裘禦寒也是好的,這皮裘如按常價,隻怕在五百兩左右哩!”


    他目光極是犀利,這皮裘標值正是五百六十兩白銀。莊玲嚷道:“杜公公,你真羅嗦,你這樣拾破爛一樣揀了便宜貨,哪個要穿才怪哩!”


    杜良笠含笑道:“小姐,咱們漂泊在外,一切都得將就些。”


    莊玲氣道:“這也將就,那也將就,上次在北京城外,那幾個無賴官家少年欺侮到我頭上來,你不但不出手教訓他們,反而向那些壞蛋賠禮,這種便宜貨,我……這我可受不下了。”


    杜良笠不知她又為何突然發脾氣,隻好柔聲道:“好,好,小姐不穿就不穿,等以後有機會碰上那姓齊的少年,問問他身上那銀裘是哪裏買來,老奴拚著老命也替小姐弄上一件來。”


    莊玲也不知為什麽會突然發火,她惱怒那姓齊的少年粗心大意,又覺得自己衣上寒酸不能和別人相比,不由亂使性子,將一肚子火發泄在杜公公身上。


    她瞟了杜公公一眼,隻見他白發蕭蕭,麵上皺紋深刻,仆仆風塵,心中忽感不忍,對於適才使氣也覺甚是漸愧,但她是做慣了大小姐,要想說一句表示歉意的話,竟是難比登天,隻有嗔笑道:“這兒沒有什麽熱鬧可瞧的了,咱們這就去罷。”


    杜良笠心中一鬆,望著莊玲又喜又噴的模樣,心中一震,多年前那熟悉的影子又浮在眼前,依稀間有幾分和莊玲一樣。


    兩人漫步走出胡家老店,杜良笠忽道:“那姓齊的少年不知究竟是何路數,瞧他手麵闊綽,就是王孫公子也是望塵莫及,偏他武功又深不可測,真令人猜不透了。”


    莊玲漫聲道:“杜公公,那姓胡的惡霸看樣子極是精悍,他會這麽一走了之嗎?”


    杜良笠沉思半晌道:“這事隻怕不會如此簡單,好在那姓齊的武功高強,別人也奈何他不得。”


    莊玲不語,暗中放心不少。兩人走迴客店,吃過了飯,休息一會,杜良笠道:“咱們既要定居張家口,先得找幢房子才成,目下閑著無事,小姐好生休息,待老奴去瞧瞧。”


    莊玲道:“我不累,我也要去。”


    杜良笠無奈,隻得依她,才一走出門,隻見街道上兩人疾奔而來,杜良笠眼快,他拖著莊玲閃向暗處,自言自語低聲道:“”那兩個主兒又來了,真是怪事,明明往中原跑,怎的又折轉了迴來,難不成……”


    他心中一凜,耳畔莊玲低聲道:“又是董其心那小賊和勝藍的叫化頭嗎?”


    杜良笠點點頭,莊珍道:“我要去問一問這小賊,咱們見他可憐,好生生地收留他,他卻為什麽要害爹爹。”


    杜良笠壓低嗓子道:“小姐千萬莫魯莽,報仇之事不急於此時。”


    這時董其心、藍文侯已走進客店。藍文侯道:“小兄弟,那人機智已極,咱們一路上跟蹤而來,竟吃他走脫,今晚就是搜遍這張家口,好歹也要將那廝尋出。”


    董其心道:“大哥身有急事,為小弟私事又來迴奔波,小弟何能心安,那廝手腳雖是賊滑,但小弟自認尚能對付,大哥你還是快趕迴開封去處理正事為妥。”


    藍文侯哈哈笑道:“小兄弟你怎麽扭扭捏捏起來了,大哥怎會和你講客氣,你追趕那人,可看清他麵孔沒有?”


    董其心道:“雖未看清他麵孔,但是他身形小弟再怎麽也不會認錯,大哥,這人與小弟心中之私,隻怕大有關係,小弟知他姓秦,與另一姓梁的兩人蒙了麵在莊人儀的家中作客,那個姓梁的已經死了……奇的是這娃奏的獨臂我分明看見他已死在管目神睛的金針下了,怎麽又複活了。”


    藍文侯久走江湖,並不追問其心的身世秘密,兩人雖則結伴千裏,成了披肝瀝膽的義氣朋友,但藍文侯對這神秘出奇的小兄弟,仍然覺得是一個謎。


    藍文侯沉吟片刻道:“適才天黑在城外我追趕他時,在月光下總算看清他的麵孔,這事實在太奇,倒教大哥不敢相信了。”


    董其心道:“大哥有什麽發現?”


    藍文侯道:“此人竟和昔年江湖上人人聞之喪膽的一個人物長得極為相似,如果真正是他,不是大哥泄氣,小兄弟你武功雖比大哥高明數倍,但絕不是那入敵手。”


    董其心緊張問道:“大哥你說的是誰?”


    藍文侯一個一個字慢慢地道:“小兄弟你可聽過地煞董無公。”


    董其心中大震,那在暗處的杜良笠也是一凜,身子不由微微打顫。


    董其心略一沉吟,不覺恍然大悟,他縱聲笑道:“這人平常總是蒙麵,這隻怕不是他的真麵孔哩!”


    藍文侯哦了聲道:“這樣說來,他是偽裝了。”


    董其心忖道:“這姓梁的好好在莊人儀莊院中,忽然失了蹤跡,隻怕是偷了一具麵具,想要實行什麽陰謀。”


    藍文侯又道:“如果真是如此,大哥倒有段事親身目睹,與今日之事頗是相似。”


    他兩人說著說著,不由走進客店,藍文侯向掌櫃要了一間房子,和董其心走了進去,杜良笠向莊玲遞了個眼色,兩人便偷偷溜了出去。


    藍文侯坐下來道:“江湖上人人傳說地煞董無公性子瘋癲,嗜殺若狂,其實人言傳說,卻也未必令人全信。”


    董其心見他談論到父親之事,不由聚精會神,傾耳而聽。藍文侯道:“那年我丐幫剛剛在無錫開完三年一次的大會,我這個叫花頭兒交待完了眾人請事,樂得清閑數目,遊曆一下這天下第二大潮。放舟碧波,忽見遠遠風馳電疾行來了一條小舟,才一眨眼,便由一個小黑點劃到近前,上麵坐著一個青年儒生和一位秀麗姑娘。”


    藍文侯歇了歇又道:“我仔細一瞧,原來那劃來的卻是一個木盆,那青年儒生用劍撥水,卻行走如飛,瞧他神氣安定好不慌灑,我正看得出神,暗想天下之八,真是能人輩出,忽然一聲暴喝,湖麵上出現八九條大船,直往這儒生追來,我一瞧那旗幟,竟是在太湖稱王的太湖龍王李發發的船隊,我當時心中不服,暗忖這麽多人追趕別人一條小船,實在太不英雄,便想打抱不平,心想以我丐幫聲威,或者可以使李龍王賣個麵子,放過那儒生,正在盤算亮出萬兒,隻見那青年儒生施劍一撥,那木盆端正停在湖上,湖波如濤,那木盆似釘在水上,一動也不動。”


    其心天資敏悟,已然聽出幾分,他為人最是沉著,並不打斷藍文侯講述,藍文侯接著道:“那太湖船隊部眾在船頭叫道:“隻須放下那娘們,便可饒你一條小命。”


    那青年儒生不慌不忙,聞言不動聲色,仰目望天,竟然絲毫不瞧對方在眼內。我當時著急,心想你本事雖高,怎抵擋這數百水賊,那青年緩緩道:“李發發,久聞你盜有道行,平日劫富濟貧,念你尚無太大惡行,你們快快迴去吧!”


    李發發一聲狂笑叫道:“我李發發一生連天地鬼神都不賣賬,倒要聽你這後生教訓,哈哈,好一個後生可畏。”


    那青年不再說話,隻漫不經意四下張望,李發發一聲令下,那船家紛紛轉舵,形成包圍之勢。我看看形勢已急,伸指一彈,彈出我丐幫令信,邵鋼箭令深深沒人大船主桅。李發發高聲叫道:“丐幫哪一位英雄來臨,在下有失遠迎,真是失禮已極。”


    我朗聲道:“在下藍文侯,幸見太湖龍王。”


    那時丐幫威名正盛,李發發也知丐幫不好惹,當下客客氣氣接待我上了大船,我這人不善言辭,開口便道:“這位朋友和在下有緣,就請龍王高抬貴手。”


    我原以為他會賣一個麵子,隻因當時大江大河都是我丐幫地盤,端的不可輕視,誰知他臉色一變道:“別的都可依了藍幫主,這個可是不成。”


    我當時年輕氣盛,馬上就要發作,後來一想我今日人孤勢弱,這場架是打不成的了,不若過幾天約上雷老二蕭老五他們再來瞧瞧顏色,那李發發盛氣淩人,下令將那兩人活捉,船上跳下十數壯漢,向那小木盆遊去,那青年一手托著女子,雙足一展,就如一頭大鷹,淩空躍到我們身旁。


    他一言不發伸手一按主桅,隻聽啪地一聲,我那丐幫銅箭個像活了一般激跳而出,落在他掌內。


    我心中大驚,心想這八年紀也不過和我相若,功力怎麽如此深厚,他這逼物使勁,內力已到收發自如地步,我一年到頭行走江湖,這等高手倒是沒有見過。”


    董其心道:“上次那姓齊的在酒店露的一手,也和這個差不多。”


    藍文侯點頭道:“李發發臉色大變,作勢便想要圍毆,我藍老大可就看不慣了,那青年儒生向我笑了笑,飛身又帶著那個女子到了另一條船,也在主桅按了按,又躍到第三條船上,眾人隻覺眼睛一花,也來不及阻攔,那青年又躍上別船,隻片刻工夫,他酒然又立在李發發身前。


    他沉聲道:“李發發,你劫財便不該劫人,我本不想管你們這些人閑事,可是既叫我撞上了可就算你們倒黴,如果不服氣,有如船桅。”


    他伸手連揮,每一隻船上粗可合抱的主桅,竟然紛紛齊腰而折,我當時驚得合不攏嘴,又是佩服,又是慚愧。李發發臉色鐵青,暮然右後一揮,隻見船艙之下躍出了二十名大漢,各執硬弓一言未發便向那青年書生射去,李發發一拖我一按桌上暗門,雙雙落到船下。


    我當時心中擔心不已,那青年武功再高,這船上太狹,二十支硬灣真可把他射成刺犯,正待破艙援救,忽然咋喀一聲,那青年竟然打破厚逾五寸甲板,也落身艙內,一出手便點中李發發大道,揚長而去,待我走出艙來,隻見那二十名弓箭手都呆呆立在甲板上,如木雕泥塑一般,我心中對那青年已是佩若天神,也不知他用什麽身法,能在間不容發中閃避過箭雨,還弄倒這二十名壯漢,放目遠眺,那小木盆已然遠去,又隻剩下一個小黑點。”


    董其心已隱約猜到藍文侯聽說的多半就是父親昔年英雄事跡,他見藍文侯眉飛色舞,心中也不禁雀躍不已,但臉上仍是淡然。藍文侯接著道:“我迴到艙下替李發發去解穴道,可是拍了半天,並不見效,那二十名壯漢也是受了獨門點穴手法,我竟無法解救,心想如果十二個時辰之內不能解穴,血脈阻塞,這幫人隻怕便得落個殘廢。那青年武功高級,手段卻是太過一點,那太湖幫眾見太湖龍王被製,一時之間也失了主意,不知如何是好,正在焦急之時,忽然遠遠湖上湖蕭聲起,朗朗極是悅耳,不一會那小木盆劃來,船上立著的正是那俊雅儒生,隻見他全身白衫,夕陽初照,真如神仙,他見我還在船上,不由神色微詫,又向我笑笑,躍過船來,伸手便解了眾人穴道,李發發滿臉萎靡之色,那青年似不忍,停了片刻才道:“如果你知道今日敗給誰,你便不會如此喪氣了。”我心想這青年甚是天真,想來涉世未深,哪有向敵人如此解釋的,明明一片好心,倒被別人誤會成有意藐視。李發發沉臉不理,那青年又道:“在下姓董草字無公。”


    其心聽到這裏,心中猛跳不已,他明知這事的結果定是如此,可是從藍大哥口中說出,瞧著藍大哥那堅毅的臉型,其心恍若他已替父親洗清了冤枉一般高興。


    藍文侯見其心臉色激動,雙目放光,他知道這個小兄弟平常深沉沉著,心中不由暗暗稱奇,藍文侯又道:“那青年一出此言,不說李發發麵無人色,就是我這自命見識多廣的丐幫幫主也是大驚失色,要知董無公名噪湖海,是江湖上人見而喪膽的魔頭,想不到竟是如此一個清秀青年。


    李發發沉吟半天才顫聲道:“望閣下手下留情,隻要留下我兄弟性命,這……這太湖基業和我李發發隻管由閣下發落。”


    董無公一怔,哈哈笑道:“我遍行天下,豈在乎你這區區太湖,李發發,自古豪傑往往敗在色字一關,你可要小心了。”他說完便走,過了半天,湖上飄來鳴鳴的策聲,交雜著幾句歌聲,那歌詞我還記得:“是非本無定,但求我心安,皎比明月,那悠悠眾口,難道黑白。”


    那聲音愈來愈遠,愈來愈是低沉,突然洞蕭之聲一斷,湖麵上靜悄悄的,我和李發發麵麵相覷,那太湖龍王平日何等威風,此時恍若惡夢初醒,又若死裏逃生,好半晌才安定下來,我便告辭而去。”


    其心心中默默念道:“但求我心安,皎比明月,較比明月。”


    一時之間,他忽然覺得父親受人冤枉一世,卻是默默忍受,心中真如沸騰,幾乎放聲大哭。


    其心心細無比,他忽然想起上次在秦嶺,藍大哥和爹爹照了麵,藍大哥怎會認不得父親?


    他心中狐疑不解。藍文侯又道:“這事一了,我才走出太湖的頭一天,忽然接到報信,丐幫江南大舵被人整個給拔了,四十九名分舵主都被劍劍斬絕,來人竟自稱為赫赫大名的地煞董無公,我再一盤問那報信的幫眾,那事發之時卻正是董無公在太湖上泛舟之時,此人難道還有分身之術不成?”


    其心心中思索藍文侯為什麽見了父親之麵竟不能識得,忽而靈機一動,恍然大悟道:“嗲爹最近幾年蒼老得很快,簡直和我小時候變了一個人似的,藍大哥看見父親時隻怕是三十年以前之事了,他驟然見到蒼老的父親,自然~時認不出來,何況他上次身中南中五毒,神智已不太清楚。”


    其心轉念又想道:“就是莊人儀他們製的父親麵具,也是照爹爹年輕時容顏所做,難怪我見那麵具雖然製得微妙微肖,總覺和爹爹有點不同,原來就在神態年齡上有差,藍大哥一看那姓奏的戴上麵具,自然便會想起爹爹了。”


    他疑念一釋,又聽藍文侯道:“後來我仔細沉思,便斷定-定有人冒地煞董無公之名,可是那湖上所見之青年,功力之高是我平生未見,除了地煞又有何人具此功力,那麽血洗丐幫江南大艙之人,一定就是冒牌的了,可是能一手摧毀四十餘名武林高手,那人功力也是駭人聽聞的了,這事一直沒有結果,丐幫從此退出江南,可是我心中還是以為那湖上所見青年才是地煞董無公本人。”


    其心好生感激,他正色問道:“藍大哥,如果天下人都說他是該殺之人,而你又明知他是正直善人,你卻將怎樣?”


    藍文侯不假思索地道:“隻要為了正義,就是拋頭顱也是小事,何懼天下之人?”


    其心懇切地道:“藍大哥,你真是血性漢子。”


    他伸手緊緊握著藍文侯,隻覺藍文侯那又寬又大的手,傳出股股熱流,暖哄哄地流過心中。


    藍文侯道:“後來我將此事告訴周石靈道長,咱兩個在多年以後,琢磨了許久,得到一個共同結論:那冒充地煞董無公之人,也是一個絕代高手,濫殺無辜,不顧道義,都是此人傑作,然後嫁禍地煞董無公,此人積慮處心,一定包藏著一個極大禍心。”


    董其心暗忖道:“爹爹功力喪失,定與這冒他之人有關,我住在莊人儀莊中,他們有爹爹麵孔的麵具,但這些人武功畢竟有限,冒充爹爹也隻能騙倒一般江湖中人,難道……難道他們後麵另有主使之人?”


    他想到此,心中不由一寒,對那姓秦的便起疑心。


    兩人商量一會,藍文侯突然一掌滅了桌上油燈,其心推開窗子飛身而出,隻見兩條人影一閃而逝,其心還待去追,藍文侯道:“小兄弟,這兩人走遠了,追也追不上,咱們不如分途去尋尋你要找的人,隻要此人還在張家口,總不怕他跑到天上去。”


    兩人一縱而去,原來藍文侯和董其心昨日出了張家口,夜裏其心遇上了莊人儀家中蒙麵神秘的姓秦的漢子,他心知莊人儀家中每個賓客都和父親之事有關,他想父親匆匆又趕到昆侖山去,不知是何事故,這姓奏的行動古怪,自己倒要探探,便跟蹤而來,藍文侯終覺不放心這個小兄弟,也陪他重折而迴。


    且說杜良笠和莊玲在外轉了半夜,卻找不到出售之房屋,迴來時經過前院,隻隱隱約約聽到藍文侯和其心正在暢談,便偷偷湊近了去聽,才一走近便被藍文侯發覺,兩人連忙溜走,才一進了獨院,隻見屋內燈火全暗,杜良笠躡步走近,正待上前開門,忽然一個低聲音道:“杜總管,你瞧是誰來了?”


    杜良笠一聽那聲音,心中又驚又喜道:“秦叔奚,原來是你。”


    屋裏那人把燈一亮,正是莊人儀在中那姓寨的獨臂蒙麵人,他躲避其心的追蹤,無意之間發現杜公公行蹤,便偷進屋中等待。藍文候雖是老江湖,卻又沒想到追蹤之人居然大膽無比,就在眼前。


    姓秦的怎麽會死而複生?這是一個大關鍵,他關係著其心後來的一生。


    那姓秦的蒙麵人打量莊玲一下道:“幾年不見,小姐愈發秀麗了,杜兄這幾年可好?”


    莊玲搶著說:“秦……秦大叔,這些年來咱們可吃了不少苦頭,秦大叔,你一向在哪裏呀?”


    秦叔奚黯然道:“這些日子,我哪一天不在想替在主報仇,可是想來想去,那性童的小廝武功高強,後麵一定又有人指使,千萬魯莽不得。”


    杜良笠道:“秦兄千裏趕來,難道有甚大事發現不成?”


    秦叔奚道:“咱們報莊主之仇時機已至,這個機會千載難逢,不僅能夠把姓董的小賊除去,就是丐幫那些家夥也可一網打盡。”


    杜良笠沉聲道:“此話當真?”


    秦叔奚緩緩退:“西域淩月國主親自到了洛陽。”


    杜良笠大震道:“淩月國主,那麽中原武林豈不要遭殃?”


    秦叔奚道:“地帶了九個徒弟,一路進入中原,殺了不少高手,淩月國主三十年前到了中原一次,和中原群雄爭鬥,結果和你們莊主結下了一段交清。”


    杜良笠點點頭道:“你的意思要我們到洛陽去求他出手報仇?”


    秦叔奚道:“正是此意。”


    杜良笠沉吟半晌,他向莊玲望了望。莊玲道:“隻要報了爹爹媽媽的仇,我們辛苦一點也算不了什麽嗎?”


    杜良笠道:“小姐好誌氣。”


    莊玲心中忖道:“董其心,你驕傲心狠,總有人能製住你。”


    她不由又想起董其心那灑脫可愛的麵孔,她連忙把那麵孔驅出腦海,她暗暗道:“父仇不共戴天,我一定不能心軟。”忽然齊天心那張漂亮麵孔又浮了上來,她隻覺心中一亂。


    秦叔奚道:“杜兄最好明日就動程,小弟避開藍叫化子姓董那小廝,再相機在洛陽會合。”


    他說完便從窗口出去,杜公公喃喃道:“莊主夫人陰靈不遠,助老奴一臂之力。”


    莊玲眼圈一紅,看看天色不早,便進了寢房。杜良笠凝視著那閃閃的燈火,默默地盤算著……


    次晨一早,杜良笠屆妥了車子,便又兼程趕迴去,他倆人一路跋涉而來,又原路返迴,莊玲對旅途生活枯燥,十分不耐。


    馬車踏著黃沙滾滾的道路,不一會走進了一個林子,朝陽初開,林中靜悄悄的什麽聲響也沒有,杜良笠抬眼一看,臉色大變道:“誰在這林中殺人?”


    莊玲一瞧,前麵草叢中果然血跡斑斑,那趕車的人心驚膽顫,勒馬不敢前行,杜良笠莊玲下車走去,才走了數十步,那血腥之味愈來愈重,忽然眼前一暗,樹木甚是密茂,兩人撥開小樹,隻見不遠之處幾株衝天古木,上麵懸著七八具屍首,每具都是全身傷這,慘不忍睹。


    杜良笠皺皺眉沉吟道:“這口外之地怎的也這麽不安寧?”


    莊玲閉上了眼不敢再看,她忽然想起一事,叫道:“杜公公,那不是昨天賣狐裘給你的人嗎?”


    杜良笠照他所指一瞧,正是那胡家老店中的夥計,他略一考慮,心中已有幾分明白,歎口氣道:“這些都是胡家店夥計,他們紛紛席卷而逃,卻是逃不過胡君噗手掌,人為財死,此言看來真是不錯。”


    莊玲道:“你說是那姓胡的迴來下的手嗎?好毒的手段,那……那……那真是可怕。”


    杜良笠知她心意,憶道:“那姓齊的一定走了,胡君噗才敢迴來下手,其實,就是十個胡君噗,也不是他的對手。”


    莊玲大為放心,突然林中蹄聲大作,杜良笠閃身護在座玲前麵,隻見對麵樹叢深處,一騎一人如飛而至。


    莊玲借在晨光,看清楚來人,她心中狂跳不已,原來那來人卻是齊天心,他背上背了一個漢子,氣息全無,想是死去多時,赫然正是那胡君噗。


    莊玲匆匆趕迴中原,早上竟忘了著男裝。齊天心瞧見了她,連忙下馬將胡君噗拋在地上,凝目看了莊玲一眼,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杜良笠道:“這廝定是以為閣下走遠,便想迴來重振威風,先下手殺人,立個下馬威,想不到畢竟逃不過閣下手中。”


    齊天心點頭道:“我一時疏忽,倒叫這幾人白白送死,真是叫人不安。”


    杜公公道:“生死有命,這也怪不了誰?”


    齊天心像是沒有聽見他說話,他忽然失聲道:“莊姑娘,你……你就是……你扮裝那姓張的男子,我竟被你騙過了。”


    莊玲見他這時才發覺,心想你這人粗心大意得很可以了,她抿嘴道:“我姓莊,誰又裝什麽大男人了,真是奇怪。”


    齊天心見著了她,心中甚是喜歡,忙說道:“莊姑娘,你們怎麽也千裏迢迢跑到塞外來?真是湊巧,想不到會在這裏碰到你們。”


    莊玲粉臉一紅,這正是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她遠來張家口,固然是為了避仇,但少女芳心,卻另外暗藏了一份心思,莊玲好像秘密被人拆穿,又是羞澀又是惱怒,好半晌才道:“我們到處受人欺侮,隻好東逃西躲了。”


    她半真半假,但想起身世楚楚可憐,不禁真的悲從中來,眼內珠光閃爍。


    齊天心道:“誰敢欺侮你,我替你出氣。”


    他激動之下,衝口而說,莊玲聽得甚是受用,她幽幽道:“像你這麽高的武功,自然沒有人敢與你作對了,可是你可知道,我……我們……別人看我們一老一小,好像是天生該被欺侮似的。”


    齊天心叫道:“倒底是誰欺侮你,你告訴我個姓名總可以。”


    莊玲道:“我一時之間也說不出來,總之有很多人便是了,喂,你……你……真願和我們作朋友嗎?”


    在冷四下一看,杜公公已經走開,她大膽瞪了齊天心一眼,隻見他朗朗豐采,實在瀟灑之極,臉上一片坦誠,和那冷漠深沉得像石頭一般的董其心,真是不可同日而語了。


    齊天心點點頭,莊玲道:“如果我們是壞人,很壞很壞的人,你也願意和我們作朋友?”


    齊天心一怔,口中茫然道:“你怎會是壞人?你怎會是壞人?”


    莊玲心中一喜,不覺笑靨如花。齊天心結結巴巴地道:“你……莊姑娘現下又要到何處去?”


    莊玲道:“我們又要迴洛陽去。”


    齊天心麵露喜色道:“我在此地還有事要辦辦,我日後也要到洛陽去,那時咱門又可相見。”


    他坦然而言,神色甚是誠摯,莊玲又羞又喜,隻見齊天心目光中流露出一種難言的情意,她正待開口說兩句好聽的話,一時卻不知說什麽好。


    齊天心道:“省娘路上珍重,我……我這就去了。”


    莊玲黯然低下頭去,待她抬起頭來,齊天心已放馬而行,她招招手,齊天心又走了過來,莊玲柔聲道:“我脾氣不好,你別見怪。”


    齊天心雖有滿腔情意,但卻說不出來,他隻點點頭道:“你脾氣很好,很好,就是你生了氣,我……我也不去怪你。”


    莊玲道:“你永遠不怪我?我亂發脾氣你也和我作朋友?”


    齊天心道:“永遠不怪你。”


    莊玲隻覺眼角一酸,流下兩行眼淚,她忙揮袖措去,輕歎一口氣道:“那我就放心了,好……你……你去吧!”


    她呆呆看到齊天心影子消失在來路上,這時杜公公也叫趕車的把車趕了過來,馬鞭一抖走過了林子,又是漫漫黃沙,一片大地。


    杜公公忽道:“如果那藍文侯和董其心趕迴,又碰上咱們,咱們可要裝得使他們不起絲毫疑念。”


    莊玲道:“他難道認不出我?”


    杜公公道:“小姐這三年模樣大變,已是個如花少女,那廝一定認不出來,我老兒戴上人皮麵具就可以了。”


    莊玲道:“那咱們也改了稱唿姓名,他便不會懷疑了,好,杜公公,咱們就父女相稱。”


    杜公公大驚道:“這個折殺老夫了。”


    莊玲道:“你就依了我。”杜公公望著她,對於這個嬌慣了的小女孩,他可是沒作手腳處。


    他們走遠了。過了半天,這路上來了兩人,正是藍文侯和董其心。


    董其心道:“藍大哥,咱們既然追丟了那獨臂人,此處也不必多留,咱們快走吧!”


    藍文侯道:“小兄弟,我知你的意思,但你的事也很重要,咱們分道揚鑣如何?”


    董其心道:“那麽我再從大哥一程。”


    其心陪著藍文侯再走出了張家口,漫長的黃土道,就隻有他們兩個行者。


    藍文侯抬眼望了望四周,風沙在空中飛舞著,他歎了一口氣:“小兄弟,送人千裏,終有一別,你到此為止吧!”


    其心道:“大哥你這就到開封去嗎?”


    藍文侯道:“是啊,我得日夜兼程,而且全走小路間道,定要在那三個異服狂人之前趕到開封……”


    其心皺了皺眉頭,有一個問題他一直藏放在心裏.到了這時候實在忍不住了,他問道:“藍大哥,不知那三個家夥是一齊趕到開封還是分頭行事?”


    藍文侯道:“據我猜想,他們必然是一齊先到開封作案……”


    其心想了想道:“開封城有雷二俠在,再加上大哥你,那三個異服狂人雖然厲害,但要想在開封城裏殺人作案,隻怕便沒有那麽安穩了,我擔心的是……”


    藍文侯道:“你擔心什麽?”


    其已造:“如果那三個家夥不先到開封去呢?他們先到洛陽……或是長安,那邊無論是穆十俠和蕭五俠,或是白三俠與古四俠,隻怕……都非那三人敵手!”


    藍文侯歎了口氣道:“我何嚐沒有想到這一點,隻是咱們摸不準他們究竟先到哪裏,咱們隻好如此分配了——””


    其心道:“若是他們先跑到洛陽,白三俠和古四俠兩人怎能敵住?以他們兩人的性子,必是一拚了之,那豈不要糟?”


    藍文侯呆了半晌,長歎道:“中原武林高手如雲,若不是個個挾技藏諸名山,管天下事的大擔子,又怎會落到我藍文侯這等不成才的身上來?罷了罷了,一拚罷了,我不管誰又來管?”


    武林中身懷絕技的高手不乏其人,但是不是關在廟宇道現裏麵念經,就是躲在深山茅屋之中,修身養性,藍文侯終生棲棲惶惶,吃自己的粗茶淡飯,管天下的不平之事,到頭來丐幫還讓人給拆散了,就沒聽見哪個武林高手出來為他抱不平的,他雖然是英雄肝膽,這時仍是忍不住大發牢騷了。


    其心默默想了一想,忽然道:“大哥,你到開封去,我到洛陽去吧!”


    藍文侯一把抓住了其心的肩膀,激動地叫道:“小兄弟……小兄弟,我早就知道你是滿腔熱血的!”


    其心是個城府頗深的少年,他盡量使自己冷得像是一塊冰,好像世上沒有一件事能夠使他的熱血沸騰,但是有一件事是無法改變的,那便是——天是地煞董無公的骨肉,他的血脈中流著的乃是董無公那熱情的熱血!


    此刻其心終於無法再冷靜了,他曾不隻一次告訴自己,隻管自己的事才是最聰明的人,世上不平的事太多了,要管也管不完,無法阻止所有的不平事,隻有躲避它算了,但是其心愈是冷靜,愈是躲避,結果卻是逼著他一步步地步入世上的不平事中。


    藍文俱興奮地拉著其心的手道:“那麽小兄弟,咱們立刻就各奔目的,洛陽城中悅來老客棧是丐幫會合之地,剩下一個長安,那……那就碰碰運氣了!”


    其心不知怎的心中有一些亂,他笑了笑拱手道:“大哥珍重。”


    目送著藍文侯魁梧的背影遠去,其心聳了聳肩,自己對自己說:“既然答應了,就放手去做罷。”


    於是,他向右邊的一條路走了下去。


    晨曦像黃金般的燦爛,在北國的平原上更顯得那麽輝煌。


    其心睜開了眼,他把蒙蓋在頭上的衣服掀開,昨夜,他就這麽睡在荒野的大樹下。


    去冬的枯草梗戳著他的背,左腳也有麻木,他仿佛又迴到了童年流浪的時光,他微微笑了一笑,坐了起來。


    他眼前一亮,使他驚詫的是不知什麽時候在他睡覺的坡向下看去,不及三丈之遠停著一輛帶蓬的馬車。


    他暗道:“唉.昨夜睡得真和死人一樣了。”


    他把那件當被子的厚衣穿上,隨手摸了擺頭上散亂的頭發,便一步步走下坡來。


    走到那馬車旁,忽然他聽到“咦”地一聲驚唿,他一迴頭,隻見到一個男人的背影很快地閃入車內,他不禁怔了一怔,隻見那蓬車後麵又走出一個煙娜的少女。


    那少女生得麵如芙蓉,目如明星,雖是布裙衣衫,但是卻遮掩不住她無比的豔麗,令其心驚震的是,這一張臉孔依稀有幾分熟悉——


    他想了一想,想起來了,這少女的臉孔竟和三年前莊人儀的那個寶貝兒女有幾分相似。住在莊家中當小廝的時候,其心對於那個嬌縱的小女主人根本不理不睬,那時他除了覺得那個年齡相仿的女娃兒長得很好看外,旁的什麽也沒有感覺到,莊玲對他的一片真心情意,他根本毫不在乎,直到他出手擊斃了莊人儀之後,他才感到十分抱槐,尤其一當他想到了莊玲,他便覺得十分內疚。


    這就是其心先天的唯一弱點,他在外表上是做到了“不動心”的地步了,但是在內心仍會感到內疚,就隻為了這個弱點,終於使其心後來陷入了無窮的煩惱。


    其心望著那少女不禁呆了半天,那少女被他這麽盯著,不禁臉上一紅。慢慢低下了頭。


    其心見她並不認得自己,忍不住問道:“姑娘——”


    那少女抬起眼來望了其心一眼,其心被她望得心中微微一慌,他停了一停才鼓起勇氣道:“姑娘——一可是姓莊?”


    那少女低頭搖了一搖,沒有答他。


    其心沒有什麽話可說了,本來打算走開,但是忍不住仍站在那兒打量了那姑娘一眼。


    那姑娘以為他已經走了,抬起眼來,正碰上其心的眼光,她紅著臉背過身子去。


    其心呆了一呆,這時蓬車裏一個人走了出來,看那衣著正是方才見到的那個漢子,其心一看,隻見是個年在六旬的老者,臉上皺紋縱橫,雙目中卻射出一種奇怪的光芒,牢牢地盯著其心。


    其心有些不好意思,連忙供了拱手道:“老大請了。”


    那老人冷冷點了點頭道:“小哥兒打哪兒來。”


    其心的心中正在想著別的事,心不在焉地隨手向後指了指。那老人道:“這麽說來,小哥是要往洛陽去啦?”


    其心道:“正是……”


    老人的目中又射出一道異光,微微點了點頭道:“咱們是同路的了。”


    其心心中仍在想著那個熟悉的麵容,這時那少女走了過來,對那老人道:“爹,馬兒喂好啦……”


    那老人指著那少女道:“這是小女——”


    其心隻好拱拱手道:“老丈,你們坐車,在下這裏先行了。”


    老丈拱手道:“好,好,咱們前途見。”


    其心本對那姑娘總有幾分疑惑,但是那少女喚那老人一聲“爹”,這就驅散了他的疑惑,他大步向前走了。


    他心中暗笑道:“聞說女孩子家長大十八變,若是那莊玲真還在世上的話,隻怕就是站在我麵前我也不一定就認識呢!”


    這一段路上一個行人也沒有,其心不自覺地愈走愈快起來,也不知走了多久,背後蹄聲得得,他迴首一看,隻見黃塵起處,那輛馬東飛馳而來,其心走到路邊上,遠遠隻聽見車上的老漢高聲叫道:“嗨,小哥兒,你好快的腳程!”


    得得得,那馬車慢了下來,那老漢道:“小哥兒,瞧不出你斯斯文文的模樣,行起路來真比慣走長路的腳夫還行。”


    其心笑了笑沒有答話,他走到馬車邊問道:“老文貴姓?”


    老者揚了揚馬鞭道:“老漢賤姓易,小哥兒貴姓?”


    其心道:“在下姓董。”


    老者道:“此去洛陽還有好幾天路程.咱們這車子空敞得緊,小哥兒若是不謙,就一起坐上來如何?”


    其心要想快些趕路,隻怕坐上車去人家要一路慢慢觀賞風景,到時候自己又不好意思,便道:“不,不,謝了,在下還是走走的好……”


    那老者率性勒住了馬車,誠懇地道:“小哥兒,你可不要客氣,常言說得好,出門靠朋友,我老兒最喜結交年輕朋友,你不必推辭。”


    其心雖然聰明絕頂,處事冷靜深沉無比,但是他的社會經驗究竟太少,那等應對交際之詞若是沒有經驗,任你再是聰明,也絕流利不起來,其心一時想不出用什麽話來推辭,隻搖手道:“不,不……貴車上有女眷,在下怎好……”


    他話尚未說完,那老者已大笑道:“來,來,又不是叫你坐在車裏麵,你坐在我身邊豈不好?這車子原就該是兩人駕禦的。”


    其心覺得再也不好推辭了,隻好爬上車去,他心中對這老老的好意十分感謝,隻是不便說出自己急於施展輕功趕路。


    午間經過一個鎮集,老者隻讓馬匹飽餐休息了一下,自己也在鎮上買了些東西便繼續趕路。其心暗暗放心,心想大約這老者也是急於趕路到洛陽去,如這般走法,絕不會慢到哪裏去。


    夜裏,他們又在前不巴村後不巴店的野外過夜了,其心拿了一條毯了下了車道:“在下在那樹下睡一覺便成了。”


    他以為那父女二人睡在那蓬車中,哪知他方才躺下,那老漢也拿了一條毯子走到樹下來,其心道:“易老文不要客氣,在下流浪慣了,露宿野外是經常的事啦……”


    老漢笑道:“不不,小女一個人睡,老漢隨便睡哪裏都是一樣的。”


    其心也沒多說,便閉目睡了。


    夜深時,睡在其心身邊不遠的易老女輕輕地爬了起來,他幾乎是一分一分地緩緩向其心這邊移了過來,當真是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


    漸漸,他到了其心的身邊,隻見他的雙目射出一股殺氣,他輕輕舉起掌來,對準其心的正胸,緩緩地下降——”


    但是他的手掌降落到距其心胸口僅有數尺之時,他忽然停止了下落,隻因他想到了一個問題——


    若是這一掌打不死董其心呢?


    若是這一掌不能送了董其心的命,那麽今夜裏死的不是董其心,而將是自己和自己的“女兒”兩人了。


    然而此刻是個難得的好機會啊——其心放心地熟睡在麵前!


    問題隻在~掌能不能斃了董其心的命!


    他重新把其心的功力估計了一遍,三年前,他還是一個孩童的時候,他就一掌擊斃了武林中的神秘高手莊人儀,這三年後,董其心的功力該到了什麽地步了?


    若是趁這機會用毒害他,那該是再好沒有的了,可是老者猶記得三年前“南中五毒”對這怪童不生效力的往事,太多的奇跡使得老者左思右慮,不敢貿然下手。


    他考慮又考慮,頭上的汗珠一顆顆暴了出來。


    其心依然唿吸勻靜地睡著。


    老者猶疑著,遲遲不敢下手,他想道:“這小子隻怕是這世上第一個奇人了,也許他的功力已經到微風驚而內力生的地步,那麽我這一掌下去,這一輩子便再沒有機會報仇了……”


    他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影子,暗道:“若是我的掌力有那個身穿銀狐皮裘的公子哥兒那般強,我便毫不考慮地一掌拍下去


    想到這裏,他緩緩地放了手掌,用連自己也聽不見的聲音對自己說:“我不能貿然行事,壞了我的全盤計劃,董其心,董其心,你遲早還是得命送我手的!”


    他又悄悄地爬迴原地睡下了。


    於是,在冥冥之中,其心又度過了一次生死的關頭。


    天亮了,曙光劃破了黑暗的天空……


    其心揉了探眼,輕輕地爬了起來,他看了看身邊不遠處易老女還在打鼾熟睡,他伸了一個懶腰,想要弄點水洗個臉,他想起馬車的前座下有一個大水壺,於是他緩緩向馬車走去。


    天色依然暗得緊,其心半睜著睡眼,迷迷糊糊一直走到馬車上,他才發現馬車邊站著一個人。


    他退了一步,道:“嗬——易姑娘……你早。”


    易姑娘微微一笑,露出了一排雪白的牙齒。


    其心道:“在下……我是采取水壺的……”


    易姑娘伸手在馬車上把水壺取了下來,遞到其心的手中,她淺笑著道:“我叫易蓮兒……”


    其心接過水壺,尷尬地道:“我叫董其心.易姑娘……易姑娘與在下認識的一人好生相像,是以在下一見到易姑娘便覺吃驚


    那易蓮兒揚著一邊約細眉微笑道:“我和誰相像?”


    其心道:“那是我重年時……童年時一個……朋友。”


    易蓮兒的俏臉上閃過一絲似笑非笑的表情,低聲道:“你的朋友嗎?”


    其心隻好點了點頭,他心中有一言難盡的感覺。易蓮兒沒有再多問,隻是淺笑著望著其心,那光滑的臉頰在曙光下有如透明的一般,烏黑的眸子下是挺直的鼻梁,那模樣真美極了。


    其心不敢直視,隻提著那水壺緩緩地走開了。


    天亮時,馬車又啟程了。


    洛陽,終於在望了。


    其心抖了馬組,車子慢了下來。


    易老地迴過頭來道:“女兒,咱們到洛陽了。”


    車中傳來橋弱的迴答:“嗯——”


    其心駕著車走進這曆代帝王建都之地的古城。


    進城一直走過去,不到半裏路,便看到了“悅來老客棧”五個金字的大招牌,其心連忙征詢地望了易老地一眼,易老兒點了點頭。


    其心把車停在客棧門口,早有夥計來牽馬招唿,其心和易老兒走了進去,那帳房堆滿了笑容上來道:“客官,一路辛苦啦。”


    其心不知這是大客棧裏夥計的生意經,隻道是人家與他禮貌,連忙拱手道:“還好,還好。”


    那帳房一看便知是個初出門的娃兒,其實其心十三歲起便到江湖流浪了,隻是他從來沒正式住過一次旅館,都是草行露宿罷了。


    那帳房道:“這兩日城裏旅客格外多,咱們這兒都已住滿客人啦,隻剩下一個套房,客官看看還可以嗎?”


    易老兒聽說隻有這麽一個房間,不禁一皺眉,輕聲道:“我們換一個客棧罷……”


    其心與藍文侯說好的在悅來老店與丐幫英雄相會,連忙道:“就這裏好,就這裏好。”


    易老地聽他這麽說,心中不由一怔。那帳房道:“不瞞客官說,城裏其餘的客店都沒有什麽空房了。”


    易老兒隻得糊裏糊塗地點了點頭。那帳房道:“好,好,夥計,帶三位客人去。”


    三人到了房裏,隻見那套房有前後兩間隔開,其心把易家的行李都放到裏麵的房裏,自己拿了一條厚毯子鋪在外麵的長椅上。


    易姑娘這時才深深吐了一口氣,放下了心,其心卻是一點也沒感覺出有什麽不對勁,迴頭笑道:“二位先歇一下,我出去走走。”


    易老兒點了點頭,其心轉身走將出去,他在客棧四周仔細瞧了瞧,並沒有什麽丐幫的訊記,他知道丐幫的兄弟還沒有到,便迴客房去與易老兒一同用了晚飯。


    次日,整天他都在城中轉,什麽也沒碰著,他迴到客棧的時候,又是華燈初上的時分了。


    正當他走到悅來客錢的門口,一個人迎麵與他撞了一下,他一抬頭,幾乎叫了出來——


    隻見與他相碰之人,身高體猛,不是昔日丐幫中的開碑神手白翎又是誰?


    其心唿道:“白三俠……”


    白翎低聲道:“過來一步談話!”


    其心跟著他走到一個僻靜的角落,白翎道:“董兄弟不遠千裏趕到洛陽,助我一臂之力,白某這裏先謝過了——”


    其心見他說得那麽自然,仿佛這事是他白翎自己的私事一般,心中不禁大為感動,他感歎世上畢竟有這些熱血的漢子,從前他讀書讀到古燕趙慷慨悲歌之士,為一句話一個字拔刀刎頸,血濺五步之內,他總以為是史家刀筆過實,到了這時,他才相信世上真有這等拋頭顱灑熱血的鐵漢了。


    他也不知該說什麽,隻是道:“白三俠若是不把董某當外人看,便請不必言謝。”


    開碑神手白翎道:“兄弟你到了多久?”


    其心道:“不過一日。古四俠呢?”


    白翎道:“不出半個時辰便到。”


    其心道:“不知那三個異眼之人究竟先到了哪裏?”


    白翎的神色一凜,沉聲道:“那三個異眼之人可是身穿條紋皮衣,雙腿上紮著白羊毛球兒?”


    其心道:“正是正是,白三俠怎麽知——”


    白翎點了點頭道:“如果這樣,那麽他們的第一站就是洛陽!”


    其心驚道:“白三俠見到了他們?”


    白翎道:“正是,我在城外見到他們,看來也是剛到——”


    其心道:“那麽他們可能就在今晚下手了。”


    白翎點頭道:“不錯,咱們今晚就出動。”


    他說著拿出三支火藥箭來交給其心道:“放紅的是發現敵蹤,黃的是危急求救,綠的是速退城外,董兄弟你就伏在城東那條大街的屋背上罷——”


    其心接過了三支信號箭,放在懷裏,白翎道:“我先到城外去接古老四!”


    其心點了點頭,迴到悅來客棧。


    他走到房前,輕輕推開了門,他原來亂糟糟的“床”已經被收拾得整整齊齊了。易老兒不在房中,易蓮正靜靜地坐在一旁看書。


    其心走進來,她從書上麵瞥過來的一個悄悄的眼波,仍然被其心捕捉住了,他發覺那眼波中是溫柔,是關懷,卻也是幽怨。


    月亮慢慢升了起來,照著繁華的洛陽城。


    城東街上,忽然一條人影比流星還快地從屋脊上滾過,一直向街頭上那一幢大屋飛去。


    墓地裏,董其心輕飄飄地出現在屋脊上,攔著那疾奔而來的黑影,低沉地喝道:“是為了一百顆人頭而來的嗎?”


    那人猛一停身,輕靈無比地立在原地,低聲道:“你是什麽人?”


    說著手一揚,一隻火扇子迎風而亮,直飛到其心的頭上,把其心的麵孔照得清清楚楚。


    其心一揚手,一股勁風卷出,把那火扇反卷迴去,直送到來人的上方,奇的是火焰連閃都沒有閃動一下。


    火焰也照亮了那人的麵孔,隻見那人身著異服,鼻高目凹,但是其心卻是一點也不認識。


    其心不禁驚得退了一步,反問道:“你是誰?”


    那人冷笑道:“正如你說的,是為了那一百顆人頭而來的。”


    其心道:“你們來了四個?”


    那人道:“三個。”


    其心想了一想道:“你們一夥的倒底有多少?”


    那人嘻嘻笑了起來,指著其心道:“你是說咱們師兄弟嗎?告訴你也罷,一共是九個!區區是老七!”


    其心吃了一驚,暗道:“不好了,原來他們一共有九個人,那麽必是開封洛陽長安三處同時下手的了……唉,長安危矣!”


    他心中雖驚,口上卻是絲毫不亂,冷冷地道:“你要想下手,除非先殺了我。”


    他說著手一揚,一支紅色的火箭直衝而上,同時間裏,城西和城南方向也是一道紅光衝起,其心暗道:“白三俠和古四俠全通上敵人。”


    那異服少年猛一揚掌,對著其心攻了過來,其心舉掌一揮,隻覺對方手掌重如山嶽,他暗暗吃驚,這九個異服怪人個個都有一身出奇的功力,真不知是從哪裏來的,他一連架了三掌,覺得異眼少年掌法又重又快,卻是沒有絲毫漏洞。


    其心暗道:“這九人年紀輕輕,居然個個如此厲害,想來他們必然還有師長,難道世上還有一個不知名的絕頂高手盧”


    他雙掌翻飛,一瞬之間已過了數十招,他覺得這個異眼少年的功力較之中原武林任何高手,已無絲毫遜色的了。


    墓地裏,西方一條黃色火箭升起,其心暗叫道:“不好,城西遇危了。”


    他急切之間無法把對手擊敗,便大叫一聲道:“喂,你有種踉我走嗎?”


    說罷拔身便起,那個異服少年真是個大草包,居然就罵道:“有什麽不敢.老子先宰了你再放手幹事。”


    罵著飛身趕了過來,其心奔到城西,隻見遠處一個大鏢局,想來異服人要想衝入鏢局去動手殺人。


    前麵兩條人影翻騰著,其心叫道:“是古四俠嗎?”


    “小兄弟,正是古某!”


    隻見一個異服人雙掌連揮,雙足連進,直向那鏢局衝去,那丐幫四俠古箏鋒釘立在地上,一掌接一掌他硬碰硬接,鐵膽判官掌上功力非同小可,但是那異服人掌出愈來愈快,掌揮之間,一種尖銳的唿嘯之聲升了起來。


    其心暗驚道:“不好,這廝功力之高,猶在我這對手之上!”


    他大步飛縱過去,那邊轟然之聲連響了二十下,那異服人連進了十步,然而鐵膽判官古箏鋒卻是一步也沒有退,是以兩人之間,相距隻有五步之遙了。


    其心大吼道:“古四俠,讓他過去。”


    那異服人鼓掌一推,古箏鋒一絲不讓,雙掌平封而出,轟然聲過,古箏鋒依然昂立當地,然而其心已看見他麵色異常酸紅,知他已受內傷,他連忙飛縱過去,喝道:“古四俠,我替你一陣!”


    就在這時,南方天空又是一道黃光飛起,其心在心中大喝道:“糟!白三俠也遭危了!”


    古箏鋒強提一日夏氣喝道:“小兄弟,咱們一塊兒向南移,且戰且走!”


    鐵膽判官成名武林已有三四十年,一雙鐵掌從來不知退縮是何物,他雖已內傷,雙掌卻是鼓足餘力,一絲也不見緩慢。


    他們方才移了十數步,猛見南方又是一道綠光衝天而起。其心和古箏鋒不約而同,一齊飛身而起,古箏鋒大罵道:“王八孫子,敢跟咱們走嗎?”


    那兩個異取少年飛身追撲下來,四條人影如流星一般直飛出城外。


    到了城外,立刻瞧見開碑神手白翎正與另一個陌生的異服少年苦鬥著,那異服少年招出如風,掌法神奇之極,白翎卻是隻有一掌揮舞,另一掌垂在身側。


    其心當下飛落。白翎喝道:“這小子無恥暗算,我左臂已無法動彈……”


    丐幫的三當家開碑神手天生神力,畢生的功力就在這一雙手掌上,他雖隻有一隻手能動,但是掌法卻是穩得出奇,對方攻勢在他十倍之上,卻是一時攻不進去!


    其心一看,古箏鋒已經身形踉蹌,白翎又傷左臂,他一咬牙飛身過去,硬接了一掌,替下了強灣之末的白翎。


    對方三人會齊,十分得意地狂笑道:“便先取了你們三人的頭再動手殺別人也不遲。”


    其心迴首看了古白二人一眼,古箏鋒咬牙道:“小兄弟,你別管我們了,我古箏鋒還撐得住——”


    其心默默對自己道:“其心其心,這可不是你要賣弄自己,形勢逼得你非出手不可了!”


    他抬起頭來道:“你們來吧!一齊上啊!”


    那三人互相對望了一眼,忽然放聲大笑起來,然而笑聲未完,三人猛然一晃身,一齊向前撲來,其勢有如長空電閃!


    月光下,其心的臉上突現凜然之色,隻見他從容地一舉拿,閃電般拍出了三掌——


    轟!轟!轟!


    人影一陣亂竄,那三個異服少年落到五丈之外,三個人都是麵色蒼白,嘴角滲出鮮血,而其心依然站在那裏,一分也沒動!


    不知過了多久,那三人齊聲道:“震天三式……震天三式……天下有誰會震天三式?……你是誰?……姓什麽……”


    其心放下了雙掌,淡淡道:“我姓董——”


    那三人幾乎又是齊聲驚問道:“董?……天劍是你什麽人?”


    其心依然是淡淡地道:“我不認識什麽天劍不天劍。”


    那三人驚詫地對望了一眼,忽然一齊拔身而起,如飛而去。


    月光下,一切都恢複了平靜,平靜的城郭,平靜的草原,平靜的其心,隻有古箏鋒和白翎兩人四隻眼睛射出驚震而駭然的目光,那像是在無言地問道:“你——原來是地煞董無公的後人卜


    他們同時在自責,為什麽會那麽笨,其心既然姓董,那麽天下除了地煞和天劍,還會有第三個人能調教出這等神跡般的功夫嗎?


    山巒重重疊疊,在最翠綠最險要的一塊山麓下,鬱濃的樹林中露出幾塊桔紅的屋宇。


    偶爾幾聲銳急的鳥鳴,但瞬間即已遠去,好像有什麽極其兇殘的景象,使得整個山野籠罩著一縷淒慘的荒涼。


    “嗬!嗬!”


    一陣令人聞聲下淚的猿啼劃過長空,為這孤寂的荒野更添一份悲涼,正對著有紅屋宇的山峰頂,一條青色的身影在樹叢中一閃而沒,身形之外再加上青色的混淆,即使一等~的目力,也隻是在他越過山峰那麽極短的時間內看到一點影兒。


    這兒正是受盡武林人士向往的昆侖山,而那被樹叢遮蔽了的屋宇,即是昆侖派本門,地位隱秘,再加上門人的不出江湖,這地方久與江湖隔絕。


    翻下山嶺,漸漸一大片雄偉的廟宇露了出來,一層層像階梯的建築,除了較高的一所寶塔外,都很巧妙地被樹林擋住。當先一堵上紅圍牆,兩根大石柱當中倒著一扇石門,另一扇雖仍連在石柱上,但也碎得四分五裂,五個寸厚的門板上赫然印著淩亂而深刻的數個手印,石柱頂上本似乎尚有一塊匾額,但卻被人取去,隻留下一塊白而光禿的痕跡,俗大一個廟宇靜悄悄的一絲聲息也無,不!突然一聲輕歎傳了出來。


    大門前不知何時多出個青袍老年儒生,白淨而秀朗的麵貌流露出一股書卷氣,但眉間凝聚著濃濃的鬱怒,眼光更冷峻得使人望而生畏!


    “唉!來遲一步!”


    隻聽他自言自語道:“真令人不敢相信啊!”


    整個空間彌漫著難聞已極的腐臭氣味,這青袍中年人鼻孔款動兩下似是閉住了唿吸,然後舉步向內走去。


    才一進門,立刻一幅慘絕人表的景色呈現出來。在開頭兩個大廳間是塊方約數十丈的園子,幾乎五步就有一株粗如人身的巨木,兩廳當中是一條通道直往後延伸,隱隱約約看得見後麵一層層的屋舍。


    這時每一株大樹下都有一名著淺青色的袈裟的和尚,有的躺著,有的俯臥著,有的靠在樹上,有的跌坐在地,但每一位的腦袋都軟軟地垂在一側,紫紅色的血從七孔流出,早已凝成血柱。


    “好厲害的掌法!”這青衣人閃爍著一種駭人的目光,將一位跌坐和尚的頸部仔細看了一下,又觀測了數十株樹木種植的方位,輕輕搖搖頭,又道:“這陣法雖不難破,但要以同一手法連斃這麽多人實不太容易!”


    青衣人不再停留,舉步間身形如行雲流水直向內中飄去,沿途上先是白衣,再是黃農最後是紅衣和尚的屍體,幾乎每一人的死法都是一樣的被人震斷頸脈,晃眼看去真像全部入睡了般。


    轉眼間正來至那高矗的寶塔,這青衣人麵上此時顯露出一股焦灼的神氣,隻見大門口立著兩位體格高大的灰衣和尚,一個手揚起半空,麵容扭曲,好象正吐氣開聲猛然出掌,另一個麵容肅殺,左手微曲在懷內,右手食指豎起在空中劃個半圈,此二人死法已與前不同,先前一位是生生被外家至剛之氣震死,後一位卻是被點中乳下重穴斃命,但顯然已與來敵動手拚了數招。


    青衣人似對昆侖一派甚是穩熟,歎道:“慧字輩亦不堪來人一台,塵字輩自是兇多吉少了。”敢惜這昆侖一派以服色相區,現存的以塵子輩份最高,而這些灰衣僧人即是第二高輩了。塔內暗森森的,青衣人輕輕將門首兩人放倒,舉步又向內走去,神目中炯炯有光。


    這寶塔是昆侖派最要的地方,塔分三層,最上一層是昆侖各種心法秘藏所在,次一層供著曆代祖人的神位,最下一層即由掌門人居住,又共分三間,入門的大廳約十數丈方圓,是掌門人召集首要門徒處所,內裏兩間,一間書房,一間臥房。


    青衣人才一入內身形陡地一窒,隻見暗暗的光線下,八名灰衣人僧人對著門口圍成一個缺口圓圈,好像一隻簷除嘴向著進門張著大口。


    這八位僧人身姿皆美妙之極,有些坐著,一些立著,在圈外正對門口處卻跌坐著個黑衣和尚,麵首低垂,看不清楚什麽個模樣。


    此刻青衣人已站至八人中央,隻見他對那八人仔細端詳一番,突然額上竟淌著滴滴冷汗。


    “不可能!絕不可能!”他低喊著。


    “八個人每個攻出兩式暗含二式,四八三十二式,昆侖大盤若三十六式還有四式……”突然他如有所悟,目光射向靜坐圈外的黑衣和尚,果然那黑衣和尚左掌平揮,右掌如韓刺出,正是大盤若三十六式中最厲害兩式“白羅飛升”和“韋護挑燈。”


    青衣人在圈中連擺了數個身架,更將頭猛擺一陣,臉現疑惑的表情道:“大盤若三十六式武學中之正宗,同時使出雖不能說無人能破,但即使是換了我也不能一下子將九人一同擊斃,這內中必有蹊蹺!”


    隻見他再望了那黑衣和尚一眼,突似有什麽發現,彎著腰身仔細察看著泥土,果然八人所圍圈子中的正中泥地上留著一灘黑血,如非他彎著身仔細察看,在這幽黑中根本看不出來。


    “看來敵人亦有人受傷……”青衣人自言自語,又在地上搜尋著,但卻沒再發現什麽。


    這時陽光更偏西,一線光線從小窗透入,正射在八位僧人中左邊最內裏一位左側四尺處。


    “那是什麽?”青衣人口中低喊一聲,身形如閃電已來至陽光投射處,隻見泥地上被人用利器在地上劃著鬥大一個死字,青衣人停也不停立刻飛向最內左側一人,果然在距那人右方四尺處也刻著一歪歪斜斜的“死”字,青衣人站在兩死字當中,偏著頭似在想這兩個“死”字是什麽意思,但隨即又搖搖頭。


    “兩字相距一丈二,這必是來人殺了所有人後才劃下的,會是什麽用意呢?”青衣人一麵說著,一麵走向遠在丈外的黑衣和尚走去。


    黑衣和尚靜靜將頭垂著,青衣人將他頭一抬,像鬆了口氣道:“啊!這不是飛天如來,想是他師弟淨塵和尚了。飛天如來若未遭劫數昆侖一派就還有救!”


    突然青衣人將淨塵和尚的頭掀得高高的,對著地鼻孔注視一番,臉上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唿道:“想不到這邪門功夫又出世了!”


    塔內更暗,青衣人將淨塵和尚腦袋輕輕放下,突然發覺其增袍下擺內隆起一物,青衣人遲疑了一下,隨即伸手欣開僧袍,立刻一塊小木牌現了出來,上麵亦被銳器刻著個死字。


    青衣人一伸手去拿那小木板,哪曉那木塊竟嵌在土中,隻好用手指一挑,誰知木塊才一離土,突然“吱!吱!”破空聲大作,一排細若牛的毛鋼針如一蓬亂雨從淨塵和尚身後壁中射出。


    青衣人雙手猛往外一揮,身子如乘勢一下子比閃電還快地飄到門口,突然兩道白線在身前電射而下,接著一蓬黑毛鋼針脆響落在腳前。


    “咦!”青衣人輕歎一聲,發覺先前那兩“死”字上各插著一支細若筆杆的無羽利箭,細長的箭杆尚微微的發著顫。


    青衣人這次再仔細將室內看過一遍,才一手將內中一支箭技起。隻見這箭身彈性十足,顏色黑得透亮,看似柔軟卻堅硬無比,正是中原罕見的緬鐵所造,箭頭細得如針,射時必然無風無息。


    青衣人用指輕彈了下箭尖,微顫的尖端竟泛出一片極淡的藍光。


    “好陰毒的暗算,這緬鐵無堅不摧,再加上無可救藥的劇毒,哼!任誰在措手不及下也承受不起……”他想了想,隨即又道:“這兩箭射的地位早已布置好,那麽打算射殺的又是誰呢?那木牌至兩‘死”字足有兩文,在掀牌到兩箭齊發的時間算來,這麽短的瞬間能飛退兩丈的人必是江湖中罕見的高手,但為何預先空了這方位,哪一門派的輕身功在退避時必走這兩方位的……”


    一時間他也想不起這兩隻箭是預謀刺殺何人,但從這僅有的少許線索中,好似已被他窺出個端倪。日正西沉,青衣人快步奔出這間大廟宇,門外更加死氣沉沉,一片金黃的色彩灑在翠綠的山坡上。


    “隻怪我來遲一步啊!”青衣人扼腕長歎,一股憤慨之氣從他清瘦的麵上顯出。遠遠山腳下突地傳來一聲清嘯。


    “誰人來了?”青衣人自問一聲,視界裏一條黃色身影自山對麵直奔而來。


    又是一聲清嘯,來人轉瞬間已來至廟門前,竟是一位白發蒼然的老道士,雪也似的胡須隨風蕩於頷下,真有出塵之慨。


    “啊!董大俠,真料不到在這兒遇見你!”來人正是武當派掌門人周石靈,見著故人直露出一番親熱。


    青衣人正是地煞董無公,見著周石靈內心也是一喜,朗聲答道:“三年不見,道長仙顏不變,真令老友欣慰了。”


    敢情先前因隻顧與董無公寒喧,到現在才發現那對四分五裂和被毀倒地的石門。


    “周道長可是與昆侖派有約?”董無公漠然一笑道。


    周石靈心中對董無公早是佩服之至,聞言恭聲答道:“貧道年前與昆侖不塵禪師約在今日相聚,貧道正如約前來。”


    董無公搖搖頭,道:“如是這樣,道長可不必進去了!”


    周石靈聞得此言,麵色陡變,微打個稽首,道:“施主請稍侯,貧道看看就來。”說完如飛向門內奔去。


    董無公又歎口氣,在門前緩步著。盞茶不到,周石靈已神色張惶從內中奔出,隻見他滿額汗珠點點,容顏似陡地蒼老了十年,驚道:“是怎麽迴事,昆侖派竟遭這大劫??”


    地煞無可奈何道:“我亦來遲一步……”下麵本似還有言語,卻突地頓住。


    周石靈心神微亂,倒不曾注意這點小節,又道:“內裏不見飛天如來,大俠可知其下落?”


    地煞亦是不知,反問道:“周道長與不塵禪師之約可有第三者知曉?


    周石靈想了想答道:“貧道與不塵禪師之約正是半年前之事了,當日不塵即入室閉關,今日正是功成出室之日。當時不塵相約態度慎重,似有什麽重大之事,但極不可能有第三人知曉……”突地似憶起一事,但接著仍道:“不可能!不可能!”


    董無公目光陡地一閃,輕喊道:“道長小心了!”右掌陡地五把齊出,掌式奇特已極,一隻手臂墓地化成千隻,無數的手指竟似漫天鋼釘直向周石靈罩去。


    周石靈滿臉驚容,他再怎樣也想不到董無公會暴起暗算。隻見他右足尖在地上滴溜溜一轉,身子直向左斜方水平飛去,卻正落在二丈開外。


    “董大俠,你……”周石靈尚摸不著頭腦,董無公己哈哈大笑,道:“原來這批兇手想暗算的正是你,好一式‘退避三舍”,向左向右皆逃不脫利箭!”


    周石靈正想發問,董無公已含笑將先前自己遭伏的情形敘給周石靈聽。周石靈亦是經驗老到,迴憶起寶塔底層室內的兩柄緬鐵製利箭,心中也暗唿僥幸不已。


    董無公心中疑閉雖解,但麵色卻更加凝重,很慎重地對周石靈道:“道長現在請趕快迴山,董某雖尚不十分明白此事來龍去脈,但中原武林將遭大劫必然難免,董榮說句不中聽的話,希望道長趕緊將資派實力保存,如有來敵千萬別擋其鋒銳,能退先退!能逃先逃!”


    周石靈雖不太清楚董無公話中真正含義,但從對方懇切的態度中,亦明白事態的嚴重,既然對方不肯明言,他也不多問,微一抱捐,道:“貧道必牢記施主之言,現在就此別過!”說完頭也不迴直向萬重山巒奔去。


    董無公也不多留,身形一展間亦隱沒於山影之中。


    董無公深深吸了一口氣,腦海中翻騰著的仍是那屍橫遍地的昆侖古刹,他想著那紫黑色的血,不由得在心靈深處打了一個寒供,幹是他的熱血也開始沸騰起來。十年來,董無公的名字與無數武林高手的血債連在一起,自從他被他的親兄弟一掌毀了一身神功,在他寧靜的心中早已遠離那腥風血雨了,然而此時,董無公覺得他仿佛又迴到了幾年前的日子裏,幾年來的修身養性功夫不知逸向何方,他的心中隻是血、血、血、血……


    他翻過了一個巒頭,山勢漸向下坡斜了,他的身形猶如一絲輕煙一般,又快又穩地飄了下去。


    忽然,他猛可他一停,一陣人語聲傳入了他的耳朵。


    他皺了皺眉,刷地一下子向左邊飛躍了過去,兩隻大鳥被他突然的轉身驚得尖叫一聲,一衝而起,但是董無公的身子竟比這兩隻大鳥衝得還要高,還要快,唿地一聲掠過了鳥的頭頂,直落而下。


    那間歇的人聲漸漸清晰了——


    一個難聽之極的嗓子嗬嗬笑道:“老禿驢,你還要苦撐嗎?你身中我的‘無情血掌”六掌之多,難道還有命嗎?”


    另一個陰沉的聲音:“老禿驢,你身中的“無情血掌”,從廟裏拚到此處,整整總有二十多裏路,你再運勁、那可是加速死亡啊……


    董無公在心中暗叫一聲:“是飛天如來!”


    他身形一長,如箭而前,然而前麵出現了岔道,一左一右。


    董無公略一蜘躇,他忽然想到:“二十多裏路?從昆侖古刹到他們現下爭鬥之處有二十多裏?我離開寺廟至此最多隻有十多裏,難道方才那聲音離我仍有十裏之遙?”


    他一想到這裏,心中恍然大悟,左邊一條筆直地伸出去,右邊的路卻迴旋著向下而去,他暗道:“是了,他們必是從右邊這條路下去的,也許他們就在我的正下方不遠之處,但是山路迴旋曲繞……”


    他不再考慮,起步便向右邊路上奔去。


    這時,那邊的人聲又傳了過來。


    “老秀驢,人說跑了和尚跑不了廟,禿驢你的老南都讓咱們毀了,今日昆侖一脈是滿門死絕啦,哈哈哈……”


    “禿驢,你還拚個什麽?你昆侖那幾手功夫哪一樣我不知道?勸你還是免費心了吧!”


    董無公暗驚道:“聽聲音似乎淩月國主並不在其中,想來大約是他的兩個師兄了……”


    他的身形又加快了一些,在盤旋而下的山道上如飛而行。


    下麵的聲音又清晰了一些——


    “怎麽?哈哈,老秀驢,你要施展‘大盤若神功”了?哈哈哈哈,十五年前在昆侖關上,老夫受你一掌之賜,今天老子既然來了,就不把你那兩手狗屁掌力放在眼裏啦!”


    董無公一躍入丈,他心中想道:“十五年前淩月國主的二師兄笑麵血掌初闖中原,連破中原十道挑戰,結果在昆侖關上被飛天如來一掌震退,那真是轟動一時的大事啊……”


    他心中想著,身形卻是愈加快了,遠看上去,就如一顆流星一般。


    這時,下麵忽然傳來了慘唿與悶哼之聲,董無公心中一緊,傾耳傾聽,然而卻再聽不到什麽聲音。


    驟然的寂靜,使得董無以大為焦急,這個以“他煞”兩字造成武林中空前大兇手的老人,這時候卻是多麽脆弱,甚至連任何的突變都感到焦躁難忍。


    他如一隻勁矢一般唿地一聲繞過了一個大彎,眼前出現了一幕令人難以置信的景象。


    隻見三丈之外呆立著一個人,那人的身邊地上躺著一個人。


    那呆立站著的人似乎是震驚無比,站在那兒不知所措,董無公走上前去,隻見那躺在地上的並不是飛天如來,胸前衣衫全碎,顯然是中了昆侖派的鎮山絕技——大盤若神功!


    董無公環目四顧,卻不見了昆侖掌門飛天如來,他抬起眼來,正好那呆立著的人也看見了他。


    那人身高八尺,麵如重棗,望了望董無公一眼,忽然目中露了兇光,冷冷地道:“你是什麽人?”


    董無公反問道:“閣下可是淩月國主的大師兄,人稱西天劍神的金南道金老爺子?”


    那人冷笑道:“是又怎樣?”


    董無公隻淡然道:“是的話,久仰了。”


    那人走近一步、再問道:“你是什麽人?”


    董無公仍不答他,又反問道:“如此說來,躺在地上的這位必該是令師弟笑麵血掌申大爺了?”


    那人又逼近了一步,狂焰殺氣高漲地道:“我隻同你是什麽人?”


    董無公不答,忽然仰天笑道:“想不到不可一世的笑麵血掌十五年讓大盤若三十六式敗在昆侖關頭,十五年後又在昆侖山上死在盤若神功之下,哈哈哈哈,好一個飛天如來!”


    那人忍不住怒吼道:“飛天如來那老禿驢腳底賊滑,他今天跑掉了又能怎樣?我還沒有聽說過中了無情血掌還能活過一個月的,嘿嘿!”


    董無公不理他,隻是仰天大笑道:“好個飛天如來,一掌打死了笑麵血掌,拔身就跑個無蹤無影,哈哈,飛天如來那一手輕功可真行啊……”


    那西天劍神金南道一把抓了過來,怒喝道:“你究竟是誰?”


    他這一抓勢如風至,但是董無公略一晃身便避了過去,他暗暗心涼,聞說中西天劍神金南道一身天竺神功已達爐火純青地步,就憑這一抓的功夫看來,金南道是名不虛傳了。


    董無公退了一步,暗道:“飛天如來雖則一身昆侖神功驚人,但是怎樣也不會是這兩人之敵呀,他竟能在重傷之餘突然出掌擊斃了笑麵血掌,然後抽身而退,這手輕功可真是夠得上守內獨尊的了。”


    那金南道也驚駭地瞪著董無公,董無公道:“好毒辣的手段,昆侖百年古刹,中原武林重鎮,竟讓你們兩人搞個血流遍地,活口不留,如此說來——”


    他停了一停,那西天劍神嘿然冷笑道:“如此說來便怎的?”


    董無公道:“如此說來,這地上躺著的真是死有餘辜了!”


    那西天劍神正要開口,董無公臉色一沉,厲聲道:“告訴老朽,淩月國主大舉而入中原,究竟打的是什麽主意?”


    那西天劍神金南道吃了一驚,大喝道:“你怎麽知道?”


    董無公道:“老朽在張家口看見三個奇裝異服的狂漢,說是要在中原先取一百個武林人物的首級,那不是你們的弟子還是誰?”


    金南道仰天狂笑道:“你既要多管閑事,那麽今日你是死定了!”


    董無公走進了一步,此時,他胸中那久埋藏著的江湖豪氣重新複活了起來,他的雙目中也逐漸現出了異樣的光采。


    他緊逼著再問道:“你們突襲昆侖,不錯,若是笑麵血掌要報一掌之仇,那還有可說,但是你們為什麽要設伏暗算武當的周石靈?你們莫非要到中原來掀起一場腥風血雨嗎?”


    那西天劍神金南道大吃一驚,退了一步喝道:“你……你怎麽知道得那麽多?你……說什麽?”


    董光公冷笑道:“可借你人算不如天算,武當周道長沒吃著你們的埋伏,到是老朽差一點吃著了。”


    “嚓”地一聲,西天劍神拔出了一柄藍光奪目的長劍。


    董無公雙手輕輕地垂了下來——


    金南道壓了嗓子,狠狠地道:“既然你都知道了,今日你死定啦!”


    董無公雙目中也射出了肅殺之氣,他壓低了嗓子一字一字地道:“走著瞧吧!”


    西天劍神是淩月國主的大師兄,本來中原武林根本不知道西域武學的深淺,隻是大唐天寶年間,有三個天竺的苦行僧到了中立,在華山絕岩上以~路怪異無比的劍法連勝了中原十八位劍術高手,那時中原第一劍手是河南湯陰的周俠飛,周俠飛帶著雙.劍趕到華山的時候,那三個苦行僧已經離去了。


    這是西域武學第一次被中原人知曉,近年來中原人隻知道西域出了一個淩月國主,在一月之間破了西藏十八座大小飛龍寺的主持喇嘛,一躍而為西域武林之主。


    十八年前,淩月國主忽然隻身到了中原,上了少林寺求見不死和尚,據說是有一個佛門的問題要請教不死和尚,結果兩人關在少林寺藏經閣中三日三夜,出來時兩人都是麵露倦色,隻聽見淩月國主長揖道:“多謝禪師教誨。”


    不死和尚垂目合十道了聲:“阿彌陀佛,魯施主珍重。”


    從此武林人才知道淩月國主是姓魯,事後有人問不死和尚淩月國主究竟如何,不死和尚道:“其人學究天人,智慧蓋世。”


    問他武學造詣,不死和尚隻是說了“深不可測”四個字,便什麽也都不肯說了。


    這是中原武林所知道淩月國主唯一的資料,從此淩月國主就沒有再入過中原,隻是幾年後,淩月國主的師兄笑麵血掌闖入中原,殺屠武林高手,結果惹下了轟動昆侖關之戰,昆侖掌教飛天如來一掌震退了笑麵血掌,至於這位淩月國主的大師兄西天劍神,中原人是沒有人見過的了。


    董無公說出了決裂的話後,他暗吸了一口氣,把上乘內功提聚到全身,凝視著金南道那一支藍光閃閃的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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