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航道:“你的意思是……”


    張文達說:“是,以前你大嫂就算再怎麽做,最後還是要把遠航交還到你手裏的,可現在有了孩子,這孩子一旦出生,他就有繼承你大哥遺產的權利,你懂嗎?”


    中秋節(下)


    杜航點頭道:“那有什麽關係,遠航是大哥的,給他的孩子是理所當然。”


    張文達不可置信的說:“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杜航道:“我當然知道。但是這些東西,我無所謂的。”


    兩人靜默了一會,張文達才開口說:“小航,如果你堅持你的這些想法,那我也知道該怎麽做了。”


    杜航微微一笑,說:“文哥,謝謝你這麽為我著想。”


    張文達歎氣道:“這都是我分內的事,別說我和你大哥私下的交情,單說遠航是我的衣食父母這點,我也得對得起自己的薪水。”


    醫生全麵的檢查了馮慧儀的身體,給了她一些孕期需要注意事項的建議,就開了出院證明,讓她迴家休養。


    出了醫院,馮裕民的車已經在門口等著,司機衝馮慧儀道:“馮小姐,馮主任今天下午有個重要的會要開,讓我來這裏接您迴家休息。”


    杜航也說道:“大嫂,你還是迴娘家休息幾天吧,自己一個人住著也沒人照顧。”


    馮慧儀張張嘴想說什麽,已經被張文達搶著說:“是啊,你還是迴家休息吧,在外麵不如在家裏。”


    替馮慧儀拉開車門,張文達一隻手臂擋在車頂,一隻手扶著她的胳膊,護著她坐進了車裏。


    車緩緩駛去。張文達問杜航:“聽你大嫂說你現在租了房子住外麵,要迴去嗎,我送你吧。”


    此時天空開始飄起濛濛細雨。


    到了喬子涵家的樓下,杜航道:“我也不請你上去了,房子太小。”


    張文達不以為意的說:“沒事,我也得快點迴去陪父母一起過節了。”


    杜航聽杜遠說過,張文達多年前談過一場戀愛,後來女方嫁給了其他人,張文達傷心之餘也沒有再開始新的感情,是以現在雖然已經年過三十,但是還沒有結婚。


    目送張文達的車遠去,杜航站在樓下,並不想上樓。


    還沒有從見到殺害大哥的直接兇手的衝擊中出來,就又迎接了一個意外的新生命,自己將要有一個侄子女了,大哥的孩子……


    有種難言的惆悵和煩躁在杜航的心裏縈繞。


    他不知自己站了多久,雨雖然下的很小,不停飄灑的雨滴在他的頭發上落了一層。


    “咦?杜航你怎麽站在這裏,沒帶鑰匙嗎?”


    循聲望去,一手撐傘一手提著一袋東西的喬子涵正疾步朝自己走來。


    雨幕中喬子涵的臉不那麽真切,因為走動額前的幾綹頭發頑皮的飛揚著,。


    在那一瞬間,杜航覺得自己所有的不踏實感全都著了陸,心莫名的平靜了下來。


    喬子涵提著沉甸甸的塑料袋一邊開門一邊說:“下的再小也是雨,你看你淋得,咱們家連個烘幹機都沒有,這倒算了,你要是淋感冒了怎麽辦?又不是小孩,就算沒帶鑰匙你也該到樓道裏邊等啊,再說,不會給我打電話嗎?”


    杜航看他開門開的吃力,就手接過他手裏的塑料袋,打開一看:“這血淋淋的是什麽東西?”


    喬子涵打開門,迴頭鄙夷的說:“連排骨都不認識,你這二十年怎麽活的?”


    杜航笑笑:“我現在認識它也沒什麽用,等熟了我再認識也不晚。”


    因為廚房是杜航的禁地,他便沒有進去越幫越忙,倚在門邊一邊看喬子涵收拾排骨一邊和他說話。


    喬子涵:“你今天去哪兒玩了?早上走的那麽匆忙。”


    杜航:“不是去玩,去認兇手了?”


    喬子涵一驚:“啊?抓到兇手了?”


    杜航:“是,隻是抓到一個收錢辦事的,幕後主使還要調查。”


    喬子涵:“希望盡快吧……”


    杜航:“我要當叔叔了。”


    喬子涵:“?”


    杜航:“我大嫂懷孕了,快兩個月了。”


    喬子涵喜道:“恭喜啊。”


    杜航撇嘴說:“怎麽你比我還高興?”


    喬子涵疑惑的問:“你不高興的嗎,你大哥還有後代,你也能多個親人。”


    杜航想了想說:“我不知道為什麽,對這個孩子沒有什麽期待。”


    喬子涵說:“可能因為你自己也還是個小孩,所以不能體會到這種喜悅。”


    杜航不高興的說:“我不是小孩,我已經二十了。”


    喬子涵做了個順毛的動作:“是是是。”


    杜航問:“你也不小了,怎麽也不結婚,連戀愛都不見你談的。”


    喬子涵僵了一下:“不著急呢,沒碰見合適的。”


    杜航問完才發現自己特別想知道他的答案,但是自己在期待什麽又完全想不明白,聽到喬子涵這敷衍的答案,很不滿意的說:“一聽就知道你敷衍我。上次碰到的你的那個女同事,是你喜歡的型嗎?”


    喬子涵道:“你怎麽還記著人家呢,說了隻是同事,我……也不喜歡那種類型。”


    杜航追問:“那你喜歡什麽類型的?”


    喬子涵狐疑道:“你想給我介紹?”


    杜航忙擺手:“不是,我就是閑的沒事問問。你說說唄?”


    喬子涵思考了一下才說:“眼睛要大,牙齒要白,上進心強,很會做家務。”


    杜航瞪大眼睛:“就這樣?”


    喬子涵:“那你還要怎樣?”


    杜航對著衛生間的鏡子眨了眨眼睛,呲牙咧嘴的看了看自己的牙齒,突然愣了。


    排骨在鍋裏咕嚕咕嚕的燉著,香味飄滿了整間房子。


    喬子涵抓了把洗幹淨的蓮子,扔進鍋裏,攪了攪,喊杜航問道:“這蓮子燉排骨要吃甜一點的還是不加糖的?”


    許久沒有迴答,喬子涵正要再問一次,就聽杜航低聲道:“甜的。”


    杜航此時心裏五味雜陳。


    聽到喬子涵的理想型條件,居然下意識的會和自己進行比照,聯係一直以來自己對喬子涵的依賴,前幾天擔心喬子涵看上其他女孩的心思,甚至是僅僅看他做飯就會產生的莫名喜悅感。


    這些……不是喜歡是什麽?


    自己……喜歡上一個男人?


    心亂如麻的杜航不知道自己怎麽和喬子涵一起吃完的這頓飯。


    喬子涵端碗的樣子很好看,夾菜的手指也很好看,咀嚼的嘴巴也很好看,看著自己的眼睛……也很好看。


    忍受了半天詭異的目光,喬子涵啪的扔掉碗筷,奇怪的看著杜航:“你一晚上到底看什麽呢?”


    杜航:“啊?啊……”


    喬子涵:“……”


    杜航低頭吃飯,把臉埋進了碗裏。


    中秋夜的晚餐就在詭異的氣氛中結束了。


    晚上九點多,烏雲居然散開了,月亮從雲縫中透出皎潔的光輝。


    喬子涵十分開心的招唿杜航一起賞月,杜航隔著房門說自己累了要睡覺。


    喬子涵趴在客廳的窗戶邊看月亮,杜航趴在自己房間的窗戶邊看月亮。


    隻是隔了一堵牆。


    糾結了一整晚的杜航也沒理出什麽頭緒,他覺得自己大約隻是一時的錯覺,他需要冷靜。


    第二天一大早他對喬子涵說自己想迴家住兩天,順便整理下大哥的東西。


    喬子涵看他臉色不好,以為他是昨天中秋節勾起了對杜遠的思念,也就沒有說什麽任他去了。


    一個多月後再迴到杜遠結婚時特別購置的別墅,杜航滿心的淒涼,一打開門就是一股冰冷的味道,大哥出事後,自己和大嫂都沒有迴來住,傭人們也都遣散了,整座房子沒有一絲人氣。


    家具上蒙著一層薄薄的灰塵,用手摸上去馬上就是清晰的印子。


    杜航上樓到大哥的房間,說起來大哥最近幾年睡眠質量一直很差,為了不影響大嫂休息,大哥有一間自己的臥房,隻偶爾才會迴主臥休息。


    這件臥室裝修的十分簡單,除了幾件必備的家具和牆上的一幅畫之外,什麽都沒有。


    杜航撲倒在床上,床褥枕間依稀還有大哥慣用的香水味道。他閉上眼,眼淚從眼角流入發鬢中再看不見。慢慢的居然睡著了。


    再醒來外麵天色已近傍晚,杜航坐起身揉了揉眉間,環顧了房間四周,歎口氣站起來要離開。


    鞋子大約是睡著時不舒服自己踢掉了,他彎腰去拾,目光一瞥,床底什麽東西吸引了他的目光,他趴在地上伸手夠了出來。


    是一個牛皮紙的資料袋,裏麵是一張病曆。


    病人姓名一欄填寫的是杜遠,病狀及醫生建議治療方案一欄填的是……杜航不可置信的瞪大了雙眼。


    偽君子(上)


    按照這份病曆來看,杜遠體檢時被檢查出了□癌,醫生建議盡快接受□切除手術。


    病曆下腳顯示的時間,是今年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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