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片陡斜的山坡,在山坡的背麵有一個入口不大的山洞,這山洞極為隱密,如果不是這裏一帶的人,是不容易發現。


    山洞前的一條山道,蜿蜿蜒蜒,下麵就是深不見底的懸崖,走在上麵,必須步步小心。


    這時,尚是早晨,周遭是一片寂靜,其實不管什麽時候,這裏都是寧靜,因為這裏冰雪常年不化,連生物都很少了,還會有什麽人,有一塊巨大而傾斜的白色岩石,斜斜伸出,旁邊還有許許多多不同的石頭,剛好掩去了洞口一半,從外麵看來,不容易看到山洞。


    狄洵坐在洞口的岩石上,懶洋洋,這裏沒什麽陽光,否則,可以想象,斜躺在這裏曬太陽,一定是件極賞心悅目的事情。


    他的身邊,放著一壺茶,還有些果子,隻是狄洵一直沒去動他們。


    小鬱靜靜的坐在狄洵的附近,一言不發,不知在想些什麽,小雯則不很安份的來往蹀跺,偶而還自言自語一番,不知在嘀咕些什麽。沒有下雪,沒有刮風,空氣仍有些冷冽,但是有清新的感覺,偶而有幾聲蟲鳴,不過,似乎隔得很遙遠,不知聲音來自何處。


    小雯急躁的走到狄洵身旁蹲下,張著大眼瞧著他,神態之間顯然極度不安。


    狄洵亦冷靜的迴看小雯,道:“怎麽啦,小雯?你好像有什麽話要對我說?


    為什麽不說呢?”


    小雯的麵孔動了動,悄悄的道:“少爺,我們為什麽不迴竹屋,留在山洞裏幹什麽?”狄洵無聲的一笑,道:“這個山洞,看你們把它布置的像個家,有吃有喝,哪一點不如小竹屋呢?”


    小雯搖搖頭,站了起來,一跺腳,道:“不要,我就喜歡我們的竹屋,少爺,你不是也很喜歡我們的竹屋嗎?”


    深深的唿吸了一口,狄洵低沉的道:“小雯,咱們永遠不迴小竹屋了。”


    小雯麵色蒼白,顫抖著聲音,驚懼的道:“為什麽,少爺?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少爺,你快告訴我……”狄洵仰起頭來,瞧著上麵,唇角在微微抽動,半晌,他喟然一聲,道:“小雯,你會不會怪我,我把竹屋放火燒了,很訝異吧!”小雯的唇角可怕的扭曲,急促的道:“為什麽?是你放的火,少爺?你為什麽要這樣做?”狄洵深刻的凝視著小雯的眼睛,他潤潤嘴唇,低低的道:“小雯,我們要離開這裏,因為這不再安靜,不再完全裏屬於我們了,你懂嗎,小雯?”


    小雯不吭聲,好半晌,才幽幽的道:“我不懂,我也不要懂,我隻知道少爺走到哪裏,我就跟到哪裏。”


    狄洵感到有些內疚,這兩個丫頭,年紀雖小,卻都很能幹,對自己的照顧可以說是無微不至,他們三人在這人煙稀少的“孤伶山”上,與世無爭的生活了兩年,這份感情外人自然無法了解。


    狄洵沉重的道:“不要傷心,以後我們會再找一個比這裏更好的地方,我們建一幢更似我們江南的房子……”小鬱靜靜的走過來,歎了口氣,道:“少爺,我們為什麽要離開這裏?”


    想了一會,狄洵冷靜的道:“咱們去見見外麵的世界,或許現在有很多人忙著四處找我呢!”


    小鬱好像哭了,她強忍住了抽咽聲,傷心的道:“少爺,我知道老夫人還在世時,你在江湖上殺了不少人,很多人要找你報仇,我們就住在這裏,讓他們找不到,不是很好嗎?”


    狄洵身形微微向前一傾,拍拍小鬱的手,輕輕的道:“我不是怕他們,我這樣避不見麵,他們會以為我怕了他們,他們會笑我,小鬱,你願意別人笑我沒有出息嗎?”小鬱搖搖頭,正待說話,小雯接下去,急急的道:“少爺,隻要跟你在一起,可以照顧你,不管怎麽樣都沒有關係。”


    淡淡的一笑,狄洵放鬆了全身的肌肉,平靜的道:“嗯!我們不管如何都會在一塊兒,不管到哪裏,我一定帶著你們兩個。”


    小鬱微垂下頸項,好半晌,才怯怯的道:“少爺,我太多話了……”頓了頓,她又擔心的道:“我……我實在害怕有人傷了你。”


    狄洵無聲的一笑,道:“有你們兩個武功這麽好的保鏢保護我,我還有什麽好怕的呢?”


    兩姐妹都笑了,一樣的笑容,一樣的好看,一樣的迷人。


    狄洵朝這兩位小姑娘優雅的笑笑,靜靜的道:“要重出江湖,心理上需要做點調整,現在我已經完全能夠接受這個決定了,怎麽樣,咱們收拾一下,馬上動身吧!”


    黯然的太息一聲,小鬱道:“有點可惜,這麽安靜的地方……”她半側過麵龐,傷感的道:“以後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迴到這裏?這裏一切實在太美了……”說到這裏,狄洵望著她,故做鎮定的道:“小鬱,隻要你願意,我們可以隨時迴來這裏看看,隻是,小竹屋已不存在了,我們也隻能迴到這山洞了。”


    小鬱沒有說話,眸子裏有一層朦朧的光彩,她沉重的低下頭,仿佛無盡的傷感牽製著她。


    狄洵欠欠身,沉默了片刻,深刻的道:“會有很多人因為我的再現而大吃一驚,甚至寢食難安。”


    三人略微收拾一下,他們三人朝著崎嶇的山路走去,頭也不迴……拋下一切,沒有人願意留下些牽掛與遺憾,他們盡可能拋下這一切。


    天空陰陰灰灰的,空氣裏冷瑟得很,山中沒歲月,連他們自己都忘了這是個什麽季節,一年四季都有雪,什麽季節又有什麽兩樣呢!


    三人漸行漸遠,腳下的路,也越走越崎嶇,側過臉,狄洵遙遠的望著遠山的默影,淡淡的道:“我們已經離開了‘孤伶山’了……”他們腳下的白雪已被潮濕的泥地所取代,他們已經接近山下了,漸漸的,有草棘,有亂石,他們走在樵徑上,雜樹間,他們行得很慢。


    他們已經有兩年沒有見到“人間”了,他們心中有些興奮,有些緊張,還有些好奇……小雯的童心較重,她一麵走一麵玩,不時驚叫她的姐姐看看這個,又叫狄洵看看那個,十足是個小女孩,天真極了。


    小雯又到路旁,摘了朵小黃花,興高采烈的對狄洵道:“少爺,這花多漂亮,你看是我插好看,還是姐姐插好看?”


    狄洵看看花,再望望兩人,笑笑道:“兩人插都好看,可惜隻有一朵,要不一人插一朵,一定都很漂亮。”


    小雯歪了頭,猶豫不定的道:“那給誰好呢?我……不,還是姐姐漂亮,給姐姐好了……”小雯的語尾還沒有打住,狄洵忽然以指比唇,噓了一聲,正色道:“有人來了……”小鬱小雯凝重的傾聽,除了偶而傳來的幾聲鳥鳴之外,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


    小雯低低的道:“少爺你太緊張了吧!好像沒有什麽嗎……”突然——有一陣斷續的,遙遠的馬蹄聲隱約的傳來,很遠,像這陣蹄聲響在雲端。


    小雯急急迴過頭,頗有懼心的道:“是了,我這會聽到了……”她用食指向馬蹄聲傳來的方向指了指,狄洵微微頷首,低沉的道:“不用驚慌,或許跟我們不認識!”


    小鬱一動也不動,大約估計了一下,道:“大概有半裏遠吧!”


    眨眨眼,狄洵嘉獎的道:“很好,小鬱你進步不少!”


    小鬱羞澀的垂下頭,低聲道:“少爺你教導的好……”狄洵牽動了一下唇角,閑閑的道:“假如來的是敵人,你們怕不怕?要怕,我們就避一避。”小鬱嘴角蠕動了一下,無奈的道:“跟著少爺,不管遇到什麽人,我們都不怕,是不是,小雯?”


    狄洵拍拍小鬱的肩膀,笑道:“你們真是優秀的女豪傑,很好……”他們靜了下來,現在,空氣中的氣氛有些凝凍,有些血腥的味道了。


    那似擊鼓般的聲音已經清晰的傳來,那陣陣鐵蹄敲擊地麵的聲音,宛如每一下都踩在他們心坎上,小鬱蹙著眉,渾身不可抑止的輕輕哆嗦著。小雯一雙眼睛閃射著極端的異彩,她粉拳緊握,似要握碎什麽東西似的。


    在斜斜的碎石路上,在左右邊的彎折處,揚起了一片塵土,宛如響起旱雷,第一乘騎馬已經出現了。狄洵迴頭做了個手式,低促的道:“咱們閃到路旁,不要無故招惹麻煩!”


    說著,他掉轉頭,就這一下子,已有七八乘鐵騎轉了過來,聽聲音,後麵還有,大約一共有二十多騎。馬上的騎士一律穿著黑色的粗布緊身衣,外麵披著同樣質地顏色的披風。


    每個人俱皆留著一小撮胡子,額間糸著一條跟衣衫同質地的發圈,這些人背後背著一式的兵器——閃閃發亮的大彎刀!


    這一行人看去異常紮眼,有一股邪門的味道自他們身上散發著,極不討人喜歡。


    為首者是三個儀表兇悍曠野的人物,一個麵黑如鍋底,留著一頭披肩的長發,年約四旬,一個清瘦而神色陰冷的年青人,腰間糸著斑斕豹皮的帶子,另一個,有一條刀疤橫過他的右眼,所以右眼有些斜,但好像並沒有瞎。這三人之中,以這人的容貌最為兇惡,充滿了暴戾乖張之氣,似一頭野性難馴而又慘怖無比的野獸,叫人不寒而栗。


    這一行人,果然有二十多騎,他們奔馳到了狄洵三人的前麵約五十尺,留著長發的中年人,忽然高舉手臂,整個隊伍停了。


    他帶著疑惑警覺的朝三人上下打量著,又向他左右的兩人低聲講了句話,早晨的陽光照耀在這一行騎士身上,炫目耀眼!


    為首的三人目光一直注視著狄洵,那個年青人越前而出,他冷冷的道:“你們是什麽人?”


    狄洵皺著眉,望著眼前的人,一麵思索,一麵低沉的道:“我們隻是過路人,各位不必知道。”


    “呸”了一聲,那個年青人恨恨的道:“少爺問你,你敢不說,用如此的口氣跟我說話?說,你們是哪一條道上的?”


    陽光已強烈了一些,空氣在清新裏浮著一層燠熱,天空澄藍如洗,有幾片淡淡的雲彩飄忽著,與山上那種陰陰的天空已完全不一樣。


    這般晴朗的日子,予人極端愉快及歡欣的感覺,但是,眼前這個表情冷漠的年青人,似乎並沒有感覺到這個怡人的氣候!


    這位黑衣青年冷沉的麵容,充滿了敵意,這片和煦麵爽朗的早晨美好氣氛,完全破壞無遺了。


    狄洵默默的凝注著這些來意不明的黑衣青年,此刻,卻看不出心裏有著什麽想法。


    小雯不安的瞧著狄洵,低聲的道:“這人看來好嚇人哦……”狄洵安撫的拍拍小雯的背,輕輕的道:“不用擔心,沒有什麽值得懼怕的……”這個年青人板起麵孔,冷沉的語聲寒瑟的響起,喝道:“本少爺問你為什麽不說?嘀嘀咕咕的在說些什麽聽不得的話?”


    狄洵哼了一聲,冷冷的道:“光天化日之下,天上飛,地下爬,全由人自由自在,怎麽你們要攔路截道?”


    年青人沉著臉,毫無感情的聲音傳來:“隻要你們說明身份,與咱們沒有瓜葛,本少爺就放你們過。”


    狄洵冷冷的注視著眼前的青年,閑淡的道:“那閣下為什麽不自己先報個萬兒來,讓在下聽聽,有沒有瓜葛,在下自會分斷。”


    所青人厲喝音又響了起來,道:“朋友,觸怒了本少爺,對你們不會有任何好處。”狄洵看了他一眼,安祥的道:“在下生來就不接受任何人的威脅,朋友,你看走眼了。”


    那年青人似乎一下子為狄洵的模樣氣度給震懾住了,他愣了一下,又道:“咋們乃‘百會鏢局’的人,保了一趟鏢經過,閣下是否為此而來?”


    狄洵微微一笑,這人實在太嫩了,在鏢局做事,擔了不少風險,掩人耳目唯恐不及,如何又主動的告訴陌生人,自己保了鏢呢!


    或許是他見狄洵等不過三人,其中又有兩位小女孩,所以並不放在心上,如果如此,他這種以貌取人,早晚會吃虧。


    不過,更令狄洵吃驚的是,對方保的是什麽東西,要動員這麽多人,而且個個看來精悍能幹,似各身懷絕技,非泛泛之輩。


    這些人的裝扮更不像平常鏢局的鏢師,而像綠林裏道上的朋友,叫人納悶。


    此時,又有一條人影縱馬而來,快捷地奔上狄洵等人的身旁,立在年青人的身邊。


    狄洵一看,掠來之人正是那右眼上下有明顯刀疤的漢子,威風凜凜。


    來人含有敵意的瞧著狄洵,又小聲與身側的年青人說了幾句話,隨後,他轉過頭來,微微抱拳道:“在下‘百會鏢局’‘辣手’陶望安,朋友,敢問高姓?”


    狄洵一聽之下,不由加了幾分敬意,此人雖然醜陋,對自己亦有戒心,但到底見過世麵,在未知敵是友之前,尚能以禮相待,比起那個粗莽,目中無人的沉淡年青人,高明多了。


    優雅的迴了一禮,狄洵安祥的道:“在下姓狄,久聞‘百會鏢局’之聲威名傳遐邇,今日一見,果然不凡!”


    陶望安很清淡的一笑,緩緩的道:“不敢!君子仇’範20昵嘣睦不深,多有得罪,望見諒!。


    狄洵無所謂的笑笑,道:“無妨的事!”


    陶望安略一沉吟,謹慎的道:“本不該如此問,但在下等身負重責,可否知道狄朋友為何等在這裏?”


    沒有考慮,狄洵迅速的道:“陶朋友,你們誤會了,在下主仆三人隻是路過此地,決沒有意在此等候各位的。”


    似乎猶豫一下,陶望安終於展露了一絲真摯的笑容,他深沉的道:“在下等冒昧了,我們……我們可能緊張過度了,狄朋友大名是……”狄洵一笑,抱抱拳,平淡的道:“在下狄洵!”


    “狄洵”兩字似兩聲雷響在陶望安的耳邊,他大大的震動了一下,有些張口結舌的道:“狄……狄洵,‘降魔’狄洵?”


    狄洵靜靜一笑,點點頭,道:“正是!”


    陶望安潤了潤嘴唇,歉然的抱拳,尊重的道:“狄兄聲威遠震武林,誰不知道‘降魔’勇冠三江五湖,隻是,久未有狄兄消息,這兩年狄兄倒是消聲若跡了。”狄洵搓搓手,安祥的不帶一絲俗氣,道:“算不得什麽,在下生性隨性所至,做事無一定的方向,承不起閣下的謬賞。”陶望安想了想,斷然道:“對於狄兄,在下神會已久,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狄兄可否相助一臂之力。”


    狄洵雙手抱拳,真誠的道:“蒙陶兄看待得起,如果在下有效勞之處,定當全力以赴!”


    陶望安稍微猶豫了一下,道:“是有關咱們這一趟鏢……”說到這裏,他轉首對身旁的“君子仇”範廷低沉的道:“去請總鏢頭來!”


    範廷轉頭快速的奔迴隊伍,狄洵見他對中間帶頭的長發中年人說說指指,那人就是“百會鏢局”的總鏢頭“飛鷹”曹正鹿了。


    曹正鹿先是皺皺眉頭,接著又深沉著臉,一下子又微露著笑容,很快的,曹正鹿與範廷又驅身飛快來到了狄洵等人麵前。


    一看到狄洵,立即雙手抱拳,感激的道;“狄兄,承你不棄,應允相助‘百會鏢局’,上下俱感榮幸,在下‘飛鷹’曹正鹿在此先謝過了!”


    狄洵再度抱拳,低沉的道:“總鏢頭言重,在下區區薄力,隻怕幫不了什麽大忙,敢聞其詳?”


    曹正鹿真摯的望著狄洵誠摯的道:“狄兄,萍水相逢,即蒙如此垂助,雖未領受,在下等必將此情永記心中。”


    灑脫的一笑,狄洵淡淡的道:“在下有幸效犬馬之勞,總鏢頭再如此客套,在下實在汗顏。”


    曹正鹿一動不動注視著狄洵,道:“在下等這一趟鏢保的是一個人,一個非常重要的人,隻是想要這人的道上朋友不少,一路上風險極大,在下或者過於冒昧,但蒙狄兄不棄,助在下順利的保這趟鏢到達目的地。”


    通常保的鏢,大多都是珍珠寶物之類,保人這倒是頭一遭聽到。


    狄洵興致頗濃,微微一怔,道:“但不知這個人是一個怎麽樣的人,為什麽如此重要,路上會有什麽風險?”


    曹正鹿略略躬身道:“此人是個神醫,叫‘迴春翁’,無人知其什麽名字,聽說這人醫術極高,據說他能使一位斷氣在一個時辰之內的人,再活轉過來,可謂神奇之至!”


    頓一頓,他又沉聲道:“這人退隱多年,現在因‘青藏派’的‘冥子居士’得了怪病,定要‘迴春翁’才能醫治,但是‘迴春翁’為人怪異,絕拒不少求醫之人,所以得罪很多道上朋友,他與‘冥子居士’卻是莫逆之交,所以才又出現,準備去救治,隻是以前因他拒絕醫治而死之的親人、朋友,皆以仇殺他為快,因此,‘青藏派’才請‘百會鏢局’保他平安到達目的地。”


    狄洵不禁啞然失笑,平淡的道:“青藏派在江湖道上的聲威亦算遠近知名,為何他們不自己保呢?”


    曹正鹿聞言之下,心中更增了三分敬意,“降魔”狄洵不愧是名傳大江南北的豪士,機智過人,思路反應奇快。曹正鹿笑了笑,又朝狄洵道:“那是因為‘青藏派’名氣太響,在道上目標過大,反而不好,他們當然不怕前來挑釁之人,萬一‘迴春翁’有個閃失,就壞了大事。”


    狄洵淡淡一笑,會意的點點頭,低沉的道:“如果這趟鏢風險這麽大,總鏢頭為什麽不拒絕呢?”曹正鹿有些赧然的一笑,道:“‘青藏派’看上本鏢局,‘百會鏢局’如何敢拒絕?否則……”他停了一下,臉上微紅,難堪的道:“去年本鏢局莫名其妙的失了一大筆鏢,賠得傾家蕩產,這一躺的保費可以使‘百會鏢局’重新站起來,所以隻有硬著頭皮接下了。”狄洵長長一揖,溫和的道:“在下冒昧了,在下自當稍盡綿力,如果路上有用得上的地方。”


    歎子口氣,曹正鹿道:“蒙狄兄如此器重垂助,即令在下好生慚愧。”狄洵心裏已做了決定,轉頭道:“小鬱、小雯,見過幾位大爺。”


    兩姐妹急急移近了兩步,襝衽施禮道:“小鬱小雯見過三位大爺。”


    曹正鹿趕快還禮,高聲道:“兩位小姑娘聰明伶俐,生得一模一樣,倒是在下生平僅見!”


    小雯眨眼道:“大爺能不能分辨我們兩個?我是小雯,她是我姐姐小鬱……”


    狄洵不禁笑了笑,道:“小雯,在曹總鏢頭麵前,如此無禮,也不怕人家笑話?”


    曹正鹿忙道:“不敢!的確分不出,實在太像了,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的,兩人都一樣是最出色的小美人。”兩姐妹雙頰飛紅,睜大眼睛,帶著微喜的神色望向曹正鹿。


    狄洵又現出他原來淡淡閑閑的神情,道:“總鏢頭‘迴春翁’你們如何安置呢?”


    曹正鹿望向狄洵,沉聲道:“他與我們的人一樣的打扮,雜在一群人中,等我們晚上落腳時,再為兩位引見。”


    狄洵點點頭,道:“那我們即刻起程吧,總鏢頭?”


    曹正鹿對狄洵點點頭,轉首沉聲道:“陶鏢師,挪出三匹快馬,給狄大俠三人騎坐,吩咐下去,即刻起程。”


    陶望安恭謹的答應一聲,迅速飛身而去,很快的牽來三匹體毛發亮的駿馬,高大英威,一看即知是難得的千裏馬。


    狄洵謝了一聲,與小鬱、小雯各自翻身上鞍,陶望安也唿哨一聲,率著眾人,向前行去。


    曹正鹿一直與狄洵並肩而行,他伸手拭去額上的汗珠,興奮的道:“狄兄,實不相瞞,有你同行,在下心裏踏實多了。”狄洵笑笑,道:“總鏢師謬獎了,區區小事,不必掛齒!”


    曹正鹿略一沉吟,低聲道:“狄兄,再行百裏,就到了‘矽風穀’,咱們在那裏可以打尖休息,隻是在那附近有一個人,咱們不得不防。”狄洵淡淡的道:“此人名號為何?”


    曹正鹿左右看了看,放低了聲道:“‘烏金板’申一康。”狄洵用手抹抹額角,道:“此名似曾聞及,但亦非特別響亮,總鏢頭跟他結有梁子?”


    曹正鹿嘴巴動了動,似是難以啟齒,他窘迫的幹咳了兩聲,道:“有一年,本鏢局保了一趟鏢,經過‘矽風穀’因有多人搶鏢,隨行鏢師與之發生爭鬥,卻在混亂中,誤殺了前來調解的年青人……”狄洵閉閉眼,道:“這名年青人與‘烏金板’申一康又有什麽牽連呢?”曹正鹿尷尬的一笑,道:“那個年青人原來是申一康最鍾愛的徒弟,而且……據稱此人乃一正義之士,倒是咱們理虧了,自此梁子就結下了。”


    狄洵點點頭,在起伏的馬背上想了想,又道:“此事發生後,那申一康難道沒有采取報複的行動嗎?”曹正鹿苦笑了一下,道:“說來也著實丟人,為了這碼事‘百會鏢局’可真是付出了非常大的代價,那趟鏢的鏢師迴到局裏,就盡遭殺害,一個也不存,那些可都是本局優秀資深的鏢師,自此本局買賣就一落千丈……”狄洵牽動了一下唇角,淡淡的道:“殺人償命,貴鏢局付出代價已是夠了,為什麽……”曹正鹿歎了口氣,道:“走鏢真是刀口上舔血,水裏來火裏去,想在道上平安的來去,憑的可是禮數,對於各路朋友,招唿周待,最忌諱得罪人,坦白說,一個鏢局能有幾個真正的硬把子?申一康放言出來,隻怕‘百會鏢局’的人經過他的地盤,格殺勿論!”


    狄洵望著兩旁緩緩移後的景色,他的思維深入了一個問題,半晌,他慢吞吞的道:“總鏢頭,以在下看來,貴鏢局這行人各個身懷絕技,不是普通的平凡鏢師。”


    曹正鹿苦笑道:“狄兄果然好眼力,這些人有一大半不是鏢局裏的人……是在下向‘三義幫,借來的一等高手,此行任務艱巨,非本鏢局所能應付的。”


    狄洵點點頭,安祥的道:“原來如此!總鏢頭,非是在下冒昧,‘青藏派’為什麽會挑上貴鏢局呢?像‘圓通’‘威武’……等鏢局在道上從未出過事,他們或許都比貴鏢局人手更足……”曹正鹿的雙眉微結,沉重的道:“在下也不知這是幸或不幸,‘青藏派’認為本局信譽尚好,而名頭不是很健,注意的人可能少些,所以這趟鏢是相當隱密的。”


    狄洵不再說話,此事實在聞所未聞,為了一個人,出動這麽多人,擔了如此大風險,人多嘴雜,如何能隱密呢?


    他對“三義幫”組織並不很了解,不知道曹正鹿跟“三義幫”關係如何,怎麽能請出“三義幫”這麽高手相助!


    但是,“三義幫”是武林黑道上最為歹毒的幫會之一,這是眾人皆知,他們不講江湖規矩,不談情感道義,誰也不願意招惹他們,而現在曹正鹿跟“三義幫”


    掛勾,這使狄洵十分困擾,多少也帶著些為難。


    狄洵自出道以來,從未與“三義幫”有過糾葛,所以對他們並不了解,但他耳聞目見,所聽到的片段極為不少,他們個個都是狠上加狠,滑上加滑。


    名和利,一般人不容易看透,“三義幫”為了利之所至,用的手段陰詭殘酷,恐怖至極,或許曹正鹿答允了什麽優厚報酬那也是有極大的可能性的,隻是此話卻不好開口直問。


    狄洵,道:“剛才提至‘烏金板’申一康,為了息事寧人,貴鏢局為何不避開此路,另擇行程呢?”


    曹正鹿微喟了一聲,道:“經過‘矽風穀’是到‘青藏派’最近的捷徑,因為時間緊迫,隻得闖他一闖。”


    狄洵淡然道:“這‘烏金板’申一康有多少手下?貴鏢局如今有這麽高手相助,畏他為何?”


    曹正鹿搖搖頭,歎道:“此人一向高傲,不喜與人打交道,功夫卻是了得,也就是去年的事,他一個人直搗‘白骨門’,殺得屍橫遍地,自此,‘白骨門’在江湖上,算是煙消雲散,不再存在了……”狄洵注意到曹正鹿的神態,而且他也明白對方心中想些什麽,想說什麽,但他不再多言。


    靜靜的,耳朵裏響著清脆的蹄聲,曹正鹿瞧著狄洵目光中似有所求,似有所言,但是,他嘴唇蠕動了幾次,終於又將一肚子話咽了迴去,眉宇之間泛起一層隱隱的,卻極為濃重的憂鬱。


    一行人已走出崎嶇的羊腸道,這條窄窄的土路比先前的,寬敞了許多,再過一會,他們就可以走出山區,到平坦的路上了。


    狄洵望著曹正鹿被風吹亂的長發,心想道:“這位總鏢頭,不管怎麽說,做的總還是正派生意,如此裝束不但惹厭,而且有些紮眼,真是一樣米養百樣人,各有各的樣。”


    目光投注在路前,曹正鹿低沉的道:“咱們這一趟,到了‘矽風穀’能避則避,萬一避不過申一康,那……”他十分為難的沉吟了一下,艱澀的道:“這事……唉……實在不好啟齒,這事還……還望狄兄……”狄洵側著臉望著他,道:“在下即允為此事效力,自當全力以赴,總鏢頭之意,在下知道。”


    曹正浩驚喜的睜著眼,有些口吃的道:“狄兄……真是古道熱腸……在下感激不盡,實不相瞞,對此人……在下頗為忌諱……”狄洵閉閉嘴唇,笑了笑,道:“遇上了再說吧!”


    曹正鹿輕輕拍拍馬頭,忽然沉默下來。


    狄洵瞥了對方一眼,低沉的道:“咱們若不在‘矽風穀’打尖,或許即能避過此人……在下之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此時候,最好別有風波……曹正鹿將長發往後拂了拂,鬱鬱的道:“出了‘矽風穀’,就沒有打尖休息之處,人馬都無法承受這麽長遠的跋涉,實無其他辦法可想,在下也隻得冒險。”


    狄洵淡淡的道:“該來的就讓他來,浪跡江湖,這些風險也是免不掉的。”


    徐徐的行走著,一行人已行上坦途大道,道路兩側,都是綠油油的田野,景致賞心悅目。這條路迤邐向前,遠遠的,可看見一條蜿蜒的河流,在河之邊可看見一片高短參差的屋舍。


    曹正鹿用手朝遠處的那條河一指,道:“沿著那條河走,就可以到‘矽風穀’了。”現在,太陽已經爬得老高了,漸漸有炎熱的味道,不覺令人有一絲渴望想跳到水裏去泡一泡,好好洗刷一路的風塵。


    一行人,策騎坐馬,他們沿著這條長河的堤邊進了一個小小的集鎮。


    他們一路直線進入這小集鎮的唯一街道上,他們緩緩而行,不驚動附近的農人,尤其他們怪異的裝扮,浩大的隊伍,的確容易令人側目。


    曹正鹿迴望一個漢子道:“已是正午了,這附近可有飯鋪?吃飽飯才好趕路。”有一名漢子,策馬移近一點,恭身道:“已經有一名弟兄前去吩咐了。”


    曹正鹿籲了口長氣,嗯了一聲,道:“那就好,你在前麵引路吧!”


    這位漢子恭謹的越過隊伍之前,帶領一行人,來到一個簡陋的短房前停了下來,先行派來“百會鏢局”的弟兄立在門外,恭迎曹正鹿等人。


    門前的漢子趨前,對曹正鹿道:“這裏隻有這一家館子了。”


    曹正鹿瞧著狄洵微微一笑,道:“在這窮鄉僻野,有一家小店已是不錯了,吃個粗飽方是正事……”他又側身對那名漢子道:“吩咐造飯了沒?”


    “嗯!已經訂好了二十多人的飯食,還有馬匹的飼料,馬上就好。”


    這家飯鋪連塊招牌也沒有,簡簡陋陋,稍高的人還得彎身才得進去,除非來過的人,否則不注意到這家營業中的飯鋪,它與尋常農舍,外表無二致。


    (武俠屋掃校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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