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洵看見了仇千重似笑非笑的神色,聽他低低叫道:“咱們的事情還沒有解決,咱們一走,往後哪兒尋你,我兒的寶劍……”雲天鵬喉嚨裏吼了一聲,憤怒的道:“到現在還敢說是你們的?它既是‘雙龍幫’鎮幫之寶,我是幫主,當然該歸我。”


    仇千重蠟黃麵的孔上浮起一抹氣忿的神色,咬著牙,語聲自齒縫裏迸出:“雲天鵬你這小子,不要太猖狂,目無尊長,否則老幫主也不會把寶劍交給了我兒……”經過一夜的折騰,雖然外麵還有些暗,但狄洵知道此時天快亮了,他道:“如果你們不快走,隻怕會走不了……”大家還是沒有聽見什麽,隻當他在唬他們,想騙走寶劍。


    狄洵半坐半靠在一張太師椅上,冷冷的道:“富貴於我如浮雲,你們大可放心,在下有的隻是好奇心,發財的念頭卻從未有過。”李士熊苦笑一聲,道:“老天相信你的為人,隻是……”狄洵一麵聽也講話,目光一直注視著外麵,他迷惑的道:“怪了,他們怎麽找來的?莫非我們的腳印還留在雪上……”狄洵一麵思索,一麵緩緩地道:“各位走不走,在下絕不勉強,隻是在下的對頭不算少,如果殃及各位,恕在下很難周全。”


    “呸”了一聲,雲天鵬恨恨的道:“我就不相信……”邱宇朝外麵張望著,聽了一會,低促的道:“是了,不錯,有腳步聲斷斷續續的,有人正從遠處朝著木屋而來。”


    邱宇是自己人,他的話大家自然肯信,可是他說還很遠,那麽為什麽狄洵已經發現了那麽久,大家皆以驚異的眼光望著他。


    狄洵迴頭對眾人,輕輕的道:“在下已經決定調查此事,是非曲直,自然會給各位一個明白交待,如果大家還想活著知道在下調查的結果,就隨兩位小姑娘離開這裏。”


    小鬱兩隻水盈盈的大眼睛怔怔盯視著狄洵,道:“少爺,這裏已經不安定了,我們離開這裏吧,別狄洵笑了笑,微微聳聳肩,鎮定的道:”你跟小雯帶他們走,指引他們下山路,然後到那個山洞去,等我把事情解決了,我自然會去找你們,我們就離開這裏。“小鬱的麵龐透著蒼白,在這樣的冰天雪地裏,她的鼻尖上沁出細細的汗珠。


    小雯看來比她健康,但此時,神色裏顯露著異常的慌慌張張與焦恐,她道:“我跟姐姐留下來,有什麽情況我們可以互相照顧……”狄洵平靜的搖搖頭,平淡的道:“你們在會讓我分心,反而不好,你們快離開,對手馬上就到了。”


    小鬱一張姣好的麵龐透得慘白,她喘息著,急促的道:“少爺,從小我們一天也沒有離開過你,我們要跟你一起……”狄洵點點頭,輕輕的道:“我們還是會在一起,你們不過替我送送客而已,不是嗎?你們再不聽活,我可要生氣嘍!”


    小鬱的眸子裏有一股極端痛楚與無奈的苦澀味道,她惶急向眼前的人匆匆一瞥,道:“時間不多了,各位,請立即跟著我們走,小雯,走!”雲天鵬微微有些怔忡,冷靜的道:“這不會是一個陷阱吧?”


    小雯生氣的道:“不走的就留下來好了。”


    短暫的,大家都深該凝視著兩位小姑娘,邱宇擺手點頭道:“好,請先行引路,大家一起走!”


    沒有再說一句話,小鬱、小雯返身進入內室,有一條小小甬道,大家魚貫的跟在她們後麵,迅速的離開了木屋。


    等他們的足聲消失後,狄洵走至窗前,有一塊可以掀開的活動竹蓋,他打開一點小空隙,就這樣望著外麵的動靜。


    周圍一片沉寂,風吹著老鬆樹沙沙的響,拂曉前,空氣更是寒冷得刺骨,吸在口鼻裏,像一把一把的冰碴子,凍得連心口都痛。


    外麵仍然很暗,屋內隻有一盞晶瑩的燈光,忙了一夜,他也沒有注意到底是小鬱或小雯,在什麽時候點燃的。


    天快亮了不是?但仍黑暗得很,難得看清點什麽,此時,有一股子出奇的平靜與安祥氣氛,人,在這段時光原該睡得正甜。


    有三條淡淡的影子晃了一下,然後快捷得像一頭夜貓般躥匿在雪堆後。


    這三人麵孔看不清,卻有些古怪與紮眼,散發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兇悍之氣。


    三人在一表情冷漠的中年人率領之下,正慢慢的向木屋這邊走過來。


    那中年人迴頭向他的同伴點點頭,快到木屋時,他們不再躲躲藏藏,大搖大擺的朝這邊走來,他是個大塊頭,走到木屋前,扯開那混濁的嗓子吼了起來,神態倨傲的叫道:“姓狄的,別再他媽的做縮頭烏龜,咱們把舊帳結算一下吧!”


    這人的聲音非常難聽,又沉又濁,像一把沙子塞在胸中,不上不下的好難受。


    他吼完了,三人並肩站在一起,一副好整以暇的死樣子。


    狄洵的眉頭又輕一皺,他無聲的歎了口氣,他開了竹門,幽靈似地出現在門口。


    狄洵的身形甫一出現,剛才發話的大塊頭,大肚皮收迴不少,跋扈的氣焰似一下子被寒風吹散了大半,他不由自主的一縮腦袋,令人覺得真的很冷。


    狄洵唇角有著一抹怪異的微笑,優雅的一甩身上的白色長衫,以他一貫的那種淡淡閑閑的口氣,悠哉悠哉的說道:“杜老三,在下大概讓你找苦了吧!”


    杜老三的一張肥臉原來就有些褚紅色,這時候卻有些蒼白,兩頰的肥肉也繃緊了起來。


    狄洵似笑不笑的往前邁了兩步,杜老三竟然“噔噔噔”的往後退了三步。


    狄洵眨眨眼,輕輕淡淡的道:“你們不遠千裏而來,大家親熱親熱,你怕我作啥?”杜老三瞪著那雙如豆的,標準的烏龜眼,有意無意的掖好袒敞的小紡夾綢短衫,賣著狠道:“狄洵,你他奶奶的狗熊,你狂也狂夠了,烏龜也當過了,你廢了老三兩位把弟,這筆帳也該算算了吧?”狄洵似在迴憶,他仰著頭,隻見昏昏的天,半晌,淡淡的道:“在下健忘得很,不知道什麽時候得罪了三爺的拜把兄弟?”


    杜老三哼了哼,道:“二年前,你在嶺南,可曾與二位年約三旬的漢子決鬥?”


    狄洵不在乎的一笑,道:“大概有吧!在下說過在下健忘得很,尤其這兩年忘了不少以前的事。”


    杜老三氣得混身肥肉直哆嗦,吼道:“你將洪家兄弟,一個斷了右腳,一人剁了左腳,現在你倒說得輕鬆,忘了就能使這筆帳就此化消嗎?”狄洵搖搖頭,道:“原來是洪家兄弟,我並不想化消,因為他們兩個本來就該死,廢了他們,已是手下留情,大發慈悲了。”杜老三雙目驟睜,狠狠的道:“慈悲?你可知道,洪家兄弟是我杜老三的左右手?他們跟你一點糾葛沾不上,你橫插一手,竟把他們都廢了,姓狄的,你太狠了!”狄洵冷冷一笑,沉聲道:“他們調戲良家婦女,搶奪路人財物,殺人滅口……,這種種罪行,不夠要了他們的狗命嗎?杜老三你督促不嚴,是否也該同罪?”


    杜老三雙眼圓瞪,神色淒怖,全身發抖,他哆嗦著,指著狄洵道:“好雜碎,你還敢嘴硬,姓狄的,杜老三今天要看你充英雄到什麽時候!”


    狄洵澄澈的雙目倏而一寒,他冷瑟的道:“杜老三,你在嶺南一帶能闖蕩這麽多年,也應該掂掂自己的份量,在什麽人麵前說什麽話,在‘降龍”狄洵麵前還沒有你賣狂的份兒!岸爬先宛如被敲了一紀悶棍似的愣窒了一下,呐呐不能言。


    一直在他右邊有位,沒有開過口的方麵大耳的白麵書生,此人很年輕,一身寶藍色緞子儒衫,雍容得緊,大約隻比狄洵大上幾歲,這名年輕人忽然清雅的一笑,接替杜老三,清聲開口道:“狄洵,以前聽說你很狂傲,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狄洵的眉宇一揚,不置可否的笑笑,平淡的道:“不敢!閣下長得俊,氣度好,隻要瞧上一眼,就叫人難忘,朋友應該是‘藍玉山莊’的‘清揚公子’平雁於吧?”這位俊挺的年青人,正是江湖上一代的“清揚公子”平雁於,他大約與狄洵同時出現,但出名的較晚,他一向在四川一帶活動,今日不但與嶺南的杜老三一塊,還千裏迢迢的來到關外的孤伶山,會一會青年才堪降龍”狄洵,如此不辭辛苦,亦可看出他會強出頭的氣概了。


    “清揚公子”平雁於出道至今,時間隻有短短幾年,但亦闖出一點名堂來,他因一直沒有逢過對手,所以為人亦頗傲慢。


    他一聽狄洵叫出他的名號,心裏相當得意,朗朗一笑,道:“好!狄兄好眼力,雖然久未在江湖上走動,對江湖上的消息好像也很了解,佩服!”


    狄洵唇角微微上翹,淡淡一笑,他平靜的道:“還有這位朋友,恕在下眼拙,一時未能認出是……”在杜老三右邊的一位看去十分憔悴的老人,一身暗灰色的布衣,麵色蠟黃,一頭斑白的亂發襯著滿臉皺紋,他外表看起來好像有玻這老人一聽狄洵問他的名字,兩條濃黑的倒形眉毛不停的抖索,死眉死眼的朝“降龍”


    狄洵打量了一會,語音喑瘂的道:“老夫‘陰山鬼’田長竿,久仰大名,今日一見,甚覺榮幸!”


    狄洵忽然一笑,點點頭,道:“好說,好說,原來閣下就是‘陰山鬼’,在下失禮得很。”


    “陰山鬼”田長竿用眉梢子斜了狄洵一眼,漫不經心的道:“怎麽樣?你好像對老夫的名號有什麽意見,是不是?”狄洵舐舐嘴唇,淡漠的道:“在下隻想閣下一向高傲孤僻,不問世事,怎麽和武林中的鼠輩混在一起?”


    “陰山鬼”田長竿狠厲的盯著他,一字一字,咬牙切齒的道:“姓狄的,你可知道,你現在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要付出代價的!”


    狄洵冷冷的一笑,輕喟了一聲,道:“同樣的一句話,在下也想告訴你,你說的這句話,代價也不低。”


    “清揚公子”平雁於英俊的麵孔上一直漾著笑意,他清雅的道:“朋友,嘴皮子再狠有什麽用,誰將付出大代價待會兒不就知道了?”


    狄洵輕巧的拂了一下白色衣衫的衣袖,點點頭,笑道:“的確,所以如果各位如今有了悔意,現在迴頭,還來得及。”


    杜老三臉上的肥肉抽搐了一下,死盯著狄洵,生硬的道:“姓狄的,你話不用說得這麽滿,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隻怕你惹不起咱們。”


    狄洵仰首沉吟了一會,頷首道:“嗯,你們冒了這麽大的風雪,來到寒舍探訪在下,如果不讓各位帶個紀念品迴去,那就太怠慢各位了,有失地主之誼。”


    “陰山鬼”田長竿忽然磔磔的笑了,笑著,眯著眼問道:“姓狄的,你以雙掌來對咱們三人,有幾分勝算把握?”狄洵嘴角勾了勾道:“沒有把握!”


    “陰山鬼”田長竿點點頭,陰毒的笑一笑,懶懶的道:“那你還嘴硬?


    隻要你跪下來磕三個響頭,或許咱們會留你一條狗命,讓你苟延殘喘,在人世間多活幾年。“狄洵半睜著眼,仍是那麽淡淡閑閑的站著,顯得如此平靜與安祥,甚至連眼皮子也沒有撩一下。


    這樣麵上看不出特殊表情,在對方眼裏,實是極大的侮辱,平雁於邪惡的眨眨眼,道:“狄洵你很鎮定,不過,本公子今天會讓你失去平日的從容,叫你哀號不已。”


    狄洵擠出一絲微笑,那麽冷冰的一笑,沉沉的道:“在下言盡於此,最後我隻有一句奉告,想要得到勝利,出手要快!”


    杜老三憤怒的哼了一聲,手腕一閃,掌上已握著一柄兩尺長短的“金勾鏟”,一雙豆眼睜得老大,死死盯在狄洵身上。


    狄洵平靜的站著,眼皮子都不動一下,他是那麽安寧,安寧得令人懷疑是否真有一場血腥的拚鬥就要發生了,他太閑淡了。


    “清揚公子”平雁於一向自認修養極好,現在卻一下子笑容消失,消失得那麽快,像一隻被觸怒的猛虎,大聲道:“狄洵,待本少爺取下你頸上狗頭當皮珠踢時,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狄洵那麽輕輕的邁前一步,道:“各位不要忘記,出手要快,一次不成功,你們就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機會了……”“了”字在寒冷的空氣中拔了個尖音,一連串的掌影猝然瀉向杜老三,快得像流光閃射長空,像一連串的旱雷驚電!


    杜老三身形一晃,蛇一樣的溜出五尺,他人雖肥,動作倒是非常敏捷,隨即怒吼一聲,“金勾鏟”暴卷而上,如銀練盤繞!


    但是狄洵的掌影卻驀然蓬散,好像沒有一個定點,如一個個張著利牙的惡魔,那麽刁鑽的從“金勾鏟”的間隙飄了過去,緊緊翻飛在杜老三身側!


    “陰山鬼‘田長竿冷冷一笑,流瀉一樣閃去,毫不容情的,連出十三掌十一式。


    但是,他明明看見狄洵黃白的身影就在自己正前方,連眼都不及瞬一下,狄洵一陣急厲的掌風,已斬到了他的頭頸。


    這一片掌來得太奇怪,好像來自虛無,卻鋒利的似一把刀。所幸“清揚公子”


    平雁於猛的一個大側身,一片掌影擦著狄洵的麵頰斜斜掠過,方才了解“陰山鬼”


    田長竿的危。


    但是——平雁於剛救迴了田長竿一會兒,耳朵裏卻聽到嗤的一聲,衣帛撕裂暴響,原來他的寶藍色長衫下襟,被狄洵掌風削去一大截。


    平雁於頭也不迴,雙臂後翻,兩掌怪異的倒崩而上,卻又未沾到狄洵的身。


    杜老三憤怒的怪叫:“好龜孫,你老子就不信你這麽邪……”杜老三的吼叫聲,餘音還在空氣中嫋繞未散,銳利的勁風已拂得他似被刀子刮了一樣,痛苦哀號,叫個不停。“陰山鬼”田長竿咬著牙,心頭一震,這是一種什麽身法?一個人的天賦如何可能達到這種境界?莫非眼前這個人是個魔鬼?


    白色的影子隨著“金勾鏟”的光芒閃電似的打了個轉,杜老三還來不及施展第二招時,一片掌影已沾到他的衣衫,駭得他棄械傾力後仰,卻仍然被那突來的掌勁餘力硬推出兩三步。


    “陰山鬼”田長竿強忍著害怕,倏然斜掠,誰知道才剛剛出去一步,又翻倒而迴,他根本沒有換招的時間,對方實在太快了。


    “清揚公子”平雁於右手疾翻,一柄閃耀著耀眼色彩的利劍,已像來自九天之外的虹橋,那麽驚人的筆直戮向狄洵。


    “金勾鏟”亦伺機自斜刺裏橫掃上來,寒森的鏟芒,映著杜老三咬著牙,切著齒的兇惡影象,似乎要生吞活剝了他的敵人。


    狄洵沉著麵孔,雙掌交互一拍,整個身驅倏然退後一步,於是,利劍,“金勾鏟”雙雙落了空,他輕描淡寫的雙掌分左右同時出手,剛剛好,迎上了“陰山鬼”田長竿及杜老三兩人的胸膛。


    一個是肥胖多肉,一個是幹瘦如柴,但是兩人承受的壓力是一樣的。


    幾乎全在同一個時間,一聲“氨,出自兩人口中,杜老三嚇得兩眼全發了直,拚命的朝“清揚公子”平雁於一邊滾過去。


    “陰山鬼”田長竿右肩上的一大片皮肉已帶著四濺的鮮血,被那一掌像刀子似削掉。


    唯一幸免的“清揚公子”平雁於強咬著牙,猝然出掌,連連拍出十七下。


    狄洵避開平雁於的攻勢,淡淡閑閑的丟給平雁於一句話:“知道退的人,通常比較長命!”


    “清揚公子”平雁於殺出來性子,拾起“陰山鬼”田長竿的彩劍,繽紛的劍芒不容分神,又唿嚕嚕的卷到,威猛無倫!狄洵白色的影子一閃,舉掌做著短距離的反攻,看去僅是一晃,他卻已一連點擊了二十一下,硬是敲在平雁於的劍脊上。


    平雁於覺得自己握劍的手臂,連連震蕩了二十一下,差一點握不住,嚇出一身冷汗來,急忙用力猛躍向後麵,退了五步。


    杜老三已從地上站起來,那混濁的語聲已鬼哭狼嚎的叫了起來,道:“咱們並肩再一起上,否則,今天隻怕討不到好,吃不住了……”隨著他的吼聲,三條人影倏地飛起,像三頭兇惡的猛獸撲了過來,彩劍及金勾鏟各泛起了一溜溜寒光,狠辣絕倫!


    白色人影立即飛快地,沒有看清這是怎麽迴事,隻聽到“當當”連聲,金勾鏟已掉落在地,接著又是一聲嗥叫,也緊跟著金勾鏟橫飛了起來,隻是,又無聲息的落下來,帶著一嘴的血!


    落在地上的不是杜老三,而是“陰山鬼”田長竿,在田長竿僵硬的驅體前,兩條大漢再猛撲而上,幾乎在同一時間,平雁於的彩劍也落下了。


    兩個人立眼一看,原來狄洵手上多了一項武器,連連擊落了杜老三及平雁於的武器,又殺了“陰山鬼”田長竿,老天,這種武器,竟是一把由油紙製作而成的長扇子。


    杜老三淒厲的聲音狂叫著:“你……你用這種扇子殺了田老?……”狄洵嘴角緊緊閉成一條微微的弧,冷森的道:“杜老三,包涵著點,為了殺雞儆猴,在下下手可能讓你們受驚了。”


    “清揚公子”平雁於一張麵孔蒼白如紙,他粗濁的喘息著,手捂著胸膛,黃豆大的汗珠滴個不停,口裏急促的道:“狄……狄洵,咱們這梁子是化不開了!”


    狄洵慢條斯理的收起他手中的扇子,微一閃眨,淡淡的道:“白雪皚皚,平朋友,你還流著豆珠般的汗,你的內力驚人啊!”


    平雁於艱辛的吞了口唾液,沮喪的道:“你……你不要太得意,‘藍玉山莊’不會……放過你的……”“哇”的吐了一口血,平雁於整個人都癱了下來,杜老三慌忙的迴身抱住他。


    狄洵雙瞳清澈的望著他們兩個,淡淡的一笑,道:“這孤伶山,一向淒冷蒼涼,今天突然來了這麽多客人,是熱鬧了,但是血腥味太濃了。”


    杜老三恐怖的睜大了那雙如豆的眼睛,瞳孔裏流露出無可言喻的畏怯與驚駭,一雙眸子不敢有閃眨的瞪視著狄洵。


    微微歎了口氣,狄洵的語聲如來自地獄,那麽遙遠的響起,道:“杜老三,在下雖然好管閑事,但決不濫殺無辜,江湖上的恩怨本來就難斷是非,你最好識相點,在‘降龍’麵前,沒有你賣狠的份!”


    杜老三可憐生生的,喉頭顫動了一下,他鼓足一口氣,語氣卻沙啞低澀,道:“狄洵,你狠,你夠狠,隻要杜老三一口氣尚在,就要看看你狠到什麽時候……”


    狄洵靜靜的看著他,靜靜的道:“你還可以再去找幫主,但是他們下場跟‘陰山鬼’不會相差太遠。


    杜老三強烈的抽搐一下,啞著嗓子,道:“姓狄的,你……你有種,你……


    就等著我……再找人與你……拚鬥。”


    狄洵哼了一聲,淡淡散散的語聲,?敲創著一絲寒意,陰森森的道:“你不必用激將法,如果我要取你的命,你現在不可能開口,去吧!帶著平雁於離開我的視線,隻是下一迴,就不知你有沒有這份運氣了。?br>


    杜老三全身起了一陣痙攣,兩隻眼睛全發了直,哆嗦著道:“你……你……


    老天,你真的要放了我們……”仍是那麽淡淡漠漠的聲音,輕悠悠的傳向杜老三的耳中,道:“到目前為止,在下正是這樣想的,下一刻鍾,就沒有把握了!”


    杜老三抱起昏迷中的平雁於,目光一轉,暗中一咬牙,正待要走——狄洵奇異的看了杜老三一眼,不知怎麽搞的,杜老三竟然後退了一步,他強按住恐懼,厲聲道:“狄洵……大丈夫說話要算話,你……”狄洵側轉過麵孔,冷瑟的聲音響起:“杜老三,你還有幫手未到!”


    杜老三刹時臉色大變,他狠狠的盯著狄洵,的確,他尚約了其它的幫手,隻是比他們三人慢了些,所以至今未到,他不知狄洵為何知道。


    狄洵淡漠的揚揚眉毛,幽冷地道:“杜老三,在下還問你話!”


    杜老三想起或許幫主已經來了,可是,他怎麽什麽也沒有見著,但仍然挺起腰杆,生硬的道:“不錯,你是不是怕了?”


    狄洵神色一沉,淡淡的道:“在下還不知道什麽叫做怕,今天還要看看杜三爺是不是能教會我這個字。”


    平雁於慢慢的蘇醒過來,瞳孔中升起一陣迷迷茫茫的悵然,他又痛苦的閉上眼,喉結在急促的抖動,微弱的道:“三哥,咱們完了嗎……”杜老三痙攣了一下,但沒有了聲,狄洵雙手抱胸,安祥的道:“那隻有看你對‘完’這個字的定義是如何了。”


    平雁於淒烈卻頑悍的笑了笑,呐呐的道:“狄洵,你狂,你狠,你行,本公子今天認栽了……”他咬著牙,抖抖索索的爬起來,他剛剛搖晃的往前走了兩步,又一聲不響的掃了個踉蹌,像喝醉了酒一樣摔倒。


    杜老三趕快扶起他,他悲鳴了一聲,一摔手,推開杜老三又奮力往上挺了一下,卻又癱瘓了似的再度倒下,他努力試了兩三步,但依舊沒有能爬起來,四肢在不停的痙攣著。


    他仆在地上,全身瑟瑟抖索,用嘴巴肯吃著地上的冰雪,雙手十指痙攣的抓挖著寒冷的雪,牙齒深深的陷入下唇之內。


    平雁於已經失去雍容的氣度了,英挺的麵孔,已失去往日的光彩,他受的傷,不僅是外表,更嚴重的是他內心的傷,他的自尊!


    杜老三竭力的扶起平雁於,這次他沒有拒絕了,杜老三安慰他道:“我們的人就要來了,他殺不了我們,你放心,我們不會有事。”


    狄洵將雙手背負在後,那麽閑閑散散的,冷冷的接上道:“如果你們不願意再一次親眼目睹慘敗的經過,現在就可以走了。”


    杜老三氣塞胸中,大吼道:“狄洵,你狂也狂足了,乖也要夠了,到底讓不讓我們走,別反反複複……”狄洵,慢吞吞地道:“我什麽時候說過不讓兩位走的?不過走了,就失去一次苦訴的機會罷了!”


    杜老三哆嗦著,吃力的道:“好,老子今天栽在你手上,這段教訓杜老三記下了。”他扶起平雁於就要走,平雁於喉嚨唿嚕著,努力翕合著嘴巴,道:“三哥,咱們不走,等會他們來,我要親眼見狄洵血濺三步……”狄洵站好身子,迴頭望望那棵風挺立雪中的巨鬆,喃喃的道:“原來是‘藍玉山莊’的平賢風,來頭不小,隻是不知實力如何!”


    平雁於目光一亮,提住氣道:“我爹來了,中原武林道上就不會有你狄洵立足之處……突然——一個冷澀的,生硬的,毫無感情的聲音傳來,冷冷的道:“狄洵,你的確無法在武林道上立足了!”


    說話間,有四條人影出現在狄洵麵前,為首的,是一個神態在憔悴中有一股超然拔俗風度的老者,年約五旬,腳步未停,已驚惶的道:“雁兒,你傷得如何?”


    平雁於看他爹一眼,沒有說話,杜老三咬咬牙,恨聲道:“平莊主,你得除了這小子,為令郎出一口氣。”來人正是“藍玉山莊”莊主“七眨閃”平賢風,也就是平雁於的父親。


    平賢風不是味道的往周遭一看,不由令他倒抽了一口涼氣,冷冷的道:“田老歸天了?”


    杜老三神色黯然,憤怒的道:“承蒙那小子成全……”杜老三還想說什麽,“七眨閃”平賢風陰沉的笑笑,道:“哼!今日本莊主倒要見見你狄洵是不是什麽三頭六臂的人物。”


    在平賢風身旁有三個年輕人走了過來,微微欠身,較高的一位道:“莊主,讓咱們教訓教訓這小子就好了,不用莊主自己動手。”


    平賢風目光陰沉,正想迴話,狄洵冷森森的挺立著,淡漠的道:“三位是‘三叉鬼影’吧!”


    那高瘦漢子的臉上漾著一抹蛇似的笑意,他冷冷的道:“不錯,小子你好眼力!”平賢風哼了哼,道:“杜三爺,麻煩你照顧我兒,這小子就交給我,你們退一旁去。”


    杜老三扶著平雁於,兩人艱辛的挪動身子,閃到較避風的地上,杜老三還算好,脫下外衣鋪在地上,讓平雁於免於坐在潮濕的雪地。


    平賢風右手輕微但有力,弧度極小的一揮,“三叉鬼影”立即將狄洵圍在中心。


    狄洵搓搓手掌,淡淡的道:“平莊主不下來一起玩玩?”


    那高瘦漢子已氣塞胸中的大吼:“好雜碎,收拾你還不用弄髒了莊主的手,咱們三個來侍奉你就夠了。”


    狄洵向雙目盡赤的高瘦漢子笑笑,道:“朋友,動手之前,有一句忠告,出手要快,貴府公子身手就是嫌慢了些!”


    那高瘦漢子大吼一聲,往旁一旋步,一溜青冷冷的光芒已筆直截向狄洵胸前,來到一半,卻驀而抖成三輪光圈,搖晃不定的罩落。


    另二人亦分兩個方向猛撲上來……


    狄洵微微閃開,雙眉一揚,道:“‘三叉鬼影’原來也不過爾爾,在下太高估各位了。”“三叉鬼影”在江湖上亦是響叮當的人物,是“藍玉山莊”莊主眼前的紅人,幾時受過人家如此冷諷,焉能不怒!


    他們立即揮舞兵刃,再度攻上,高瘦漢子冷厲的道:“狄洵,咱們對上了,看看到底是誰不過爾爾——閃電般一轉,狄洵的扇子隨著身形狂風暴雨似的急灑驟飛,這陣威猛的還攻,逼得”三叉鬼影“連連退了三步。


    狄洵冷冷的道:“對上了?‘三叉鬼影’還差得太遠!”


    “七眨閃”平賢風一見“三叉鬼影”未能占得上風,忽然厲吼一聲,一道電似的寒光倏點而來,狄洵眼皮子也不撩一下,右掌斜豎,急快伸縮,“當”的一聲,已硬生生將一根尖利的鋼竿震開。


    平賢風簡直不敢相信,對方竟以一把薄弱的紙扇震開了自己的鋼竿,這當然是說明了對方的內力驚人,灌注在他的扇子上,隻是這……太不可思議了。


    平賢風大吼一聲,鋼竿不信邪的急刺狂掠,出手之間,就是十一招九式。


    “三叉鬼影”的鋼刀泛著青光,兇悍的快打長攻,配合著平賢風的沉雄攻勢,四個人組合成了一個嚴密不懈的羅網!


    狄洵的身形快捷如風,手中長扇掄起股股勁風,左右翻飛,有冷電吞吐,上下架攔,他在四人合力擊下,猶有空閑,靜靜的道:“平賢風,這一次隻怕貴山莊真的就不能在江湖上立足了。”


    平賢風哪得空閑答話,乘隙攻得更急猛,令人一點喘息的機會也沒有。


    五個走馬燈似的團團轉動著,而在轉動中招式如飛,你攻我拒,每次的出手間不容發,每一次的移走裏緊湊無隙。


    在旁的杜老三及平雁於看得目瞪口呆,隻見兵刃起落,人影晃閃,強勁的銳風帶得連地上的白雪都有飛起的傾向。


    他們從未見過如此,慘烈的拚鬥,隻要一方稍不留神,即有當場斃命的可能。


    狄洵流暢無阻的前後縱橫攻拒,他擊開了兩枝大鋼刀,淡淡的道:“你們是一起走呢?還是一個個來!”


    平賢風一連三招九腿,怒道:“狄洵,你別太狂了,隻怕你會死得更慘,到地府去對小鬼狂吧!”


    狄洵閉閉嘴唇,揮扇掣開了“三叉鬼影”那高瘦漢子,他斜著身子,猝然對最高的一位,叫道:“還是你先走吧!”


    這人心頭一跳,他跟本不知道對方是如何出手,大鋼刀拚命往迴扯帶,然而,一股飄浮的掌風已那麽不可思議地,宛如自九天之外猛飛而來,快得他連想都來不及想,頭顱已從頸項齊飛而出。


    隻在這一刹,那高瘦漢子急速抖手劈向狄洵,幾乎都在同一時間裏,他也慘叫著摔出五尺之外!


    平賢風目光一瞥,心膽俱裂的狂吼:“好狂徒,償命來!”


    他的眼全紅了,手中鋼竿暴落如雨,悍不畏死的衝向敵人,狄洵閃電般抖出長扇,身形“霍”地一旋,目標卻是罩向另一人。


    (武俠屋掃校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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