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少年右手扣出,點了對方幾處要穴,那人痛苦驟止,望著黑衣少年,驚懼得說不出話來。


    黑來少年暗忖:“此人既然未死,或許可以從對方的口中,探知下手之人也未可知。”當下笑了笑,道:“老伯不必吃驚,請問你是否看清誰殺了‘飛龍莊’莊主及門人?”


    “你……”


    “我……我是莊主的朋友。”


    “一個……黃衣少女……”


    黑衣少年聞言,心頭一震!他正待追問,對方頭一擺,痛苦而終。


    黑衣少年喃喃道:“黃衣少女……她是誰?”


    當下,黑衣少年出了“飛虎莊”,直奔“七星堡”,堡中門人死狀,與“飛虎莊”一模一樣,堡主“七星劍尊”的首級也不翼而飛。


    唯一能判認的是,死者手上還握著那柄“七星劍”。


    來到“黑風堡”所見的情形,亦複如此!


    黑衣少年感到事情的嚴重性了,自己此後必將成為眾矢之的。


    黑衣少年奔出了天陰山“黑風堡”,迴到了青龍山的魔鬼峰下,此時,天色已交三更,“魔鬼崖”下一片漆黑,崖下,飛螢如粼,陰風淒淒,他開始感到“魔鬼岩”下今夜顯得特別恐怖……


    他怔立岩下一陣,才彈身而進,然而,他心跳不已,他師父要跟他取迴四顆腦袋,如今他隻取到了一顆……


    這四顆人頭關係了他的身世,他渴望了十多年,他師父說隻要他把這四顆腦袋取到,他要把他的身世告訴他。現在,他隻取到一顆,他師父“骷髏神君”會不會告訴他身世呢?因為十九年來,他就是等這一天。


    心忖至此,不由感到一陣黯然,當下轉身向左側崖下走去。穿過了一陣石筍林立的亂石,黑衣少年到了崖壁之下,但見數十個岩洞天然並排而成。黑衣少年進入了右邊第四洞,洞中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走約二十丈,裏麵倏傳來一聲蒼老低喝:“甚麽人?是徒兒麽?”


    “正是徒兒。”黑衣少年應話之中已進入了洞中,目光一掃,但見師父“骷髏神君”坐在石岩上。


    “骷髏神君”枯瘦嶙峋,雙目低陷,雙腿至膝齊斷,黑衣少年走到他的麵前,拜了下去。


    “骷髏神君”道:“起來吧!”


    黑衣少年恭恭敬敬站了起來,“骷髏神君”問道:“叫你辦的事怎麽了?”


    “師父,徒兒……”


    “怎麽樣?”


    黑衣少年道:“隻殺了一個人……”


    “骷髏神君”雙目精光驟射,迫視在黑衣少年的臉上,冷冷道:“為甚麽?”


    “因為……”黑衣少年把經過情形一五一“十詳詳細細的告訴了“骷髏神君”,“骷髏神君”聞言,驚道:“這三個人首級不翼而飛?”


    “是的,請恕徒兒之罪……”黑衣少年話猶未落,人又拜了下去。


    “骷髏神君”道:“這不怪,你起來吧!”


    “謝師父!”他恭立一側。


    “骷髏神君”臉上神情幾次起了不同的變化,似沉思,也好像在迴憶……黑衣少年幾次想啟齒,均為“骷髏神君”神情所懾,把話又咽了迴去,驚懼地站在一側。


    良久“骷髏神君”冷冷道:“是她!”


    “誰?”


    “骷髏神君”突然狂笑起來,道:“徒兒。”


    “弟子在。”


    “你叫甚麽?”


    “師父你說我沒有名字的。”


    “不,你有名字”黑衣少年急急問道:“師父,請你告訴我。”


    “是的,我該告訴你了,十九年了,這漫長的日子,我在痛苦中活下去,你也在煎熬中過日子,徒兒,你叫於飛虹!”


    “於飛虹?”


    “是的,你叫於飛虹。”他苦笑了一下,道:“十九年的一個暴風雨的晚上,我經過百鳥山的‘神劍崖’下時,倏然,在風雨與雷聲之中,我聽到了一聲呻吟之聲,可是我卻一時找不到這個人的影子。這時,風雨交加,雷聲隆隆,我隻好在一個山洞裏待了下去,可是,當時我再也沒有聽見那呻吟聲。第二天,一聲娃兒的哭聲驚醒了我,這時,風雨已停,我朝發聲之處撲了過去,我看見一個絕色少婦的手裏,抱著一個嬰兒……”


    黑衣少年接道:“師父,那就是現在的我?”


    “是的,那就是現在的你,當時那少婦抱著你,我聽見她狠狠地說:‘孽種,我殺了你!’當時,我聞言嚇了一跳,但見那少婦的右掌舉了起來,正待劈下,我又聽她說:‘你還沒有取名不能死,就叫你飛虹吧,飛虹一閃即滅,象征著你這個孽種兩天的生命,於飛虹呀,去吧!”


    她的右手猝然劈下,我一個箭步欺了上去,口喝道:‘夫人,使不得!’她頭發散亂,粉腮蒼白得駭人,如燈火的恐怖目光直瞪著我,我當時不由打了一個寒意,倏然,她厲聲喝道:‘你滾!’


    ‘為甚麽?’


    ‘我要殺死他與你有甚麽關係?’


    我笑了笑,說道:‘毫無關係……’


    ‘那麽,你滾呀……’——她的叫聲駭人聽聞,這時,我才感到一股從未有過的恐怖情緒湧上了心頭,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表麵上,我依舊含笑道:‘夫人,他是妳生的?’


    ‘難道我還會撿來的?’


    ‘既然是你的兒子,妳又為甚麽忍心殺他?’


    ‘我恨他!’


    ‘天下慈母愛子,人性光輝……’


    ‘人性光輝哈哈哈。’她瘋狂地笑了起來,道:‘他是孽種,他令我含冤莫辯,他斷送了我一生幸福呀。’


    她的叫聲令人聽來毛骨悚然,我冷冷說道:‘幼子清白,妳豈可下手!’


    ‘我偏要殺他!’’話猶未落,她把你交給我,挾著瘋狂笑聲踉蹌奔去……


    我一怔!她為甚麽會突然把你交給我?我看到了你小口裏流出血來!我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想不到她真的起了殺念,她竟用抱你的左手點中了你‘命門穴’死穴。


    我慌忙以精純內力護住你的全身血脈,以半顆‘金元丹’讓你服下,為你推宮拿穴。


    好在你母親身受重傷,加之產後力氣不足,下手不重,否則你不會活到今天,已當場斃命……”


    黑衣少年哭泣道:“師父!我娘是誰?”


    “不知道。”


    “她為甚麽說我是孽子?”


    語猶未落,他的淚水已經滾下,在他憂鬱的臉上……


    “令堂會下手殺你,口口聲聲說你是孽子,必是有很大的傷心之事,否則怎麽會有手殺愛子之舉?”


    於飛虹感到一個麻木,他的心頭如遭錘擊,他分辨不出他心目中所存在的是甚麽?


    那是絕大的刺激,也非常人所能忍受的悲慘遭遇,人世間,誰還比他更為不幸呢?


    他想放聲痛哭,然而,此時在極度的悲傷之下,他哭不出聲來,也哭不出眼淚。


    他喃喃道:“師父,我是孽子。”


    淚如泉湧,一行一行地滾下了他憂鬱的臉上,他更憂鬱了,更悲愴了。


    “骷髏神君”道:“虹兒。”


    “師父,我在。”


    “你相信師父愛你?”


    “師父,我知道,你扶養我長大成人,教我武功……”


    “是的,我愛你如子,疼你如親生,然而,在我死去之前,我要告訴你一件更不幸的事。”


    “甚麽事?師父。”


    “骷髏神君”喟然一歎,道:“你是清白的,上帝賜給你美好的生命,但,他為你安排了不幸的命運,你相信個人可以克服自己命運?”


    “我相信。”


    “你答應我用你的毅力,克服你以後的處境?”


    “我答應您。”


    “很好,虹兒,我不是跟你說過麽,你母親狠心向你下毒手,點中了你的‘命門穴’?”


    “是的。”


    “此穴為周身十二死穴之一,如果當時你年歲大些,我可以使你複元,可是,當時你甫自出生,這致命之傷……”


    “怎麽樣?師父!”


    “成了一種無法治愈的痼疾。”


    “甚麽?”於飛虹聞言驚叫出口,他的心扉裏又被重重地擊了一下,全身起了一陣戰栗,幾乎為此昏倒!


    “骷髏神君”愴然道:“我不忍心告訴你這一件事,因為我視你如己出,但,我要死了,在死前,我不能不說!”


    “永不能複元了?”


    “隻要有機緣,碰上奇藥,自然還可以複元。”


    “甚麽是奇藥?”


    “奇藥不勝枚舉,譬如說:千年何首烏、千年雪參、雪蓮果、冰山萬年石乳、鶴涎香、萬蛇果等,這些均是舉世難求之物,得之不易。”


    “如不複元,我會死麽?”


    “死倒不一定會,不過我隻知道動手過招過久,‘命門穴’就會發生劇痛,功力全散,此須謹記!”


    於飛虹突然對自己的生命發出了悲哀,他為甚麽會讓他母親痛恨?這為了甚麽?為了甚麽?一他淚如泉湧,這:“師父,我會謹記,您知道我母親叫甚麽名字?”


    “不知道。”


    “那麽,我是私生子?”


    “有可能。”


    “如我是私生子,那麽……對了,師父,是不是可能一個姓於的男人,奸淫了我母親?”


    “也有可能,但,也有不可能。”他語鋒略為一頓,又道:“可能的是奸淫令堂之人姓於,也可能令堂本人姓於,不過,後者可能性較小,她本人如果姓於,也就不會叫你姓她自己的姓……”


    “如果她不知道那男人叫甚麽姓甚麽呢?”


    “這……後者的可能較大!”


    “當時,您看到我母親的年紀約有多大?”


    “她臉色極為蒼白,長發散亂……看來不會超出二十五歲!”


    “你認為她是武林中人?”


    “自然!”


    於飛虹咬了咬鋼牙,他告訴自己,無論如何,他要把這一件可怕的不幸身世探個水落石出!


    他強忍傷心淚水,道:“師父,我感激你告訴我的身世,我愧於無法替您完成交代的事!”


    “這不能怪你,虹兒,你不是說殺死二堡、一莊的人,留有與我同樣的標誌‘骷髏黑掌’?”


    “是的,師父!”


    “骷髏神君”閉目一陣沉思,良久不語,半晌,才歎了一口氣,說道:“虹兒,去吧,把你的身世弄清楚,我們師徒緣分到此結束,你要辦的事很多,一個月後,你再迴來替我收屍吧!”


    “師父,您不是說您還可以活三年麽?”


    “是的,現在我隨時都會死???苟延殘喘,不如早死,去吧,好好做人。”說到這裏,他喉中一陣梗塞,顯然,在生離死別的此刻,“骷髏神君”又何嚐不是悲痛萬分?


    他咬了一咬牙,道:“去吧,別說甚麽,我了解你,就像你了解我一樣……”


    “師父……”


    於飛虹痛哭失聲,伏跪在他師父“骷髏神君”的麵前,悲痛得不知如何啟齒來安慰這視他如子的人。


    “骷髏神君”怒道:“去呀!”


    於飛虹向“骷神君”叩了三個響頭,含淚站了起來,帶著沉重的心情舉步向洞外走去。


    他分辨不出自己心目中所存在的是甚麽?悲、苦、痛與絕大的頹喪!


    他茫然地挪動腳步,走向了茫茫的痛苦的人生旅程,然而,他可以承受這不幸的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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