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勁風大響,遽明隻覺來人勁風絕大,百忙中,看清襲擊自己的人,正是琅琊教主,但自己也站不住腳,“咚咚咚”連退四五步。


    怒嘯一聲,遽明再度縱了過來,目光瞬處,驀見琅琊教主臉色陰沉,嘴角含著冷笑地望著自己,心中一動,再見琅琊教主足尖端正指著河朔雙英的靈台要穴不到三寸,隻要琅琊教主足尖微微一蹬,河朔雙英怕立刻喪命。


    他投鼠忌器,忙收住疾縱的衝力,硬生生撤了迴去,隻聽琅琊教主冷冷笑道:“少年人,你究竟答應不答應入我太魚教?”


    遽明強忍心中一股怒氣,堅決地說道:“太魚教主,你枉為一教之尊,手段竟如此鄙劣,我金某寧死也不答應與你同流合汙!”


    琅琊真君聞言不由大怒,眸子一轉又道:“少年人,你竟敢在教主麵前講這等話,已是萬死不赦。不過本教主見你武功不弱,是百年難逢之材,心存結納,將內外三堂至高無上之位授你,不料你竟不識抬舉,處處狂言頂撞於我,現給你三月考慮時間,屆時答應不答應便由你不得!”


    琅琊真君挾起河朔雙英喝聲:“走!”白衫飄袂,疾走而去。


    眾香主兼同四個白衣少女忙不迭跟在身後,如飛而去。


    遽明急道:“太魚教主且慢走,金某尚有一言要說。”


    已走出二三十丈外的太魚教主,突一迴頭,說道:“小夥子,三個月後開封總堂見麵,好好考慮考慮,屆時再不答應入我太魚教,休怪本教主手辣心狠了。”


    人質在他的手中,遽明空自憤怒不已,但也無法可想,腦子略一思索,憤憤地說道:“好,三個月後再見,不過河朔雙英若略有傷害,惟你試問!”


    琅琊真君縱聲狂笑不已,笑聲傳至老遠,顯出他心內也正紊亂異常。


    少頃,眾人漸去漸遠,終於連影子也縮成象豆粒點而陷入林叢之內。


    遽明等眾人不見,才猛地想起自己要辦的事,暗忖:好,三個月就三個月,諒他們也不敢將河朔雙英怎樣,我何不趁這三個月之間,探探莊姑娘的下落,查訪仇人的蹤跡。


    心念至此,仰天長嘯,一個身影跟著嘯聲極速地縱掠而去。


    斜照夕陽,歸鴉投林,城郊荒村,炊煙縷縷,一片仲春暮靄,映著紅霞,顯得雲嶺景色,別有一番氣象。


    遽明一望天色,加快腳步,走出這一村集,轉眼就到達另外一城,緩了緩氣,沿著城鎮大道,直走到一家客棧門前,才頓住身影,早有客棧夥計前來指引,經過客棧內房,遽明就在一間精雅的單間客間落足。


    單客房間通常都是一些名人雅士,或者是富賈貴人,出門居住的精雅房間,收費甚貴,但卻優雅清閑,遽明生性好靜,倒也喜歡閉門單居一房,享些清福。


    這無單客房門卻顯得有點異樣,隔壁房間內似住有幾位江湖豪客,談笑哄亮,聲音吵雜,吵得遽明怎麽也合不上眼,不由奇道:“這般江湖豪客,到底有什麽了不起的事,竟談到這晚還不休息?”


    他好奇之心油然而生,不覺收斂雜念,側耳傾聽。


    隻聽見一個沉重的嗓子說道:“方老弟、秦老弟,你說這事是不是有點怪異,好端端的一把大火將樓房燒得精光不提,老英雄隔天就吐血而亡,兩位如芬姑娘也不知所往……”


    沉重嗓子的迴音突然壓得很低道:“二位賢弟,你猜這是不是太魚教幹的好事?”


    另一個急急接口道:“對,一定是太魚教幹的,試想老英雄武藝高強,德高望重,極尊武林道義,咱們混江湖的,哪個提起老英雄不說聲呱呱叫,可憐老英雄,一生急公好義,竟落得家破人亡,這般太魚教教徒也委實越來越兇橫了,若不是我……”


    說到此處這個說話的人,似乎感到心有餘而力不足。


    遽明聽得斷斷續續,也弄不清是怎麽會事,不禁覺得索然無味,正想踱出院子散散心。突聽另外一個冷靜的聲音說道:“陳大哥、方賢弟,這件事依我看來,並不是太魚教幹的,你們知道太魚教徒惹事之後,必定到處宣揚,以表示太魚教人才濟濟,厲害非常,而震住一般正派俠士伸張正義的動機。


    但這件事太違太魚教行事的習慣,偷偷摸摸地焚屋驚人,連一絲痕跡都不留,依小弟看來,那明末闖王的所遺餘孽‘毒爪幫’,行事的模樣就和這次的事,大致相同。”


    遽明雖然從未聞聽說過“毒爪幫”的事跡,但光聽這個幫名,已知這個“毒爪幫”定然並非一種正派的幫會,當下繼續再聽下去。


    協聽那人話才說完,先前那陳大哥“哦”的一聲,激動地說道:“經過秦賢弟提醒,愚兄也想起來了,那素爪幫雖沒有太魚幫那麽出名,但行事手段的狠毒可不在太魚教之下,幫主‘萬年毒’戈鏈更是陰毒無比,往往殺人於無形之中,就是受害者的家屬亦懵然不覺死者是怎樣死的,這陰毒的‘萬年毒’戈鏈聽說還是那醜星童子的師兄呢!”


    “醜星童子”在老英雄招女婿時,眼看就要技寇群雄,得著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作妻室,不知怎的突然來了一位少年奇人,據說是姓金的,縱上擂台,啊!那等厲害的魔頭,醜星童子,竟與這個姓金的奇人鬥不到二十招,就被人家一掌擊落擂台之下,後來醜星童子的師叔黃發猿神見他寶貝師侄,敗如此狼狽,竟想上去挽迴場麵,哪知這位自詡天下無敵的老魔頭也沒鬥了多久,同樣被那姓金的少年奇人擊敗而歸……”


    姓陳的漢子說到這竟頓了頓,但遽明心中已明了十之七八,不由一陣頭暈目眩,噓了一口長氣,跌坐在床頭上,腦子裏卻不相信:“這話不是真的,這話不會是真的!”


    隻聽耳邊又響起那兩個急問的口音:“大哥,後來怎樣了?”


    姓陳的立刻又道:“那位姓金的少年奇士長得極俊,武功又高,因此被老英雄看上了,正想選個黃道吉日給他倆成親,哪料到那姓金的少年,不知怎的,住了幾天就告辭而別,一去不迴……”


    沉重的聲音更加沉重了,略帶憤恨的說道:“哼!一定是那醜星童子,含恨而逃,將此事告訴他師兄萬年毒……災般小人含恨必報,當然不會甘休,那時正值那姓金的少年奇人又不在,這兩魔可能遷怒到老英雄身上,以這兩魔的功力,老英雄當然不是對手……因此家破人亡,兩位姑娘亦告失蹤。”


    遽明俊美絕倫的臉孔上,如同被毒蛇猛鑽似地一陣痛苦抽搐,腦子裏一幕幕映出花林莊被烈火燒後,殘遺的碎瓦殘礫;那上官老英雄慘死痛苦的情狀;那上官纖玉被醜星童子、萬年毒的侮辱、期負的憂怨哀傷、悲痛欲絕的景象。


    猛然間,遽明一躍而起,發瘋惟地“砰”地打開房門,匆匆走到隔室房門一陣“砰砰”亂敲。


    房子內裏的兒個說話的漢子,似乎吃了一驚。驟然停住聲音,一個沉重的口氣急問道:“誰?”


    遽明如狂地吼道:“是我,快開門!”


    房內的漢子不由一陣騷動,沉重的口音又問道:“朋友是誰?”遽明迫不急待,手掌微一用力,“砰”的一聲,寸餘厚杉木製的房門,哪經得起遽明的內力一按,頓時倒塌在地,發出巨大的聲響。


    房內漢子不約而同驚唿一聲,“鏘啷啷”各自亮出兵器,嚴陣以待。


    房門一毀,室內一切均呈現眼底,隻見三個英雄打扮的江湖漢子,驚怔地一齊注視著這邊,桌子上還殘留著餘酒剩羹。


    遽明毫不理會,臉上毫無表情,跨了進去,星目神光電射,充滿了兇煞與殺機。


    三個漢子怔神之下,再望見他的眸子,不由心地修地一寒,均不由自主地起了一陣顫栗。


    還是左旁一個年紀校長的漢子比較沉著,略一抱拳,操著低沉的口音問道:“朋友有何貴幹?”


    遽明臉色鐵青,突然指著這個漢子道:“喂!告訴我去花林莊怎樣走法?”


    三個漢子又是一楞,暗想這人怎地發瘋了嗎?天下間問話還有這等樣子問法的。


    遽明理智一時被急怒掩蓋盡失,見三個漢子默不作聲呆呆望著自己,劍眉一挑,陡伸左掌,快逾閃電,一把揪住那校長的漢子,怒道:“你快告訴我花林莊怎樣走法,離此地尚有多遠?”


    這姓陳的漢子經常走動江湖,武功還堪稱不弱,隻來人左掌一伸,自己胸前就如被鐵鏈子鎖住,想動一下也不能動,不由大驚,試想他如何見過武功這等絕高的人,便驚得怔怔地連一句話也答不出來。


    旁邊兩人也呆若木雞,楞在當場,腦子裏混混亂亂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連大哥被揪,自己做弟弟的應該去救也忘記了。


    遽明不由更怒,喝道:“還不快說!”


    手掌一緊,頓時姓陳的漢子已禁受不住,痛得狂叫一聲。


    遽明被這一叫,腦子裏才突然醒過來,他原來是尚文知禮之人,頓覺自己急怒攻心,忘卻禮儀,不禁俊臉一紅,連忙放鬆手掌,拱手道:“請教這位兄台尊姓大名,適才在下一時神智昏迷,冒犯貴體。尚請兄台原諒,不過在下與花林莊略有點淵源,兄台如能告知去向路途,在下便感激不盡了。”


    姓陳的漢子吐了一口長氣,迷惘地看著這變幻無常的少年人,不知他究竟在搞什麽名堂,突然前拘後恭。


    究竟他是老江湖了,經曆過許多奇形怪狀的事情,須臾之間,已恢複了常態,賠笑著抱拳說道:“敝兄弟陳捷、秦槐、方如真,人稱‘川中三虎’,朋友所說的花林莊由此城往南走百餘裏就到潼南城,朋友到了潼南城,隨便問個行人,自然就會知道花林莊的所在了。”


    川中三虎之首陳捷說到此處,忽然臉上呈露疑色,目望遽明說道:“朋友不瞞你說,花林莊此刻已毀之一炬了,恐怕你去了也找不到人了。”


    遽明目中精光暴射,憤恨地說:“這個在下知道,多謝三位兄弟指明路途,在下不勝感激,若朋友將來有用到在下之處,金某人定然替朋友效勞。”


    川中三虎聞言心中俱各一動,陳捷急忙問道:“朋友可是擂台大會上,擊敗醜星童子和黃發猿神兩魔的金姓少年奇人?”遽明微一頷首,笑道:“正是在下。”


    川中三虎又是大驚,紛紛投以敬佩的目光。


    遽明心中有事,不再耽擱,抱拳說道:“多謝朋友盛情,青山不改,終有見麵之時,金某人告辭了。”


    言罷急急迴到房中,略為打點收拾,遂走出客棧,沿著大道疾走而逝。


    且說遽明日夜兼程,展開絕世輕功虛飄幽風,人如陸地飛行,不消一日,已到大潼南城。


    潼南城依然行人熙攘,樓室林立,但在遽明眼裏看來,卻不禁浮上一絲淒涼、傷感的氣氛。


    他感到初次來時,那股欣欣向榮的朝氣已不複存在,緩緩走過一座石砌小橋,手掌撫摸那橋頭伏立石獅,迎著徐徐吹來清風,不覺感慨萬千,想起太白詩句:“我獨天涯惆悵客……”


    突然身後傳來唿叫的聲音:“金老弟……金老弟……”遽明隻覺得這唿喚的聲音極為熟悉,忙一迴頭,隻見潘大哥一拐一拐地急奔而來。


    遽明劍眉軒動,星目放光,一絲無法壓抑的感情,使他不由疾縱過去,緊緊握住潘大哥的手,星目蘊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四隻充滿友誼的眸子相對,手更握得緊了。


    少頃,遽明這才猛省過來,一陣淒涼、傷感,再度襲至心頭,忍不住落下兩顆晶瑩淚珠。


    潘嶽似乎顯得蒼老多了,微按著大腿間傷處,喃喃低語道:“賢弟你知道了?”


    遽明點點頭,望著青天白雲,夢囈般地自語:“我要報仇!我要報仇!


    蒼天令我孤獨,令我多難,但唯一給我的力量,夠了,我要用所學過的武功,為花林莊慈祥的老莊主,和一切人報仇……”


    “賢弟你在說什麽?”潘嶽關切地問道。


    “潘大哥,你說我活在世間為的是什麽?”


    潘嶽愕然說不出話來。


    遽明毅然說道:“我活在世上為的是報仇,因為我是孤獨的,我連累了許多無辜的性命,潘大哥,你帶我去花林莊,看他們用的是什麽手段,我要以他們加諸別人身上的手段,加諸到他們自己的身上。”


    言罷,星眸中閃耀著重重仇恨與殺機,俊臉上初次露出狠毒的神色。


    片刻之間,遽明挾著走動不太靈活的潘大哥,如飛地狂奔在大道上,疾若流星,行人紛紛住足遙視,驀地遽明身形一頓,隻見麵前偌大的花林莊,隻是斷坦殘壁,人去樓空了。


    遽明不由惻然淚下,再見潘嶽亦是同樣眼淚直流。


    遽明呆呆視了半刻灑下了一串熱淚,隨手一指,遽明隨著他的手指望去。


    隻見樹林草叢裏,一塊兩丈方圓地方,雜草不生,仿佛經人整理過,黃橙橙的礫土鬆鬆懈懈地起一個小土丘,土丘之前豎立著兩個青石砌成的墓碑,平行的排列著,朱墨鐫塗其上。


    遽明心中一慟,緩緩趨至墓前,嶄新的墓碑上端端正正地刻著:“故花林莊莊主上官老英雄之墓”


    另一塊墓碑上刻著:“故嶺南二傑左思之墓”


    遽明腦子“轟”的一聲,如被千鈞大力擊中,語氣模糊地問道:“潘大哥……二哥也……也故去了……”


    潘嶽憤極而笑,嗓子是顫抖的,聲音是洪亮的,但在裏麵卻找不到一點喜悅的成份:“哈哈哈,是的,二弟是死了,被那個麵部黝黑的惡徒連砍十幾刀……才死的……哈哈……隻恨做大哥的無能……”


    遽明突然冷靜下來,麵色毫無表情地說道:“大哥別傷心,人已經是死了,再悲傷也無用……”


    說到此,遠方天空突然傳來野雁鳴聲,遽明微一仰首,隻見一群野雁成群結隊地飛了過來,越離越近,直到將飛過兩人頭頂的天空之時,遽明劍眉實的一揚,冷笑道:“讓小弟就奏一曲,略悼故世的上官英雄及左思二哥吧!”


    言罷從懷中取出南風真人遺留的蝕骨毀金神簫,放在唇邊,略一含音,倏然一陣鳴金之聲,直劃雲霄,蝕骨毀金神簫隔了百年後再度出世,卻在潼南城花林莊初露其玄炒之音。


    初時簫音是柔和、美妙的,就如春天江水,潺潺流聲;十裏長亭,柳枝輕擺;窕窈少婦,盼郎是歸來。簫音如哀、如怨,如訴、如慕,充滿了對故友的情誼、追悼和無限的懷念,就如春日的和風,徐徐飄忽,緩緩輕拂……


    遽明的俊臉上亦隨著簫音不停地變化,忽怒而笑,忽憶忽念,如醉如癡。


    原來此刻遽明隨著那玄妙神奇的簫聲,已達無我忘我的境界。


    突然遽明星目神光電射,簫音直透雲表,雄偉而強壯,就如戰於出征前的刹那,戰戈交戰前的序幕,音調充滿了殺代、憤怒,直如萬馬奔騰,排山倒海,怒潮唿嘯……一發不可收拾,仿佛大江之水,滾滾而下,欲罷不能……


    隻見天際野雁翼急鳴,仿佛受這簫音的影響,互相撲擊,爪喙齊下,一時隊形大隊,羽毛如滿天雪花,紛紛散落,隨著殺代簫音越鬥越烈,最奇怪的是一些受傷甚重的野雁竟一反常態,毫不退讓,猛鬥不休,似乎非要把以方打敗才行……


    驀的,遽明冷哼一聲,倏的簫音一停,目光冷冷地觀望著那一群纏鬥不休的野雁,嘴角微噙著冷笑,仿佛在譏笑飛雁既是同群,何以互相殘殺……


    野雁在簫聲嫋嫋的餘音停後不久,如突然鬆卻束縛似的,一齊長鳴一聲,停止了撲殺,但已有大部分野雁受傷太重,不支而墜落地上。


    再見潘嶽以驚懼之容,望著急落而下的受傷雁群,半晌作聲不得。


    遽明揣藏起蝕骨毀金神簫,抬眼之間,瞧見草叢裏鬼鬼崇崇躲藏一人,探頭探腦的,神色甚是詭秘,顯然不是什麽好人。


    遽明冷笑一聲,突然撥起五六丈高,人如巨鷹,快逾閃電,隻聽那人“哎呀”一聲,已被他如抓小雞般,結結實實提起三尺來高,手舞腳蹈地空自掙紮不已。


    遽明麵如寒霜,將鬼頭鬼腦的漢子往地下一摔,喝道:“小賊子瞎了眼了,敢鬼鬼崇崇刺探消息,不把你這條賊腿打斷才怪!快說,什麽人指使你來的,若有半句不實,看少爺不活生生地把你打死!”


    這鬼頭鬼腦的賦子也恁的倒黴,不想運氣不好,正碰到遽明發怒的時候,使勁一摔,差點沒有把骨頭摔斷,當下痛得幾乎昏了過去,還虧得他平日在武館子中練了個一招半式,皮粗肉硬,眸球子骨碌碌一轉,連忙叩頭求饒道:“小的不是賊人,實是山居良民,偶爾到……到此,被少爺誤會……”遽明見他不開口,眼珠卻四下亂轉,心中就有了一個譜,聞言之下,狠狠地在他股間蹬了一腳,喝道:“小賊子,你不要命,敢騙我!”


    言罷手掌虛空作勢,就要打下去的樣子,隻嚇得那賊子連痛也顧不得了,連連叩頭求饒地說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遽明瞧他那副狠狽不堪的樣子,心中又好氣又好笑,假裝生氣地道:“不敢?不敢就算了,我還答應那位大哥打斷你的腿呢!哼,隻要你從實招來,少爺還可憐你,替你求個情,放你一條生路,否則……哼,今天你休想活著迴去!”此話一出,隻嚇得賊漢子臉色忽青忽白,顫粟不已,嘴巴微張,但又發不出聲音,一副又想講,又不敢講的神情。遽明故裝大怒,手掌一揮,就要擊了下去。


    賊漢子不由大急,口中顫抖地迸出幾個字。


    “大爺且慢……小……小的就……說……說。”


    遽明暗地裏一笑,隻見那賊子鬼鬼崇崇地四周看了一遍,才戰戰兢兢的說道:“小的本是潼南客棧的夥計,一日不知怎地,一個從遠方來的客人。


    他喝了幾杯老酒,說小的服伺不周,把小的罵了一頓不講,還摔桌子擲杯子的,結果被當家的知道了。當家的硬說小的偷懶,疏忽工作,將小的歇了工作。小的一家大小十多口,全靠小的在潼南客棧幹夥計為生,這樣一來小的家裏大小豈不是要餓肚子了……”


    說到這裏,朝四下再搜索了一遍,繼續道:“所以小的為了一家大小能溫飽,隻有四處找工作幹幹了。哪知道小的運氣不好,連找了三四天還找不到工作。小的餓著肚子還不打緊,但是一家大小可餓肚皮兩三天了,大家都等著找小的要飯吃,大爺你想小的能怎麽辦呢?”


    這漢子臉上浮起了痛苦之色,乞憐地望著遽明,繼續說道:“小的失望之餘,頓覺活在世上倒不如死了好受些,尋了一座橋就想跳水自殺……哪知這時突然有一個麵目黝黑的漢子走了過來,問明了原委,就從懷裏摸出來十兩銀子朝小的手裏一塞。小的雖然窮,但也遵守‘無功不受祿’的訓律,堅持著不要。那人見小的不受銀子,就說這些銀子是給小的做工作的酬勞,叫小的每天到這裏來刺探,若有一個象少爺這樣俊美的少年人來時,就立刻去通知他……”


    漢子臉上突然變成懼怕的神色,戰戰兢兢地說道:“這個花林莊被不知哪裏來的強盜燒劫的事,小的怎會不知,立刻覺得可疑,暗想說不是這個漢子,就是下那些強盜一窩的人,當下小的就說不幹,小的寧願餓死也不幹這種事。哪知這個麵目黝黑的漢子突然從腰間抽出一把利劍,指著小的喉嚨,聲言說已經講給小的聽了,若小的不幹,決要將小的全家殺死,並說他就是強盜。什麽事都幹得出來,小的無奈,隻有硬著頭皮來幹了……”


    言罷,誠恐誠慌地叩頭求饒。


    遽明臉眉一揚,問道:“你可知道那個麵目黝黑的人住在何處?”


    漢子惘然地搖搖頭,說道:“小的確實不知!”


    遽明略一思索,突然說道:“你想騙我?”


    漢子聞言急得連話都幾乎說不出來,連叫怨枉,半晌才道:“小的不敢騙少爺,小的講的是實話。”


    遽明冷笑一聲說道:“好,就算你講的是實話,那麽你若探到消息,怎麽去告訴那個麵目黝黑的強盜呢?哼!”


    漢子聞言突然一拍自己的腦袋,連說道:“對了,對了,那黑臉孔的漢子,叫小的探出消息後,到城上的‘飛閣樓’去找他就是……”


    在一旁沉默多時的潘嶽聽到“飛閣樓”三個字,突然驚叫道:“飛閣樓……


    飛閣樓……你沒有聽錯?”


    漢子忙道:“小的記得是飛閣樓,不會聽錯的。”


    隻見潘嶽臉色突變,喃喃低語,聲音細若蚊鳴道:“飛閣樓……飛閣樓……


    難道會是他嗎?”遽明見他臉色有異,不禁問道:“潘大哥,潘大哥,你說什麽?”


    潘嶽並不作答,徑自從懷中摸出一錠銀子,約有十兩,塞到那漢子手中,說道:“好了,你現在可以走了,迴去立刻搬到別處去住,知道嗎?免得強盜再去找你麻煩,這錠銀子就當給你做路費,你不用推辭,快走吧!”


    漢子聞言不由大喜,千謝萬謝地疾走而去。


    等到漢子背影一失,潘嶽才慎重地道:“賢弟不瞞你說,這飛閣樓正是已故老英雄生平最知己的朋友‘斷魂掌’葉慎居住之所,斷魂掌葉慎與上官老英雄生前相交莫逆,想不到那麵目黯黝黑的惡徒,竟會選中這個地方和適才那個漢子作會聚所,這事就顯得怪異了。”


    遽明問道:“潘大哥,上官老英雄生前與斷魂掌葉慎的感情如何?”


    潘嶽聞言一怔,隨即長歎一聲,麵色陰沉地道:“賢弟問此作什麽,斷魂掌葉慎跟老英雄也可以說情同手足,幾乎上官老英雄沒一事不找他商量,就如上次的招婿之會,也是他出的主意。總而言之,老英雄的話就等於斷魂掌葉慎講的話,斷魂掌葉慎的主意,也可說就是老英雄的主意。賢弟試想他倆如此和睦,還會有什麽可疑的。就拿老英雄這次家破人亡的事情來說吧,斷魂掌葉慎還為老英雄受了重傷呢。”


    遽明不由得訥訥元言,慚愧地說道:“既然這樣,小弟太多疑了!”


    豈料潘嶽聞言說道:“賢弟並沒有多心,常言說得好,所謂畫虎畫皮難畫骨。江湖之大,無奇不有,難保斷魂掌與老英雄表麵和睦,內心就是真正和睦。”


    遽明點點頭,表示同意潘大哥的見解,微微一舒掌,憤然道:“潘大哥,那個麵目黝黑的漢子,可就是夜襲林花莊殺害了二哥的兇徒?”


    “嗯,大概不會錯的。”


    遽明臉眉一挑,堅決地道:“大哥,這個人應該怎麽處置?”


    潘嶽微愕,待看到他臉色時,心地又是一凜,暗忖:賢弟殺機浮於印堂,難道將對他大開殺戒?”


    心雖想著,口卻說道:“不光是這個人,就是那天夜裏襲擊花林莊的人都該死。”


    遽明緩緩地點著頭,沉重地低聲道:“好,小弟尊從大哥的話去做!”


    言罷目露兇光,色呈殺機,連潘嶽這樣子的人,看了心中都不由一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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