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奇醜少年依舊挺然屹立不動,入雲蒼龍謝璞卻身形顫動,腳下發出“吱吱”的聲音。這擂台本作比武之用,故此地板乃是兩寸來厚的堅木鋪成,而且板身闊大,極能吃重。


    此刻居然發出聲音,可想到謝璞吃力的情形,那“吱吱”之聲,在這全場靜寂的當兒,更尖銳刺耳,眾人越發屏息閉氣,等候立判勝敗那一著。


    上官老莊主又驚又急,不停地來迴踱步,就是潘嶽、左思亦是同樣地焦急滿麵,雙拳緊握,豆大的汗珠一顆顆地滑落地上。


    難怪他等如此緊張,倚為靠山的入雲蒼龍竟自不敵,上官姑娘終身的幸福也立刻分曉了。


    驀地,奇醜少年劍光暴長,劍棱四射,怪喝聲中“鏘鏘”連響,悉然一聲,劍光俱歇,醜少年已驕矜地站在入雲蒼龍左側丈許之處,眾人忙看入雲蒼龍謝璞之時,隻見他身形搖搖不穩,長劍兀自握在手中,但從左肩直到腰間鮮血涔涔外湧,染成一長長血痕。入雲蒼龍謝璞臉色慘白,那種羞憤交加的表情,難以描述。


    上官老莊主頹然跌坐藤椅之上,壽眉緊緊皺在一處,憐憫地瞧著自己女兒。


    幽怨的目光又自瞟來,晶瑩透澈之中似乎蘊藏著堅定不移的決心,遽明心裏一動。


    驀聽台上奇醜少年尖厲地道:“太泄氣啦,丟了人還不快滾……”


    入雲蒼龍哪受過這種惡氣,猛可裂帛似地狂笑,喝道:“好,好,謝某人學藝不精,自討苦吃,青山不敗,三年後再見。”


    支持搖搖不穩的身子,強提一口真氣,連晃幾晃,已失影子。


    入雲蒼龍一走,奇醜少年冷笑道:“還有哪位要上,我‘醜星童子’決不讓他失望,嘿嘿。”


    此言一出,台上眾人不由得嘩然,紛紛投以驚懼眼光。


    潘嶽暗叫“完了”,本來他已料到八分,但尚不能確定,現聽他自報姓名,不由得絕望而呻。


    再看老莊主亦是又驚又愁之容,皆因醜星童子雖然出道不久,卻已大名傳遍江湖,乃繼夏鼎郎君之後崛起的魔星。其武功、行事較夏鼎郎君有過之而無不及,多少正派人士被其弄得家破人亡,遊身失所,是以眾人一聽奇醜少年自報姓名,不由得個個睜大眼睛瞧著這個聞名武林的魔星,偌大的廣場鴉雀無聲,幾乎連一根針掉在地上也可以聽出來。


    奇醜少年怪目一掃,怪笑之聲迭起,晃著大腦袋,得意非凡。


    目睹如此狂態,遽明劍眉一軒,挾起一塊小石,二指輕彈,疾如閃電,擊在醜星童子長劍之上“當”的鳴金大響,怪笑頓停,醜星童子又驚又疑的瞪著閃閃生光的眸子,凝神不已。


    在場諸人也突嚇了一跳,隨著醜星童子的目光四下盼顧。


    遽明微微一笑,手端香茗,低首細飲。


    醜星童子陰沉地怪叫道:“何方高人,藏首藏腦地暗箭傷人,難道不把我醜星童了放在眼裏麽?”


    其實醜星童子心裏有數,以方才那小小碎石能當暗器,將自己長劍震得幾乎脫手而出,這份功力,決非自己所能望其背脊,隻是仗著師叔“黃隸猿神”在旁,始敢明目張膽地激出來豈料醜星童子正暗地打定主意時,破空之聲又至,此次有前車之鑒,不敢大意,長劍一揮“當”的大響擊落強勁來襲之石,但一雙手臂已震得微微發麻,不禁大驚,暗忖這花林莊彈丸之地,竟有如此能人,自己枉費威名遠播,比起此人來尚差得多呢。


    事到如此,隻有硬著頭皮怪叫道:“嘿嘿,隻會暗青子偷襲,算什麽英雄,有種的出來,大人能接招就是。”


    遽明聞言劍眉一挑,心中惱怒,卻還不願意就此泄露行藏,躊躇不決,忽見上官纖玉妙目流波,竟在觀察自己,纖手微指擂台好似自己上台,不由得一驚,暗想:難道她已知道我會武功不成。


    猶豫一會兒,隻上官纖玉美目幽怨之色更熾,隱約蘊藏著欲奪眶的淚水。


    遽明心底一橫,不再猶豫,竟然站起身子,緩緩踱出棚子,但見上官纖玉幽怨之色盡失,換之嬌羞含情之態,不時膘來感激而又關注的眼神。


    潘嶽側目望見遽明緩緩走出棚子,恐其無知,蒙至害災,喝道:“賢弟不可亂跑。”


    “跑”字尚未出口,遽明雙肩微晃,身子早已臨空而起,快如電光火石,眾人隻見青影一閃,擂台之上又多出一人,俱各吃了一驚,嘈嚷紛紛。


    潘嶽這分驚疑更不用談了,猛地自拍腦袋,暗想賢弟身懷絕世武功,為什麽自己竟看不出來。


    醜星童子,不想兩句話激怒人家,隻覺青影一閃,連身影都沒有看清,人已到了台上。這手輕功的顯露,簡直比起自己師父來都不多讓,不覺浮上一陣寒意。


    看清來人又是一怔,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竟有如此功力,簡直是從未聽聞過的事情。


    遽明瞧見眾人的神色,不由得微感得意,豐神秀倫的俊臉上,現出一絲笑容。


    醜星童子成名何易,自然不願因此退縮,硬起心腸,怪叫聲中,陡揚左掌,虛空推出。


    並不見有絲毫風聲,但遽明卻自發覺,知道先前受傷的漢子就是中了這種虛無飄渺的歹毒功力,不得不預先加以防範,龍吟龍嘯,百年失傳的道家無上神功金剛罡氣已遍布全身。


    醜星童子大喜過望,暗想:小子不知死活,竟妄想用金鍾罩一類的功夫,硬接自己的腐骨毒功,縱然你有金槍不入之身也難逃一死,心念至此,掌下暗加二成功勁,猛然一吐。


    醜星童子自負甚高,出道以來,仗著精絕的本門絕技腐骨毒功打遺大江南北,不知傷亡了多少英雄豪傑,未逢對手,因此即敢斷定,縱然這少年武功絕世,也難逃惡運。


    哪料腐骨毒功全力施出,在離少年身前不到半尺之處,倏地竟碰到一層無形障礙,完全用不上力,醜星童子不由得大驚,心知不妙,正要收迴腐骨毒功,倏覺一股無形巨大的力道反彈迴來,來不及閃避,整個身子已被這股力道帶離地麵,“吧達”一聲跌落擂台之下。


    一聲嬌嫩少女的歡唿傳自西棚之內,遽明抬眼望去,隻見上官姊妹驚喜滿麵,揮手歡唿,再見上官老英雄也是同樣的眼神,所不同的是上官老莊主眸子裏包含著另一種的意思。


    醜星童子有生以來,狂傲自負,哪會吃了這種大虧,猛可裂帛似地怒吼一聲,長劍一揮,“唿”地縱起,疾向台上撲去,勁襲遽明。


    遽明劍眉一跳,眉目精光閃電。


    驀聽一聲大喊:“賢侄且慢。”


    一條淡黃條影,疾若流星趕月,一掠而上,眾人不禁又是嘩然。


    隻見來人骨瘦如柴,兩眸深陷,一頭黃發盤紮紊亂,行動如猿,又是道土裝扮,顯得不倫不類,怪異詭譎。


    黃發道士枯掌一翻,也不見如何用力,醜星童子一個疾勁,龐大的身了,竟突然半空停滯,緩緩落在台上。


    黃發老道不及理會醜星童子,先向遽明打量一番,語氣生硬地道:“你是何人門下,從速道來,或許看在你長輩麵上饒你一次,否則……哼。”


    遽明突然仰天朗笑,笑聲清高直劃人雲,曆久不散,片刻才道:“老道士,你不配問,要我告訴你也容易,隻要你能勝得了我。”


    黃發老道眼忽露兇光,氣道:“好,看我收拾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子。”


    驀地閃電擊出一掌,遽明此時已站在擂台邊緣,下麵便是滾滾人頭,當下迴掌護胸,以防黃發老道陰毒掌力,腳下紋絲不動,上半身忽地一縮,竟退開兩尺地方,黃發老道枯骨手掌,正好打到胸前半尺之處。


    黃發老道猛然怪笑一聲,那手掌五指箕張,化推為抓,手臂悠然暴長急伸,遽明本以黃發老道臂已伸盡,夠不著部位,哪知這老道竟練就密宗奇功“大手印”兩臂居然能夠互為消長,增加長度,端的奇詭怪異。


    這一掌,遽明退無可退,險象環生中,他卻還象十分閑暇地清嘯一聲,那聲音活象寒潭龍吟,招雲湧浪,嘯聲中身軀一側,雙腿舒徐地伸直,但見他身子竟與地板成了水平,橫臥半空。


    黃發老道是天山二奇之一,業已看出端倪,還待定睛細察時,卻見遽明有如電光一閃,又已平縱至台中。


    黃發老道不禁脫口讚道:“好身法。”


    驀地同時發動攻勢,由分而合,但見黃發老道幹癟瘦小的身形,襯著那身寬大道袍,矮健神速地迴環搶攻,宛如黃金之雨,掌影繽紛。


    力攻敵人,可是動作優雅,不顯一絲火氣,身影在這掌影繽紛,勁風唿唿之中滿地流走,雖然神速已極,卻令人感覺一種舒暢的風度。


    兩人身手俱是武林罕見,打到急處,幾乎連衣服顏色都分辨不出。


    眾人莫不口呆目張,瞧得入神,渾忘一切,尤其是潘嶽、左思二人更是驚喜交參,目睹遽明的超絕武功,打從心裏起了一陣喟歎,歎怨自己兩人皆已年過三旬,武功卻不及遽明於萬一,一股英風豪氣頓時熄滅無蹤。


    半晌過後,遽明臉上現出一絲笑容,原來他使著一套神妙的掌法已占上風。


    黃發老道此時不隻是驚呆,甚至竟愈打愈是氣餒,使出本門各式絕功都沒法占得一點便宜,相反地不時被迫使出救命絕招“自解金鈴”,覺得麵前少年武學有如汪洋大海,難測其深,自己遠從天山挾技而來,目的在光輝門派,哪知出馬第一迴,就遇到這樣的人物,心中焦躁,無倫類比,悠地這然作聲,身形旋風般一轉,全身道袍鼓漲,發須針立,怪眼灼灼注定遽明,枯骨掌緩緩提起。


    一股腐屍敗味隨之而起,遽明立刻驚覺又是一門極厲害的歹害掌功,即將向自己襲來。黃發老道能夠毒功練成以氣飄出,迷惑敵人、足見深具火候,超過醜星童子多得多了。遽明當下清嘯一聲,將奇門秘功罡氣運遍全身,密封住三十六大穴。


    果然不出所料,黃發老道枯掌提至半空倏而迎麵一推,虛無飄渺地緩緩使了過去,遽明頓覺腐屍壞氣,撲鼻而入,不由得心施搖晃,不能自克。


    幸好早閉全身大穴,微眩中亦能察覺一股陰柔堅韌之氣襲來,立刻發動奇門秘功金剛罡氣,周氣真氣環繞,將這股陰柔堅韌勁道,硬生生地震了迴去。


    黃發老道吃這無形真力一震,頓時立足不穩,“蹬蹬蹬”退了三步,踩得木板支支作響幸而遽明心存厚道,不為甚已,僅將金剛罡氣威力施展少許,饒是如此,黃發老道已枯掌發麻,血氣上湧,一張畸形老臉漲成豬肝之色,又驚又怒,但也試出麵前少年一身絕技遠超自己,再鬥下去也得不到好處,當下一言不發,停掌領了醜星童子疾縱下台,一連幾個掠身逃竄而去。


    台下人群擠嚷,喧聲震天,紛紛擁至近台之處,覽仰這位十多年來最特出的少年英傑,討論這個突出的英雄少年,在短暫的時間內連敗聲名顯赫的武林後起魔星醜星童子和另一個更厲害的黃發老道,不約而同均認為這是武林近年來的大事。


    上官莊主兼同掌上雙珠嶺南二傑等一群人,推開人群,擁至遽明四周,麵部的表情是驚疑、佩服與讚美交混。


    上官老莊主緊走兩步,萬分感激地說道:“公子義潘雲天,解我小女終生之災,此恩此德,終身不忘,請受老夫一拜。”


    言罷就要拜將下去。


    遽明慌忙扶起老莊主,俊臉之上漲得紅暈,不知所措地連揮著手,訥訥言道:“老莊主,舉手之勞,豈敢身受如此大禮,豈不折煞晚輩麽?況且……”


    遽明???好意思忸怩道:“況且晚輩先前隱瞞你老之罪,尚未蒙宥呢。”


    老莊主特別高興,先湔憂愁盡拋一空,開懷暢笑,嗬嗬連聲,一指遽明肩膀,若有心意地微笑道:“恕老夫賣個老,稱一聲賢侄,賢侄是否能告訴老夫,你訂過親了沒有,哈哈遽明聞言,俊臉又是一紅,吃吃說道:“晚輩父母雙亡,未曾成家。”


    上官老莊主竟喜上眉梢,眯著雙眼,頻頻地點頭。


    遽明驀地想起上官老莊主為何要提出這種問題,不禁心中怦然,想起家仇未報,不知應該怎麽辦才好。


    潘嶽、左思也趕上前來,潘嶽又驚又佩地說道:“好個三弟,身藏絕世武學,竟將愚兄蒙在鼓裏,你說應罰不應罰?”


    左思瞥見上官妹妹不約而同娉婷地走在遽明身側,眸子一轉戲道:“哈,哈,該罰賢弟請吃喜酒,如何……”


    眾人間言不由得哄聲大笑,遽明料不到大哥竟來這一套,不由俊臉再紅,忸怩不安。


    偷眼一瞧上官纖玉,隻見她嬌羞欲滴,白玉麵頰上滿浮紅霞,粉頭低垂,一股靜莊之美,在遽明心田留下無限的遐思惆悵……


    忍不住低歎一聲,驀見纖玉秋水如神,晶瑩透澈,正在瞧視自己,含情脈脈中帶著無聲的關懷與詢問。


    遽明暗自生出有負美人恩之感,再見一旁綠裳刁皮的小姑娘,她的目光也投在自己身上,眸神之中,顯出小姑娘天真浪漫的個性,家仇心恨湧入心頭,暗忖:她們都有一個幸福快樂的家庭,父母兄弟歡聚一堂:為什麽唯我獨我孤身一人,天涯海角何處是歸宿……


    遽明心地純潔,卻想得極遠,心中所思,已超過他的年齡限度,下山以來每見別人團聚之樂,即想起自身的淒涼身世,勾起蘊於心中的隱痛,是以忘卻眾人在旁,哼然出聲。


    上官老莊主等人已有察覺,隻見這個俊美少年臉部表情劇烈的變化,忽青忽白。兀自攪不清究竟為何,便一齊奇異地注視他。


    潘嶽愛護這位拜弟不亞於親生同胞,關切地問道:“賢弟,你怎麽啦?”


    上官纖玉尚以為他嫌惡自己,大眼睛一紅,眼淚就要奪眶而出。


    遽明驀地醒覺,一見眾人神氣,再見纖玉姑娘目蘊淚光,楚楚可憐,心知誤會,忙道:“沒有什麽,小弟一時觸景生情忘卻禮儀,尚請諸位原諒……”


    說罷躬腰一拜,眾人忙自迴禮不迭,心下對遽明,懷有絕世武功而不驕傲,感到心折,暗地生出好感。


    上官纖玉破涕一笑,宛如含苞初放的鮮花,愈發容光照人。


    上官老莊主這才發覺,嗬嗬笑道:“老夫粗心大意,竟忘記引各位光臨敝舍,尚請各位原諒。”


    說罷家丁已來引路,上官莊主走在前麵,遽明跟在身旁,卻聽見上官姊妹倆竊窈低語:“姊姊,你猜對了,不過……你先前怎麽知道他會武功呢?”


    “傻妹妹,那天在嶺南道旁的樹下,你不是說他大熱天氣還在趕路,象個傻瓜麽?”


    “從前我聽爹爹說,內功很好的人是不怕暑寒的,再看他背著長劍,我想他內功一定很好。果然不出所料,他走了不多遠,看四邊沒有人,身子一掠,就是十幾丈,那還不會武功呢?”


    遽明暗暗佩服纖玉姑娘心細得緊,早就知道自己會武,可笑自己尚懵然不覺。


    綠裳小姑娘“哦”的一聲,忽然撒嬌道:“我不管,我要叫他教我功夫,爹爹常說我武功不好,這次我一定要好好地跟他練點本領。”


    纖玉姑娘輕聲叫道,“妹妹不要任性,人家是客人,看你好意思開口,就是你臉皮厚,人家也豈會將自己的武功,輕易地傳給你!”


    小姑娘滿口不依,弄得姊姊一點辦法也沒有,遽明聽了暗覺好笑,故裝不知,垂首疾走。驀地老莊主一聲“到了”,遽明抬頭一望,隻見樓室聳立,紅簾竹窄,清雅靜潔,麵前奇花繁殖,翠葉茂盛,陣陣清雅淳鬱的奇香撲鼻而入,不覺心曠神怡。


    群花叢雜,石橋竹欄的園子裏站立一位中年美婦,含笑招唿眾人,上官姊姊同時停止私語,喚一聲“娘”,兩個纖巧的影子如同小鳥般地竄入中年美婦懷裏。


    中年美婦慈愛地撫著懷裏的姑娘,籲長問短的表露出母女天性的恩愛。


    經過潘嶽大哥的指示,遽明恭敬地上前施了一禮,道:“晚輩金遽明拜見伯母。”


    中年美婦微自驚訝,仔細地端量遽明片刻,方始露出笑容,不停地稱讚遽明一表人材,溫文有禮。


    上官姊妹躲在懷裏,一五一十地將大會始末概況講給娘聽。


    中年美婦驚訝之色更重,似乎有點看不出來象遽明這樣溫文儒雅的人,竟懷著超凡大聖的武功,將威震大江南北的煞星醜星童子打得狼狽而逃。


    莊主夫人不是傻瓜,如何看不出嬌女的神色,當下微微一笑,心中已打定主意。


    接著上官莊主將眾人給夫人引見,遽明不善應酬,推說身子不適,就要告辭迴去。


    上官莊主一怔,隨即誠懇地挽留遽明小住數日,略盡地主之誼。


    由於情麵難卻,隻得首肯。


    上官姊妹秋水如神,不自然地浮上喜悅光彩。


    早有家丁前來接引,進了一間小屋,精雅淨潔,不染塵土,內中文房四寶,被褥枕罩,樣樣齊全。遽明四心裏煩躁,便和身躺下。


    腦際不覺映出一陣串遭遇,從父母慘死,石洞逢奇,小白蛇失蹤至遺失《南風真集》,下山行道,結識潘、左二兄,擊敗黃發老道等事曆曆在目,揮之不去,終至輾轉難眠……忽然那含著吸力的大眼睛,嬌豔的笑容,旋繞腦際,代替了先前的思途,遽明始覺心懷一暢,煩躁立消,還有那脈脈含情的眼色,嬌羞之憨,每一樣都值得留戀迴味……


    驀地有人輕輕叩門.遽明雖是尋思之際,耳目之精卻非常人所能及得。


    輕翻下床,拉開房門,一個纖巧玲瓏的身子玉立當前,俏麗的麵龐透著天真無邪稚氣,雖已二八年華,看起來卻象個不懂事的小姑娘,似想言而又不敢講的忸怩道:“青衣哥哥……”


    遽明明知其故,故意裝出一副莫知所雲之態,其實暗地裏幾乎笑出聲來。


    小妮子莫名其妙地紅著臉,粉拳緊握,終於說道:“青衣哥,我叫上官玲玉,你……你教我武功好嗎?”


    言罷眸子裏一副乞求的神色,遽明見她天真得很,故作嚴肅的神情,道:“小小年紀不懂事,武術一門豈能隨便亂授他人,你還是另尋名師吧!”


    其實遽明也不過十六七歲,但淒慘地遭遇使他心靈內失卻了少年特有的活潑,就象增加好多歲似的顯得老成得多。


    小妮子沒有半點戒心,根本沒有思想,就以為他真的不教,滿懷失望,不由得小嘴一嘟,委屈地說道:“好,好,你不肯教就不教,還說人家不懂事,看你有多懂事。”


    小姑娘平時嬌縱已慣,說話也絲毫不考慮考慮,人家是客人呢!


    不過遽明卻很喜歡這種毫無做作的神態,微微一笑,說道:“實在說,不是我不肯教你,隻伯你吃不了苦,還不如不學好。”


    事態有了轉機,小姑娘頓時失望之心又活躍起來,迴嗔作喜道:“青衣哥哥,玲玉一定能吃苦,不怕困難,你答應教我好不好?”


    遽明不忍再逗她,微微含笑點頭。


    小姑娘一聲歡唿,飛也似地撲進遽明懷裏,喜道:“青衣哥哥,你真好,玲玉一定認真學。”


    溫香人了懷抱,雖然是小姑娘,天真無邪,但卻已是十足的少女。遽明不由得手足無措,漲紅了臉,期期艾艾地道:“喂……玲玉姑娘,答應教你就是,快別這樣……”


    上官玲玉終究不是孩子,驀覺自己抱著一個陌生男子,少女的矜持,不由得急忙鬆開粉臂,羞得滿臉通紅,再也抬不起頭來。


    還是遽明尷尬地道:“玲玉姑娘,你暫且迴去,我決不食言就是。”


    小妮子應了一聲,疾步奔了迴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月落烏啼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金陵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金陵並收藏月落烏啼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