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綾哭得聲也嘶了,道:「爹!」


    霍伯元向陸青書打了個眼色,忽然縱身橫閃,司馬宏微一愕間,陸青書發掌連攻,向司馬宏頭、胸、腹打了一十八掌,正是與陸柏一樣的招式「雪影梅花手」,掌力卻要比陸柏強得多,也快得多。


    司馬宏一驚,怕他傷著霍綾,微一讓身便向陸青書反刺了數招快劍,陸青書雙掌卻不向司馬宏打實,手掌一翻避過長劍,雙手將霍綾推向霍伯元,霍伯元便一手捉住了霍綾,將她拉到一旁,交給另一個灰衣人捉住看守,高聲叫道:「好哇!這是安天海的「追風逐電劍」,是安老頭的那兩個子女教你的劍法吧,他們在哪裏?」


    屋頂瓦片忽然碎裂,一聲嬌叱叫道:「在這裏!」一條黑影從屋頂穿洞淩空跳下,揮劍刺向霍伯元,正是身穿黑衣、臉帶白色骷髏麵具的安楚喬!霍伯元眼見安楚喬長劍刺到,竟不閃不避,伸指便往長劍劍身彈去,安楚喬不等劍招使老,反身躍到司馬宏身旁站祝霍伯元斜目側視,慢慢說道:「原來傳說中的「劍魔」竟是女兒之身,而且是天下第一神捕的後人呀!」頓了一會,霍伯元搖頭道:「不對,你不是「劍魔」,傳說中「劍魔」的劍法並不是這樣的!而且剛才徐州飛鴿傳來的消息,史火龍一整幫人昨天晚上被「劍魔」殺個清光,這時又怎會在揚州出現?」


    安楚喬持劍不答,屋頂卻傳來一聲冷笑:「好惡毒的狗眼!」


    司馬宏認得是夏侯亮的聲音,祇見三個黑衣人從屋頂的破洞中躍下,在安楚喬身旁站立,正是夏侯亮帶了另外兩個白骷髏到援,其中還有那個假的「姚傲雲」。


    霍伯元冷冷的打量著夏侯亮的骷髏麵具,道:「你才是「劍魔」?」夏侯亮不說話也不動,背負雙手站在安楚喬身旁,祇冷冷的看著霍伯元。


    司馬宏見夏侯亮等人來了,心中稍定,轉眼去看正哭得眼也紅了的霍綾。答答答9說司馬宏心中痛楚,這時才深深理解到那天「公子」說話中的真正意思。霍綾的心更是碎了,愛郎口裏所說的大仇人,竟然是自己的父親,而俠名遠播的父親「南孟嚐」竟然是個無惡不作的人,怎不令她心碎呢!


    她還有甚幺臉麵再見愛郎啊!


    她可以做些甚幺?幫父親為惡殺了愛郎嗎?還是幫著愛郎殺了自己的父親?


    她的心亂得很!眼前祇見人影恍動,她卻在胡思亂想!


    淚眼裏看出來的景象是一片模糊,卻忽然看到幢幢人影中一雙清澈明亮、黑白分明的眼睛在看著自己,那是一雙充滿溫柔的、諒解的目光,使她從悲傷中猛然清醒過來。


    祇聽見父親那淩厲冷酷的笑聲,說道:「名動天下的「劍魔」,原來也不過如是而已!」原來夏侯亮已和霍伯元交上了手,霍伯元空手以「金剛伏魔掌」接了夏侯亮十多招狠辣的劍招,並且還向夏侯亮還了七掌,迫退了他的進攻。霍伯元掌力厲害得很,夏侯亮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否則也不會竭力阻止司馬宏赴宴了。


    這時他已看得出情形對他們很是不妙,便低聲唿嘯了一聲,意思是要眾人各自撤退。


    霍伯元老謀深算,聽得夏侯亮低聲唿嘯,便已猜想出了夏侯亮的用意,便大聲喝道:「他們要撤退,一個也別讓他們走掉!」


    陸青書和那些灰衣人大聲唿應,紛紛撲上前去。安楚喬伸手拉住了正在發呆的司馬宏,與另外兩個白骷髏人向門外搶去,三柄長劍一齊刺向守於大門口的陸青書,陸青書卻怪叫一聲,斜斜的閃了開去,雙掌齊出,竟再不理會三人長劍刺到,徑自往司馬宏頭頂擊去。


    就在安楚喬三人刺出長劍的同時,除了守住霍綾那人外,八個灰衣大漢亦紛紛拔出武器攻向三人,三人的長劍剛剛刺出,對方的攻勢已然來到,武功竟也不弱,各人不得不迴劍自保。安楚喬右守手舉劍擋格劈來的一刀,左手往前一推,將司馬宏向前推得走了兩步,剛好避開了陸青書如開山般的雙掌,卻因此避不了另一個持刀漢子的攻擊,左肩被割了一刀。


    安楚喬輕哼一聲,尚幸刀傷不深,她長劍馬上反手刺向兩個持刀大漢,提腿踢開了另一人的軟鞭,便與他們交上了手;另外兩個白骷髏人亦各自與其它灰衣大漢接了數招,雖然暫時不會落敗,卻是招架多於攻敵,已是兇險無比,自顧不下了。


    司馬宏被安楚喬這一推,也從悲傷中清醒過來,眼見陸青書咬牙切齒的向他發掌擊來,提起剛搶來的長劍揮舞往旁躍開,避開了陸青書擊來的一掌,順道往正持軟鞭偷襲安楚喬背心的大漢,那大漢不虞司馬宏竟會不顧自身受到陸青書的攻擊,卻會改而向他刺來,這一劍竟避不了,司馬宏的長劍從他背心刺入,透胸而出。


    那人慘叫一聲,已然氣絕,司馬宏抽劍踢腿,將那人的屍身踢了開去,反手刺向正撲身擊來的陸青書。安楚喬迴頭看見司馬宏為自己殺了一個強敵,心裏歡喜,蹤身躍去司馬宏身旁,也是一劍刺向陸青書右脅,卻是剛好避開了那兩個持刀大漢的攻擊。陸青書大怒,大喝一聲,雙掌飄動如雪片般攻向司馬宏和安楚喬二人,加上兩個持刀的大漢的武功也不弱,二人頓陷危險。


    夏侯亮眼見各人都在艱難招架,再過片刻即會落敗,不由得心下大急,霍伯元的雙掌功力竟比他估計的還要高,祇怕自己也挨不了多久,當下再不猶豫,長嘯一聲,身體不斷盤旋,劍光到處竟微有雷轟之聲,剎那間竟令眾人眼裏一花,攻向兩個白骷髏人的五人中有兩人忽然慘唿一聲,鮮血飛灑中已然躺在地上,卻原來夏侯亮不想讓他們全部被擒,拚著受霍伯元一掌,卻為他們解決了其中二人,好讓安楚喬他們伺機逃走。


    「啪」的一聲,夏侯亮後腰已然中了霍伯元一掌,整個人被轟得飛起,跌撞向牆角,安楚喬等大驚,都一起急躍到夏侯亮身側將他扶起,夏侯亮「哇」的吐了一大口鮮血。鮮血從麵具後滲了出來,沿著臉麵全滴在地上,染紅了大半邊的身子,夏侯亮卻是不理,持劍仗地,雙眼凝視霍伯元。


    夏侯亮低聲對安楚喬等人說道:「待會我會盡全力阻擋他們一陣子,你們要馬上離開」說著又是「哇」的吐了一口鮮血。


    司馬宏、安楚喬和另外兩個白骷髏知他要拚了性命不要,以阻擋霍伯元等人的追趕,好讓他們離開,不禁齊聲道:「不成!」


    夏侯亮沉聲說道:「你們先要保住了自己性命,全身而退,待得「公子」迴來後再來為我報仇,否則我們全部都難逃毒手」


    安楚喬低聲道:「夏侯大哥」


    司馬宏自責道:「都是我不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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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侯亮低聲喝道:「這時不是自責的時侯,你們要聽大哥的說話」


    司馬宏等互望一眼,不知所措,卻聽到霍伯元「嘿嘿」冷笑道:「原來名動天下的「劍魔」竟然是「華山派」鼎鼎大名的「奔雷劍」夏侯無極!可是江湖傳聞,那個「華山派」上任掌門郭無恨的二師弟、現任掌門人趙無垢的二師兄,不是已早於十多年前,在川西滇邊被「魔教」中人殺了的嗎?」


    夏侯亮「哼」了一聲,不答霍伯元,伸手微推了安楚喬一下。


    安楚喬環視四周,見霍伯元等已將他們重重圍住,說要撤退也並不容易,但仍是點了點頭。夏侯亮見安楚喬答允了,心中稍安,便盤算著他最後、也是最強的一擊。


    霍伯元向陸青書等人打了個眼色,眾人便向前圍攏。夏侯亮在長嘯聲中長身而起,準備先拖住霍伯元,好讓同伴逃走,安楚喬等亦四下分散,伺機奪門而出。誰知霍伯元竟是不接夏侯亮的劍招,而是搶步而前徑向其中一個白骷髏,劈麵就是一掌,那白骷髏剛走出一步,掌力已壓到臉麵,不禁大吃一驚,連忙仰身一招「鐵板橋」,腳下便馬上向橫滑出,險險避開了霍伯元這一擊,卻已是驚得一身冷汗。霍伯元一擊不中,卻不再追趕,擎掌攻向令一個白骷髏,那白骷髏早有準備,閃身退後,一腳踢開從旁攻來的一柄刀。


    霍伯元仍不追擊,轉身撲向司馬宏。


    夏侯亮心裏一急,正想上前去相助司馬宏,卻見陸青書已獰笑著向他出手,已然受傷的夏侯亮提劍接了數招,竟是祇能與陸青書打個平手。


    那邊廂,安楚喬和兩個白骷髏正與其它灰衣人又再乒乒乓乓的打將起來,眼見司馬宏危險,竟沒辦法伸手相援,不禁大急,其中一個白骷髏更被長刀在腿上劃了一刀。


    司馬宏雖然跟夏侯亮練劍多日,劍術大進,但畢竟這時侯火侯尚淺,何況對手是夏侯亮也頗有不如的霍伯元!霍伯元如五丁開山一般的鐵掌擊至,司馬宏勉強避了三掌,還了一劍,長劍被霍伯元踢得脫手,霍伯元跟著又是一掌打來,空著手的司馬宏旋身想要讓開,卻及不上霍伯元雙掌快,右肩被掃了一掌,便順勢往地上滾開卸去力度,雖然所傷甚輕,也已痛得滿臉是汗了。


    霍綾眼見司馬宏被父親霍伯元打倒在地,不知傷勢如何,再也按耐不住,狂唿著向司馬宏撲去,看守霍綾的那人連忙伸手將她拉祝霍綾揮手一爭不脫,祇見霍伯元又如狼似虎的向司馬宏的頭頂拍落,祇急得反手一記耳光打了過去,那人也想不到霍綾會忽然出手打他,竟然不知閃避,「啪」的一聲被打個正著,呆在當地。


    霍綾趁他一呆之間,爭脫那人的手,向司馬宏奔去。


    這時司馬宏已是陷於絕境,避無可避,夏侯亮等人又被陸青書纏住不能救援,眼見霍伯元鐵掌當頭又到,司馬宏心中一涼,暗叫了一聲「我命休矣!」,竟然不再閃避,反而閉目待死。安楚喬見狀叫了一聲「大哥!」,踢開了灰衣人砍來的一刀,不顧一切地走上去要營救,卻是為時已晚,眼看霍伯元的鐵掌定必會將司馬宏的頭頂拍碎,不禁心頭一酸。


    忽然一個纖弱的身影瘋狂撲至,抱住了司馬宏的身子,硬生生受了霍伯元這足可開碑裂石一掌,這人竟是霍綾!


    霍伯元這一掌全力擊出,結結實實的打在霍綾背心,不禁大吃一驚,霍伯元驚叫:「綾兒!」祇見霍綾抱住了司馬宏軟倒在地,雙目含淚口角溢血,內髒全被打碎,已是實時斷了氣。


    司馬宏雖被霍綾擋了這一擋,卻仍是受了極重的內傷,模糊間聽得霍伯元的驚唿,祇覺身子被人抱住,定神一看,卻是已然氣絕的霍綾,心裏極是絞痛,低聲叫了一聲「綾兒!」,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


    霍伯元站在原地,看著雙手呆了,其餘正在打鬥的各人都被這變化駭得呆了。


    夏侯亮很快便迴過神來,連忙搶上前去,拖住也在發呆的安楚喬,往司馬宏倒下的地方躍去。夏侯亮俯身一手扛起受了重傷的司馬宏,安楚喬抱起霍綾的屍身,雙雙急速的奪門而出,兩個白骷髏亦趁機往窗外躍出,展開輕功各奔一方而去。


    霍伯元從悲痛中驚醒過來,揮掌追擊,喝道:「休想走!」


    其餘眾人如夢初醒,紛紛唿喝從後追趕。


    夏侯亮迴身刺劍,趁霍伯元心神大慟間刺出漫天劍雨,霍伯元和陸青書知道厲害,急忙往後退躍,但聽連聲慘唿,兩個灰衣漢子咽喉中劍,一人手臂被削中,「啷當」數聲,武器散滿一地,夏侯亮等人早已去得遠了。


    隆冬已至,太湖上寒風不停唿號。唿號的北風淒厲,似是悲哀,也似在怒吼!


    它似是為了天地的不仁而悲,也似是為了霍綾的死而悲!它亦似是為了霍綾的死而感到憤怒!


    悲憤的寒風吹冷了大地,也吹冷了人們的心。


    這悲憤的寒風正吹翻了地上的枯葉,正卷向湖畔的這座新墳。


    這座新墳已立於這個湖中心上的小島將近一個月,司馬宏守在這座新墳亦已將近一個月了。司馬宏身上的傷也已將近養得好了,可是他心上的傷何時可以養好呢?


    差不多一個月了,司馬宏除了在夢中不停唿叫過霍綾的名字外,竟不對任何人說過任何一句話!


    霍綾的墳是立在「竹山島」上的湖畔,墳墓遙遙麵向著太湖最大島嶼「西洞庭山」的縹緲峰,霍綾說過她住在蘇州的時候,最愛泛舟到此遊玩,上個月霍綾與他亦曾到過這個太湖名聞的景點。霍綾跟他說過很多很多她小時候的事,霍綾也曾跟他說過,待得他做了他必需做的事、完成了心願後,便與他定居在這個美麗的地方,再也不問江湖事。


    可是,這一切的承諾都變得很虛無幻遙遠,霍綾再也不能陪伴他的身旁,也不能與他傲遊太湖,享受那神仙一般的生活了!


    這個月來,夏侯亮和安楚喬都默默地陪伴著司馬宏在這個小島上養傷,安楚喬看著司馬宏身上的傷漸漸好了,可是司馬宏臉上的神色卻愈來愈令安楚喬擔憂,卻不知該說些甚幺安慰的話。夏侯亮的傷也都養得好了,他與安楚喬都很為司馬宏的傷心而擔憂,再是如此下去,他必定會憂傷成玻夏侯亮卻更為安楚喬對司馬宏的相思之情擔憂。自從他們得悉司馬宏「長風鏢局」少鏢頭的身份,以及得悉他竟是去年曾伸手救援安英喬之人以後,夏侯亮已然發現安楚喬對司馬宏因感激、憐憫而變了對他生出傾慕之情,祇是安楚喬料想不到這時霍綾突然的出現,更想不到霍綾竟然是她們大仇人的女兒,這番心事令安楚喬感到為難極了,也傷心透了。


    安楚喬這心事從來不敢對別人說起,她也祇會在璜夜無人時稍作相思慨歎而已。


    然而,她這心事又豈會瞞得過看著她長大的夏侯亮呢!安楚喬的相思、司馬宏與霍綾的恩仇等他都一一看在眼裏,卻也都無能為力,慨歎蒼天弄人!


    這時,司馬宏仍是癡癡坐於霍綾的墳前,呆呆的看著霍綾的墓碑,眼中泛起淚光,本來英俊挺拔的臉容已變得消瘦、憔悴,那雙本來是黑白分明、清澈明亮的眼睛,竟已失去了原有的光彩,竟不再像是雙活人的眼睛。安楚喬也靜靜的坐在墳前的一塊大石上,靜靜的看著神情鬱鬱的司馬宏,也都因為司馬宏的傷感而變得落莫寡歡,這個月來她就沒有笑過。


    自從霍綾安葬此地、司馬宏能夠自行坐著的那天起至今,他們兩個人就是這個樣子坐著,每天每夜都是一樣,直到深夜!夏侯亮心想若不再想法子去好好的勸解他們,他們兩個必定因此而病倒,甚至從此一病不起。


    夏侯亮從剛建不久、用作臨時居處的木屋中走了出來,走到司馬宏身後。這小島上這時祇有他們三個人,司馬宏不必迴頭也知道來的是夏侯亮,他卻並不迴頭,仍是癡癡的看著霍綾的墓碑,心裏麵卻是空蕩蕩的。


    墓碑是他親手造的,石碑上的字亦是他親手寫的!


    「霍綾之墓-司馬宏立於壬寅年十一月」。


    很簡單的幾個字,卻是複雜的心情!——


    書香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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