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弘的夢中，君霖勢弱，又什麽也不懂，任他擺布。
可美夢是建立在悲催的現實基礎上！美夢越美，顯示就越慘。
文弘疼的雙眼一翻，意識消失。
要知道，那種事，不懂之前，很不理解甚至厭惡，一旦到了年紀，就很容易開竅了。
君霖在這事上算是笨的，得了教導，也很快明白過來。
有了前兩次的失敗，這次盡管文弘掙紮的厲害，他也隻用了床帳上的束繩，將人捆起來，並且用了知百草給的藥膏，再把文弘照著玉人的姿勢擺了擺，就一舉攻下了這個他人生遇到的第一個大難題。
過來東暖閣時，天還大亮，一直到三更天，文弘快斷氣了，沉溺其中的君霖這才發現不妙，手足無措將人抱起，急聲喚禦醫前來。
莫福急忙讓知百草進內，並喚宮人準備熱水。天黑後，他就擔心時間過長，文弘是初次，君霖又舉止笨拙，再鬧出人命來，遂喚知百草前來候命，萬一出事，知百草也能盡快施救。
在天黑到三更這段時間，他幾乎時時刻刻懸著心，生怕從裏麵傳出噩耗來。
這種事情也不是沒發生過，征西將軍有一次補的太過，第二日死了個寵妾。還有吏部尚書的幼子，無人指點，入錯了門，不但害死了表妹，還弄的自身不能人/道。
雖說這段時間，君霖知道了許多，可文弘還是男兒身呢……
他倒不是有多擔心金陵王，兩人交情沒那麽深，不過相互利用罷了。事情若不好，他頂多為金陵王歎一句“可憐年紀輕輕”。
他擔憂的是，若是金陵王因此喪命，君霖再厭了此事，皇朝還怎麽有皇子皇孫？沒有皇子皇孫，如何穩固朝堂？
知百草進去一看情況，就匆匆跑出來，吩咐藥童去把提前準備好的參湯端來。莫福的心猛地一提，湊過去，聽見知百草對他說：“人已經很不好了。”
“怎麽會這樣！”君霖見知百草要拿參湯給文弘吊命，勃然大怒，“朕並沒有對他做別的！”
莫福戰戰兢兢迴道：“男子之體不適合承歡，時間長了，就，就……”
君霖垂著眼看臉色蒼白的文弘，長久的沉默，過了好一會，他才啞著聲音說：“教朕行事的公公，賜死。”
“是。”莫福沁出冷汗，忙應下。
這些人教君霖怎麽做，卻隻顧著討好君霖，隻說其中樂趣，而不說對文弘的危害。若不是君霖隱約知道些，特意去學，恐怕今日文弘情形隻會更糟。
“聖上莫要自責。”莫福見君霖臉色難看的很，抱著君霖的手竟微微發抖，忙寬慰道，“也是王爺體弱，您事前不知情，不怪您。”
君霖忽的抬起頭，目光中的殺氣若有實質般，壓得莫福猛地雙膝著地，顫抖不已。
“知百草一直在外守著？所以你們二人都知道他會有事？”君霖冷笑，“那為何不說一聲？怕朕因為你們壞了朕的好事，發落你們？”
知百草暗暗叫苦，心想就你莫福多事。要是裝作不知，就不會往身上引禍水了。
“聖上，奴才是以備萬一。”莫福佯作尷尬，“奴才哪裏知道這些。”
君霖沒心思追究莫福，畢竟莫福再有錯，也吩咐了禦醫候著，文弘才能被救治得如此之快。莫福最多算是功不抵過，等呂壽來了再收拾不遲。
文弘死死咬著牙關，灌進的參湯分毫不差地吐了出來，知百草的手也抖個不停，顯然是不大好。
君霖猜想，文弘是疼的厲害，才會緊咬牙關，他一時後悔不迭。
“再疼一下，乖。”君霖閉上眼，緩了口氣，猛地卸了文弘的下巴。
知百草順利灌好藥，拿眼偷偷瞄君霖。君霖說話的語氣，以及用詞，都讓知百草暗暗叫苦，要是他沒救迴文弘，恐怕全家都得陪葬。
“臣還要處理一下……”知百草眼神往下看。
君霖頓了一下，這才讓開，在一旁看著知百草怎麽換藥，暗暗記下。
“他何時能醒？”
知百草心想，能活下來就不錯了，還問什麽時候醒！
“兩日之內要是能醒，就沒事了。”
******
翻開一封折子，匆匆掃了兩眼，又是要銀子修城建房的請求，他緊皺眉頭，將折子扔到一旁。
自從他開始在金陵城修建民居，各地要求銀子修房修城的折子如雪花飄來。他一路征戰到此，各地確實受戰火波及，到處殘垣斷壁，可他國庫再豐，也沒法子將天下重修一遍。
“還不醒，嗯？”他帶著濃重鼻音“嗯”了一聲，伸手撥弄少年細長的發絲。少年的發絲太細，細的在他看來，幾乎是一碰就斷。
“金陵城的官宅也修的差不多了，你這監工做的實在不稱職。等發落江虛達時，朕一並問你的罪。”
“你答應朕十五日將柳氏拉到你的陣營來，如今又過去兩日了。”
“知百草說你兩日必須醒來，你怎麽不醒？”
“要朕下旨，命你必須醒麽？”
君霖給文弘掖了掖被角，從小火溫著的參湯裏，舀了半碗，一小勺一小勺喂給文弘吃。
莫福輕手輕腳進來，端著碗熱粥：“聖上，您兩日未進食，好歹吃些。不然王爺醒了，您再病倒了，王爺得多心疼。”
“他怎麽會心疼朕？”君霖苦笑，“他巴不得朕死呢。”
“聖上莫說這樣的話。王爺是臣子，您說這話，讓王爺以後如何自處？”莫福咬咬牙，冒死上諫，“聖上要是為王爺壞了龍體，王爺要受多少人責難啊。”
君霖知道莫福說的對。他對文弘太好，必然有人勸諫，文弘身份實在尷尬。
而且要是傳出去他為文弘不進米水，不知會有多少人想要殺死文弘而後快。
他歎口氣，接過來熱粥，下定決心舀一勺放到嘴邊，卻是無論如何也吃不下。
“莫福。朕、朕沒想到朕會擔心他至此。”君霖猛地站起摔了粥碗，胸膛大起大伏，莫福嚇得跪趴在地上。
一開始，君霖隻是對文弘生出了同是淪落人的憐憫，後來文弘在他跟前晃悠的多了，他隻覺得有趣。
想著在每一日沉重的政事之餘，能看到文弘上躥下跳，在他跟前又是諂媚又是清高，偶爾還會有令人叫好的小聰明，他就覺得日子也不是那麽難過。
那日文弘在寺裏，問他能不能信任文弘。
他心裏的某根弦瞬間繃緊，拉扯的他的心竟然跟著發疼。
他說要寵文弘作為彌補，心裏的疼就稍減一些。不知為何心中會痛，但是他知道，他對文弘好些，他心裏就好過幾分。
知道自己對文弘生了那般心思，幾次忍下，到處求學，他知道自己念著文弘的安危。
可他隻以為他隻是對文弘有憐憫，有喜愛，有妄念，並不是此刻這般，像是挖了他的心一般。
這兩日，他不住地提醒自己，就算文弘死了，又如何呢。文弘死前娛悅了他，是文弘作為臣子的本分和福氣，是死得其所。等文弘死後，他給大葬了，也算對得起文弘了。
每次一提醒自己，愧疚和心疼就像是漫天飛來的蝗蟲，將他的淡然和理所應當啃得渣都不剩。
隻剩下後悔。
“朕、朕好像……你出去吧。”君霖捂住胸口坐下，不敢置信地看著文弘。
“不不。”君霖牽起嘴角，“不可能。”
“因為你是第一個，所以朕才掛心。”君霖冷靜地分析，“以後朕會納妃，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就不會覺得你特別了。”
“你就不會讓朕這麽心疼了。”君霖目光慌張，帶著幾分惶恐問文弘，“你說朕是不是該選妃了？朕隻是到了年紀，到了年紀的人都有這方麵的需要，你隻是湊巧，是麽？”
文弘的唿吸微弱，蒼白的臉色像是在嘲笑君霖的自以為是。
君霖頓了半響，輕輕握住文弘的手，自嘲：“可是，朕為了你連飯都吃不下。”還怎麽選妃。
“醒！”君霖幾欲崩潰，等天再亮起來，就是第三日了。
“醒啊！”
他湊近了威脅文弘：“你再不醒，朕等會早朝時就讓人選妃。朕有了第二個第三個，你即便醒過來，朕厭煩了你，也要把你賜死。”
語氣漸漸無力，“所以，為了你的小命，快醒啊。”
屋裏門窗緊閉，文弘連頭發絲都不動，讓君霖越來越擔憂。
“朕、朕……”
說什麽，才能哄文弘醒過來？
莫福報了時辰，伺候君霖更衣洗漱，準備上早朝。路過正殿時，君霖瞧見書案上的天子劍，轉身拿了天子劍就走。
方才聖上說了幾句話，讓莫福心頭大震。瞧聖上拿劍去了後麵，是不是發現文弘已成了聖上的弱點，所以要解決掉。莫福嚇得不輕，趕緊跟上要攔。
莫福追進去，看見君霖拿著劍架在文弘脖頸上，他清楚地聽見了君霖的磨牙聲。
“馬上醒過來，否則朕就殺了你。朕的話是聖旨，不容更改。”
“你不醒，朕真的會殺了你。”
文弘又哪裏聽得到。莫福怕君霖真的下手，忙要說話，卻又聽君霖開口了。
“好，再給你一次機會。朕下早朝迴來，你必須醒。”
“否則、否則，朕真的會……要醒，啊！”
莫福鼻子一酸，上前收了劍，送君霖出去時，忍不住迴頭看了文弘一眼。聖上向來說一不二，能為文弘退讓至此，讓他心驚不已。
隻這麽一眼，莫福驚叫出聲：“聖上！”
君霖猛然轉身，見文弘眼皮一直在動，掙紮半響，才半睜開，茫然盯了會床頂，翻了個白眼，又昏過去了。
******
“本王哪也不去。”文弘趴在東明殿的大床上，麵對郭申什的請求，氣的拿吃剩下的果核砸過去。
君霖還要不要臉，那日差點把他折騰死了。他才能下地，竟然還有臉吩咐他出去做事！
而且，他半死不活躺在床上的時候，這廝竟然一次都沒來瞧過他！
喪心病狂！
郭申什道：“臣讓人盯著郭振瑞，這兩日，郭振瑞渾渾噩噩，臣怕柳氏要出事。”
“關我什麽事！”文弘捶床大怒，“你以為我費力氣去接近郭家，是為了救她？”
“出去出去！”
被趕出來的郭申什低著頭迴房，辦不成聖上交代下來的差事，聖上定然對他的能力有所懷疑。聖上不過是叫他拉著王爺出去走走散散心，可他怎麽也勸不動。
小呂子正在給他疊被，他走過去，拉了被子蒙頭上躺好，煩躁的很。
“王爺沒跟大人出去？”
小呂子仗著郭申什蒙著頭，不屑地打量郭申什。等人拉下被子看他時，又馬上換了一副笑臉。“奴才給大人出個主意。”
“什麽主意？”
“王爺不是一直想出宮建府。聽說新官宅都建好了，大人何不帶著王爺出去轉轉？”
郭申什不以為然：“轉有什麽用，他又不能買。”
聖上讓文弘住在宮裏，擺明了是要就近監視，隔斷文弘與大臣私下結交。哪個人不明白這個道理，誰敢賣給金陵王府邸？
小呂子笑道：“買肯定是買不成，您可以往這方麵透透意思，讓王爺覺得能買的成，肯出去轉悠不就成了。”傻瓜。
“對啊！”郭申什拍手叫好。反正也買不成，別人管他是怎麽把文弘忽悠出去的！
“還是你厲害。”
“奴才厲害什麽呀，也就這件事能給大人分擔分擔。”
******
到底讓郭申什給忽悠出來了，文弘吸著宮外的空氣，格外新鮮。
兩人去了新建的官宅轉悠，這幾日，舊都的官員已經到齊，陸陸續續在吏部和禮部做了登記，領了屬於自己的官宅。
舊宅子也有不少賜給大臣的。文弘還是更喜新宅，別人住過的不幹淨，而且那些空舊官宅的主人都已經死了，住進去多晦氣。
兩人一路逛下來，隻覺得新宅雖然比舊宅小些，裏麵卻也假山流水走廊曲折，很是漂亮。
文弘看得眼饞，非要以郭申什的名義買一套，哪怕住不進去，他自己在心裏想著，他也是有個家的，也是件讓人高興的事。
郭申什哪裏肯，這可不隻是他掉腦袋的事，是他全家掉腦袋的事。他沒想到，文弘的想法如此大膽，竟還真的要買宅子。
悄悄喚來跟在文弘身後的暗衛，將文弘為難他的話說給暗衛聽。
宮裏。
莫福泡了濃茶進來，看著君霖眼下的黑影歎了口氣：“聖上，喝杯茶再批折子。”
“呂壽呢？”
莫福壓下眼中的不甘，笑道：“呂公公長途勞頓，昨日剛到，今日也不歇息，忙著打點舊宮運來的東西，如今正在庫裏忙呢。”一來就接手了私庫，半點都不將他放在眼裏！
“恕奴才大膽，聖上昨夜又照顧了王爺一夜，這都幾日沒睡了。今日無論如何，也要睡會。”
自從莫福參與了君霖想要壓倒文弘的事後，很多事，君霖就不再瞞著莫福了。莫福知曉自己在君霖心中的信任又多了幾分，因此說話辦事更加大膽，不再畏畏縮縮。
“無妨，他出去有兩個時辰了，這會都該用午膳了。”
莫福道：“依王爺的性子，這會肯定在城裏一家大酒樓裏吃席麵。”
暗衛在房頂叩了兩下，君霖讓莫福退下，暗衛跳下來跪倒，將文弘逼郭申什的事說了一遍。
君霖使勁捏著茶盞，半響才道：“依他。”
文弘想出宮建府，全是因為他不信任文弘所致。他以前將文弘留在宮裏，是因為不信，可如今，還有了更多的東西摻雜其中。
總之，他不想讓文弘搬出去。
不過，給文弘個宅子，讓文弘高興高興，他能做到。反正文弘也住不進去。
他說了個宅子地址給暗衛。江虛達給他看過金陵城的布局，他要掌控百官，最好知道百官的府邸在何處。
當時他看了江虛達新建的官宅，其中有一座小宅子，四進的院子，原是要分給四品官員。那宅子不大，位置也偏，在一個小胡同裏，周圍是民宅。
前麵倒是挨著官宅，原在宅子左邊本來該有一條路，讓宅子的主人能避開小胡同，從大路走，但建的時候，發現另一側不宜修路。
因此這宅子孤零零立於民宅中，沒人要。
他之所以看重這個宅子，是因為宅子沒有路的那一側正好是緊靠著皇宮，也就是說，宅子一側的圍牆是宮牆。江虛達覺得這樣靠著皇宮不好，計劃時要修條路隔開，真正建時讓其他人否了，說是這裏修了路，就通了後麵的民宅，不安全，不如官宅挨著皇宮，還能護佑皇宮。
文弘要是買了這個宅子，他在宮牆上開個門，這個宅子就還是宮內。
暗衛將地址報給郭申什，郭申什裝作被文弘磨的實在不耐煩了，就幫他去登記了一座宅子，交了三萬兩的銀票，領了鑰匙。
當時不過剛用完午膳，文弘新得了宅子，進去逛了一圈，又要去木匠那裏瞧床、書案等大件。
“咱們今日假裝隨便逛逛，過幾日，你再來偷偷給我訂了，打好了，你就運過去。”文弘什麽都想好了，讓郭申什拒絕不得。
兩人到了木匠鋪中，卻見到了郭振瑞。郭振瑞在選木頭，失魂落魄地模樣，讓文弘和郭申什對視一眼。
郭振瑞身後還有個中年人跟著，不住地引導郭振瑞挑選木頭，還勸說要買上好的，讓郭振瑞不要心疼銀子。
郭振瑞一聲未應。
“郭兄。”郭申什上前寒暄。他跟郭振瑞還是遠親，遇上了怎麽也得打個招唿。“相請不如偶遇，我二人還未用飯，請郭兄一同去雲客來吃酒如何？”
“好，好！”郭振瑞像是看見救星般，急忙應下。他身後的中年人狠狠拉下臉，卻又不敢造次。
“你在此處先行挑選，等我用完飯迴來定。”郭振瑞匆匆出門，文弘和郭申什跟上，三人在雲客來定了個雅間，叫了一桌好菜。不過，三人誰都吃不下，文弘肚子此刻還撐著呢。
郭申什問郭振瑞怎麽了，郭振瑞也隻搖頭不說話。
文弘挑眉道：“上次吹墨蒙你母親關照，迴去後幾次與我提起，想來拜訪郭夫人。你看什麽時候何時，我帶著她上府上叨擾？”
剛說到“你母親”時，郭振瑞就像是坐到了針上，渾身猛地一顫。文弘就知道恐怕柳氏出事了。
“我與郭兄一見如故，你母親又與吹墨交好，這是咱們之間的緣分。”文弘親自給郭振瑞倒酒，並且給郭申什使了個眼色，兩人輪番勸酒。郭振瑞正是煩惱時候，來者不拒，很快就吃醉了。
文弘問郭振瑞什麽，郭振瑞什麽都說了。
原來柳氏因為自己耽誤了郭振瑞的婚事，兩次尋死，都讓一直守著的郭振瑞給發現了。郭棱氣兒子婦人之仁，好一通教訓後，逼郭振瑞來為新造的大桌選木頭，其實是為柳氏選棺木。
郭振瑞要是不來，郭棱今晚就結束柳氏的性命。郭棱有的是法子，讓柳氏的死看起來像是自己尋死。郭棱遲遲不動，一是柳氏自己死，更妥帖些，二是想鍛煉郭振瑞心狠些。
“世上居然有如此狠心之人。”郭申什咬牙氣道，“郭家怎麽淨出些豺狼虎豹。”
文弘垂眸思索。
郭申什又感歎了幾句，正要提議扶郭振瑞迴府，卻見文弘一杯冷茶潑醒了郭振瑞。
“醒醒。”文弘又一杯茶澆過去，郭振瑞清醒不少。
“你方才所說你母親的事，可是真的？”
郭振瑞登時如泡寒水，從頭到腳冰個徹底，也徹底清醒。
“我、我說什麽了？”
文弘柔聲道：“你什麽都說了。你別怕，你要是把我當兄弟，就放心好了，我不會出去亂說。”
郭振瑞仍嚇得渾身顫抖，死命搖頭。
“你母親實在可憐，我有個法子能讓她不耽誤你的婚事，讓你父親放棄殺她。”文弘吃了口酒，掩蓋住嘴邊的笑意。
這個誘惑太大，即便郭振瑞清醒地知道不能承認此事，還是忍不住問是什麽法子。
“不能與你說。你且放心，改日讓你母親與我婢女吹墨見個麵，吹墨點她幾句，她就知道該怎麽做了。”
“還有你父親，迴頭我敲打敲打他，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郭振瑞將信將疑地應了。倒不是他多信文弘，隻是他走投無路，猛然看見一絲亮光，能不撲上去麽？
有了郭振瑞去選棺木的事，文弘覺得晦氣，不肯再逛，打包了幾個係統嚷嚷著要嚐的小吃，匆匆迴宮。
君霖堵在迴東明殿的必經之路上，遠遠就見文弘舉著四五個冰糖葫蘆，跟郭申什有說有笑地過來。他避開，看著文弘走過，走遠。
“聖上怎麽不跟王爺說說話？”莫福心疼，君霖是他多年陪伴，一心一意討好的主子，他隻想著讓主子開心，主子難受，他也跟著心疼。
“您又不是不知道王爺的性子。”就算恨，也會壓著不發。最多是頂兩句嘴，稍一鎮壓，也就不敢了。
君霖輕輕搖頭。
這段時間他還是不要和文弘碰麵。
他要克製，要勤學苦練，要讓文弘養好身體，等有朝一日，他不會再傷害文弘時，就可以將人拖過來為所欲為了。
當然，最重要的是，這幾日得讓文弘消消氣。
可美夢是建立在悲催的現實基礎上！美夢越美，顯示就越慘。
文弘疼的雙眼一翻，意識消失。
要知道，那種事，不懂之前，很不理解甚至厭惡，一旦到了年紀，就很容易開竅了。
君霖在這事上算是笨的，得了教導，也很快明白過來。
有了前兩次的失敗，這次盡管文弘掙紮的厲害，他也隻用了床帳上的束繩，將人捆起來，並且用了知百草給的藥膏，再把文弘照著玉人的姿勢擺了擺，就一舉攻下了這個他人生遇到的第一個大難題。
過來東暖閣時，天還大亮，一直到三更天，文弘快斷氣了，沉溺其中的君霖這才發現不妙，手足無措將人抱起，急聲喚禦醫前來。
莫福急忙讓知百草進內，並喚宮人準備熱水。天黑後，他就擔心時間過長，文弘是初次，君霖又舉止笨拙，再鬧出人命來，遂喚知百草前來候命，萬一出事，知百草也能盡快施救。
在天黑到三更這段時間，他幾乎時時刻刻懸著心，生怕從裏麵傳出噩耗來。
這種事情也不是沒發生過，征西將軍有一次補的太過，第二日死了個寵妾。還有吏部尚書的幼子，無人指點，入錯了門，不但害死了表妹，還弄的自身不能人/道。
雖說這段時間，君霖知道了許多，可文弘還是男兒身呢……
他倒不是有多擔心金陵王，兩人交情沒那麽深，不過相互利用罷了。事情若不好，他頂多為金陵王歎一句“可憐年紀輕輕”。
他擔憂的是，若是金陵王因此喪命，君霖再厭了此事，皇朝還怎麽有皇子皇孫？沒有皇子皇孫，如何穩固朝堂？
知百草進去一看情況，就匆匆跑出來，吩咐藥童去把提前準備好的參湯端來。莫福的心猛地一提，湊過去，聽見知百草對他說：“人已經很不好了。”
“怎麽會這樣！”君霖見知百草要拿參湯給文弘吊命，勃然大怒，“朕並沒有對他做別的！”
莫福戰戰兢兢迴道：“男子之體不適合承歡，時間長了，就，就……”
君霖垂著眼看臉色蒼白的文弘，長久的沉默，過了好一會，他才啞著聲音說：“教朕行事的公公，賜死。”
“是。”莫福沁出冷汗，忙應下。
這些人教君霖怎麽做，卻隻顧著討好君霖，隻說其中樂趣，而不說對文弘的危害。若不是君霖隱約知道些，特意去學，恐怕今日文弘情形隻會更糟。
“聖上莫要自責。”莫福見君霖臉色難看的很，抱著君霖的手竟微微發抖，忙寬慰道，“也是王爺體弱，您事前不知情，不怪您。”
君霖忽的抬起頭，目光中的殺氣若有實質般，壓得莫福猛地雙膝著地，顫抖不已。
“知百草一直在外守著？所以你們二人都知道他會有事？”君霖冷笑，“那為何不說一聲？怕朕因為你們壞了朕的好事，發落你們？”
知百草暗暗叫苦，心想就你莫福多事。要是裝作不知，就不會往身上引禍水了。
“聖上，奴才是以備萬一。”莫福佯作尷尬，“奴才哪裏知道這些。”
君霖沒心思追究莫福，畢竟莫福再有錯，也吩咐了禦醫候著，文弘才能被救治得如此之快。莫福最多算是功不抵過，等呂壽來了再收拾不遲。
文弘死死咬著牙關，灌進的參湯分毫不差地吐了出來，知百草的手也抖個不停，顯然是不大好。
君霖猜想，文弘是疼的厲害，才會緊咬牙關，他一時後悔不迭。
“再疼一下，乖。”君霖閉上眼，緩了口氣，猛地卸了文弘的下巴。
知百草順利灌好藥，拿眼偷偷瞄君霖。君霖說話的語氣，以及用詞，都讓知百草暗暗叫苦，要是他沒救迴文弘，恐怕全家都得陪葬。
“臣還要處理一下……”知百草眼神往下看。
君霖頓了一下，這才讓開，在一旁看著知百草怎麽換藥，暗暗記下。
“他何時能醒？”
知百草心想，能活下來就不錯了，還問什麽時候醒！
“兩日之內要是能醒，就沒事了。”
******
翻開一封折子，匆匆掃了兩眼，又是要銀子修城建房的請求，他緊皺眉頭，將折子扔到一旁。
自從他開始在金陵城修建民居，各地要求銀子修房修城的折子如雪花飄來。他一路征戰到此，各地確實受戰火波及，到處殘垣斷壁，可他國庫再豐，也沒法子將天下重修一遍。
“還不醒，嗯？”他帶著濃重鼻音“嗯”了一聲，伸手撥弄少年細長的發絲。少年的發絲太細，細的在他看來，幾乎是一碰就斷。
“金陵城的官宅也修的差不多了，你這監工做的實在不稱職。等發落江虛達時，朕一並問你的罪。”
“你答應朕十五日將柳氏拉到你的陣營來，如今又過去兩日了。”
“知百草說你兩日必須醒來，你怎麽不醒？”
“要朕下旨，命你必須醒麽？”
君霖給文弘掖了掖被角，從小火溫著的參湯裏，舀了半碗，一小勺一小勺喂給文弘吃。
莫福輕手輕腳進來，端著碗熱粥：“聖上，您兩日未進食，好歹吃些。不然王爺醒了，您再病倒了，王爺得多心疼。”
“他怎麽會心疼朕？”君霖苦笑，“他巴不得朕死呢。”
“聖上莫說這樣的話。王爺是臣子，您說這話，讓王爺以後如何自處？”莫福咬咬牙，冒死上諫，“聖上要是為王爺壞了龍體，王爺要受多少人責難啊。”
君霖知道莫福說的對。他對文弘太好，必然有人勸諫，文弘身份實在尷尬。
而且要是傳出去他為文弘不進米水，不知會有多少人想要殺死文弘而後快。
他歎口氣，接過來熱粥，下定決心舀一勺放到嘴邊，卻是無論如何也吃不下。
“莫福。朕、朕沒想到朕會擔心他至此。”君霖猛地站起摔了粥碗，胸膛大起大伏，莫福嚇得跪趴在地上。
一開始，君霖隻是對文弘生出了同是淪落人的憐憫，後來文弘在他跟前晃悠的多了，他隻覺得有趣。
想著在每一日沉重的政事之餘，能看到文弘上躥下跳，在他跟前又是諂媚又是清高，偶爾還會有令人叫好的小聰明，他就覺得日子也不是那麽難過。
那日文弘在寺裏，問他能不能信任文弘。
他心裏的某根弦瞬間繃緊，拉扯的他的心竟然跟著發疼。
他說要寵文弘作為彌補，心裏的疼就稍減一些。不知為何心中會痛，但是他知道，他對文弘好些，他心裏就好過幾分。
知道自己對文弘生了那般心思，幾次忍下，到處求學，他知道自己念著文弘的安危。
可他隻以為他隻是對文弘有憐憫，有喜愛，有妄念，並不是此刻這般，像是挖了他的心一般。
這兩日，他不住地提醒自己，就算文弘死了，又如何呢。文弘死前娛悅了他，是文弘作為臣子的本分和福氣，是死得其所。等文弘死後，他給大葬了，也算對得起文弘了。
每次一提醒自己，愧疚和心疼就像是漫天飛來的蝗蟲，將他的淡然和理所應當啃得渣都不剩。
隻剩下後悔。
“朕、朕好像……你出去吧。”君霖捂住胸口坐下，不敢置信地看著文弘。
“不不。”君霖牽起嘴角，“不可能。”
“因為你是第一個，所以朕才掛心。”君霖冷靜地分析，“以後朕會納妃，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就不會覺得你特別了。”
“你就不會讓朕這麽心疼了。”君霖目光慌張，帶著幾分惶恐問文弘，“你說朕是不是該選妃了？朕隻是到了年紀，到了年紀的人都有這方麵的需要，你隻是湊巧，是麽？”
文弘的唿吸微弱，蒼白的臉色像是在嘲笑君霖的自以為是。
君霖頓了半響，輕輕握住文弘的手，自嘲：“可是，朕為了你連飯都吃不下。”還怎麽選妃。
“醒！”君霖幾欲崩潰，等天再亮起來，就是第三日了。
“醒啊！”
他湊近了威脅文弘：“你再不醒，朕等會早朝時就讓人選妃。朕有了第二個第三個，你即便醒過來，朕厭煩了你，也要把你賜死。”
語氣漸漸無力，“所以，為了你的小命，快醒啊。”
屋裏門窗緊閉，文弘連頭發絲都不動，讓君霖越來越擔憂。
“朕、朕……”
說什麽，才能哄文弘醒過來？
莫福報了時辰，伺候君霖更衣洗漱，準備上早朝。路過正殿時，君霖瞧見書案上的天子劍，轉身拿了天子劍就走。
方才聖上說了幾句話，讓莫福心頭大震。瞧聖上拿劍去了後麵，是不是發現文弘已成了聖上的弱點，所以要解決掉。莫福嚇得不輕，趕緊跟上要攔。
莫福追進去，看見君霖拿著劍架在文弘脖頸上，他清楚地聽見了君霖的磨牙聲。
“馬上醒過來，否則朕就殺了你。朕的話是聖旨，不容更改。”
“你不醒，朕真的會殺了你。”
文弘又哪裏聽得到。莫福怕君霖真的下手，忙要說話，卻又聽君霖開口了。
“好，再給你一次機會。朕下早朝迴來，你必須醒。”
“否則、否則，朕真的會……要醒，啊！”
莫福鼻子一酸，上前收了劍，送君霖出去時，忍不住迴頭看了文弘一眼。聖上向來說一不二，能為文弘退讓至此，讓他心驚不已。
隻這麽一眼，莫福驚叫出聲：“聖上！”
君霖猛然轉身，見文弘眼皮一直在動，掙紮半響，才半睜開，茫然盯了會床頂，翻了個白眼，又昏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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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哪也不去。”文弘趴在東明殿的大床上，麵對郭申什的請求，氣的拿吃剩下的果核砸過去。
君霖還要不要臉，那日差點把他折騰死了。他才能下地，竟然還有臉吩咐他出去做事！
而且，他半死不活躺在床上的時候，這廝竟然一次都沒來瞧過他！
喪心病狂！
郭申什道：“臣讓人盯著郭振瑞，這兩日，郭振瑞渾渾噩噩，臣怕柳氏要出事。”
“關我什麽事！”文弘捶床大怒，“你以為我費力氣去接近郭家，是為了救她？”
“出去出去！”
被趕出來的郭申什低著頭迴房，辦不成聖上交代下來的差事，聖上定然對他的能力有所懷疑。聖上不過是叫他拉著王爺出去走走散散心，可他怎麽也勸不動。
小呂子正在給他疊被，他走過去，拉了被子蒙頭上躺好，煩躁的很。
“王爺沒跟大人出去？”
小呂子仗著郭申什蒙著頭，不屑地打量郭申什。等人拉下被子看他時，又馬上換了一副笑臉。“奴才給大人出個主意。”
“什麽主意？”
“王爺不是一直想出宮建府。聽說新官宅都建好了，大人何不帶著王爺出去轉轉？”
郭申什不以為然：“轉有什麽用，他又不能買。”
聖上讓文弘住在宮裏，擺明了是要就近監視，隔斷文弘與大臣私下結交。哪個人不明白這個道理，誰敢賣給金陵王府邸？
小呂子笑道：“買肯定是買不成，您可以往這方麵透透意思，讓王爺覺得能買的成，肯出去轉悠不就成了。”傻瓜。
“對啊！”郭申什拍手叫好。反正也買不成，別人管他是怎麽把文弘忽悠出去的！
“還是你厲害。”
“奴才厲害什麽呀，也就這件事能給大人分擔分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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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讓郭申什給忽悠出來了，文弘吸著宮外的空氣，格外新鮮。
兩人去了新建的官宅轉悠，這幾日，舊都的官員已經到齊，陸陸續續在吏部和禮部做了登記，領了屬於自己的官宅。
舊宅子也有不少賜給大臣的。文弘還是更喜新宅，別人住過的不幹淨，而且那些空舊官宅的主人都已經死了，住進去多晦氣。
兩人一路逛下來，隻覺得新宅雖然比舊宅小些，裏麵卻也假山流水走廊曲折，很是漂亮。
文弘看得眼饞，非要以郭申什的名義買一套，哪怕住不進去，他自己在心裏想著，他也是有個家的，也是件讓人高興的事。
郭申什哪裏肯，這可不隻是他掉腦袋的事，是他全家掉腦袋的事。他沒想到，文弘的想法如此大膽，竟還真的要買宅子。
悄悄喚來跟在文弘身後的暗衛，將文弘為難他的話說給暗衛聽。
宮裏。
莫福泡了濃茶進來，看著君霖眼下的黑影歎了口氣：“聖上，喝杯茶再批折子。”
“呂壽呢？”
莫福壓下眼中的不甘，笑道：“呂公公長途勞頓，昨日剛到，今日也不歇息，忙著打點舊宮運來的東西，如今正在庫裏忙呢。”一來就接手了私庫，半點都不將他放在眼裏！
“恕奴才大膽，聖上昨夜又照顧了王爺一夜，這都幾日沒睡了。今日無論如何，也要睡會。”
自從莫福參與了君霖想要壓倒文弘的事後，很多事，君霖就不再瞞著莫福了。莫福知曉自己在君霖心中的信任又多了幾分，因此說話辦事更加大膽，不再畏畏縮縮。
“無妨，他出去有兩個時辰了，這會都該用午膳了。”
莫福道：“依王爺的性子，這會肯定在城裏一家大酒樓裏吃席麵。”
暗衛在房頂叩了兩下，君霖讓莫福退下，暗衛跳下來跪倒，將文弘逼郭申什的事說了一遍。
君霖使勁捏著茶盞，半響才道：“依他。”
文弘想出宮建府，全是因為他不信任文弘所致。他以前將文弘留在宮裏，是因為不信，可如今，還有了更多的東西摻雜其中。
總之，他不想讓文弘搬出去。
不過，給文弘個宅子，讓文弘高興高興，他能做到。反正文弘也住不進去。
他說了個宅子地址給暗衛。江虛達給他看過金陵城的布局，他要掌控百官，最好知道百官的府邸在何處。
當時他看了江虛達新建的官宅，其中有一座小宅子，四進的院子，原是要分給四品官員。那宅子不大，位置也偏，在一個小胡同裏，周圍是民宅。
前麵倒是挨著官宅，原在宅子左邊本來該有一條路，讓宅子的主人能避開小胡同，從大路走，但建的時候，發現另一側不宜修路。
因此這宅子孤零零立於民宅中，沒人要。
他之所以看重這個宅子，是因為宅子沒有路的那一側正好是緊靠著皇宮，也就是說，宅子一側的圍牆是宮牆。江虛達覺得這樣靠著皇宮不好，計劃時要修條路隔開，真正建時讓其他人否了，說是這裏修了路，就通了後麵的民宅，不安全，不如官宅挨著皇宮，還能護佑皇宮。
文弘要是買了這個宅子，他在宮牆上開個門，這個宅子就還是宮內。
暗衛將地址報給郭申什，郭申什裝作被文弘磨的實在不耐煩了，就幫他去登記了一座宅子，交了三萬兩的銀票，領了鑰匙。
當時不過剛用完午膳，文弘新得了宅子，進去逛了一圈，又要去木匠那裏瞧床、書案等大件。
“咱們今日假裝隨便逛逛，過幾日，你再來偷偷給我訂了，打好了，你就運過去。”文弘什麽都想好了，讓郭申什拒絕不得。
兩人到了木匠鋪中，卻見到了郭振瑞。郭振瑞在選木頭，失魂落魄地模樣，讓文弘和郭申什對視一眼。
郭振瑞身後還有個中年人跟著，不住地引導郭振瑞挑選木頭，還勸說要買上好的，讓郭振瑞不要心疼銀子。
郭振瑞一聲未應。
“郭兄。”郭申什上前寒暄。他跟郭振瑞還是遠親，遇上了怎麽也得打個招唿。“相請不如偶遇，我二人還未用飯，請郭兄一同去雲客來吃酒如何？”
“好，好！”郭振瑞像是看見救星般，急忙應下。他身後的中年人狠狠拉下臉，卻又不敢造次。
“你在此處先行挑選，等我用完飯迴來定。”郭振瑞匆匆出門，文弘和郭申什跟上，三人在雲客來定了個雅間，叫了一桌好菜。不過，三人誰都吃不下，文弘肚子此刻還撐著呢。
郭申什問郭振瑞怎麽了，郭振瑞也隻搖頭不說話。
文弘挑眉道：“上次吹墨蒙你母親關照，迴去後幾次與我提起，想來拜訪郭夫人。你看什麽時候何時，我帶著她上府上叨擾？”
剛說到“你母親”時，郭振瑞就像是坐到了針上，渾身猛地一顫。文弘就知道恐怕柳氏出事了。
“我與郭兄一見如故，你母親又與吹墨交好，這是咱們之間的緣分。”文弘親自給郭振瑞倒酒，並且給郭申什使了個眼色，兩人輪番勸酒。郭振瑞正是煩惱時候，來者不拒，很快就吃醉了。
文弘問郭振瑞什麽，郭振瑞什麽都說了。
原來柳氏因為自己耽誤了郭振瑞的婚事，兩次尋死，都讓一直守著的郭振瑞給發現了。郭棱氣兒子婦人之仁，好一通教訓後，逼郭振瑞來為新造的大桌選木頭，其實是為柳氏選棺木。
郭振瑞要是不來，郭棱今晚就結束柳氏的性命。郭棱有的是法子，讓柳氏的死看起來像是自己尋死。郭棱遲遲不動，一是柳氏自己死，更妥帖些，二是想鍛煉郭振瑞心狠些。
“世上居然有如此狠心之人。”郭申什咬牙氣道，“郭家怎麽淨出些豺狼虎豹。”
文弘垂眸思索。
郭申什又感歎了幾句，正要提議扶郭振瑞迴府，卻見文弘一杯冷茶潑醒了郭振瑞。
“醒醒。”文弘又一杯茶澆過去，郭振瑞清醒不少。
“你方才所說你母親的事，可是真的？”
郭振瑞登時如泡寒水，從頭到腳冰個徹底，也徹底清醒。
“我、我說什麽了？”
文弘柔聲道：“你什麽都說了。你別怕，你要是把我當兄弟，就放心好了，我不會出去亂說。”
郭振瑞仍嚇得渾身顫抖，死命搖頭。
“你母親實在可憐，我有個法子能讓她不耽誤你的婚事，讓你父親放棄殺她。”文弘吃了口酒，掩蓋住嘴邊的笑意。
這個誘惑太大，即便郭振瑞清醒地知道不能承認此事，還是忍不住問是什麽法子。
“不能與你說。你且放心，改日讓你母親與我婢女吹墨見個麵，吹墨點她幾句，她就知道該怎麽做了。”
“還有你父親，迴頭我敲打敲打他，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郭振瑞將信將疑地應了。倒不是他多信文弘，隻是他走投無路，猛然看見一絲亮光，能不撲上去麽？
有了郭振瑞去選棺木的事，文弘覺得晦氣，不肯再逛，打包了幾個係統嚷嚷著要嚐的小吃，匆匆迴宮。
君霖堵在迴東明殿的必經之路上，遠遠就見文弘舉著四五個冰糖葫蘆，跟郭申什有說有笑地過來。他避開，看著文弘走過，走遠。
“聖上怎麽不跟王爺說說話？”莫福心疼，君霖是他多年陪伴，一心一意討好的主子，他隻想著讓主子開心，主子難受，他也跟著心疼。
“您又不是不知道王爺的性子。”就算恨，也會壓著不發。最多是頂兩句嘴，稍一鎮壓，也就不敢了。
君霖輕輕搖頭。
這段時間他還是不要和文弘碰麵。
他要克製，要勤學苦練，要讓文弘養好身體，等有朝一日，他不會再傷害文弘時，就可以將人拖過來為所欲為了。
當然，最重要的是，這幾日得讓文弘消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