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萬安。”文弘打起精神請安。君霖這次倒是沒在批奏折,起身去了屏風後,還讓他也過來。


    屋裏多了個矮屏風,文弘站起來後,能看到屏風後麵擺著的棋盤。他站起來的功夫,君霖已經坐到棋盤的一側,捏起一顆棋子笑意盈盈地等著他過去。


    這個年輕的帝王在相貌上甚至不輸女人,文弘深深懷疑,君霖不懂兒女情長,是因為還未遇到過比他相貌更好的女子。


    當然,君霖的相貌並不陰柔。那周身的氣勢更勝美貌,沒人敢褻瀆這個帝王。


    文弘看得呆了一呆,自己在心裏竊喜。畢竟被美漢子喜歡,總比被醜漢子喜歡更讓人容易接受。


    “可是要與臣下棋?”文弘湊過去問。


    “嗯。”君霖仍是笑著。就當文弘猶豫著坐過去時,突然聽見君霖說,“你跪著。”


    “啊?”


    “跪在圓凳上。”


    這是做什麽?傲嬌屬性大爆發,想要追究昨天的事?


    圓凳上扔了幾個棋子,這要跪上去,不到一刻,就能疼死。宮裏懲罰人的花樣還真是層出不窮。


    文弘試圖好言相求:“您生氣了?臣昨日也是急於救人,還望您看在臣是為了救人的份上,饒恕臣的大不敬。”語氣略帶撒嬌。


    他向來是能屈能伸的人,如今他身處的情境就好像是石頭縫裏長出一棵小幼苗來。明明成活不了,他卻能百般算計,在石頭裏紮根。他不但要活下來,還要活得欺弱怕強欺男霸女,要醒後享富貴,睡前玩三p。


    “死罪可免,活罪難饒。”君霖扔掉棋子,麵色逐漸發冷,“要朕喊侍衛進來押著你跪?”


    文弘咬牙跪上去,期期艾艾地看著君霖。不想,君霖不理他,隻看著棋盤思索。這時他尚且認為君霖隻是生氣想壓一壓他的風頭罷了,屬於是兩人之間的某種情趣。


    跪了不到一刻鍾,他就覺得膝蓋疼的厲害,正要開口求饒,門外宮人唱報白正合將軍到。君霖說了句“宣”,門就立刻被推開,有個人邁著大步進來,嗓音粗而洪亮地問安。


    這個白正合將軍,文弘聽江虛達提起過,據說是百勝將軍,並不是百戰百勝,而是打了一百次的勝仗,君霖欽賜“百勝將軍”的稱號。


    “王爺也在?”白正合微微躬身,不帶多少敬意,“下官見過王爺。”白正合隔著屏風看去,隻能看見文弘的上半身,還以為文弘在下棋。


    文弘福至心靈,立刻要借著給白正合迴禮的機會站起來,卻被君霖目光冷冷一掃,縮縮脖子不敢使小聰明了。


    “朕讓你查的東西,可查好了?”


    白正合不急著迴答,反而先看了眼文弘。文弘心想,你們君臣有什麽要說的,不能讓他知道的,那就趕緊把他攆了,他還懶得聽呢。


    “無妨,金陵王在位時畢竟年少,這些惡俗與他無關。他聽聽也好。”君霖道。


    昨日,江虛達做的事,君霖其實提前收到了消息。他沒下令阻攔江虛達,自然有他的用意。事情都在他的預料之中,唯一沒想到的是,文弘竟然會冒著大不敬的罪名拉他去救那些人。


    文弘這般舉動,令他刮目相看。他欣賞文弘的勇氣,卻不喜文弘太過善良。


    一個廢皇還心係天下的話,讓他這個新皇還有何用?


    “這是昨日的名單冊子。”白正合從袖子裏掏出一封信,遞給君霖。“都是天牢的死囚犯。鳳朝自古有大肆破土修建前,以血肉祭土地的風俗,最開始是百姓自薦,後來祭祀的手段漸漸變得血腥,就無人敢獻出生命了。”


    “沒人主動獻身,就從死囚裏抽人。為了讓囚犯心甘情願獻出血肉,一般會找有親人連坐的囚犯,答應他們隻要他們願意,就放了他們的親人。因為這個風俗多年傳下來,不但沒有惹得天怒人怨,反倒頗受百姓喜歡。”


    “除了破土血祭的風俗,還有鑄造寶劍時滴血澆鑄、繡大錦幅時會在其中埋下十根發絲等等惡俗,有些一聽便知道是無稽之談,百姓們卻十分相信。”


    在鳳朝與北慶開戰時,曾有鐵匠因日夜鑄造刀劍,而失血死亡。那鐵匠死前做的最後一件事,竟然是割破手腕,放出更多的血澆鑄刀劍,以期刀劍附靈。


    鳳朝百姓似乎對惡俗深信不疑。也正是這些惡俗,讓他們自傷身體,因此他們對要做的事格外認真,漸漸地,鳳朝變成了能工巧匠最多的國家。


    “臣讓手下去茶館聽了幾日,將所聽聞之惡俗,全寫於這封折子裏,請聖上細細過目。”白正合又遞上一份奏折,順便還掃了眼文弘,想看看這廢皇對鳳朝的惡俗有什麽樣的反應。


    君霖翻開奏折認真看起來,文弘的額頭已經開始滴落冷汗了,隻覺得膝蓋下的棋子,就像是一把尖刀,插在膝蓋的骨頭上,正在逐漸地越插越深。


    “聖上。”文弘實在堅持不住,開口喚。君霖並沒有理他,這讓他心裏微微有了惱意。


    就算他昨日對君霖大不敬了,可那又有什麽。君霖既然喜歡他,自然要包容他才是。若是喜歡他,卻不珍惜寵溺他,那這份喜歡未免太過薄情。


    “怎麽,金陵王可是想出了破棋的招數?要是沒想到,還是待在原地好好想想,是做困獸鬥,還是退居一角?”君霖不再看文弘,與白正合商量廢除惡俗的事。


    文弘疼的厲害,隻好伸手撐在棋盤上,想要減輕腿的壓力。不想,他眼睛一花,沒扶在棋盤上,撐在了棋盤邊,半隻手還懸空。棋盤被他掀翻在地,他也因為重心不穩,向前栽倒,頭重重磕在紅木桌上。


    “文弘!”君霖起身,大踏步走過去將文弘扶坐起,伸手撩起額頭上的幾縷發絲,仔細檢查文弘的額頭。


    “可疼?”他伸手附在文弘額頭上,輕輕按了按。


    一進門笑意盈盈,後來翻臉不認人,此刻又關懷備至。文弘覺得自己被當猴耍了,君霖不關心他還好,一問之下,文弘更是氣的咬牙,他也不將怒氣發作,隻側著頭,低聲道:“臣該死,您還沒讓臣平身。您起開,臣還得繼續跪。”


    君霖滿腔的關懷,被他噎住,也惱了:“好,你繼續跪。”


    “好,臣繼續跪。”文弘想要起身拉過圓凳,還沒站起來,腿腳一麻,又跌坐在地上。君霖傲然負手背身而站,拿眼角的餘光去看文弘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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