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牧宇的臉色越發蒼蒼,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顧熹子處於疼痛與危險,而他卻束手無策一點辦法也沒有,隻是這一點就比之前紛繁複雜的矛盾讓他覺得崩潰。


    顧陽的表情一樣難堪,甚至多了幾分憤怒,如果他能及早跟裴牧宇聯手,妹妹可能就不是今天這個樣子。該慶幸自己最後站在了裴牧宇這邊嗎?不,他該恨那個人,拿捏住了自己的軟肋,以至於現在憤怒無力。


    一切的後悔都隻是增加自己此刻的苦惱,但是按照白落羽的說法,他們將在蘇瓦爾呆上一段時間,虎口逃生之後,還要在這裏停留,如果真的讓江泊君發現了,恐怕要死的很慘。


    不過他們沒有其他選擇,隻要顧熹子能夠平安,他們任何一個都會不惜一切代價。


    局勢倏然間變得更加緊,就算是做了那麽長時間手術的白落羽因為沒有休息。


    之前潛入到天堂島的手下也陸陸續續在醫院周圍聚集,但就是這樣他們的人手也不足一百人。


    這裏可是江泊君經營多年的地方,隻要他大話,恐怕大半個國家都會與他們為敵。


    陸小甜隻能跟白落羽商量著如何分散力量,轉移江泊君的注意力。


    而作為領頭的裴牧宇卻頹廢的坐在重症監護室的門口,低垂著頭,一言不發。


    顧陽自然以為他是在擔心熹子的情況,這個男人比自己想象中更加愛熹子,以至於顧陽的心現在都有些動搖。


    也許就是出於這種了解,顧陽拍了拍他的肩,沒再說什麽。


    “我看到了……”裴牧宇忽然開口,聲音有些喑啞。


    顧陽不解,問道:“嗯?你看見什麽了?”


    “我看見有人拿著刀捅進了我母親的腹部……”


    顧陽臉色大變,嘴巴驚訝地合不攏,他真的恢複了記憶?


    裴牧宇抬頭看著顧陽,麵前的男人把自己的驚訝很快隱藏起來,帶著僵硬地笑容說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我一直以為她覺得日子很苦,再也堅持不下去了,所以才選擇離開,之後跟我父親是殉情還是如何,我都不關心了,他們最起碼是在一起的……”裴牧宇抱著頭,慢慢說著自己腦海中揮之不去的那一幕。


    “但我看到熹子被推進手術室的時候,突然想到了我母親,我看到有醫生按住她的腹部,不讓血流出來,可還是不斷有血湧出來,我知道她很痛,她痛得說不出話……”


    裴牧宇的每個字都在擊打著顧陽的神經,他依舊保持著表麵上的笑容,可內心一直難以平靜,因為他早就告訴那個人,如果把裴牧宇逼到絕境,他未必會崛起,反而會勾起一些迴憶。


    “你的意思是你母親受傷了……”顧陽假裝平靜地問道,努力想著接下來怎麽措辭,他要知道裴牧宇究竟都想起了什麽,是所有的,還是片段……


    “是,但我不確定那是什麽時候。所以我很仔細地迴憶,發現,我也根本沒有她離開的記憶,隻是自以為她拋棄了我。所以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她嗎?她是死了嗎?在我麵前死了嗎?”裴牧宇喑啞的聲音盡顯悲涼,他依舊低著頭,雙手也無力地垂下,就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


    聽到裴牧宇這樣的迴答,顧陽真不知道自己該緊張還是該鬆一口氣。他沒有迴憶起所有的事情是萬幸,可記憶的盒子還是被撬開了,如今是一點點,之後會不會湧現更多呢?


    他壓抑著心裏的不安,輕輕一笑,雲淡風輕地說道:“醫院還真是個神奇的地方,你大概是太壓抑,所以才會胡思亂想。”


    “我像是會胡思亂想的人嗎?”裴牧宇沉聲問道。


    顧陽幾乎就要下意識的迴答“不像”,裴牧宇這個曾經理智到瘋狂的人,就算是有了些感情,也絕不會毫無邊際。


    好在裴牧宇一直低著頭,也看不到他的表情,說實在的,顧陽第一次覺得自己控製不了,各種複雜的情緒一湧而上,尤其是麵對裴牧宇這樣的對手:“不然呢?現在可不是你優柔寡斷的時候,熹子情況不容樂觀,江泊君也肯定不會給我們喘氣的機會。”


    現實擺在麵前的時候,還真的沒有多餘的時間去考慮其他事情,裴牧宇迴應了一句“知道了”,兩人就再也沒有其他的對話。


    顧陽跟他站了一會兒之後,接到了白落羽的電話,原本還想叫上裴牧宇,但看他一直低垂著腦袋,一言不發,就隻能作罷。


    當然顧陽不會知道,在他走之後,裴牧宇抬起頭一直目送著他離開,麵無表情,但眼神很複雜。


    裴牧宇究竟迴憶起了多少,知道了什麽,此刻又是什麽樣的心情,估計除了他本人之外,沒有人猜到。


    作為世界上頂尖的醫生,白落羽的意見很權威的,但他也有錯估的時候。


    顧熹子的身體指標在兩天之後就基本恢複了正常,仔細檢查了一遍之後,白落羽認為她基本已經渡過了危險期,可在這個時候顧熹子的心跳倏然間紊亂,身體出現震顫。


    又是一輪驚險的搶救,白落羽看著身上依舊戴著唿吸機的顧熹子,終於知道,她經曆的精神上的折磨遠遠超過了身體上的傷痕。


    這幾天顧熹子的情況時好時壞,但蘇瓦爾的情況卻是急轉直下。


    江泊君一定發現了他們並沒有離開蘇瓦爾,但又不能開展大規模的搜捕,一切都在暗中進行,看來找到他們隻是時間問題。


    裴牧宇許久都是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不急不躁,有時候能站在病房外呆呆地看著顧熹子整整一天。


    病床上的顧熹子似乎正在坐著一個永遠都醒不來的噩夢。


    不知道是不是被折磨的時間太久,顧熹子的每一個噩夢都是鮮血淋漓,充斥著暴力與磨難。


    故事裏的主角還是江泊君,隻是他成了被折磨的那幾個。說真的,看到他被人打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顧熹子心情真的很暢快,甚至想要放聲大笑。


    她的心理也有點扭曲了,沒辦法,人和人是會同化的,她向來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十倍百倍奉還。


    江泊君,他的確是活該,總有一天,他會發現自己錯得離譜。


    顧熹子不信教,但她相信因果循環,你以為老天有情的時候,他無情得令你戰栗,你以為他守護你的時候,他會把你打入地獄,不是老天不能奈你何,而是時間未到,你的報應還沒來。


    可是這樣的“好夢”並沒有持續很長時間,顧熹子就從“天堂”跌入了“地獄”。


    那個已經血肉模糊的江泊君猙獰地笑著,強迫他看著自己是如何折磨裴牧宇的。這一次,她逃走了,江泊君沒能控製住自己,她跑出了別墅,來到了驕陽似火的白色沙灘上。


    太陽正是最猛烈的時候,但越是毒辣,顧熹子越是舒服,因為這麽灼熱的感覺讓她察覺到,她還活著,她沿著沙灘走,倏地聽到腳步上,一排孩子沿著沙灘跑步,有男有女……


    顧熹子停下了腳步,仿佛看到了夏沐清還站在自己麵前,一把刀瞬間又插入自己的心髒,夏沐清已經死了,這些孩子又會經曆什麽呢?狗屁的“天堂島” 狗屁的避難所,孩子在這裏未必能活著長大,他們完全是靠著自己的意誌努力活下去的,每一天都過得生不如死……


    漸漸地,孩子們跑步,很快就遠去了,顧熹子愣愣地站著很久,海風吹起她的長發,襯著那張瘦得驚人的臉有幾分可怖的蒼白,孱弱的身體在海邊這麽站著,好似隨時都要被風吹走似的,這樣也好,走吧,走吧,離她遠一點,或許江泊君會放過他們。


    就在顧熹子以為這樣就結束了,轉身迴頭的時候,她赫然看到江泊君正舉著一把重火力的槍朝那群孩子射去。


    “不!”顧熹子驚恐地喊道,她努力朝江泊君的方向跑去,想要搶過他手中的槍支,哪怕力量微弱,她也要拚盡全力一試。


    可她剛一抬腳,就直接倒了下去,迴頭看,顧熹子才發現自己的腿上還綁著繃帶木棍,那條腿已經鮮血淋漓,根本動彈不得。


    “不,不要,求你了!不要!”


    淒厲的叫喊聲響徹整個島嶼,奇跡也在這個時候發生。


    裴牧宇看到顧熹子身旁的心跳監護儀激烈的變動,立即就叫白落羽,當他們衝進病房的時候,儀器上的心跳居然漸漸穩定下來,慢慢恢複到了正常值,而顧熹子也慢慢睜開了眼睛。


    她的嘴上還帶著氧氣罩,側頭看到裴牧宇的時候,眼淚刷刷的流了下來,原來不是做夢,他真的來了。


    裴牧宇一直緊繃的身子也在那一瞬間卸下了所有的防備,他走到了病床前,單膝跪在地上,拂去顧熹子額前的碎發,輕輕地落下一吻,隨之還有滾燙的熱淚。


    良久,他才在顧熹子的耳邊輕輕說道:“謝謝你,熹子,謝謝你迴來了……”


    而顧陽站在重症監護室的門口,看著這一幕,目光變得格外的柔和。


    直到這個時候,白落羽心裏的大石頭才算是落了下來,他可不是為了顧熹子脫離生命危險而開心,而是終於,終於沒有讓自家老大失望。


    顧熹子又在重症監護室呆了一夜,所有的指標都沒有了大的波動,讓人驚喜不已。


    這當然算是個絕佳的好消息,但並不代表著情況真的好轉了。根據陸小甜最新的情報,蘇瓦爾所有的交通都被江泊君給監控了起來,也就是說他們根本不可能在不驚動那個變態的情況下,悄悄離開這裏。


    這裏是公立的醫院,醫療條件並不好,顧陽又將住院部的信息做了更改,隻要江泊君不帶人一個個搜查,就不可能找到這裏。


    但跟之前一樣,一切都隻是時間問題,而且時間已經沒有之前那麽寬裕了。


    第四天的夜晚,顧熹子基本上就已經完全清醒了,她大概也知道了現在的處境,幸運的是自己的腿保住了,好好休養的話,以後還是能正常走路的,壞消息就是,自己成了裴牧宇跟哥哥逃走的負擔。


    顧熹子閉著眼睛,腦海裏好像過電影一樣,不再像以前一樣讓她聲嘶力竭,隻是一樣的揮之不去。這個時候她聽到了裴牧宇的聲音:“熹子,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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