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翔跑了,用五條人命換來了他的生路,將李中正的屍首草草掩埋之後,顧玲瓏站在那隆起的小土包旁邊,看著蝮蛇道:“能給我一支煙嗎?”


    經曆過這麽多的事情,也看過那麽多的生離死別,可這末世,太冷血無情,前一刻還稱兄道弟,後一瞬就可能讓你死無葬身之地。這操蛋的末世,太讓人感到壓抑了,顧玲瓏已經有些厭煩了這樣的社會,這個鬼地方,是個正常人都能被逼瘋。


    蝮蛇打開煙盒,“你會抽嗎?”


    她看起來並不像是那種會抽煙的女人,故而多此一問。


    顧玲瓏冷笑一聲,沒有應答他的話,會抽嗎?她確實是不抽煙的,前世今生,不論什麽時候,她討厭煙霧繚繞,更不喜歡用抽煙來放鬆自己。


    蝮蛇想了想,從口袋裏摸出打火機準備給她點上,卻見她拿起旁邊人手中的香煙,吹了吹,兀自點上,壓根兒就沒看見他手裏的打火機,蝮蛇笑了笑,默默將打火機放在口袋中。


    煙的味道很嗆,辛辣充斥著胸腔,吸了兩口顧玲瓏就有些不舒服的咳嗽了幾聲,蝮蛇見此,不但是臉上,連眼睛裏都彌漫了些許笑意來,“不會抽就別抽,女人還是別學男人抽煙的好。”


    顧玲瓏沒聽,她猛地又吸了幾口,那點點火光閃爍,頃刻間就燃完,吐出最後一口眼圈兒來,將煙蒂丟在地上,抬腳碾碎,嘴巴裏都是滿嘴的煙草味兒,連身上好似都沾染上了那種淡淡的焦油味兒來。


    仰起頭來,正色的看著蝮蛇的眼睛,顧玲瓏開口道:“我想跟你作筆交易,你放個人,作為交換,我會留下來,高翔跑了,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蝮蛇盯著她看著一會兒,“雖然你說你不是高翔隊伍裏的人,但,高翔已經把你送給我了,所以,你沒有資格和我談判。不過,我可以答應你這個要求,女人嘛,總是要寵的。”


    顧玲瓏卻是笑了起來,笑的張揚又肆意,她猛地湊過來,離蝮蛇的臉不過相聚幾公分的距離,“蝮蛇,你怎知我是那一朵解語花還是一朵食人花呢?”


    她那雙眼睛的瞳孔極黑,黑到極致,好似開得豔麗的罌粟花,帶著濃烈的誘惑,刹那間蝮蛇好似覺得自己踩在了棉花上,軟綿綿,輕飄飄的,這種感覺不壞,從一開始他看重的隻是君玲瓏這張臉,但此刻他心裏突然升起來一股濃烈的占有欲來。


    男人,喜歡的不就是冒險和征服嗎。


    “食人花也好,解語花也好,隻要是在我手上,都是屬於我的……”


    顧玲瓏莞爾一笑,抬手在他肩膀上點了點,“年輕人,口氣不小。”


    “你看起來,應該還沒我大……”蝮蛇笑言道,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麽高興過來,就好像是他第一次跟著人出來混,那種激情澎湃的感覺,好像又迴到了身體裏。


    ——


    顧玲瓏替朱瑜整理了一些東西,蝮蛇還給了一輛車給他,雖然這個男人算不得什麽好人,但至少說話算話,不是個偽君子。


    朱瑜有些不明白君玲瓏了,他坐在沙發上,看著這個女人淡然的麵容,心裏不知怎的就是堵著一口氣兒,“君玲瓏,我朱瑜並非貪生怕死之輩,你沒必要用自己來換我。”


    顧玲瓏停下手裏的活兒,覺著這會兒朱瑜的公子哥兒脾氣又犯了,她笑了笑,“朱瑜,我沒有用自己來交換你,我還沒那麽崇高。難道你沒看出來,是我自己要留下來的。”


    朱瑜一張臉黑了又黑,這一路來,君玲瓏是個什麽樣的女人,他也看出來了,如她所說,如果她不願意,她是不會留下來的,更別說犧牲自己換他人的性命,這個女人,把命看得比什麽都重。隻是,他還是不明白。


    “為什麽……”朱瑜低聲問道,臉上帶著一抹憂傷,“我以為我們會是一起並肩作戰的夥伴,你不是說你和家裏人失散了,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找,我……”


    顧玲瓏舉起手指放在嘴邊‘噓’了一聲,“朱瑜,認識你這個朋友,我很高興。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活著,活出個人樣來,末世前,你的出身應該很不錯,豪門貴公子哥兒,雖然身上有些壞毛病,但是個好人,被我幾句話就忽悠來給我當了小弟,有些大材小用了。從今以後,你自由了,想要去哪兒,想要做什麽,盡情的去做吧。我相信你會成功的。”


    說著她又眨了眨眼睛,頗有幾分調皮的樣子,“朱瑜,其實我有個秘密,一直沒來得及給你說,你想聽嗎?”


    朱瑜看著她,抓住她的手,“君玲瓏,你和我一起走吧,大不了就是個死。咱們殺出去,這蝮蛇就算再厲害,咱們拚死也能讓他受重創。”


    真的還是個不成熟的男人啊,顧玲瓏抽出手,抿著嘴看著他,隨即開始脫自己的衣服,朱瑜紅著臉道:“你脫什麽衣服,你要真……也不該在這裏……”


    隻有朱瑜自己知道,胸口處那顆心髒幾乎要跳出來,他想,他是喜歡這個女人的,雖然她脾氣暴躁,也並非是很好相處的人。‘


    顧玲瓏脫掉外套,將打底裏衣一掀,露出一截雪白的肚皮,她轉過身,背對著朱瑜,聲音有些低,“這,就是我的秘密……”


    白淨的皮膚上,那道傷口觸目驚心,周邊的皮膚透著一股死氣沉沉的青色,頃刻間朱瑜所有的念頭都煙消雲散,他咬著嘴唇,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赤紅著一雙眼睛,“什麽時候的事?”


    顧玲瓏重新穿好衣裳,看著他道:“什麽時候的事,已經沒有探究的必要了。朱瑜,好好活著。”


    說完顧玲瓏便往門口走去,“東西都已經收拾好了,你收拾收拾,也出來,別露出這樣的表情,讓人看了會笑話你這麽大了還哭。”


    蝮蛇沒有監控她,不過卻一直站在門外,看見她出來,蝮蛇看了一眼大門,“說好了?”


    顧玲瓏點了點頭,“都說好了,就是有些難以接受,他以為是我用自己換他的。”


    話畢,不再多言,挺直腰杆往前邁出堅定的步伐,蝮蛇盯著她的背影,隨即也笑著跟著走了出去。


    車子裏,顧玲瓏從空間裏拿出了一部分的食物,一些武器,她能做的也就隻剩這些了。朱瑜走出來,來到車門便,盯著君玲瓏的臉,“我是不會感激你的。”


    顧玲瓏笑著,雖然他比她高不少,她還是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頭,“我沒想過讓你感激我,真的。朱瑜,好好活著。如果你真的覺得虧欠我什麽,有那麽一天你要是能見到我的家人,請代我像他們問好,就說我很愛他們。”


    ——


    送走了朱瑜,還真有些不習慣,總好像少了點什麽,平時朱瑜在的時候,她還嫌棄他呱噪,話多,沒想到他真的走了,又突然覺得有些寂寞。


    是的,寂寞,一個人呆的時間長了,突然身邊有人陪著,這就像是毒藥,會形成依賴,而她,興許這一路來寂寞得太久,她竟然也會渴望著溫暖。然而,她終究隻是個過客,這萬千世界,經曆不同的人生,都隻不過是水中月,鏡中花罷了。


    蝮蛇依靠著欄杆,看著這座自己一手建立起來的堅固如堡壘的銅牆鐵壁,他扭頭看著她,“你喜歡他?”


    喜歡……有多久沒聽過這個詞了,她笑著搖了搖頭,理了理頭發,“你說朱瑜?他是我的夥伴,值得信任的朋友,僅此而已。”


    “但我能看得出來,他喜歡你。”蝮蛇喝了一口酒,輕輕的品著。


    “是嗎?我倒沒看出來。這末世,誰不是掙紮著求生存,喜歡,還真是個奢侈的詞語。”顧玲瓏也抿了一口紅酒,“我還真沒想過這些,也不會去想。時間不早了,晚安。”


    她站起來,禮貌卻又疏離,蝮蛇笑著,突然覺得平日裏恰到好處的紅酒有些澀澀的。


    這個女人,還真是一點沒有階下囚的覺悟,她在拒絕他。――


    再次看見歐陽靜的時候,她環抱著雙腿,雙眼空洞的望著鐵窗之外,神情麻木,好似沒有了靈魂的布娃娃。她並沒有逃出去,反而折在了這裏,成了籠中之鳥,即便她是個異能者,可她同時也是一個女人。


    高翔的隊伍,死的死了,剩下來的都被蝮蛇關押起來,其中的女性,被蝮蛇賞給了下麵的人。


    比起在高翔的隊伍裏,歐陽靜過得雖然也算不上多好,她到底是個異能者,還能有幾分尊嚴,在高翔的隊伍裏即便後來也迫於無奈委身於男人,但那些人褻玩兒她的同時,至少不會把她往死裏整,可是這裏的人,沒有人會憐惜,有的隻是暴力和發泄。


    歐陽靜看著眼前形容亮麗的君玲瓏,她穿著幹淨漂亮的衣裳,走來的時候,蝮蛇那些殘暴的手下卻是滿臉討好,她就像是那矗立在枝頭的迎春花兒,而自己卻是碾落成泥,徹底的墮落了。


    恨,怨,不甘……種種的情緒從歐陽靜的眼睛裏閃過,她木著一張臉,盯著君玲瓏說道:“你也沒比別人高貴多少,不過是有手段,傍上了蝮蛇罷了。君玲瓏,我們,不過是半斤八兩。”


    “歐陽靜,我們沒有可比性,不要將我和你比較。”說著顧玲瓏蹲下來,打量著歐陽靜,她穿著一條皺巴巴的裙子,臉上還帶著烏青,她這輩子,也走上了這條路。


    輕笑一聲,顧玲瓏又說道:“歐陽靜,夜夜笙歌的日子怎麽樣?伺候一個人,兩個人,一群人沒什麽區別……”


    歐陽靜曾經帶給君玲瓏多少的痛苦和磨難,今生,就讓她把這些痛苦和磨難都經曆一遍,贖她的罪孽……


    “你不要說了!君玲瓏,我讓你不要再說了!”歐陽靜情緒幾乎崩潰,她是恨毒了君玲瓏,可是沒想到君玲瓏竟然這麽的毒,像極了那個絕情的男人,他們不愧是父女。


    “君玲瓏,你這麽折磨我,你會遭報應的!我跟你說,我其實是你姐姐……哈哈,君昊天,他也是我爸……不,他不是我爸,他是魔鬼!君玲瓏,你知不知道,小時候的我有多羨慕你,羨慕你能光明正大的喊他一聲爸爸,而我,他甚至都不願承認我……”


    歐陽靜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像是要把這些年所有的委屈都說出來,她明明也是那個男人的女兒,卻從來沒有感受到過父親的溫暖,那個男人,把他所有的愛都給了君玲瓏……


    顧玲瓏這才知道,為何這個女人,這麽針對自己,原來這裏頭還有這麽大一盆狗血!彈了彈衣裳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塵,顧玲瓏看著她的那有些癲狂的臉,“我可沒有什麽姐姐妹妹的,歐陽靜,那個男人,也不是你爸爸,他充其量是提供了一顆精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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