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代,物資匱乏,商品的款式來來迴迴也就那麽幾樣,還很有年代感,不過一般能花錢買鞋子的,家庭條件都還算不錯。像田玲瓏家裏,一家子的鞋子都是張梅用舊衣碎布片做的布鞋,雖然看起來比店裏的低廉,但卻多了幾分人情味兒。


    男士鞋子的櫃台旁邊,就擺放著一些女士鞋子,小皮鞋,小高跟皮鞋,各種棉鞋,顧玲瓏拿起一雙圓頭帶扣的小皮鞋放在手裏看了看,又放下。看見旁邊的江濤和他朋友正和售貨員說話,看起來像是起了些爭執。


    顧玲瓏走過去,問道:“選好了嗎?”


    王強瞥了江濤一眼,“咋個選好了,要我說他就是事兒多!”


    江濤沒理他,手裏擰著一雙男士皮鞋,說道:“你覺得這雙鞋子怎麽樣?說是用牛皮做的!”


    皮鞋?在顧玲瓏的潛意識裏,男士穿皮鞋那都是打領帶,穿西裝、西裝褲,個個看起來都是一副商業精英的感覺!江濤的形象,委實不太像!不過轉頭一想對方的出身,肯定也經常跟著家中長輩出席一些慎重場合,穿皮鞋也沒什麽。


    “挺好的啊!男士皮鞋,再搭配一身西裝白襯衫,那就是妥妥的商業精英形象!”


    王強噗呲一聲就笑了出來,拍了拍江濤的肩膀,笑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她說你是商業精英?你家裏人要是知道,還不得氣死!”


    江家的人都是投身政治,再不濟那也是某某單位裏的員工,從商的人根本就沒有!


    顧玲瓏笑了笑,這個年代,是計劃經濟,私營企業少之又少,也難怪江濤的朋友會發笑!但等到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將會有很大一部分人下海經商,此後的二十年間,經濟飛速發展,締造了一個個的商業神話!而這些,現在的人根本沒法理解!


    “經商未必就沒有出路,以後的事情誰能說得準呢?就好比現在高考恢複,也許不久的將來,國營經濟也會改革,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民國時候還大喊著‘實業救國’的口號,以後誰知道呢。”說著顧玲瓏聳了聳肩,她將目光投向其他的地方,有些話她沒必要說,至於江濤買不買,也是他自己的事情。


    江濤瞪了王強一眼,警告意味十足!王強翻了個白眼,若不是兩人認識這麽多年,他當真以為自己是不是眼睛花了,江濤竟然在討好一個鄉下姑娘!


    王強的家庭雖然沒有江濤家裏顯赫,但他同樣也是高幹子弟家庭,再加上和江濤從小一起長大,江濤心裏在想什麽,他看一眼就知道!王強覺得他是不是腦子進了水,又或者是吃錯了藥?隻是眼下不是說話的好時候,他不能不給江濤麵子。


    “玲瓏說得對,以後的事情,誰能知道呢!王強啊,你也不能看不起商人,這民國的時候,可不就是出了不少舉國聞名的大企業家!”江濤說著,就讓售貨員把皮鞋裝好,他買下來了!


    買好了皮鞋,江濤看時間也不早了,提議一起去吃飯!


    顧玲瓏麵露遲疑,江濤不等她說話,就說道:“走走,難得今天有機會碰見,一起吃個飯。”


    想到自己的計劃,顧玲瓏也就沒有多推遲。到了飯店,看得出來江濤應該是這裏的常客,顯得很是熟稔,不論是點菜還是做介紹,都如數家珍!顧玲瓏看他張口就已經點了四五個菜,趕緊出言說道:“別再點了,就三個人,五個菜夠多了,再多吃不完也是浪費!”


    王強抿著嘴,臉上一直是似笑非笑的表情,沒有再插話。


    飯菜很快就上齊了,因為時間還不到十二點鍾,飯店裏並沒有其他的客人,偌大的屋子裏隻有他們三個人!王強隻顧著吃飯,吃到一半,江濤站起來了起來,略帶歉意的說道:“抱歉,失陪一下。”


    說著他還一把抓著王強也一起站起來,王強斜眼看他,“幹嘛?”


    “撒尿還要人陪著,我說你還真是個大少爺!”王強憤憤的說著,無奈的跟著江濤一起走了出去。


    兩人進了廁所,江濤收斂了臉上的笑容,看著王強說道:“你今天是什麽意思?一直臭著個臉,像誰欠你錢一樣?你擺著個臉給誰看呢?”


    江濤從小到大的生活那可謂是眾星捧月,在家裏很受寵,長大之後,別人也對他客客氣氣,可謂生來就是天之驕子,一路順風順水的長大!但是自己的好兄弟,今天卻擺臉色,這讓江濤心裏很不爽快。


    王強一臉平靜的看著他說道:“江濤,我們好歹也認識十多年了,又是一起長大的,你還跟我發脾氣了?”


    “我發什麽脾氣了!”江濤皺了皺眉,“你這一路上說話陰陽怪氣兒,臭著一張臉,還不時用那種挑剔的眼神看我的朋友,你以為我沒看見,我們是朋友我才一直忍著你。這吃個飯你都讓人渾身不舒服!”


    王強咧了咧嘴,說道:“江濤,這兒橫豎也沒什麽人,有什麽話你就直說!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你說,你是不是對她有那種意思?我說江濤,你是不是中邪了?她就一個鄉下丫頭,就算是有點見識,長得也算過得去,可她也配不上你啊!”


    王強直接就將江濤一直藏著的那點小心思直接就暴露出來,江濤很是羞惱,過了一會兒才平靜下來,看著王強說道:“對,我還就是看上她了,什麽配得上配不上?你少看不起人,我告訴你,這件事情你別給我說漏嘴了!”


    王強目瞪口呆的看著他,怎麽也想不通,江濤會看上一個鄉下丫頭!可現在江濤明明白白的告訴他,他就是看上了那個農村姑娘!王強頓時急了,開口說道:“我說你糊塗了是不是?你家裏是什麽身份,她是個什麽身份?你們根本就不匹配,你就算是喜歡她又怎麽樣,你家肯定不會同意你娶一個農村來的!”


    江濤翻了個白眼,“我的事情,你少插手。我警告王強,你要是在外麵亂說,別怪我們連朋友都做不成!我自己心裏有數。你別一口一個農村來的,城裏的又怎麽樣?我看沒幾個比得上她?她會說一口流利的英語,你會嗎?高考那試卷答得是漂漂亮亮,監考老師站在她身邊看著都直點頭,這你會嗎?”


    江濤覺得,田玲瓏是一定會考上大學的,而且說不定還會一飛衝天,一鳴驚人!到時候她要是真的考上了大學,如果還是名牌大學出身,那更不得了,江濤覺得,到時候再表達自己的心意,家裏就算對她的家庭有意見,但對她本人是絕對不會有意見的!在江濤眼裏,田玲瓏就沒有哪裏不好的,哪兒都好!


    王強沉默著,過了好一陣子才迴過神來,用手指著他道:“我看你真的是病的不輕!算了,我不管你的閑事兒就是了。不過江濤,我勸你最好別抱著這些想法,省的迴頭傷心的是你!再說了,我就隻看見你在這裏獻殷勤,可沒看見她對你有一丁半點的意思!”


    江濤呸了一聲,“去去去,什麽有意思沒意思的,這不是時間還早,再說了我還沒有表示自己的心意,再說她比我還小呢,姑娘家的都矜持,你懂什麽!”


    “是,我不懂,你懂,你什麽都懂。不過江濤,我是作為朋友才提醒你,別自己在這兒一頭熱,你才認識她多久?你知道她是個什麽樣的人?你啊,別被人給騙了!我反正看她就不像一般的農村女孩子!”


    江濤抓著他,連連道:“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再次迴去,王強的臉上也多了幾分笑容,看著桌子上的菜還是他們剛才走的時候的樣子,看得出來沒有動過,王強對她倒是高看了幾眼!王強家裏也有農村的親戚,一到過年上門走親戚,那吃相當真是讓王強不知道說什麽好!


    顧玲瓏並不知道這兩人已經在後麵密切的交談了一番,她更不知道別人對她有旁的心思,她還真的隻以為對方請吃飯是因為考試的緣故。


    江濤吃了幾口菜,又問起她這次進城來是要做什麽!


    顧玲瓏一直還在想著怎麽開口,江濤自己就說了出來,這倒是省了她不少事情!顧玲瓏也不隱瞞,隻說自己家裏條件不好,想來來看能不能在找一份工作,她便說起了報社裏的朱愛國,當然也有石主編,她說石主編看她英語口語流利,眼下倒是有個工作的機會,準備推薦她卻跟著去接待外賓。


    這個事情,江濤也知道一些,不過他沒仔細問過,這會兒聽田玲瓏仔細說起來,他才知道是怎麽一迴事兒!江濤打定主意迴去之後一定要好好了解一番,田玲瓏的英語水平他是看見過的,當初翻譯的那篇稿子,後來石叔叔來家裏還說起過,言辭間是讚不絕口!難怪田玲瓏來市裏,石叔叔願意推薦她。


    江濤一邊聽著一邊點頭,又誇了她幾句。顧玲瓏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她並不能直接貿然就開口讓人幫忙!江濤若是願意幫她,迴去隨口說一句,可能都比任何人說的話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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