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喊著,李軍加快了步伐,朝她小跑過來。看著田玲瓏,一麵又看著站在旁邊的青年男人,李軍以為田玲瓏被人欺負了。


    李軍上下打量著陸建華,這個男人沒見過,不是本村的人,在生產大隊裏也沒見過他!


    “你沒事兒吧,玲瓏?”李軍關心的問著。


    顧玲瓏搖了搖頭,“李軍哥,我沒事兒!”


    被人看見她和陸建華起了爭執,顧玲瓏心裏也有幾分不好意思。


    陸建華繃著一張臉,隻是看著他們說話,沒有出言。等他看見那年輕男人的手搭上了田玲瓏的肩膀上,陸建華不悅的皺緊了眉。


    “真沒事兒?”李軍壓低聲音問道,又抬眼看了男人一眼,“沒被他欺負吧?”


    顧玲瓏使勁兒搖著頭,原來李軍是擔心她被人欺負了!顧玲瓏心裏倒是有幾分暖意,李軍這個人,雖然是個知青,旁的人背地裏說他端著知識分子的身份,清高又不容易接近,但同他認識久了,顧玲瓏發現這個男人其實內心是一個很溫柔細膩的男人,這一點從他的書本保護得連個折痕都沒有,看書的時候很是用心,細心的程度就好像是在對待自己鍾愛的女人!


    顧玲瓏搖了搖頭,“真沒事兒,李軍哥你誤會了,我們隻是在討論一個問題,僵持不下而已。”


    和陸建華之間的關係,顧玲瓏還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按這個時候的說法,陸建華就是她對象,但這兩個字,她實在是說不出口,感覺舌頭都要打結一般。


    見她不願細說,李軍也就沒有再問,他看向那陌生男人,還是有些不放心,不由得開口說道:“玲瓏是個快人快語的姑娘,沒什麽心眼兒,要是有哪裏對不住你的,男子漢大丈夫,多包容包容!”


    陸建華咧了咧嘴,看得出來這個男人對田玲瓏很在意,這點讓陸建華心裏有些不爽了!大概所有想雄性動物都是一樣,對自己的領地和雌性有著絕對的占有欲!陸建華也是如此,雖然說他對田玲瓏還談不上什麽感情,但既然這個女人是他未來的妻子,那就是屬於他的!如今突然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一個男人,看起來各方麵並不差,衣裳外麵的口袋裏還別了一支鋼筆,並不像是莊稼漢,倒像是知青!


    “你好,我是陸建華,田玲瓏的對象。我同她並沒有鬧什麽矛盾,你多慮了!”陸建華開門見山的說道。


    他這麽直接亮出身份,李軍反倒是尷尬,他知道田玲瓏在說親,前頭因為這件事情上吊鬧得沸沸揚揚。隻不過李軍還不清楚,田玲瓏已經訂親了。


    陸建華扶著自行車,看著田玲瓏說道:“你不說要迴去,還不走?”


    田玲瓏也覺得尷尬,有種被雷劈的感覺。她看了李軍一眼,李軍看起來還有些沒迴過神來的樣子,她抿了抿嘴,說道:“李軍哥,我迴去了,再見!”


    陸建華把田玲瓏的那堆資料重新綁在自行車後座上,推著車子走在前頭,田玲瓏緊緊跟在後麵。李軍看著他們兩個人一前一後的離開,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又覺得喉嚨像是被人緊緊捏住了,叫他說不出話來!


    那個男人就是田玲瓏處的對象呢,李軍低下頭,吐出胸腹間的一口濁氣,他轉過身,邁步繼續往前走!將心裏那點子不舒服壓製下去,又重新變成那個冷冷清清的李軍。


    走了一會兒,陸建華轉過頭來看著她,見她隻是低著頭看路,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來!陸建華問道:“剛才那個人,是誰?”


    顧玲瓏看了他一眼,“是李軍哥,挺好的一個人。他是從北京來的,下鄉也好多年了,他身上有股讀書人的書卷氣兒,跟別人不太一樣。”


    還真的是個知青,陸建華放鬆的眉頭又攏在一起,“你說跟別人不太一樣。你和他很熟嗎?”


    顧玲瓏眨了眨眼睛,弄不明白他怎麽對李軍感興趣了!這男人的心思,還真是讓人猜不透!


    “也算不上太熟,都是一個村子的,抬頭不見低頭見。我找他借過書,大家都認識。”


    陸建華點了點頭,“那他結婚了沒有?”


    顧玲瓏搖了搖頭,“沒呢,還是單身。你怎麽突然就打聽他?”


    還打聽得這麽詳細,簡直就像是村裏頭那些八婆一樣,恨不得把人老底都揭穿!當然這些話顧玲瓏沒說出口,隻在心裏這麽想而已。


    陸建華看她那臉色,就知道她在想什麽,隻好假裝咳嗽一聲掩飾,也覺得自己這麽打聽一個一麵之緣的男人不太好。


    “就是隨便問問,見你同他關係好像很熟的樣子,我還以為他和你家是親戚。”陸建華隻能找個並不太高明的借口來迴應她的話,他總不能把自己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說出來。


    顧玲瓏搖了搖頭,“我家哪有這樣的親戚,我倒是想有個這樣的哥哥來著。”


    田玲瓏是家裏的老大,再加上田剛那個人重男輕女,而且一門心思鑽進錢眼子裏去了,顧玲瓏有時候也在想,田玲瓏要不是家裏的老大,是不是日子就會過得稍微順心一些?


    兩人到了到了田家,顧玲瓏說道:“你隨便坐。”


    進了屋子,她端了一盅茶水過來,“喝水!”


    陸建華點了點頭,端起來象征性的喝了一口,就放下茶盅,看著顧玲瓏說道:“這次迴部隊,我盡量過年的時候再迴來一趟。”


    顧玲瓏坐在一邊的凳子上,嗯了一聲,她倒是沒想到陸建華會同她說這些。當兵的假期並不多,對陸建華的過去,她不知道,他的未來,顧玲瓏還是不知道,他說什麽時候會迴來,顧玲瓏對此並沒有什麽感覺。


    “你工作忙,還是工作要緊。”顧玲瓏覺得自己得大度一些,不能讓人以為她就是拖後腿的,她心底還巴不得對方一年到頭都在外,省得看見對方,她心裏別扭。她現在是田玲瓏,還能適應這個身份,可要是田玲瓏和陸建華結婚了,麵對新的身份,顧玲瓏有些發怵,也很抵觸。


    都是那臨淵,給她指派什麽活兒不好,竟然她要替對方出嫁。未來這麽長的時間,也不知道得忍受多少年,真是讓她心頭不爽。


    陸建華一年中絕大部分都在外麵,迴來的時候可以說是少之又少,有時候忙起來,甚至連探親假都來不及休,他好不容易才說服自己以後不能光顧著工作,還是要想著家裏還有人,可田玲瓏這一句話,直接讓陸建華覺得自己是多此一舉,故做多情了。


    繃著一張臉,陸建華站起身來,對田玲瓏說道:“時間也不早了,我就走了。這些書,你慢慢看,要是有哪裏不會的,你先空出來,等我下次迴來,給你看看。”


    顧玲瓏看他要走,忙站了起來,臉上露出一個笑,“好,我一定好好看書!”


    陸建華隻覺得心裏悶得很,他一大早過來,從看見她到現在,她並沒給他一個好臉色,連那笑都敷衍得很,可現在聽見他要走了,她臉上的笑容比此前的哪一刻都要來的真誠!她竟是如此盼著他走,所以剛才她說的讓他以工作為重,並不隻是說說而已,她是真的這麽想的?


    這個認知讓陸建華心裏更不舒服了,但是他並不是一個會把心裏的想法擺在臉上的人,不管是受了委屈還是受到不公,都休想在他臉上看出點什麽!


    顧玲瓏送他出門,陸建華跨上自行車,轉頭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夾雜了千言萬語,但他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就走了!顧玲瓏可算是鬆了口氣,讓她麵對陸建華,她還不如日日在地裏呆著。


    陳梅迴來,也問起女兒陸建華今天是不是來了,顧玲瓏點頭說是,又說陸建華給自己拿了一些書過來。田剛聽見陸建華過來隻是帶了幾本書,臉色就不太好看,顧玲瓏趁此機會便道陸建華希望她能多讀書,而且他還帶迴來了一個消息,高考會恢複!陸建華希望她到時候能去試試,張梅有些不解,就算是高考要恢複,怎麽陸建華還想讓田玲瓏去參加高考,這結了婚,早早生個孩子才是正緊事兒!


    顧玲瓏成功的將這鍋甩給了陸建華背著,哪怕田剛和張梅心裏有嘀咕,但若這是陸家的要求,尤其還是陸建華說出來的,他們也不可能去質問陸建華。最多就覺得陸建華這是異想天開,就算是田玲瓏去參加高考,就她那點水平,怎麽可能考得上!


    田家的人根本就不認為田玲瓏有這個本事,田剛心裏惱恨陸建華這小子不厚道,心眼多,張梅卻擔心陸建華對女兒挑剔,否者怎麽會提出這樣強人所難的要求,不行,她得再去陸家問問,總不能自己女兒要是考不上,他陸建華就不娶吧!


    成功甩鍋的顧玲瓏接下來的日子就過得舒坦了,她根本就不用再藏著掖著,捧著書本成天看,有時候晚上點著燈還在看,田剛雖然對此罵過幾迴,但顧玲瓏一抬出陸建華的名字,田剛也就隻是罵罵,隨她去了。


    一九七七年的十月二十一,全國各大媒體公布了恢複高考的消息,並透露了將於一個多月後將在全國範圍內舉行第一次高考,參加高考的對象是:工人農民、上山下鄉和迴鄉知識青年、複員軍人、幹部和應屆高中畢業生。當這個消息傳出來,陸建華拿到報紙時候整個人都驚住了,心裏隻有一個念頭,田玲瓏那張嘴,竟然真的被她說中了!


    毛童偉見他盯著報紙沒反應,笑著說道:“你怎麽了?不就是恢複高考,又不是打仗,你這是什麽表情?”


    陸建華看了毛偉童一眼,將報紙疊好,“十年了,終於恢複了高考!”


    毛童偉笑著說道:“恢複了高考是好事兒,可考不考得上還不一定呢!以前就難考,現在,恐怕是更難考,也不知道今年的考生,有多少能考上的!”


    陸建華想,他得給田玲瓏寫一封信,告訴她這個消息!隨即又想,他寫信過去,等她收到不知得多久了,按捺不住心裏的激動,陸建華給田玲瓏打了第一封電報,僅僅就隻是想第一時間告訴她高考恢複的消息!


    當顧玲瓏收到電報,看見上頭寥寥無幾的幾個字,不由得嘴角直抽,他可還真的是夠大方的,打個電報迴來別的什麽都沒說,就隻說了一句話“高考恢複,速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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