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榮衝躺在平板車上,他是壓根兒不想睜開眼睛!李榮衝敢肯定這絕對是自己這輩子最狼狽的一天,他的頭發被這個女人嫌棄不夠髒,讓那小乞丐用髒兮兮的手對著他的頭發一陣亂抓,原本梳理齊整的發型一下子就成了雞窩。


    接下來讓李榮衝更受不了的是那女人不知拿了些什麽東西在他臉上一陣亂抹,甚至還夾雜著一股尿騷味兒,李榮衝把自己這輩子最大的毅力都拿了出來,最後閉上眼睛才忍耐下來。


    顧玲瓏對最後的‘成品’表示很滿意,雖然過程是艱辛了點,可沒辦法,不把他弄得狼狽些,迴頭不見得能騙得過那些人。為了符合他現在乞丐的身份,顧玲瓏先前在外頭就讓小乞兒撒了一泡童子尿,這樣一來尿騷味就能遮掩住男人原本身上熏的香。這個男人如今的模樣,顧玲瓏敢說,他這樣子出去要是說自己是當朝皇子,絕對會被人當成神經病!


    顧玲瓏看他閉著眼睛,原本的劍眉被她化成了兩道粗黑的蠟筆小新式眉毛,還在臉頰上畫了一顆黑痣,眼下他這幅’尊榮‘和先前陽光帥氣的‘帥哥’形象完全掛不上勾。顧玲瓏強忍著笑,看他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好言好語的說道:“我說你別臭著臉成不?迴頭要是在守衛那兒漏了餡,可就功虧一簣了。你現在可是病人!”


    說著顧玲瓏又拿了塊手帕出來,塞在他手裏,“拿著,待會兒要是我們被為難了,你就捂著口鼻咳嗽兩聲,我在上頭弄了些東西,保管這夥人不敢動你!”


    李榮衝聽了眉頭皺在一起,他睜開眼睛,看見對方站在那裏一副‘你怎麽不識好歹’的表情,李榮衝磨著牙,這女人要真把他弄出去也就罷了,這要是沒把他弄出去,李榮衝發誓他會忍不住掐死她的!


    顧玲瓏看得懂他眼裏的憤恨,她笑著道:“別覺得委屈,但凡你自己有本事出去,我也不會把你弄成這樣。沒本事出去,那就隻能聽別人的安排。現在你不再是尊貴的皇子,是一個病入膏肓的乞丐,記住你的角色,你看看你這瞪著眼睛,到時候別人一看就知道你是裝病!拜托,還是用點心。”


    李榮衝腮幫子緊咬著,過了好一陣才放鬆下來,咬牙道:“最好是如你所說能出去,不然……”


    “不然怎樣?我可沒保證這法子就百分之百的安全,當然最主要的是你也得配合我,你這端著身份,到時候就算是我編纂了再多的理由,卻在你這裏漏了餡,你非要賴在我頭上,豈不是太牽強。再說了,我也提醒你,這要是你不給力,把我牽扯進來,到時候別怪我為求自保舍棄你們!”


    李榮衝聽見她說這話,心頭不由得沉了沉,顧玲瓏看著他的眼睛,認真說道:“我真不是跟你開玩笑,所以,你也別再有情緒。我還有孩子要養活,可不會傻到拿生命開玩笑!”


    李榮衝動了動嘴,最後閉上了眼睛,輕聲道:“走吧。”


    顧玲瓏推著平板車,原本她是想讓小乞兒也坐在上麵,然而一拉動起來才發現這男人還真是有些分量,她不由得雙眉皺在一起,暗罵自己出的是什麽餿主意,受苦的還是她!


    顧玲瓏甩了甩頭,開弓沒有迴頭箭,現在隻能走下去!成了,以後的路會更好走,這要是敗了,就難說了!低頭看了眼平板車上的男人,顧玲瓏調整了一下情緒,臉上裝出一副愁雲慘淡的樣子。


    她踉踉蹌蹌的推著平板車往城門口走去,從鄭家巷子出來之後,人也漸漸多了起來。如意城裏的乞丐基本都住在城北,白日裏他們出來乞討,討得了東西之後就會迴去,偶爾城裏的大戶還會設立粥棚,給這些乞丐們施粥。


    小乞丐也在旁邊幫著推車,顧玲瓏看著這孩子,心頭軟了一塊,不可否認,她在他身上看見了自己兒子的影子,所以她才會那麽衝動的要帶他迴去,他就是自己對小石頭思念的寄托。


    一路上有人看見他們過來,或是麵露嫌棄,或是兇悍怒罵的趕走他們,當然也有人看他們可憐很是同情,丟了幾個銅板在簡陋的平板車上。顧玲瓏牢記自己這會兒隻是個乞丐婆,若是有人給他們錢,她便收下,表示感謝。


    一路到了城門口,進城的時候沒有人盤查,可這要出城,士兵們便一個一個的盤查,他們手裏還拿著畫像對照著過往的行人,顧玲瓏心頭緊張起來,她停了下來,抬起衣袖仔細擦了擦小乞兒額頭上的汗水,自己又走到男人跟前,彎下腰作勢理了理他的衣裳,一邊低聲道:“到城門了,小心。”


    過了一會兒,她又推著平板車往前走,到了城門口,他們被守城的士兵攔下。一個瘦高個兒上下打量著他們,說道:“例行檢查!人都給我下來。”


    顧玲瓏戰戰兢兢的看著他們,惶恐不安的道:“還請官老爺開恩,我家相公得了重病,搬動不得!”


    瘦高個兒看這婦人髒兮兮的,一看這一家子就是在城裏乞討的乞丐!還有一股子難聞的味道,若不是上頭放了話說所有出城的人都要仔細查看,切不可放過一人,否則他才不想盤問這幾個臭蟲一般的乞丐。


    “這我可管不著,上頭說了,就是一隻螞蟻出城都不能輕易放過,更可況你們這些人!”瘦高個兒說著招唿同伴一塊兒上前察看。


    顧玲瓏緊跟著他們,祈求道:“官老爺,我家相公真的生了重病,小婦人一家三口住在城北的鄭家巷子,夫家姓賈,官老爺隨便找個人打聽一下就知道。若不是相公生了重病,家財敗光,小婦人一個婦道人家實在是沒法了,隻好帶著相公離開故土前去投奔親戚!\"


    瘦高個兒男人癟了癟嘴,說道:“這我們要是放你們走,上頭怪罪下來我們也討不得好。”


    小乞兒衝過來站在平板車前麵,惡狠狠的盯著他們,“你們不準動我爹!”


    瘦高個兒隨手一推,就將小乞兒給推倒在地上去,“去去去,別妨礙我們辦公事兒!”


    顧玲瓏趕緊上來摟著孩子,“兒子你沒傷著吧?你爹這得了嘮病,娘可就隻能指望著你了,你要是出了事兒,可叫我怎麽活啊!”tqr1


    這一通叫喊,一下子就鎮住了那幾個人,這嘮病可是不同凡響,一者治不好,二者還會傳染人,那瘦高個兒和另外一個人原本都伸出手去準備將那乞丐弄下來,聽見是嘮病,趕緊把手收迴來!瘦高個轉頭氣唿唿的瞪著那女人,氣急敗壞的道:“你怎不早說是得了嘮病?害得咱們兄弟差點遭了秧。”


    說話間他猶不解氣,走上前來還踹了顧玲瓏一腳,顧玲瓏腰間一疼,她死死忍著,才沒讓自己露餡。


    “你們這些壞人,你們不準打我娘!”小乞兒從顧玲瓏懷裏鑽出來,朝那瘦高個兒撲過來一口咬在他大腿上。


    “你還敢咬老子?小兔崽子,老子今兒非給你個教訓不可!\"瘦高個兒心頭是一肚子火,抬手就將這小乞丐扯開,啪啪就打了他兩巴掌。


    顧玲瓏趕緊上來,拉著那男人的手,“別打孩子,官老爺要打就打我,別打孩子!小婦人就隻得這根獨苗,他爹又生了重病,沒多少日子了,求官老爺放我們一條生路!”


    這城門口來來往往的人不少,這會兒不少人都停下來看著他們,這一家人雖是乞丐,可也是條命不是,這些官差實在是欺人太甚。


    麵對別人的指指點點,另外一個圓臉男人覺得麵子上過意不去,說道:“行了,瘦猴,咱也別為難這婦人了,大夥兒都看著,影響不好。”


    瘦高個兒卻是不依不饒起來,“我說哥,這小乞丐還敢咬老子,若不給他點顏色瞧瞧,迴頭還當咱們好欺負!”


    顧玲瓏抬眼看著這男人,等她把這件事情處理好了,迴頭非要找迴場子不可!


    “徐千總大人過來了……瘦猴,趕緊放手!”另外一個小兵從城門外跑過來喊道。


    那瘦猴這才趕緊鬆手,盯著那女人警告道:“你可別亂說話,若不然,老子弄死你們!”


    過了沒多久,馬蹄聲揚起,一隊騎兵進了城,許海峰進門之後看見城門口圍了這麽多人,不由扯緊韁繩,雙眼往四下裏看了看,問道:“出什麽事兒了?”


    瘦猴笑嗬嗬的道:“千總大人好,沒事兒,沒事兒。”


    顧玲瓏拍了拍衣裳,拉起小乞丐,重新推著平板車往城外走。


    徐海峰皺了皺眉,看得出來是出了事兒,他朝守城的幾個士兵看了一眼,隨即叫住了顧玲瓏,“這位夫人請留步!”


    顧玲瓏渾身緊繃,她原想趁著這機會出城,還真是出師不利!顧玲瓏停下腳步,轉過頭看著對方,徐海峰坐在馬背上,詢問道:“你沒受傷吧?”


    顧玲瓏心頭有些納悶兒,這位千總大人叫住她不會就隻是為了說這句話吧!顧玲瓏斂下眼皮,搖了搖頭,“小婦人沒事兒。”


    圓臉士兵臉色駭然,這位徐千總大人對仗勢欺人之事兒最是深惡痛絕,他立刻就站出來,說道:“大人,這三位是住在城北的乞丐,我和瘦猴例行檢查,她不願意配合,就同咱們爭執了幾句。”


    徐海峰擰了擰眉,“真是這樣?”


    “是,大人,就是這樣的。”


    顧玲瓏理了理頭發,說道:“你們要例行檢查,我也讓你們檢查了,不過提前告訴你們我夫君生了重病,我兒子要攔著你們,你們卻連個孩子都不放過,我說我夫君得了嘮病,你們怪我沒早說,就打我們母子。周圍可是這麽多雙眼睛看著!”


    許海峰抿嘴道:“近來城裏戒嚴,出城都要接受盤查。他們的做法確實不對,迴頭本官自會秉公處置。”


    “你們幾個,還不快去檢查!”


    圓臉男人和高瘦男人臉色垮下來,驚恐的道:”千總大人,他得的可是嘮病!”


    “還不快去!”許海峰道。


    在長官的命令下,這兩個守城的將士不敢不從!他們慢吞吞的走到板車前,一時間都不敢伸手去碰觸,車上的男人這時候發出了一聲壓抑的咳嗽聲,最後弓著身子劇烈咳嗽起來,咳嗽聲很是急促,看著的人都覺得難受。


    顧玲瓏趕緊上前去,一手托著男人的頭,將他手裏的帕子取出來,她仔細擦了擦他的嘴巴,小乞兒在旁邊低聲道:“娘,爹又咳血了!”


    一聽這嘮病乞丐吐血了,那兩個士兵立刻就離得老遠,顧玲瓏抿了下嘴,將手裏的帕子展開,上頭確實是有一灘紅色血跡。


    許海峰擺了擺手,“你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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