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座農家小院裏又住了兩天,也不知他從哪裏尋來的藥膏,顧玲瓏身上的傷已經好得七七八八。


    大白自那日兩人同睡一起之後,每晚都與她呆在一起,怎麽趕也趕不走。顧玲瓏心裏很別扭,但他什麽也沒做,就隻是單純的睡覺而已。


    一大早,幾人收拾好東西,顧玲瓏從屋子裏出來,管輕寒抬眼看著她,她還是以前做姑娘時候的打扮,並未挽婦人的發式。管輕寒輕輕擰了擰眉,隨即笑了笑,道:“玲瓏,我們迴蘄州!”


    顧玲瓏嗯了一聲,往前走了幾步,幹將和莫邪兩人一人一匹馬已經先一步前行,隻剩他騎著一匹黑色駿馬悠閑地一手抓著韁繩,一手朝她伸來。


    這是,壓根兒就沒為她準備馬匹!


    顧玲瓏抿了抿嘴,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指很長,有些繭子,手心卻很暖。


    將她安置在自己身前,管輕寒輕夾馬肚,道:“駕……”


    顧玲瓏扭頭朝身後那棟孤零零的農家小院看了一眼,管輕寒笑道:“看什麽?”


    “沒看什麽。”顧玲瓏收迴目光,又道:“就這樣放置著?”


    管輕寒笑道:“就放著吧。”


    不過是一棟農家院子而已。


    顧玲瓏微微張了張口,卻什麽也沒說!


    ——


    南宮堡一夜之間,遭遇狼襲,堡內的人全部遇害的消息在江湖上掀起了軒然大波!


    人人都沒想到,在江湖上擁有赫赫威名的南宮堡堡主南宮青楓,竟然死在狼口中,隻剩下一個頭顱。


    街道,茶肆,酒樓裏到處都傳著這件稀奇古怪的事兒!


    “真可惜,南宮堡主一世英名,沒想到竟然死得這麽慘!”有人搖著頭為南宮堡上下死去的人不值。


    也有平日裏看不慣南宮青楓那個偽君子虛偽做派的人道:“有什麽可惜的,要我說,南宮青楓那老匹夫,不知道做下多少殺戮,才迎來這滅頂之災!被畜生給滅了,這古往今來可是頭一遭聽聞。以前隻聽過被仇家血洗的,可沒想到這畜生都有這等覺悟!”


    “聽住在附近的人說,那晚上狼嚎之聲響徹整個南宮堡,甚是嚇人!”


    “看我說得對吧,那麽大的狼群,怎不去襲擊旁的人,偏偏將他南宮堡上下血洗,可見這南宮家平日就是沒做啥好事兒,這是遭到了詛咒!”


    ……


    議論之聲不絕於耳,南宮司晨帶著一頂帽子,黑紗掩麵,耳邊聽得周圍人的紛紛議論,他抬起杯子,喝了一口酒水。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從牢裏出來之後所見到的場麵。


    血流一地,遍地殘肢,狼群撕咬的痕跡,他大睜著眼睛看著它們肆虐,他以為自己也會葬身狼腹,可那些狼群卻像是根本就沒看見他一樣!


    為首的那匹狼,抬頭看了他一眼,那一瞬間,他竟然像是看懂了它的言語!


    報複,瘋狂的報複!


    那一晚,南宮堡內確實是遭受了瘋狂的報複!他看見平日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父親,隻剩下一個頭顱,雙眼圓瞪,死不瞑目。


    南宮司晨看著那男人死去,看著兄弟們躺倒在地,他心裏竟然會有一絲痛快。


    他這二十多年來所有的委曲求全,所有的屈辱,通通都消散殆盡。


    幼年喪母,他那爹爹從不曾將他看在眼中,兄弟們欺負他,嗬斥他,他的命猶如草芥,比南宮堡最下等的奴才還過得沒有尊嚴!


    可如今,這一切都過去了!那棟牢籠一樣的南宮堡,再也困不住他!


    耳邊尤記得那姑娘說“不是不報,隻是時候未到!”


    血債血償,她做到了。一出手,便是如此決絕,幹脆利落,不留後患!


    對自己夠狠,對別人更狠!


    那樣的女子,這天下間恐怕再無這等決絕的女人。


    她沒要他的命,救了她!


    也不知道她怎麽樣了!南宮伍修即便身死,但他折磨人的手段那般多,那姑娘那日瞧著,分明就是強忍身體的不適給了他一條生路!


    無奈的笑了笑,南宮司晨搖了搖頭,那個女人,又豈會這樣屈服於命運!


    “兄台,小弟可否在此拚桌?”一個少年粗噶著聲音傳來。


    南宮司晨看著他,少年的穿著質樸,點了點頭,“請坐!”


    “謝謝兄台。敢問兄台貴姓?”


    “在下……姓司,名辰。”


    “原來是司大哥,小弟牧笛……”


    ——


    蘄州城裏,依然是一派繁華熱鬧的場麵。


    迴城之後,管輕寒帶著顧玲瓏迴了一趟百花村,祭奠三位長輩。


    顧玲瓏看著他昂首站在墳前,說他今生今世,都不會棄玲瓏於不顧的話。


    靜靜的看著他,顧玲瓏突然覺得心裏軟了一塊,也許,接受這個男人並不是那般難受的事情。


    晚上迴到新月,吃過晚飯,管輕寒道:“玲瓏,我打算迴京了!”


    顧玲瓏嗯了一聲,她明白,這一天遲早會來!


    見她沒說話,神色平靜,管輕寒又道:“我想帶你一起迴去!”


    顧玲瓏頓了頓,斟酌道:“大白,若是我讓你為難了,你大可不必為我做這麽多!”


    世家大族的子弟,她明白他們很多時候並沒有選擇的權利。


    “玲瓏,你我之間,即便我不說,我想你也該明白我的。我隻認你!”


    顧玲瓏笑了笑,道:“可是大白,我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會。大家閨秀這一套,對我沒用!這世間女人,賢良淑德的那一套對我更是沒用!我不可能容忍我的男人左擁右抱!你,確定要帶我迴去?”


    對上她似笑非笑的麵容,管輕寒毫不猶豫的點頭,“我確定!你既是這麽說,就是已經承認了我?”


    “你說呢?”顧玲瓏抬眼反問他。


    管輕寒哈哈大笑起來,點了點她的腦袋,“也不知道你一天在想些什麽。玲瓏,那我也告訴你,我看上的女人,即便是將天給捅破了,我也要護她一生一世!你別小瞧你男人!”


    他明白,這次執意將她帶迴去,肯定會遭受幾方勢力的夾擊,可那又如何,若不是這個女人,隻怕他管輕寒早在一年多前就已經死去!


    顧玲瓏抿了抿嘴,笑道:“什麽男人不男人的,我可還沒同意嫁給你!”


    管輕寒眯了眯眼睛,從上到下看了她一眼,“不嫁給我?那你想嫁給誰?不如,我今晚給你好好迴憶迴憶,誰是你男人!”tqr1


    顧玲瓏臉一紅,頓時羞窘起來,這男人,如今是越發沒臉沒皮了。


    這天晚上,顧玲瓏是狠狠的領教了一番這男人的小心眼!


    雲雨初歇,顧玲瓏靠著他的胸膛,他摸著她的頭發,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既然已經準備要跟他迴京,顧玲瓏當然已經準備好麵對一切的困難的勇氣!隻要他不放手,那她也絕對不會屈服!


    聊了一會兒,顧玲瓏突然坐起來,一頭青絲披散在她脊背上,越發襯得那肌膚白皙細膩。


    “我有東西給你!”她一邊說著,一邊扯了他的外袍披上。


    隨即赤著腳下地,咚咚地跑去放置箱子的地方翻箱倒櫃起來。


    管輕寒看著她,心裏想著莫不是剛才他對她太溫柔了,讓她還有力氣關心其他?


    顧玲瓏要是知道這男人腦子裏的齷蹉想法,隻怕會狠狠鄙視他一番。


    終於找到了土黃色的布包,顧玲瓏一臉喜氣,蹬蹬跑迴去,道:“你看,這是我當初救你時拔下來的箭頭,這上麵還有標誌,你看看能不能查出什麽!”


    說著看了他一眼,隻見錦被將將遮住他的腰身,露出修長結實的長腿,和堅硬的胸膛。


    顧玲瓏不由得微微臉紅起來,這男人,即便她與他這麽親密的關係,每每看見他的身體,都讓她不由得紅了臉。


    管輕寒漫不經心的看了看她手裏的東西,“那我瞧瞧。”


    他的聲音比平日裏多了幾分慵懶,卻該死的好聽!


    指尖微動,他就著她的手心打開外頭的布,露出裏麵的箭頭,即便事情過去已經一年多,那箭頭卻仍然銳利非常,泛著瑩瑩的寒光。


    那箭頭之上,是一個菱形圖案,裏頭是熟悉的花。


    管輕寒眼眸沉了沉!


    顧玲瓏道:“怎麽樣?有沒有什麽發現?這種箭頭,隻怕是大戶人家才會這般畫蛇添足,就跟什麽家族徽章那類一樣,會不會是你們家跟人結仇,所以……”


    話還沒說話,管輕寒已經伸出手將她攬過來,埋頭堵住她的嘴,“這就是普通的箭頭而已!”


    顧玲瓏發出嗚嗚的聲響,可卻沒法說出話。


    昏昏沉沉中,顧玲瓏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這男人,真是太不知節製了!


    等到她累得沉沉睡去,管輕寒看著她,伸手描摹著她的眉眼。


    過了一會兒,他穿好衣裳下床,走出房門,抬頭看著滿天繁星,他微微皺了皺眉!


    那年,他受命迴京,途中遭遇埋伏,交手間,還以為又是太子黨,卻沒想到……


    管輕寒緊了緊手心,想要他命的人多了!真是可惜,不能如他們所願呢!


    管輕寒勾了勾嘴角,一臉漠然。


    總有一天,他會強大到讓任何人都忌憚!


    他自己身體的變化,他最清楚!自幼,他便沒見過自己生母,甚至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似乎,這是宮中的秘聞!而林貴妃,不過是他的養母而已!


    抬眸看著天空,管輕寒一閃身,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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