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玉捷城北門出發去後,去往天都城一路,多是平原之地,路邊多有稻田村莊,偶爾需要翻山越嶺,跋山涉水,其山其水,皆並非名山大川,故而,能說上名來的,恐隻有當地的村民。


    一路倒算是順風順水,一來路途多平坦,可策馬長去,二來,並未遇到天女曦所顧慮的伏兵。這等地形,放眼望去,一覽無餘,如若要想埋伏,除非是藏於地下。


    入夜,三人不見附近有客棧,皆在各自的馬車上睡了一宿。


    翌日晨曦,天邊當明,又策馬奔騰出發往天都城。


    趕到天都城時,已是黃昏,再趕往中和殿,天便是徹底黑了下來。


    天女曦將馬車停留在中和殿左側,立於屋頂之上觀覽,段九則停在中和殿後門偏右一帶靜候。


    中和殿位於天都城偏西一側,如果司空劫真能潛入了中和殿內偷取《土方經》,更大可能會往天女曦所在的左側逃。因為中和殿左側,即是西邊,往西而走,一來城門更近,二來西門出後多是山林,比迴南門往玉捷城方向而去,要隱蔽許多。


    而段九所在的位置,是往王城的方向,這一帶多有巡兵出沒,司空劫選此門而出的話,是最為冒險的。但所謂最危險的,往往是最安全的,唯恐司空劫深知此道,願放命一搏,故而段九伏擊與此。


    其實如此一來,這與天女曦所言的計劃,便已是大相徑庭了。但這樣的變動,能成功截住司空劫的概率將大大挺高。


    夜裏微風吹拂,街上借還有零零星星的行人,而這並不是天都城的夜行街。天都城不愧是最為繁的都城,每一條街道,皆有行人,挑著燈籠往來。王城腳下,治安自然是最為安全,這也給了城內之人夜間往來的保障。


    段九望了望月色,見月尚在東,應有二更天矣,卻不見中和殿內有任何動靜。


    如若如林原所言,司空劫與自己出發時間應該相差無幾,一路上段九並沒有遇到任何疑似司空劫的人,已是頗為奇怪。而自入城以來,也不見司空劫的蹤跡。如若是司空劫快馬確實是日行千裏的寶馬,趕在段九前頭許多。卻實在不知司空劫如何潛入中和殿內,在趕過段九這段有限的時間裏。


    段九又望天,此時烏雲已將月色蓋住,他跳下買車,躍起上屋頂,一覽而去,房子雖不高,但卻也足以看得一大片城內的情況。


    “莫不是趕往曦姑娘那邊去了?”段九心中疑惑。


    他又躍下迴到馬車之內,車廂內的靈兒開口道:“哥哥,不用著急,偷雞摸狗的事,肯定要等人都睡了才做啊。哥哥再耐心等等吧。”


    段九覺得有理,道:“靈兒說的是,不到三更天,司空劫應該都不會出現。”


    “嗯。”靈兒應聲道。


    兩人遂又在街頭靜候。


    等待的時間所得並不容易,每一分每一秒在靜謐的內心裏,似乎都能感覺到它的流逝。


    “子時三更,平安無事。”


    更夫挑著燈籠,敲著鑼,慢悠悠地從街尾走來,每敲一下鑼,便拉著嗓子叫一聲。其聲洪亮,在整條街裏迴蕩。


    “三更天了。”


    段九遂又飛身躍起,站到屋頂之上,往中和殿的方向望去。隻見中和殿內最高的藏書閣燈火通明,四周燈火搖曳,一切平靜異常,正如那更夫所言“平安無事”。


    “都三更天了,還沒得手嗎?這司空劫倒是像貓頭鷹一般,能潛伏。”段九心中暗道。


    欲跳迴馬車時,卻又不往西門的方向望了一眼,確定沒有動靜以後,方坐迴馬車之中。


    風吹動車簾,微微擺動。


    “醜時四更,天寒地凍。”


    更夫去了又迴,再迴時,已是四更天。


    段九打了個哈欠,又躍到屋頂之上,一如往常的察看一番。街上已經不見有行人走動,天都城內仿佛是睡著了的嬰兒一般安靜。


    “應該有行動了吧。”段九心中暗道。


    “這次我就站在這裏等你了。”


    夜間寒風陣陣吹來,段九抖擻抖擻精神,打了個寒顫,今夜又是一個忍饑耐寒的不眠夜。


    隻是今夜,少了人聊天,時間過得實在是煎熬。如果有人在身旁講上些許故事,聽著聽著,便到天明了吧。


    “莫不是林原真的騙我?”


    段九盯著中和殿藏書閣內的燈火,心中存疑,暗道:“隻是不知他騙我過來,究竟為何?”


    段九深思起來。這人啊,一旦心有所想,時間便會覺得飛逝起來,隻是,深奧難解的題,一旦第一次思考不出來,往後再思考,多半是一時興起一般,想想轉頭就放棄了。


    “要不過曦姑娘那邊看看?也許我已經錯過了?”段九轉而又想到了天女曦。


    他躊躇不定,唯恐自己一離開,萬一司空劫便又從中和殿內出來了呢?可是,如果自己不過去一瞧究竟,便又不知天女曦那邊情況如何。


    雖然兩人有約定,一旦發現了司空劫,便以煙花為號,如今煙花未響,理論上天女曦並無可能發現司空劫,但是,長時間的等待,讓心急焦躁的段九難以相信這一事實。


    萬一是曦姑娘急於追敢司空劫,而忘記了放煙花呢?


    段九方才對天女曦是否去追了司空劫而細作推斷,轉眼便斷定天女曦已去追趕司空劫,為她安危顧慮起來。


    曦姑娘一個人去追趕司空劫,怎麽會是他的對手?


    或許她如今命懸一線,正等著我前去救呢?


    如此思來,段九越覺不放心。


    “罷了,我過去看一看吧。”段九決定。


    他跳躍在屋頂之上,“呈呈……”幾下,便飛身躍到了中和殿左側那邊。隻見天女曦立於屋頂上,長衣隨風飄動,身上的清香吹十裏而不散,死死盯著中和殿,未見絲毫出神。


    段九暗鬆了一口氣,唯恐天女曦迴頭瞧見了自己,便立馬又飛身躍去,迴到了原來站定的位置。


    這麽一折騰,身上便覺得熱乎起來,額頭竟有絲絲汗水溢出。


    段九緩過了氣,雙手交於胸前,凝視這中和殿,不敢再出神。


    “寅時五更,早睡早起,保重身體。”


    更夫敲著鑼又從街上走過,叫嚷幾聲後,又轉到了街的那邊。


    “五更了,再沒有動靜便是要天亮了。”段九心中暗道。


    然而,世界並不會因為心境的改變而改變,城內依舊寧靜,中和殿內依舊平和。


    段九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伸了個懶腰,這等活兒,是最為累人的,比上戰場浴血奮戰還累人。


    一來精神難以保持長時間的警惕,二來心裏難免心生疑惑和不安。


    “莫不是林大哥純屬耍我開心?何意騙我過來做一晚徒勞功?”段九心中又想。


    “不不,我既已選擇了相信,安能生出如此多的猜想疑慮?再候一個時辰,便可知分曉了。”


    段九遂又打足精神望向了中和殿。


    “嗖!”


    一個黑影掠過了夜空,正往段九這邊躍來,段九頓時眼前一亮,驚道:“來了!”


    段九立馬坐迴馬車之上,欲策馬往黑影躍去的方向追趕。


    正從懷中取出煙火之器,對著夜空拔絲發射,“嘭”,一朵藍色煙花盛放開來。


    “當……”


    一個銀白色麵具掉到段九懷中,段九拿起,在月色下,麵具微微泛光……


    “這……”段九腦中翁的一下,立馬抬頭一看,隻見黑影已經沒入長街之中,段九當機立斷,立馬將麵具扔開,策馬追去……


    “哥哥,等一下。”靈兒突然叫了一聲。


    “怎麽了?”段九一邊策馬,一邊問道。


    “有本書,從車廂右邊的窗裏丟進來的。”靈兒說道。


    “書?什麽書?”段九心中驟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車廂裏太黑了,我看不見書名是什麽。”靈兒折騰了一番後,無奈地說道。


    “不會是《土方經》吧?”段九咽了一口口水。不想剛才黑影向自己逃來,看似逃亡,實則是給我送麵具和書籍的。


    這是真正的栽贓嫁禍!


    “混蛋,失算了!”段九突然策馬掉頭,就近往南門的方向奔去。


    前麵是王城,再走過去,恐反而無路可逃。


    剛才那個人,不是司空劫,是誘餌!


    段九捏了一把汗,從來沒有這樣緊張過,他迴頭看了一眼,見身後並無追兵,心中又念:“早知道,剛才就不該發那信號。”


    段九恐天女曦牽扯入其中,又策馬掉頭,往西邊而去,這樣一來,天女曦往他發射了信號的方向追去,而段九則正巧與她反方向而去,如此一來,天女曦必然想不到這一波周折,就算看出了問題來後,段九也算甩開了她。


    “駕,駕,駕!”段九大喝三聲,催促馬飛奔的再快一些。


    馬車咕嚕咕嚕直去,段九疑惑,為何沒有見到中和殿的人?


    “不對,不對,我如今繞西而去,便是我猜想司空劫前進的方向。這方向,亦會是司空劫算我前去的方向。”


    段九突然驚悟,他立馬策馬又掉頭,望南邊而去,卻不想已經太晚了,中和殿在西側守著的人,已經發現了段九!


    “駕,駕,駕!”


    四周吆喝聲起,一眾馬匹朝段九奔馳而來,段九不敢迴頭看,揚起馬鞭狠狠地抽了三下。馬匹疼的撒腿飛跑,頓時馬車車輪都仿佛跟不上馬的速度一般,懸起飛行……


    “你逃不了的,段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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