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嗎?”天女曦苦笑了一下,顯得有些失望。但隨即又握住了段九的手,眼神中充滿了愛意,保證道:“段公子,我願一直做你手中的那把劍。”


    啊。染血的劍,幹淨的手麽?


    段九輕笑了一下,他豈是那等讓人替他衝鋒陷陣,而自己高高在上的人?但段九不答此言,隻答道:“殺人用劍,放火需天。”


    天女曦一聞此言,笑顏如花,一把擁進段九懷中,這個男人,會調情的太快了。


    段九不知其所說實在是會令女孩子開心的,他隻想如果是他的劍殺了人,那便當算到他頭上來,斷然不該算到劍上去。


    至於為何後半句說出了“放火需天”之言,他隻是用昨日之事當了例子。卻不想在天女曦看來,他此話已是那般寵溺。


    天女曦的身體像隻貓一樣柔軟,鑽進他的懷中,這種癢癢的感覺段九很不適應,他遂站起身來,道:“我們走吧。”


    天女曦便把絲巾又帶上,緊跟上段九。


    “段公子,你猜後來那女孩發生了什麽?”天女曦並不打算就此中斷她的故事,這個故事,她是故意說給段九聽的。


    段九迴想起那日趙常空所言的“一舞壓群芳,二舞驚王城,三舞比貴妃”,又想起兩人初識時她對滿春娘和奉景王王後的驚慌,遂道:“那個女孩後來定然是被奉景王相中了。”


    天女曦一臉驚訝,但這個表情稍縱即逝,取而代之的是理所當然的欣慰,她笑了笑,不知是苦笑還是微笑,道:“段公子算是猜對了,也算沒有猜對,事實上,那個女孩,奉景王或許根本沒有聽過她。”


    “嗯?”這個迴答倒是令段九意想不到,不是奉景王相中了天女曦,難道還會是王後相中了她?


    天女曦見段九神情吃驚,解釋道:“一個月以前,那個女孩在白夜樓裏跳了一支舞,名叫“豔陽雪”,那支舞在場的人看了都道好。究竟有多驚豔,多美妙,那個女孩也不知道,她隻是按照平日一樣跳了一支不一樣的舞而已。這個女孩因為這場舞名聲鵲起,在整個天都城都傳了開來。這種事情是白夜樓裏任何一個女人夢寐以求的,卻是那個女孩最怕的。她害怕出名,她原本打算在白夜樓裏終老一生,或許她隻能活到三十歲,她也知足了。段公子,你說她是不是很傻?”


    段九眉頭微皺,輕笑著隻迴答了一個字——“不。”


    不,怎麽會傻呢?段九何嚐不是這樣想,等他大仇已報,替靈兒找到了一個可以依靠的男人,他便也此生無憾了,哪怕他亦隻活到了三十歲。整個人生雖然短暫,卻都是精力充沛和朝陽無限的,沒有了不堪和孤獨的晚年,有何不可呢?


    “謝謝。”


    這個迴答讓天女曦笑的很幸福,她抬頭感受到了陽光,也感受到了眼角的淚花,啊,要是真的可以和自己愛的人一直這樣傾訴下去多好,要是段公子真的願意與我共度到三十歲多好。


    沉默了一會,天女曦又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她繼續道:“名聲遠揚的她,還沒有傳到奉景王耳中,便先傳到了奉景王後耳中。王後秘密出了王城,把那個女孩贖到了跟前。王後起初很兇狠的盯著那個女孩,恨不得把她殺了,把她的臉給撕了。可是王後心慈手軟,最後隻是命令她不許再迴到白夜樓,必須離開王城,去一個離王城遠的地方,過一個普通人的生活。”


    說道此,天女曦又停了一下,望向段九問道:“段公子,王後給了那個女孩自由,你說那個女孩該不該感謝她?”


    段九知道天女曦的內心是矛盾的,一方麵她確實感謝王後的不殺之恩,一方麵她又不舍白夜樓這個歸宿,她不願流浪,她本身便缺愛了,她不願再失去愛,哪怕明知那是虛偽透頂的愛。


    段九並不同情她,每一個爭氣的弱者都不該用同情的目光去看,而應該是用欣賞的目光。他語氣雖然依舊不帶感情,卻也沒有那般冰冷,他說道:“應該的。”


    天女曦明媚的笑了,隻是絲巾遮擋了她的笑,但在朦朦朧朧之中那道紅色的弧線更為誘人。她心裏想,是的,如果不是王後,又怎麽會讓我遇見段公子你呢?


    她道:“那個女孩確實感謝她,因為王後幫她逃出了白夜樓的魔爪,哪怕最後她被流放時在風臨山被棕皜寨那群人所傷,逃進了玉捷城,可最後她的命運在這一個月裏是那樣奇妙。在瀕臨死亡之際,她遇到了雨花閣的夏公子。”


    段九知道天女曦所說的風臨山在開陽城和玉捷城接壤之處,棕皜寨在風臨山上,是那一帶山脈裏最具勢力的山賊,其寨主祝首池靈元在離靈境第八層,如今應該離巽靈境不遠了。年方五十四,卻也是頗具天賦之人。不過祝首池卻與眾多山賊一樣,也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


    所以,天女曦所言其被棕皜寨所傷,便推測到定是她經過風臨山時被祝首池發現了。隻是,他想不到天女曦竟能從棕皜寨活著逃出來,雖不知其經曆了什麽,但斷然是不願迴憶起的慘痛經曆。遂不過問。


    天女曦望向段九問道:“段公子,你說那個女孩是不是很幸運?還是你很驚訝,一個弱女子,怎麽可能從棕皜寨裏逃出來呢?”


    段九輕笑,是他太自以為是,天女曦的豁達和樂觀,勇敢與大度超乎了他的想象,她並不介意別人談起這段經曆。段九坦然道:“是的,我很驚訝。”


    天女曦突然掩嘴笑了起來,道:“段公子,你忘了她可是會最決定暗殺術的女人?她還是會魅惑之術的女人?更重要的是她曾是白夜樓裏的女人,好色猥瑣的男人她見得還會少嗎?”


    段九輕笑,是啊,這樣的女人,怎麽可能會在好色的男人下吃虧?吃虧的隻能是男人罷了。這樣的女人,除非她主動投懷送抱,別人連她的衣襟都碰不到。


    天女曦第一次見段九對自己露出了佩服的神色,遂得意的笑道:“隻可惜敵人確實也不容小覷,那個女孩又不會馭術,終究還是受了傷,而且受了不得了的內傷。多虧了雨花閣的柳老前輩,不然她或許便活不過來,也不能與以為風度翩翩的公子在這裏傾訴她的經曆了。”


    段九舒了口氣,這個女人,實在是討人喜歡。如此從容,如此多嬌。就算不用魅惑之術,她也足以將天下的男人迷的團團轉吧,也難怪乎精明而有眼線在外的王後,比奉景王捷足先登了一步,放下高貴的王後之身,出王城迫不及待的要把她送開奉景王的視線。


    其實,這樣睿智而坦然的女人,斷然不會是禍國殃民的紅顏禍水的。隻是她的嬌媚,她的美麗,確實會讓那些本身窩囊的男人欲罷不能。


    段九第一次主動望向了天女曦,笑道:“你就是那個柳小曦。”


    天女曦亦望向了段九,此時四目對視,第一次這麽自然,天女曦笑道:“是的,我就是柳小曦,我就是天女曦。”


    段九輕笑,轉過頭去,隻見前方不遠處,已經可以隱隱看見了仙廟的藍棕色屋頂。


    “快到了,段公子。”天女曦驚喜道。


    “是的。”段九答道。


    前方的仙廟傳說是為了祭拜一位從月亮上下來的仙尊,人們並不知其名,但傳說中他每個月月圓之日便會下凡塵一趟,即是每月十五之夜,此日人們都會到仙廟裏許願祈福,因為他們相信仙尊下凡後,聽聞了他們的心願,便都會替他們實現。如若偶有不靈,人們便願意相信是來祈福的人太多了,仙尊實在忙不來。所以,這個月仙尊沒能及時實現自己的願望,人們下個月便還會再來,以此往複。


    因為仙尊眾多,人們總得給自己信奉的仙尊一個稱謂,遂有學問之士以其月圓之日下凡命名,尊稱其為月元仙尊,其廟稱為月元仙廟。


    今日並不是十五,因此月元仙廟很少有人來往,隻有少數居住在仙廟附近的村民,願意每日來仙廟燒上一支香,供奉新的貢品。相信此然必能感動仙尊,從而許願更靈驗。


    月元仙尊的雕像就坐落在仙廟正中間,竟還是一個相貌堂堂的男子,五官雕的端正,身材魁梧,端莊的站立著。其身後掛著有一大圓,圓有三尺寬,是為圓也。


    貢台上有一竹盤,上有些許水果和饅頭,有三個杯,分明裝著水,茶,酒,正中間香爐上正燃著十五支香,看來是剛有人來過不久。


    段九和天女曦空手而來,趁著香火尚在,遂直接跪於仙尊前拜墊,直接合掌許願。許罷,跪拜,遂站起。


    “段公子許了個什麽願望?”天女曦側頭問道。


    段九望向廟外的藍天,眼神凝重,道:“希望他們在天上過得好。”


    天女曦低頭沉默,亦顯得悲傷。


    段九忽而苦笑了一下,道:“你呢?”


    天女曦嫵媚的笑了笑,輕聲道:“我想段公子愛上我。”


    段九頓時一怔,木然在風中。


    “這個不是玩笑。”天女曦並不打算打破這種尷尬,而是直接輕撫了一下段九的臉,撩人的轉身而去了。


    就在天女曦方走出廟門,一個一身淡藍色衣服,顯得甚是邋遢的男子緩緩的走進了廟中。披散的長發遮擋住了他的臉,但依然可見他右側的臉被火燒的潰爛,雖做了簡單的處理,可傷口並不見得好轉,看著觸目驚心。他輕輕抬頭瞄了段九一眼,隨即無視他,直接往貢台去,用左手抓起竹盤上的饅頭狼吞虎咽起來。


    段九對火傷甚是敏感,忍不住在心裏打了個問號——這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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