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徑山正如其名,沒有一條可見的山路。這裏地形崎嶇,雜草叢生,盛木成林,人跡寥然,向來無人往來,但萬物存在必然有他的作用,想要從天機城迅速抵達搖光城,攀越幽徑山無疑是一條捷徑。


    月色已降,晨曦的微光慢慢拂過搖光城,瞬間黑色的屋簷染成了淡黃色。守城的士兵把油燈吹滅,用力伸了個懶腰,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抖擻抖擻精神,方才使勁地把城門拉開。


    一天,開始了。


    城門方開,一駕朱紅色的馬車奔馳而出,嚇得那些守城的士兵差點沒站穩住腳跟,打了個踉蹌,怒罵道:“嘿,找死呢!”。


    馬車已經聽不見他們的怒罵,它飛馳地向幽徑山奔去,一眨眼已經甩開城門半裏遠。坐在車前趕馬的人戴著一個銀白色的麵具,在晨曦的微光中泛著金色光芒。除了一雙深邃的眼睛和擋住上半邊臉的秀發可見,沒有人知道他長什麽樣。他穿著一身深藍色的長衣,身材不算魁梧,亦談不上清瘦,沒有人能從中推出他的年齡。


    馬車很快便踏上了幽徑山,馬蹄踏過比馬高的荒草,把荒草壓擇在山地裏,瞬間,一條馬車寬的山路便伸延開來了。但這樣的山路很快又會被荒草占據,因為人來往的頻率比荒草的生長速度慢太多了。


    而在搖光城的另一邊——天機城的郊區,坐落著一座奉巫山。奉巫山的山門也在清晨的第一縷陽光中推開,從裏麵奔馳而出一匹矯健的駿馬,馬蹄踏過山路上的沙石,頓時揚起滾滾沙塵。開門的弟子亦是慌張地跌在了門旁,望著馬上一身青衣的人,驚奇地撓了撓頭,道:“掌,掌門?”。


    奉巫山上下來的馬匹亦飛速地向幽徑山奔去,馬上的男人一臉黑色參白的長須,臉色蒼白,淺淺的皺紋裏溢出絲絲汗水,顯得著急而疲憊,似乎在趕著救人一般。而此人正是那看門弟子口中的奉巫山掌門——古欲何。


    不出半個時辰,陽光已從微光綻放成金黃色的強光,透過山林,照射在馬蹄邊上的花花草草之上,照射入古欲何的雙眸之中。


    山林很美,鳥雀齊鳴。可是古欲何無從欣賞,他心中隻有一個目標,以更快的速度翻越這座山,他揚起長鞭,鞭打著馬屁股,叱喝道:“駕!駕!駕!”聲音迴響於山林,久久不散。


    馬受了鞭,本能地加快了腳步。擋在眼前的荒草加速的倒下,展露出更綠更高的草,仿佛眼前是無從無盡的草,擋著無從無盡的路。


    而事實並非如此,綠色很快就淹沒了,展現在古欲何眼前的並不是搖光城的褐色城門,也不是滿是飛沙的平地,而是一匹雪白色的駿馬和朱紅色的車廂,自然還有車前一身深藍色長衣的戴著白色麵具的陌生人。


    古欲何見狀急忙勒緊馬韁,馬仰天長嘯一聲,馬蹄慢慢落地時,古欲何與那白色麵具之人相隔不足一米!


    古欲何拍了拍受驚的馬,看著眼前戴著白色麵具的人,以為是和自己一樣的趕路人。而此時差點把人撞上,雖有驚無險,但還是客氣地道了一聲“抱歉。”然後勒住馬頭,欲從那紅色的馬車左邊繞過。


    古欲何的馬蹄方才提起,此時忽見馬車旁的一棵高樹竟從中間“咯吱”地斷作兩半,繁茂的樹尾駕在了紅色的車廂之上,擋住了古欲何的道路。


    古欲何立馬警惕地望向了那戴著白色麵具之人,多年的江湖經曆讓他有了更敏銳的直覺,他質問道:“兄台,這是何意?”


    原來此樹並非因風而被吹擇,而是有人動用馭術,將眼前足有掌粗的樹木瞬間扯斷,從而倒在了古欲何眼前。


    而眼前,除了這戴著白色麵具之人,並無他人。顯而易見,眼前人是敵非友。


    果然,那戴著白色麵具的人毫不拐彎抹角,冷冷的開口道:“把炁靈丹留下。”


    此話一出,古欲何心頭一緊,他原本以為眼前人隻是尋常打劫財道的攔路山賊,不想此人竟是盯上了自己視若為命的——“炁靈丹”!


    而更令他恐慌和擔憂的是,身懷炁靈丹之事他從未向人提起,眼前人是怎知此事的?而且,從其處坐不驚之態可見,此人並非常人,不然也不敢擋他堂堂奉巫山掌門的路。古欲何萬萬沒想到,如此緊要關頭竟遇到了這等棘手之事。


    古欲何語氣凝重,問道:“你是什麽人?”


    戴著白色麵具之人說話幹淨利索,語氣異常平靜地說道:“我不可以告訴你,你自覺地把炁靈丹留下吧,今日我非要不可。”


    古欲何是個謹慎的人,為人善於察言觀色,他聽得這戴著麵具的少年,這幾句話裏語氣雖然穩重,但音色卻顯得青澀,仿若十六七的少年。這更讓他驚訝不已,隻有十六七歲乳臭未幹的小子,怎敢跑到幽徑山擋他的大道?


    莫不是這少年初出茅廬,不認得他大名鼎鼎的古欲何?俗話說初生牛犢不怕虎,這少年定是沒有見識,方才這般處變不驚,敢到他麵前班門弄斧。


    如此一想,古欲何心中大石方落,顯得底氣十足,揚言道:“你可認得老夫是誰?”


    那少年咬字清晰,一字一頓地答道:“奉巫山掌門古欲何。”


    這語氣更是嚇了古欲何一跳,心中方放下的大石,瞬間又壓了下來,直接壓的他喘不過氣來,豆大的汗珠終於從他皺紋中凝聚落下。


    那少年接著緩緩說道:“你想去救百元宗的宗主陳楚行。但其實以陳楚行狀況來看,你的炁靈丹根本救不了他的命。而且,短時間裏,他也死不了,你根本不必如此慌忙,連夜煉丹,連夜送丹。”


    古欲何聽得那少年這番話更顯震驚,眼前人不但知道他是奉巫山掌門古欲何,更清楚他此行所去為何,甚至在他一臉疲憊的臉上看到了他懷中的炁靈丹從何而來,昨夜他所做何事。


    眼前人,究竟是何方神聖?為什麽要擋住他的去路?搶得炁靈丹又是為何?


    一道道謎題和一層層顧慮在古欲何心中彌漫開來,迷地他開始猶豫不定,不知所措,掌心的汗更是把馬韁都濕透了。這也許是他幾十年來,第一次感到這般威逼的壓迫感!


    那少年似乎也不急,靜靜地等著古欲何消化掉眼前的措手不及。他隻輕輕地縷著馬頭上的長毛,顯得那般悠閑自得,淡定自若。


    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古欲何方才開口道:“你要老夫這炁靈丹作何?”


    在他沉思那刻鍾裏,他更多的是在猜測眼前人究竟是誰,但無論他在腦海裏如何將記憶中的人物一一列舉,始終找不到與眼前人匹配的人。但無論眼前人究竟是誰,能熟知這一切的人,都不會是他能輕易抗衡的人。深知這一點,古欲何便知也許這個眼前的少年隻是負責帶話的,幕後自有推著他走的人。而這個人,要他的炁靈丹是為了什麽?是否這一切,本就是做好的局?才是他心中謎題的核心。


    少年輕輕拍了拍馬頭,不慌不忙地說道:“你不需要知道,你隻需迴答交還是不交。”


    這斬釘截鐵的語氣讓古欲何又陷入左右為難了,他搖了搖頭,道:“你既然知道老夫的來龍去脈,那應該也知道陳楚行的性命就是老夫的性命,老夫不可能致他於不顧。”


    少年抬頭看了看天,此時陽光透過樹枝,照在他銀白色的麵具上,映成了金黃色。陽光的溫度並不能驅趕開麵具的冰涼。


    少年意味深長地望向古欲何,古欲何本能地凝重雙眼,如果不是他推斷出眼前人的年齡,他也許的確會因為求生欲而有所退縮,但,眼前人不過是十六七歲的少年,一個尚未成年的少年,縱然天賦再異稟也不可能成長到他的高度。眼前人絕不可能是自己的對手,這樣的念頭此刻已經在古欲何心中生了根,給了他拒絕的底氣和勇氣。


    少年已經明白了古欲何的態度和決定,冷淡地說道:“知恩圖報是你的責任,而從你手上奪取炁靈丹是我的任務,我們各行其是吧。”


    古欲何警惕地掃視了一眼四周,他斷然沒想到,有一天會被一個十六七的少年叫板上,更沒想到自己還會因此有所顧忌,顯得這般猶猶豫豫,狼狽不堪。


    當古欲何確定四周沒有其他人時,他不自覺地笑了起來,叫道:“哈哈哈,好啊!有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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