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門被推開,水濤的喘息聲越來越重,雖然是夏天,但他卻感覺到了一絲寒冷,手中的魚不知何時已被他丟在一邊。


    這時,一個手掌突然攀上了他的褲腿,在見到這個手掌的一瞬間,水濤瞳孔陡然收縮,內心也變得冰寒。


    “爸。”水濤顫抖地順著手掌望下去,在自己父親的胸口處,赫然出現了一個血洞,其心髒竟已不翼而飛。


    “你來了。”


    一個熟悉而輕柔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聽見此語,水濤全身一震,這比自己的父親死在他的麵前更讓他震驚。


    “水……月……姐……”水濤的眼睛有些赤紅,她抬頭看見了那張熟悉的麵容,他曾無數次在夢中見到這個麵容,還是和十年前一樣,年輕、美麗,和印象中竟無半點改變。


    隻是如今的她也同樣穿上了那件令他恨之入骨的白袍,額頭上也出現了一刻紅點,而其手中赫然是一顆滴血的心髒。


    “你在……做什麽……”


    “這可不是久別重逢的問候啊,小濤。”水月隻是淡淡地說著。


    “你說這個?”水月舉了舉手上的心髒,另一隻手攤在空中,憑空便突然出現了一個瓶子,將心髒以元氣包裹裝入瓶中後,直接隱入袖中。


    “你父親擁有著罕見的七竅玲瓏心,此寶可煉製極為珍稀的丹藥,對我有大用。”


    “所以,你就把他……殺了?”


    不不,這太奇怪了,這不可能,消失了十年的水月姐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還握著自己父親的心髒,說著什麽七竅玲瓏心,這不可能!


    “是的,我說了,對我有大用,如此寶物隻用來維持一個凡體肉胎的命難道不是暴殘天物嗎?”水月一臉冷漠地看著水濤,好似在看著一個陌生人。


    不,應該說都不是在看一個人,更像是在看家畜、看螻蟻。


    當和水月對視的那一刹那,水濤便知道一切都變了,麵前的人隻是一個披著水月外衣的魔鬼!


    仙!仙!仙!


    他的愛人,他的家人,他的生活都因為這群人而支離破碎。


    全都去死吧,死吧,什麽狗屁仙道,全是渣滓,我詛咒這群魔鬼全都粉身碎骨,萬劫不複!


    ……


    “你是仙?”水濤的眼睛變得血紅,直直地盯著瀟竹,他瘋狂地朝著瀟竹怒吼:


    “你們為什麽又來闖進我的生活!我已經一無所有了!你們還想從我身邊奪走什麽!混蛋!來啊!”


    “我的水月姐!我的父親!連我的妹妹也是你殺死的嗎!你們這群渣滓,我九泉之下也不會放過你!”


    所有人都隻是站立著,聆聽著水濤的咆哮,即便是敵人也能深深的感染到水濤聲音中那無盡的怒火與痛楚。


    每一個種族都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對待踏入仙道的族人從今往後都不能再作為同族之人看待。


    踏仙途者,便是異類!


    這是百族的共識。


    “我……我……”瀟竹能察覺到周圍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就如同在看一個怪物,原本血溶於水的族人僅因為一個仙字便如隔鴻溝。


    她終於明白鴻然之前在烏雲之上所說的話,離塵是不可避免的,這不僅僅隻是取決於自己的意誌,也取決於周圍之人的意誌。


    離塵是宿命,從接受仙術的那刻起,她就不會再得到水族的認同,哪怕對方是她的親人也是一樣。


    “啊!”


    水濤掙紮著爬起身,正如多年前在那白衣人麵前,他撲向了瀟竹。


    瀟竹沒有反抗,甚至沒有做出任何防備,隻是緊咬著下唇看著暴怒的水濤,眼含淚光。


    如果這樣自己能夠贖罪的話……


    突然間,仿佛一切都靜止了一般,整個空間都凝固不動,緊接著天際一道閃電劃過,一團烏雲如龍卷直接降落在瀟竹所站之處,將瀟竹帶往了天空。


    ……


    “怎麽樣,好些了嗎?”鴻然看著跪坐在雲邊低頭看向小島的瀟竹,輕聲問道。


    最後的時候,他一直都在旁邊看著,沒有任何動作,有些事情,隻要讓瀟竹自己經曆才會懂。


    “大人,你說,仙……真的就是十惡不赦嗎?”


    瀟竹沒有迴頭,但鴻然能看到幾滴晶瑩從其臉上滑落,被風吹散。


    鴻然走到其身邊,看著遠方陷入雲層的太陽,沉默片刻,出聲道:


    “任何事物都有陰陽兩麵,水濤口中的仙是存在的。”


    聽到鴻然的迴答,瀟竹放在雙腿上的手緊緊地握住,這是她難以接受的答案。


    鴻然見狀將一隻手包裹住瀟竹緊握的拳頭,又繼續說道:


    “但那並非仙的全部。”


    “確實,在成為仙之後會因為離塵現象而對原本種族的歸屬感變得淡薄。”


    “但並不是所有的仙,瀟竹你不就依舊還關心著水族嗎?”


    鴻然能感覺到瀟竹的拳頭有略微放鬆,便繼續說道:


    “仙家玄門以‘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作為立派真言。”


    “更多的仙對待萬物生靈都會保持著善意,他們的力量來自於自然,來著於世間萬物,隻有真正能領會此理的仙才能到達更高的境界。”


    “瀟竹,在你的身上我能看到這種可能性,總有一天,仙與百族之間相互理解的時代終將到來。”


    “屆時,你亦可重振水族,為水族帶去長久的安寧。”


    瀟竹的雙手已經完全放鬆下來,反過來抓住了鴻然的手,鴻然能明顯感覺到瀟竹小手上的汗水與熱量。


    “是的,我相信大人。”瀟竹轉過身與鴻然對視著,鴻然眼中的深邃與幽光總螚令她感到無比心安。


    “因為大人就是這樣一個溫柔的人啊,對那樣的我也會伸出援手。”


    瀟竹露出了燦爛的微笑,眼角的淚痕又再次變得濕潤,然而這一次卻不是因為悲傷而泣了……


    “啊,不好!”瀟竹突然露出慌張的神色。


    “怎麽了?”鴻然問道。


    “我的衣服落在竹屋了,我得趕快找迴來!”


    瀟竹一臉的焦急。


    “不就是一件衣服嗎,在換不就是了。”


    鴻然不解道。


    “可,可是……”瀟竹說話變得支支吾吾起來,突然想起自己還抓著鴻然的手,臉上紅的像個蘋果。


    “可是,那是大人第一件給我的衣服。”


    瀟竹還是說了出來,臉頰變得更紅了。


    鴻然又怎會不明白瀟竹心中所想,無奈地搖了搖頭,一隻手輕揮,一件整齊疊放的衣裙瞬間出現在他手中。


    “離開之前我就已經將它收好了,現在你就不需要擔心了。”


    鴻然將衣裙遞給瀟竹。


    “還有,你準備什麽時候鬆手。”


    瀟竹聽得此話,趕忙鬆手接過了衣裙,將整張臉都埋入了其中。


    太明顯了!


    鴻然看著瀟竹,有些無語,這思春期少女的心思已經暴露無疑,還有什麽好隱藏的。


    但他也隻是笑笑,隨即躺倒在烏雲上,看著如穹頂般的天空。


    他也愛過一個人,那是非常久遠的事情了,隻記得自己在見到她的一瞬間,便仿佛看到了整個世界。


    但是……她死了。


    死,對於現在的他來說真的是遙遠的東西,自從她死後,自己便隻是在永生的道路上孤獨前行,千萬年的時光,也不及她的一刻陪伴。


    自己的心中真的還裝得下其他人嗎?


    鴻然問著自己。


    現在,他的心給不了他答複。


    他還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在完成那個事情之前,鴻然都會將其內心封閉起來,避免多餘的情感左右他的思維。


    ……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鴻然日夜向瀟竹教習著仙術法訣,同時也利用之前在水族藥倉內的找到的藥材煉製了不少的療傷藥和一些輔助修煉的丹藥。


    瀟竹的天賦不錯,很快便熟練地掌握了一名真仙所要具備的全部法訣與戰鬥手段。


    “現在就差法寶了。”鴻然如此想道。


    法寶對於一名修仙者來說至關重要,自己必須為瀟竹找到一件合適的法寶,這樣能大大增強瀟竹的戰鬥與保命能力。


    而同時,自己的這件烏雲法寶其實和鴻然的契合度並不是很高,鴻然是憑借自身高超的修為這才強行驅動這件法寶。


    或許是因為這烏雲法寶實際作為元能武器,乃人族所造而非仙人,故無法達到較高的契合度。


    所以鴻然正想著要想辦法找到兩件適合二人的法寶。


    先不說瀟竹修為較淺,即便是自己,在這天界也並非沒有對手,就自己所知道的混元強者就有不下五人之多,目前自己絕無可能匹敵。


    如果遇到同境界的大羅金仙,自身沒有法寶,也是極為棘手的。


    多一件法寶就多一個保命的底牌。


    自離開小島後,鴻然便一直驅使著烏雲向東飛行,按時間算下來也有兩月之久了。


    “大人,大人,快看,到大陸了。”


    瀟竹的聲音充滿了驚喜,她顯然已經對長期的海上單調生活產生了厭倦。


    鴻然二人一直向東,如今已經到了八紘之地的桑野。


    桑野之地氣候炎熱多雨,是許多大型兇獸的天堂,也有無數毒蟲在此滋生,可謂是兇險異常。


    在飛到陸地上空後,鴻然操控著烏雲慢慢降落在那茂密森林中的一片岩石高台之上。


    “此地兇獸眾多,雖險惡,卻也是一個修行的好場所。”


    鴻然看著麵前的莽莽森林如此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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