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的陳欣嬈,縱使嬌縱、愛耍小性子,但是也沒有這般變態惡毒的心思。


    自從手指被砍、麵上毀容之後,她的性情就一日一日地陰詭起來,成天不是盤算著如何害人,就是衝著醫護人員發脾氣,再不就是一遍一遍地抓著自己問還愛不愛她。


    若她脾氣安寧,守著舊時的美好,他也能夠照顧她一生一世。


    隻是現在……他突然覺得疲累。


    “你們在看什麽?”


    昨天陪寧微微看完婚紗後,她睡得格外的早,所以今天來工作室時也比以前早了些。


    設計部的都圍在這裏,讓她忍不住走近去:


    “是在看寧小姐和李師兄的結婚請柬……”


    剩下那個“嗎”字還沒有問出來,就被咽迴去了。


    不是什麽請柬,不過是一張a市早報而已。


    報紙上的標題醒目:


    “宋氏集團迎來正統接班人:宋夫人攜子歸國。”


    油墨印出來的紙質上麵,摟著兒子笑得開心的陳欣雪得體又優雅地看向鏡頭,儼然是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讓我看看。”


    心痛難掩,慕晚安接過報紙,仔細看著這篇拜訪報道,上麵寫宋秉爵對她是如何鶼鰈情深,兒子平平的歸來又是如何令他欣喜若狂的。


    在提到“慕晚安”這位前任的時候,陳欣雪的迴答也堪稱滴水不漏:


    “男人嘛,尤其是成功男人,身邊總會依附著一些女人。從前是因為我不在他身邊,現在我迴來了,我想,她們沒有什麽理由繼續纏著他了。”


    她的存在就和陳欣雪、薑檸一樣,被輕而易舉地歸到了“一些女人”那裏。


    沒有從這張報紙上得到她想要的信息,慕晚安歎了口氣,看向都一臉關切地看著自己的同事,勉強露出了一抹笑容:


    “都盯著我做什麽?人生在世,哪裏遇得到十全十美的人?”


    “宋秉爵真的是太渣了!”


    良久,一個曾經把宋秉爵當成自己偶像的女孩子忍不住忿忿不平地道:


    “他把晚安姐當成什麽了?一個隨隨便便的玩意兒嗎?”


    “晚安姐,你對他的好、對他那個孩子的好我們都看在眼裏……你明明是那麽好的一個人!”


    其餘幾個設計師也忍不住替她打抱不平起來,慕晚安聽著他們左一言右一語,不禁露出了一抹苦笑:


    “你們都是才出大學,所以把生活理想化了。”


    很久以前聽說過的一個學姐和學長的故事,悄然浮現在腦海中,慕晚安淡淡地道:


    “我認識一個學姐,她和她的男朋友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感情也十分好。我們當時都很羨慕她。”


    在十幾歲的時候,就擁有了這種穩穩的幸福,即使這一生一眼就能看到底,似乎也沒什麽要緊了。


    “後來呢?他們在一起了嗎?”


    這個故事從一開始似乎就帶著悲劇的意味——兩小無猜什麽的,總是感覺太不現實了。


    “他們在創業成功之後分手了。”


    其實這個結局真是令人唏噓,慕晚安想起自己在大四的時候,在學校附近的那家奶茶店裏看到的、依舊貌美卻形單影隻的學姐,都忍不住歎息:


    “學長的創業項目拿到了天使融資,成功指日可待,他會成為國內最年輕、最成功的創業者——當然,他現在也是。隻不過,一路陪伴他走過來的人卻已經離開了。”


    “怎麽會這樣?是那個男生出軌了嗎?被捉奸在床?”


    滿臉都寫著“我就知道男人沒一個好東西”的女孩子憤地握緊了拳頭:


    “要是我是那個學姐,我一定會狠狠地報複迴去!”


    “要不我怎麽說你們閱曆還淺呢。”


    忍不住笑了起來,慕晚安神色有些悠遠,“學姐說,是她提出的分手,沒有吵架沒有出軌。她隻不過是覺得現在這個人,已經不是她當時想要的那個人了。”


    在場的人聽得一愣一愣的,良久之後,那個女孩子才傻乎乎地問道:


    “怎麽會這樣呢?明明……明明那麽走過了這麽多年,明明一起經曆了那麽多艱辛……”


    “我從前也想不明白。一段感情能堅持下來是多麽不容易,為什麽有些人說分手就分手了?”


    想起自己當時忍痛割舍的心緒,慕晚安麵上浮起了一抹無奈、蒼涼的笑容:


    “我想,當感情變質之後,有些人會無法割舍,不過是因為沉沒成本太高。然而,正確的做法卻是要及時止損。”


    整個辦公室都靜悄悄的,那個懵懵懂懂的小女生也是垂著頭似乎在想些什麽。


    慕晚安放下了報紙,拍拍手讓他們迴過神來,打起精神道:


    “開工了同學們,從我們這種前輩身上,你們要學到的就是,與其浪費時間談戀愛,還不如好好工作賺錢。情人可能會離你遠去,但是錢卻不會~”


    看著她還有心情笑眯眯地開著玩笑,眾人也都鬆了口氣,紛紛道:


    “我們還以為晚安姐會沉溺於男女情愛無法自拔……是我們想多了。”


    眾人紛紛做鳥獸狀散開,慕晚安也收拾收拾心情,正打算迴辦公室的時候,卻迎麵撞上了宋佳佳。


    穿著一身職業裝的宋佳佳一臉不認同地盯著她,目光銳利極了,看得人心虛極了。


    “怎麽這麽看著我?”


    心虛地把兩側的頭發挽到了耳後,慕晚安麵上有著淡淡的笑容:


    “今天是不工作了嗎?”


    “工作沒有你重要,我有些話想跟你談。”


    她臉上是顯而易見的抵觸情緒,宋佳佳歎了口氣,“有些事情你不得不去麵對,晚安,我是為了你好。”


    天台上的風一如既往地大,吹得人頭發淩亂紛飛、眼睛都快睜不開了,慕晚安覺得有些口幹舌燥,便抿著唇道:


    “有什麽想說的都說吧。”


    “因為一個宋秉爵,你要決絕消沉到這種地步嗎?”


    眼神複雜難言,宋佳佳斟酌了許久,還是小心翼翼地開口了:


    “你應該知道,這世上好的男人還有很多,白頭到老的愛情也有很多。遇到了宋秉爵,並不能說明什麽。”


    “我對感情仍然有所期待,隻是不想這麽快去投入一段新的感情。”


    沒想到她要說的竟然是這個,慕晚安不知不覺中鬆了口氣,她看著眼前呈現著霧霾藍一樣的、似乎被淡淡的煙霧包裹著的城市景致,眼角著有笑意:


    “我在想,我拚命讀書、出國,難道隻是為了找到一個好的伴侶?我前十幾年的人生隻是在為後麵的婚姻做鋪墊嗎?這實在是太可怕了。”


    “你走到最後,還是需要一個人來陪著你的。”


    雖然她沒有明說,可是話語裏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宋佳佳摸不清楚她現在究竟是處於什麽狀態,隻能含糊著道:


    “朋友也許能夠陪你走過很長的一段路,但是總是沒有枕邊人來得貼心。”


    “也許吧。”


    沒有否定她的話,慕晚安垂下了眼眸,臉上笑意仍舊不改:


    “走一段看一段,如果事事都在前麵想好了,哪裏有意思?”


    聽她的意思,似乎沒有那麽決絕,宋佳佳鬆了一口氣,然後道:


    “你突然說起學姐學長的事情,我聽著實在覺得不吉利。如果你像靜榆學姐一樣……讓我們這群一直關心你的朋友怎麽辦呢?”


    “你以為我是在不理智的情況下才說出這些話的嗎?”


    一提起靜榆學姐,慕晚安的神色越發寡淡了,她眼底有著徹悟之後的清醒:


    “我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明了過我人生的規劃,我知道我想過什麽樣的生活,也知道有些人是我的責任……佳佳,謝謝你這麽關心我,但是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眼角眉梢都泛著一點的紅色,可是眉目表情卻是冷到了極點的,慕晚安握住了宋佳佳的手,許是因為在風裏站久了,兩人的手都格外的冰冷。


    帶著平平去了a市的兒童醫院,陳欣雪向來冷靜得意的麵上第一次出現了焦急之色,她追問著麵前拿著病曆的醫生:


    “醫生,我的孩子到底怎麽樣了?這病還有得治嗎?”


    “唔……這種病應該要從小就精心地養著,如果是十年如一日的小心照顧,到了這個年紀他的體質也應該會好一些。”


    病情不容樂觀,醫生麵對這位如今全a市最尊貴的女人時,語氣中還是有所保留: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他的身體狀況實在是有些不盡如人意。”


    “他是宋秉爵的兒子,你明白這個意思嗎?”


    摟緊了懷裏的孩子,陳欣雪臉上又是心疼又是威脅:


    “你能夠救也得救,不能救也得用盡全力。什麽藥材珍貴、什麽藥能夠續命,統統給我拿過來!隻要能夠保住我的平平……隻要保住了他,價格任你出!”


    “這不是價格的問題……”


    醫生頭頂劃過了一滴汗,他覺得自己有些跟她說不通,隻能再退一步地道:


    “我說了,你這孩子天生胎裏不足,生下來之後又沒有精心地看護,所以才會這麽孱弱……這是醫學技術發展水平的問題,跟錢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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