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他仍舊不甘心的聲音,宋秉爵歎了一口氣,他繼續道: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你認為,她會給我增添麻煩;但是,在我眼裏,她什麽都不做、隻要站在我眼前,我就心滿意足了。”


    他對她的重視,竟是到了如此地步了嗎?


    看著他將她纏著繃帶的手視若珍寶地捧著,韓修也勉強接受了事實——起碼在短時間內,他是不可能將她從宋秉爵心裏趕走。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沉斂著眉眼,韓修主動低頭,他向慕晚安鞠了一躬,誠懇地道:


    “到現在為止,我還是沒有辦法心無芥蒂地接受你的存在……但是既然是總裁欣賞的人,我也不會再為難你。”


    他突然如此正經,慕晚安都有些轉換不過來,她從宋秉爵身後走了出來,看了一眼宋秉爵,然後道:


    “我知道在你的眼裏,我的所作所為很過分,但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隻有我們兩個最清楚。我也很感謝你能夠一直在他身邊照顧他。”


    兩人虛虛地握了握手,這樣也算是“泯恩仇”了吧?慕晚安一個不小心就說了實話:


    “不過韓特助你真是太陰險了,竟然攔著我不讓我進來……我在外麵站著的時候特別想打你。”


    “……”


    額頭上不由得綻開了兩條青筋,韓修覺得如果自己再跟這個女人待在同一間屋子裏,他一定會冒著生命危險把她丟!出!去!


    “程家的事情,調查得怎麽樣了?”


    揉了揉眉心,把目光從已經熟睡過去的女子身上移開,宋秉爵看向韓修,目光銳利:


    “程老爺子身體越發不好了,如果不盡快查出來,他的後輩可能不會承認我跟他之間的這個協約。”


    “這邊一直在負責跟進,說實話,時間實在是太過久遠,相關的涉事人等老的老,死的死,還有些人根本下落不明,我們收集到的信息實在是少的可憐。”


    關於尋找程家丟失的這位千金的任務,韓修第一次感覺到了困難:


    “不過,我們這邊一直都沒有放棄。隻要有了突破性進展,我立馬上報給你。”


    “裏昂上次帶著晚晚出逃的事情,你後來有沒有追查?”


    一下一下地敲擊著桌麵,宋秉爵眯起了眼睛,一縷寒芒從他眼中劃過:


    “a市裏絕對有他的內應,否則,他不可能如此順利地出逃。”


    對於這件事,韓修還隻是有了些許頭緒,他把幾份打印著照片的資料推到他麵前:


    “這件事……我在調查的過程中發現了有以下人等在裏昂離境前幾天出入過機場。”


    將那些資料一一攤開,看到這上麵形形色色的人等,宋秉爵也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許爍、柳子澄……許爍那段時間正在和王棟那隻老狐狸博弈,應該抽不出時間來攪混水。至於他……”


    “我也不太覺得會是他,柳子澄上次著實被嚇得不輕,又怎麽會再次犯禁?不過,他的父親竟然到了這個時候還沒把他送出國,你看是不是?”


    擺手拒絕了韓修的提議,宋秉爵的眼神在這兩個人中間遊移不定,他有些難以決斷:


    “柳子澄還不能放迴歐洲。這件事漏洞太大,像是有人有意為之,現在先不要輕舉妄動,最好是能把他全麵監視起來。”


    “那許爍那邊?”


    見他要監視柳子澄,韓修提議道:


    “一不做二不休,不如也派人去盯著他?他現在吞並了王家的大部分勢力,已經不可小覷。”


    “不必。”


    腦海中迴想著許爍和柳子澄的關係,宋秉爵頗有些疲憊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柳子澄沒有許爍那樣陰沉的心機,為人偏執陰鬱,這種人最容易被人操控,我懷疑,這件事……很有可能是他,利用了他。”


    “如果這是真的,那許爍未免也太可怕了。”


    跟在宋秉爵身邊多年,韓修對於商場上的兇險也有所知曉,他感慨著道:


    “王棟絕對沒有想過,他竟然會敗在了許爍手裏。說起來,這可是他一首提拔上來的女婿。他本來心思波譎雲詭,一般人就難以猜得透他的想法,沒想到最後竟然是在許爍這裏栽了。”


    看到不遠處睡得正熟的慕晚安踢開了被子,宋秉爵走過去替她掖了掖被子,然後對著韓修淡淡地道:


    “不管如何,能吞得下王氏這麽一個龐然大物的人,絕對不是好對付的。”


    “是什麽人?在下麵吵吵鬧鬧的。”


    一邊玩弄著飛鏢,裏昂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自從平亂之後,黑手黨元氣大傷,這個時候他隻能安心守在這裏。


    “從港口攔下了一艘船,上麵有不少的亞洲人。應該是黑船。”


    他的得力手下瞟了一下樓下,又看著男人頗有些抑鬱的神色,提議道:


    “不如挑幾個人上來給你解解悶?”


    “不過是一些無能又軟弱的普通人而已,隻有宋秉爵那樣的人才堪堪做對手。”


    思及此,他翡翠綠的眸子裏不由得劃過了一絲冷意,精致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諷刺的笑容:


    “說著不在乎慕晚安,最後還不是差點為了她在我手上去了半條性命?慕晚安……可真是一個有趣的存在啊!”


    “教父,你已經立下誓言,絕不會再對慕晚安出手。”


    見他又提起了那個中國女人,屬下不由得有些緊張,他小聲提醒道。


    思及自己曾經在宋秉爵麵前被迫發過誓,裏昂那雙美麗得無與倫比的眼瞳裏就閃過了一絲冰冷:


    “這件事之後不要再提。”


    被他這麽一說,他似乎有些意興闌珊了,便走到二樓的圍欄前,淡淡一瞥,卻在下麵的人群裏見到了一個衣衫襤褸的中國女人。


    “那個女人……”


    她的麵孔似曾相識,裏昂點了點自己的額頭,閉眸冥思,如果不是一個很重要的人,他不會有這種感覺。


    他還未曾弄明白這個女人到底是誰,屬下就已經把她從瑟瑟發抖的人群裏提了過來,她身上散發著船艙裏悶久了的潮濕發黴的味道,令他不悅地蹙起了眉頭:


    “讓她離我遠點兒。”


    被一腳重重地踢退了幾步,陳欣雪臉上露出了些許的痛楚,她膽怯地用不太熟練的英語道:


    “這位大人,請問你有什麽事嗎,我隻是一個普通人罷了,還請你高抬貴手……”


    看了一眼她身上的布料,裏昂心中疑慮更甚,他一邊撫摸著手上的戒指,一邊漫不經心地問著屬下:


    “這艘船去往哪裏?”


    “這是返航的一艘中國貨船。她的目的地如果不出意料,應該也是在中國。”


    聽到屬下的迴答,裏昂心中更加篤定了,他對著地上的人露出了一抹禮貌的笑容,用中文問道:


    “你的目的地是在a市嗎?”


    “是、是……”


    雖然不知道他如何得知,但是在他麵前,陳欣雪一句謊話都說不出來,見了他通身的氣派,她越發局促不安地低下了頭。


    “你認識宋秉爵嗎?他是我的好朋友,我覺得,你很像他的一位故人。”


    故意在她麵前提到宋秉爵,裏昂果然在她臉上看到了一抹驚喜,她滿懷希望地看向他:


    “我是宋秉爵的妻子!我叫陳欣雪!我這次迴去就是去找他的……噢,對了,還有我和他真正的兒子!”


    說著,陳欣雪開心得無以複加,她朝著人群裏的一個小男孩招了招手:


    “平平,快過來!快來見過這位叔叔!我們有救了!”


    一個同樣髒兮兮、帶著一身的氣味兒的小男孩出現在了裏昂麵前,他從屬下手裏接過了一方噴灑著香水的手帕捂住了口鼻:


    “不瞞你說,這才是我和宋秉爵的孩子,之前我帶著孩子四處輾轉,如果不是沒有辦法,我也不願意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在他麵前……”


    說著,她的眼淚就不要錢一樣地流了下來,她滿是希冀看向這個一身黑衣的金發青年:


    “你能夠把我們母子送迴去嗎?我相信宋秉爵一定會感謝你的!”


    “可是我記得……宋秉爵的這個前妻不是早就死了嗎?”


    在他身旁的屬下率先提出了疑問,事實上,他並不希望裏昂在這個時候介入宋秉爵的事情裏麵。


    “那個時候是我和宋秉爵鬧矛盾了,那個時候我還年輕,不願意一輩子就這麽待在宋家……這位好心人,隻要你把我送迴去,我相信宋秉爵一定會感謝你的!”


    說著,陳欣雪摟緊了自己的兒子,那副柔弱的模樣,仿佛在力證她說的話。


    “先把她帶下去。”


    揮了揮手,裏昂示意一個人把她們母子弄走,待人離開以後,他才露出了一抹別有深意的笑容:


    “看來……宋秉爵要好好感謝我了。”


    “教父,你不是說了絕不會再對慕晚安下手了嗎?你這又去招惹他們……”


    聽著這個心腹的話,裏昂難得地沒有因此生氣,他見識過他的忠誠之後,對他的寬容度也大大提升:


    “我隻不過答應了不會對慕晚安下手,但是,宋秉爵……我隻不過是在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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