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念離開之後,慕晚安縮在床上,她一邊扣-弄著腿上的創口貼,一邊想著他說的那些話。


    這樣一想,似乎的確是她在無理取鬧。


    他大老遠地跑過來救她,可是她卻不分青紅皂白地對他發脾氣……是自己過分了。


    她深吸了幾口氣,越發覺得屋內煩悶,索性穿上拖鞋,到外麵去走走。


    招待所是木製的房子,在上麵走會發出一種噠噠噠的清脆聲音,她走到走廊處,看著漫天大雨澆了下來,仿佛是天被打開了一個缺口一般。


    雨聲和涼意漸漸讓她從自苦的情緒中走了出來,她盯著天邊出神,一道溫潤的男聲卻在她身後響了起來:


    “不在房間裏好好休息,在這裏做什麽?”


    她急急轉身,見到自己推著輪椅過來的許爍,露出了一抹感激和歉疚交加的笑容:


    “你怎麽過來了?是我走路的聲音吵醒你了嗎?”


    “不是,李懸精神不對勁,我剛剛看過他。正好見到了你。”


    到目前為止,許爍臉上都沒有表現出很明顯的悲傷,仿佛許菲菲跟他不是從小到大的兄妹一般。


    他來到了她看雨的走廊上,看著雨線從屋簷上低落下來,淡淡地道:


    “你不要因為許菲菲的事情心懷愧疚。”


    “我沒有辦法不愧疚。”


    搖搖頭,慕晚安有些難以釋懷,她歎了一口氣:


    “無論從前如何,終究是一條鮮活的生命,而且,她並不想殺我……這就更讓我難以舒緩了。”


    “她性格太過偏激,遇到什麽事情都容易衝動。母親慣壞了她,導致她認為自己沒有什麽是得不到的。”


    平淡地敘述著一切,許爍攏了攏蓋在自己腿上的毯子,他緩緩地道:


    “可是現實不會遷就她,王思怡更不會。她才是真正的‘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人,許菲菲遇見她,隻會是一場天大的災難。”


    他說的誠然有幾分道理,慕晚安卻莫名覺得有絲絲害怕,這樣冷靜的許爍,實在是太陌生了。


    “她是你的妹妹,難道……難道你對我沒有絲毫怨恨嗎?”


    有些驚訝地問道,慕晚安還是很難相信這樣一個人會是許爍,“我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


    “沒有什麽不可原諒的。”


    搖了搖頭,許爍另外提起了一個話題,他揪著自己的毯子:


    “與其說恨你,不如說恨我自己。我不是一個好哥哥,王思怡欺負她的時候,我一般都視而不見。從前想著不過是女人之間的那點事,後來才發現,觀念不同原來會造成這樣嚴重的後果。”


    “你說得對,性格和觀念上的差異所造成的結果,必然是悲慘的。”


    不知為何,慕晚安突然想起了自己和宋秉爵。


    其實,從很多地方就可以看出來,他們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她總是希望能兩個人一起分擔,他則是要自己慢慢扛;


    她希望他行事間多考慮別人,他卻是以自我為中心。


    兩個人都是為了對方好,在彼此的觀念裏,自己沒有錯,可是卻會給別人帶來傷害……


    看了一眼她若有所思的臉,許爍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剩下的應該交給她自己慢慢去想:


    “我的腿有點受不住了,就先迴去了。”


    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慕晚安繼續站在走廊裏,望著陰霾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總裁,你這又是何苦?還好隻是皮肉崩開了,沒怎麽流血!”


    看了一下宋秉爵開裂的傷口,韓修心裏都快被慕晚安氣瘋了:


    “你看看,你眼巴巴地連夜跑過來救她,她可倒好,劈頭蓋臉就是怪你殺了許菲菲!這麽拚命卻沒討著個好!”


    “她事後會慢慢想明白的。”


    一邊給自己上藥,宋秉爵一邊打斷了下屬的話,他問著其他人的情況:


    “那幾個安分沒有?”


    “李念進去給她包紮包了一個多小時,剛才她在外頭,許爍又去陪她了。人家身邊可是熱鬧得緊,哪裏會想起你?”


    說起話來都陰陽怪氣的了,韓修自覺不妥,又恨恨地道:


    “我看慕晚安真是一個妖女,這麽多男人都圍著她轉,連總裁你都沒辦法避過她的魅力!”


    “喜歡一個人就是如此。”


    不禁搖了搖頭,許是因為知道她脫離了微笑,宋秉爵周身的氣息都柔和下來了:


    “你以後如果喜歡上一個人了,眼裏也隻看到她的可愛之處。”


    雖然他這麽說,韓修還是不能打消對慕晚安的成見了,他垂下了眼睛:


    “反正我覺得,這世上比慕小姐好的女人實在是太多了,你就是隨隨便便再找一個,都比她好。”


    吃晚飯的時候,幾人終於在桌上見到了,慕晚安和宋秉爵兩人對著坐著,旁邊也是坐的許爍和李念。


    她鄭重其事地對幾人鞠了一躬:


    “這一次的事情,都多虧了你們三人的及時幫助。如若不然,我可能真的就死在這裏了。”


    “你這是做什麽?快起來快起來。”


    見她如此,李念還以為她是想通了,想要跟宋秉爵和好,忍不住愉快地道:


    “這次最辛苦的還是宋秉爵了,為了你,他可是熬了好幾個日夜,就算是我看了,都要甘拜下風。”


    “謝謝你,宋秉爵。”


    見李念如此說,慕晚安心裏也很是感動,她真心實意地道:


    “不管從前有什麽誤會,這一次的事情我的確要感謝你。”


    “不必。”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宋秉爵很快又挪開了目光,他裝作不在意地道:


    “舉手之勞而已,許總不也幫了忙嗎?”


    “哪裏哪裏,我不過是提供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信息而已。”


    聽他提到了自己,一直在旁邊默默看著的許爍趕緊推辭,他笑了笑:


    “大家都是朋友,這點忙能幫就幫,更何況是關係到晚安的生死。”


    好一個許爍,隨隨便便一句話,就把自己跟晚晚的關係,打迴了“朋友”。


    不由得抬起頭多看了他一眼,宋秉爵冷冷一笑,眼角眉梢都含著一股子機鋒:


    “恐怕許總要的不是朋友的關係吧?你雨夜冒險跟在了我後麵,難道不是為了其他?”


    “我隻是希望能看到晚安平平安安的。宋先生,難道你不想晚安毫發無損地迴來嗎嗎?”


    輕輕巧巧就把宋秉爵的話推了迴去,許爍看了一眼埋頭吃飯的慕晚安,夾了一筷子的魚香肉絲放到她碗裏:


    “我記得你以前很喜歡吃這道菜,家裏的餐桌上總是少不了它。”


    “貴人多忘事,晚晚並不喜歡吃這道菜,而是令堂喜歡。晚晚在你家的時候,要伺候一對刁鑽的公婆,菜色都是按著他們喜歡的來的,哪裏有什麽自己的喜好?”


    不無嘲諷地說著,宋秉爵給慕晚安碗裏夾了臘肉燒脆筍,聲音雖然有些冷淡,卻飽含關心:


    “聽那些人說路上都沒讓你吃東西?你一定餓壞了吧?這裏雖然愚昧,但是臘味很是不錯。”


    “宋總,臘肉裏麵含有大量的亞硝酸鹽,你和晚安都是病人,盡量少吃。”


    一直看著宋秉爵和許爍你來我往的李念也加入了戰場,他笑了起來:


    “多喝點雞湯,對你們幾個人都好。”


    “食不言寢不語的道理,三位看來是比我忘得還幹淨。”


    看了一眼自己自己碗裏堆得高高的菜肴,慕晚安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她隨意扒了兩口飯,就放下了筷子:


    “你們幾個慢慢吃、慢慢說,有事沒事也給對方夾點菜。”


    從她離開的背影上收迴了視線,宋秉爵淡淡地瞟向許爍:


    “你是晚晚的前夫,在這裏難免會讓她尷尬。從前她跟我吃飯的時候從來不這樣。”


    “你跟她吃了多少年的飯?宋總說這句話未免太過武斷了。”


    許爍也溫潤一笑,笑容裏卻藏著刀光劍影:


    “我是前夫,你是前男友,真要說起來,我和晚晚的關係比你近多了。”


    “你們這是在幹什麽?好好吃飯、好好吃飯!”


    飯桌上的氣氛實在是劍拔弩張,連李念都有些待不下去了,他想到了一句合適得不能再合適的話形容眼下情形:


    新歡舊愛修羅場。


    從小廚房裏端了一些飯菜,慕晚安猶豫再三,還是敲響了李懸的房門。


    今天他沒有上桌吃飯,想必還是沉浸在悲傷裏難以自拔。


    說起來,終究是她造成了眼下的結果。


    沒有人應聲,慕晚安輕輕一推房門,才發現他根本沒有上鎖。


    房間內冷冷清清,李懸躺在床上,一隻手遮著眼睛,叫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飯菜我給你放在這兒了。”


    囁嚅著開口,慕晚安想了想,還是決定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他:


    “她最後對你說的那些話,你不要放在心上。她……她是真的愛你,所以才不願意叫你餘生為她所累。”


    “她還跟你說什麽了。”


    許久之後,他終於出聲打破了寧靜。


    “她說,你有了孩子,也有了新的女朋友,她很開心。她還說,你們有緣無分。”


    想著許菲菲的話,慕晚安也覺得悲從中來,她低聲道:


    “雖然不知道,如果她還活著會對你說什麽,但是我想,她一定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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