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峰的後山有一條人工開鑿的岩石階梯,階梯十分寬闊,而且並沒有像尋常的山石階梯那樣依照著的山勢蜿蜒而修造,它就如同被人用巨刀一刀直直的砍在山腰上,在近處仔細看,還能看出每一個石階都是經過精細打鑿,令人驚歎的是,幾乎所有石階的高度和寬度都是一樣的。


    這一條橫臥在畢峰山腰的階梯在青陽山十分有名頭,並不僅僅是因為它堪稱精雕細琢的水準,更多的原因是它在青陽山廣為流傳的修造事跡,它的全部修造過程都是由一個人完成。


    可想而知,完成這樣一條階梯的修造需要多少枯燥的歲月和過人的毅力,然而還是有人完成了。


    那是一個資質平庸的青陽院弟子,甚至算不上是弟子,當時他的身份僅僅是一個被長老好心收留在青陽院的孤兒,然而他平庸的武學天賦和血脈使得二十歲的他依然停留在青境,已經不受宗門重視和其他弟子嘲笑的他卻不甘就此平庸。有一天,為了能讓自己感悟【氣】的存在,他想了一個最簡單也是最笨拙的方法,在畢峰後山開始修造階梯,通過每一次敲擊和打磨過程,他可以感受到身體力量流轉,還有周圍力量的細微變化。就這樣,這在外人無法理解的舉動,他卻在千萬次的重複動作中對【術】和【氣】的領悟不斷加深,直到有一天完成了最後一階時,宗門的其他人才發現原來他早已突破了聖境,那時他的名字也就此被記錄在青陽院的人物典籍裏麵。


    他的名字叫唐川,而這條一萬八千級的階梯被叫做通天梯。


    後來在這條通天梯上,依次修建了九座閣樓,而九座閣樓又被稱為天閣,依照由下往上的排序分別又被稱為一重至九重天閣,寓意著一飛衝天的意思。


    清晨時分,唐川從階梯的第一級開始,拾階而上,這已經是他多年來的習慣,或許是因為正是他親自一點點建造而成的,每當看到經過歲月風雨的侵蝕而留下的痕跡他都心痛不已,有時也會看著某個地方出神片刻,或許是看到了當年不舍晝夜,不顧風吹日曬在山腰上揮汗如雨的自己。


    他在經過第一座閣樓時掃了一眼房簷下兩個正在交頭接耳的少年,兩人頓時噤若寒蟬,縮了縮腦袋,裝模作樣的望向別處,對於這兩個因違反宗規私下打鬥,已經被戒律堂處罰過的少年,他沒有過多理會,繼續沿著階梯一步步往上而去。


    等唐川走遠了,兩個少年才鬆了一口氣。


    一個少年說道:“昨天迴來我還一直擔心這迴不躺十天八天床上肯定下不來,沒想到現在都沒事,不知道是不是還沒得到戒律唐那邊的消息。”


    另一個少年說道:“元溪,師尊真有這麽嚴苛嗎?看上去不像啊。”


    元溪將頭湊了過去,輕聲說道:“蘇遠,你可不知道,就在前段時間,一個六重天閣的師兄在向七重天閣挑戰時,打鬥過程中不小心損壞了階梯的一小塊地方,也就巴掌大,當時師尊就大發雷霆,把那位師兄吊在山崖下十幾天,並且勒令一年內不可再挑戰。在私下裏誰不知道這個階梯就是師尊的媳婦一樣,別說弄壞了,平時走上去都是心驚膽戰的。”


    蘇遠愕然,神色不自然的望著這條橫臥在畢峰山的階梯:“你剛才說師尊用了四十年的時間完成了這條階梯的建造,而且已經是聖境了?”


    “可不是嘛,在我們青陽院之中,一共有兩人突破了聖境,一位是宗主,另外一位就是我們的師尊了。”


    蘇遠想起那天晚上和唐川在畢峰山頂上談話,唐川曾說,決定一個人武學成就的不隻是與生俱來的天賦和血脈,一個人的心性和意誌也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而他自己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而且唐川還對蘇遠說出那番關於【術】和【氣】的鞭辟入裏的見解,想來那都是他在一敲一鑿當中悟出來的。


    元溪曾和他說過,唐川偶爾會破格提拔外門弟子進入畢峰的核心——演武堂,並且他對待所有弟子一向沒有偏頗,或許就和他的這一段經曆和對武道的理解有關。


    在之前,蘇遠推測唐川應該是玄境中期或者後期的境界,沒想到原來唐川居然多年前就已達到了聖境,那可是在整個帝國都是排的上名號的強者,在古往今來所知道的強者當中,聖境已經是一個武者所能達到的最高層次。


    雖然唐川說過神武大帝曾有言,聖境並不是武道的終點,但至今還無人能觸摸到那層境界。


    “你的這把刀哪來的?以前怎麽沒見過。”元溪的問話打斷了蘇遠的思緒,眼睛盯著蘇遠掛在腰間的驚夢。


    “哦,是我從兵器堂交換來的,不是沒有趁手的武器嘛。”蘇遠沒有將得到驚夢的過程告訴元溪,隨便找了個借口搪塞過去。


    在他看來,這是自己和流楓月翎兩個人之間的秘密。


    “這天閣我還不是很了解,你和我說說吧。”蘇遠擔心元溪會對身上的佩刀繼續糾纏,連忙將話頭轉移過去。


    “這九重天閣是後來師尊讓人修建上去的,每個閣樓都有四層,在建閣之時就立下規定,每一層隻允許一人進入,在這裏通常稱為占領,比如我們現在所在的一重天閣,我們所在的那一層就相當於是自己占領的“地盤”,不能出現兩人都同時占領一層的情況,在所有天閣共三十六層中,隻有在演武堂擁有一席之位的人才有資格占領其中的一層,而且在這裏必須要按照一層層往上的順序占領,每一層中都有包括武學在內的各類書籍,有些還有前人留下的修煉感悟心得。”


    蘇遠正式進入畢峰演武堂也有十來天,不過是第一次來到通天梯。經過元溪的解釋,蘇遠了解到通天梯和演武堂有些相似,都是隻有相應的實力才能占領相對應的閣樓層次,不同之處在於這裏代替了演武堂的作用,畢峰的核心弟子日常的修煉和切磋都在這裏,而閣樓內收藏的武學書籍也方便弟子隨時參閱。


    一重天閣現在隻有蘇遠和元溪兩人,蘇遠初來駕到自然是在第一層,而元溪則當仁不讓的占領了第四層。


    元溪突然發現蘇遠神色古怪的看著自己,有些不自然的問道:“你看著我幹嘛?”


    “我記得演武堂有二十九個弟子,而這裏共有三十六層,除去我們這裏有兩層是空的,那在我們之上的閣樓應該還有五層是沒人的,按理說其他人應該不會放著更高的閣樓沒人而不占領吧,那你為什麽還在一重天閣。”


    元溪頓時臉色一紅,好像被人發現了自己不光彩的事,“好吧,和你說也沒關係,現在二重天閣第一層的家夥和我曾有過節,他寧願往上的天閣空著也不讓我上去,而我的實力又比他低了一點點,之前每次都輸了他一招半式,所以……”


    “所以他故意刁難你,讓你一直在一重天閣被笑話。”蘇遠看元溪有些難以啟齒,替他把話補充完。


    “他實力怎麽樣,要不我去會會他?”蘇遠問道。


    “他在演武堂的排名是二十五名,如果你和他一戰勝算應該比較大。”元溪可是很清楚蘇遠的實力,不說兩人第一次切磋時一招就打敗了他,就是和實力強大的姬源也能短暫的抗衡。


    “蘇遠,我知道你想幫我,但你不必為了幫我而打敗他,甚至在事後再拋下讓他不要太過分之類的話。這是我和他之間的恩怨,隻要給我點時間,我要堂堂正正的打敗他。”元溪眼色堅定,或許被擠壓了太久,也或許是這條通天梯和它的事跡感染了他,他向二重天閣望去,兩座天閣之間距離並不是很遠,那裏有一個少年正在似笑非笑的從居高臨下俯視著這裏,將一把長刀扛在肩上,充滿了挑釁的味道。


    “兩個月之內,我一定會打敗你的,你等著瞧。”元溪握緊了拳頭,大聲的說道。


    和元溪認識以來,他給蘇遠的印象頗有點吊兒郎當的模樣,但是他現在突然表現出來的堅定和決心好像換了一個人,或許這也是唐川將他從外門弟子提拔進入代表著畢峰核心的演武堂的原因,不然一個似乎找不到優點,武道上大半年停滯不前的人,想必沒有人願意浪費資源和時間去栽培。


    “那好,這兩個月我不會去挑戰他。”蘇遠也正好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去翻閱一重天閣內的書籍,對於初來的他,這是一個豐富和完善自己武學知識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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