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咚,咚...”一隻半破的黑瓦碗裏,終於滴滿了洞壁上滲出的玉泉水,顫抖的手舉著碗慢慢收迴,晃晃悠悠靠近嘴邊,水清涼渾濁,觸到幹裂的嘴唇,如瓊漿玉液甘甜。發須散亂,布衣襤褸的老漢忘了拖著沉重的鐵鏈,此刻得半碗水便如此滿足。誰也無法想象他是曾經統領千軍萬馬,擊退東戎六族聯軍的袁正德。


    突然“哐當”一聲,厚重的鐵門打開,聽到腳步聲接近,老漢趕緊咕嘟咕嘟喝完水,將碗藏到了草堆裏,前幾次他用碗接水,都被柳濤用鞭子打碎了。


    “吆,袁將軍,還死撐呢”柳濤一手捂著鼻子擋開難聞的氣味,露出鼠目奸笑道:“你們一個個這般死忠值嗎,祝廉他們的下場你是知道的,你看看你,妻離子散,嘖嘖。據說你妻子死的時候肚子裏孩子都七個月大了,這都是你害的。”


    鐵門內袁正德聽了此話,目光呆滯,無動於衷。他心裏確實怨恨,但不知道該怨恨誰,先帝仁德,穆連城忠義,他想應該怨恨老天讓先帝登基四年便駕崩了,怨恨先帝為何隻有納蘭煜一個兒子。怨恨先帝走之前留下那份足以毀滅火雲舊部將士的遺詔。如果那些曾經的同袍還在一起,如果當初火雲軍沒散...


    “還有你那兒子,慘不忍睹。”柳濤絮叨的話講了半天,最後拋出重點戲碼,看了看袁正德。


    鐵鏈撞擊著門框嘩啦作響,門內袁正德聽到兒子,忍耐不住,雙眼冒光,“他怎麽啦。你們將他怎樣了?”聲音啞濁憤怒。


    “他還有一口氣,想要他活著,就按我們說的辦。”柳濤哼地一聲甩袖不耐地走出洞門。“迴來”柳濤走到門口時,袁正德渾厚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我要見他們。”


    “這就對了嘛,嘖嘖這洞裏老鼠都被你吃光了,何苦呢。勾結東戎是死罪,貴妃仁慈留你性命,做人就要知恩圖報不是。”柳濤聞言大喜,喚人開鎖提人。門口樹蔭蔽日,山頂一側是皇家玉泉宮,誰也不會想到他們在這裏設了牢洞。兩年了他天天往這跑都無功而返,今天真是意外驚喜。柳濤粘著下巴豆大黑痣上那根毛須,心想往後柄六他們還敢在他麵前張牙舞爪嗎......


    修凡看著對麵坐著的蕭沐衝和蕭寒二人抖著腿,喝著茶,八仙桌上各堆了一堆的花生殼,忍不住問:“蕭寒,這是哪裏?”


    蕭寒翻眼朝一品居門頭呶嘴,意思是堂堂火雲天目司統領難道連牌匾都不識?


    “一品居,不是西山書院啊。我包袱都收拾好了”修凡真想說他挺想去書院的,小時候窮,沒正式拜過師。見蕭沐衝瞪了他一眼,沒敢說,誰信呢,他就是四年前故意讓書院趕出來的。當蕭沐衝將京城裏的紈絝修理得不敢上街也不敢在家待後,紛紛發現書院是蕭沐衝最厭惡的地方,於是紛紛買書包去書院上學去了,而書院內有些真才學的少年卻陸續找蕭沐衝切磋比試,然後比完就稱兄道弟,有的誌同道合的甚至莫名輟學隨他一起“廝混”起來。


    所以書院先生雖然從沒見過蕭沐衝,但他往書院趕去一群鴨子,帶走一批天鵝的做派令他們深惡痛絕。而蕭沐衝有自己的理由:“不好的交給你打造,好的自然為我所用。”當然,他打的旗號是:京城內隻能有他一個紈絝貴族。


    但,葉老頭讓他去書院的日子到了,他該以什麽名義去呢。蕭沐衝吃了一肚子花生,喝了半天茶也沒想出招來。正煩躁間,抬頭看見對街一抹熟悉的身影,那是他這兩日的煩躁之源。他雙腿停止了抖動,鳳眸深處露出冷似寒冰的光芒,薄唇上沾著的花生紅皮頓時如殘血欲滴。蕭寒順著那目光望去:“是他,那個田...公子。”


    話音未落,蕭沐衝身形已經飄出窗外,修凡後知後覺拿起“求學”的包袱,追了出去,臨走還不忘記放幾粒銀子。他家世代書香,大庭廣眾之下得時刻注重斯文,而他的父親修禦史卻認為他成天跟蕭沐衝在一起極辱家門,便隔三差五在朝堂上彈劾蕭丞相驕縱子孫。


    一早隨母親去冷府拜訪,趁著母親跟冷老太太敘話,穆紫彥借口去冷冰凝院子瞧她給皇後繡的賀壽禮物,便換上準備好的衣服溜到了大街上。


    “冷姐姐家靠近正陽街著實是方便,以後可以常常來學琴學刺繡,嘿嘿,然後出來走走。”這家看看風箏,哪家瞧瞧麵具,嘴裏含著糖葫蘆,手上油紙包著玫瑰酥餅,紫彥“公子”心裏美滋滋地穿梭在人群鬧市中。偶爾揉揉肩膀嘴巴裏嘟囔:“蕭沐衝你這混蛋,下手這麽狠,下次被我看見,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再過一條街就是聚品閣,豔陽高照,正是品嚐美味的時候。


    “想吃麽?”一個磁性十足的少年聲在耳邊愉悅響起,溫柔得像晟哥哥。


    “嗯,想吃。”紫彥嘴巴裏嚼著酥餅不假思索地迴答,眼睛看著燒雞店裏新出爐的冒著熱氣泛著黃油的燒雞,舔了舔舌尖。


    “吃完了,去哪玩?”那溫柔的聲音像哥哥哄弟弟。


    “嗯,不能玩了,得迴冷...”想起玩時間久了怕母親會發現,穆紫彥下意識迴答著,突然從吃貨裏迴過神來覺得不對勁,轉身看到蕭沐衝一張笑得得意而燦爛而邪惡的臉,居高臨下緊緊貼著仰視的她,那個“府”字便跟嘴裏的食物一口吞進了肚子裏。


    房頂上蹲著蕭寒,紫彥隻好後退,但撞上抱著包袱的修凡後,她察覺到了修凡的內力。是太貪吃耳力不濟了還是他們輕功太好了?竟然沒發現被跟蹤還包圍了。安師傅要是知道了會不會氣得絕食。嗯,不會,他比她更饞嘴。


    “嘿嘿,蕭沐衝蕭大王,我們倆真是有緣哈。”紫彥揮著糖葫蘆打招唿,看似招唿實是攻擊他臉頰,貼太近了,雖然他那雙丹鳳眼很妖媚攝人,露著白齒笑得無毒無害,但他的手卻故意搭在她右肩上輕輕捏著那傷口。


    蕭沐衝不給她後退的機會,笑著左手抓著她受傷的右肩,稍一用力:“大王?我今天又變成山賊了?”右手抓起她衣領拉近身,在他耳邊恐嚇道:“本大王還沒有壓寨夫人,而我又有特別的喜好,看你生的通透玲瓏,不如跟我迴去?想吃什麽吃什麽。”


    穆紫彥被她提得腳離了地,忍痛扔掉了手中美食,雙手想去扒開蕭沐衝的手,卻一根也掰不動。掙紮了一番便不再努力。眼睛眨了眨,咽了口水說:“咳咳,沒,沒問題,小弟我從了你便是”然後臉上漸漸堆起羞澀諂媚的笑容故意小聲道:“其實,嘿嘿,我跟蕭公子你有一樣的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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