祇聽夏侯亮輕輕歎了一口氣,並不先說話,司馬宏也像過去多天一樣,不響應也不理會,仍是低著頭的看著墓碑。夏侯亮走到司馬宏跟前,慢慢的也蹲了下來,看了看司馬宏空洞的眼神,然後緩緩的說:「霍姑娘已然仙逝多時,宏弟如此自暴自棄,霍姑娘如在天有靈,恐怕也是傷心難過不已。」


    司馬宏祇覺心裏仍是空蕩蕩的,仍沒有迴答。


    夏侯亮斜眼瞄了垂著頭的安楚喬一眼,說道:「宏弟,你跟我來」也不等司馬宏答應便一手將他從地上拖了起來,拖著他朝島上唯一的一個小山丘走去,司馬宏目光舍不得離開霍綾的墓碑,卻也沒有反抗,祇是呆呆的跟了夏侯亮走。安楚喬幽幽的看著司馬宏的背影,看著他們消失在山丘的樹叢後麵,才轉臉看著湖中被寒風吹皺了的湖水。


    那小丘就在小屋後不遠處,從山丘上俯看湖畔,安楚喬清瘦了的臉麵仍然清晰可見,夏侯亮與司馬宏就站在山丘上看著安楚喬,夏侯亮倚著一棵小樹,緩緩說道:「宏弟,你看看楚喬」司馬宏毫無意識地看了安楚喬一眼,安楚喬正在看著湖水,想著心事,司馬宏看不出她有甚幺不妥,於是也不說甚幺。夏侯亮語重心長的說:


    「楚喬瘦了,也變得憂鬱了,她從前是多幺開朗的啊!」


    司馬宏果然發覺她確然比以前是消瘦得多了,但他還是不太明白夏侯亮所說的話的意思,迴頭用奇怪的目光看著夏侯亮。夏侯亮苦笑道:「也許在宏弟的心中,隻有霍姑娘是你最關心的人,但是在這個傻孩子的心裏,她最關心的人可能就隻有你」


    司馬宏大奇,望著夏侯亮久曆風霜的臉,祗聽他說:「霍姑娘的死,對你來說可能是個很悲哀的事實,但是你盡可發泄你的悲痛哀愁,也可盡情地折磨自己以解悲哀,可是楚喬對你的情意祗能密藏於她的心底,整日價祇能想著你在發愁,卻又不能跟你說出她的心事!」夏侯亮的語音平靜,所說的話卻震動司馬宏的心弦:「你為了霍姑娘之死悲哀,她卻看著你自暴自棄的樣子,心裏的感受卻是比死更難受啊!」


    看著司馬宏漸漸變成驚異的臉,夏侯亮也不再向他隱瞞,說道:「自從英喬死了以後,「公子」和我已算是她最親的人了,可是自從那晚我們在城西見麵後,她便整日價將你的名字掛在口裏,或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那個時候,她的感情已然著落在宏弟你的身上了。宏弟,你知道嗎,這個傻孩子曾經向「公子」要求過,要請「公子」允許讓我傳你「風雷十九式」!」


    「風雷十九式」是「華山派」的劍法,也是要先得掌門人親自允許才能得到傳授的高深劍術,即使是華山派內的弟子們亦不是每一個都可以得到傳授的。司馬宏心下感動,卻仍然不說話,也許霍綾的死對他的打擊實在太大,也許他是不敢相信,也許他是不知該說甚幺,也許夏侯亮看著司馬宏那雙漸露生機、卻仍很迷惘的眼神,語聲平和地道:「「公子」察看你多天後,已然答應了楚喬的要求,原本的計劃是先要你練好了「追風逐電劍」劍法,抄了「三英鏢局」後,再由我傳給你「風雷十九式」,好讓你參與圍剿霍伯元的行動。」夏侯亮頓了一下,繼續說道:「那天楚喬得悉你與霍姑娘交往的事後,晚上便躲起來大哭了一場,這對她來說確實是個很大的打擊,她口裏沒說甚幺,但是「公子」和我還是看得出來的。可是,她仍然希望我可以傳你劍術,以便讓你親手報仇,後來她竟然在「寶輪寺」為你與霍姑娘祈福祝禱」說到這裏,不由得深深的歎了口氣,說道:「想不到後來的事情會這樣子發生的」


    司馬宏確實想不到事情會這樣子發生,他也想不到安楚喬竟然早已對他情深一片!他從山丘頂上遙望安楚喬,祗見她那纖弱的身子慢慢的站了起來,走近霍綾的墳墓,伸手輕輕撫摸石碑,眼神充滿了哀愁,竟也似乎充滿了羨慕之情!


    難道她在羨慕霍綾?


    是的,她是在羨慕霍綾,霍綾雖然死了,但卻是為了她最愛的人而死,可以永遠留在司馬宏的心裏,永不會被忘掉。


    她呢?她可以及得上霍綾嗎?司馬宏會知道她的悲哀嗎?


    她寧可死的是她自己,好讓霍綾與司馬宏快樂地生活下去!


    安楚喬想到這裏,心裏一陣絞痛,加上在這些日子來所積累下來的憂鬱悲痛,突然頭腦一陣暈眩,便昏倒在地上。昏睡中,安楚喬祗感覺到莫明的悲痛,也莫明的寂寞、恐懼。


    她看見霍綾在笑著,司馬宏也在笑著。


    安楚喬感覺到他們很遙遠,很遙不可及!


    忽然間他們不再歡笑,霍綾的身子一下子飛得老遠,司馬宏狂吼著追趕,卻是怎樣追趕不到,霍綾便消失在黑暗裏司馬宏不再笑了,用悲傷的眼神看著她,目光很冷,並且慢慢的抽出長劍,便往頸上抹去安楚喬大叫一聲,又再失去知覺!


    夢魘一次又一次地折磨著她那脆弱的感情,安楚喬一次又一次地駭得昏倒迷糊!


    她不想見到司馬宏自刎的樣子,可是司馬宏一次又一次的在她的麵前舉劍自刎!


    她很想對司馬宏說話,想要勸他不要自盡,卻又說不出聲音!


    她感到全身像是被火燒著、她快要被燒成灰燼燃燒她的是那股深藏在她心底的愛火!


    她難受極了,她祇能像夢囈般的在胡言亂語。


    模糊間她好象聽到司馬宏在對她說話,卻又聽不到他說甚幺。


    她覺得自己已然沒有生存下去的勇氣了她也感到自己的生命漸漸地一點一滴地溜走了祇是她的心中仍然是放不下司馬宏,仍然想著他那本來英挺的臉、本來明亮的眼忽然她感到額頭、背心及肚腹之間一陣陣冰涼,熱火像是一下子被撲滅了,安楚喬無力的、疲倦地張開眼睛,卻看見了「公子」的臉,祇見他溫柔的笑了一笑,原來「公子」正在為他運功治玻安楚喬見了這張慈祥的臉,她密藏在心底裏的悲痛抑鬱這時再也忍耐不住,猶如山洪暴發般的湧了出了來,竟然放聲大哭。「公子」


    並沒有說些甚幺話去安慰她,祇是讓她盡情的哭個痛快,將心裏的抑鬱都隨著淚水流將出來。


    安楚喬這一哭,竟哭了小半個時辰,才倦極了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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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魘不再纏擾著她了,所以她睡得很沉!當她醒來的時候,她便發覺了司馬宏的背影。司馬宏正在看著窗外斜陽,溫暖的夕陽從窗外滲進小屋,外麵的寒冷的北風已然停止唿號,不再無情的唿號,正如她此刻的心境一樣,不再滿布哀愁。


    司馬宏很快便聽到安楚喬醒來所發出的聲音,他迴過頭來溫柔的看著安楚喬,眼裏雖仍然帶著幾分的憂鬱之色,卻已迴複了以往的神彩,這時見她醒了,眼裏更添了幾分笑意。


    司馬宏走到床前,伸手輕按安楚喬臉額,溫柔地道:「您醒了!您餓不餓?我熬了些稀飯給您!」


    安楚喬紅了臉麵四下打量,卻不見了夏侯亮等人,司馬宏笑道:「「公子」和大哥到蘇州去和其它的兄弟們議事,「公子」說要您多休養一些日子,他們再過幾天便會迴來」安楚喬笑了,心裏所有的憂愁悲哀已然一掃而去,司馬宏也笑了,兩人對望凝視,一切都不需再多說話。


    原來安楚喬過度憂鬱傷心,加上感染風寒,竟然發起高燒來。


    她這一發病燒得厲害,夏侯亮和司馬宏請了太湖上最有名的醫師給她治理,灌了不少藥物,過了兩天仍是沒有半點起色,急得他們兩人如熱鍋上的螞蟻,但是又無法可想。看見安楚喬這樣病倒,司馬宏既是內咎、又是憐愛,祇有默然陪伴在床前。


    安楚喬在夢中仍很是關心司馬宏,很擔心司馬宏想不開要自殺殉情,因此她在夢中不斷唿叫著司馬宏的名字:「司馬大哥司馬大哥」「大哥您別要這樣霍姑娘她會很傷心的」「司馬大哥楚喬很也想您的」「大哥請您放下劍請您」「大哥您不能留下楚喬呀」


    司馬宏聽到安楚喬心底的說話,不禁臉紅耳熱,心下卻大是感動,低聲在她耳邊說道:「妹子,您要快點好過來啊!您也不能丟下大哥的啊!」可是安楚喬仍在昏睡之中,聽不到司馬宏的說話,祇重複著那些夢囈般的心底話,及忽然間一兩聲的驚唿聲!


    正在夏侯亮及司馬宏感到束手無策的時侯,帶著姚傲雲人皮麵具的「公子」和他的仆人昆昆兒乘小船來到了這個太湖中心的「竹山島」上,看到安楚喬正在發著高燒,向夏侯亮問起。夏侯亮便祗說她受了風寒,卻不說她想念司馬宏的事。「公子」眉頭皺起,見安楚喬燒得厲害,並不似單是風寒感染那幺間單,而且像是已然受了很重的內傷一樣,轉臉看到司馬宏尷尬中也帶關心的神情,亦已猜出了原因,也不好問得詳細而令到司馬宏難受。


    「公子」伸手脫下了戴著的人皮麵具,露出本來的真麵目。祇見「公子」劍眉星目,鵝蛋的麵型豐神俊朗,約莫三十六七歲的年紀,司馬宏也算是個很英俊的人了,可是「公子」的容貌竟然令到司馬宏有點自慚形穢的感覺。


    其實司馬宏並不比「公子」醜,否則安楚喬也不會因癡戀他而至病倒了,他們的相貌都一樣是很俊很俏,祗是「公子」有一雙成熟的、體諒的目光,也有說不出的威嚴風範,有說不出的魅力,那是種久經風霜的人才有的魅力!腹子」的笑容也籌簃魅力,他微笑著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瓶子。


    夏侯亮一見這玉瓶,臉上大喜,知道安楚喬的性命可保了。


    祇見「公子」從玉瓶中倒出了一顆碧綠色的藥丸,喂著安楚喬吃下,便伸出雙手輕按安楚喬前額和背心,運功催動藥力。祇一會兒的時間,安楚喬燒得發紅的臉色開始變得蒼白,卻又很快便迴複了平常的臉色。安楚喬慢慢醒轉,看見了「公子」


    後竟然抱著他放聲大哭,司馬宏見了祇覺慚愧,「公子」微笑點頭,表示安楚喬已過險境。夏侯亮輕拖司馬宏的手臂,走出了小屋,往霍綾的墳墓走去。


    司馬宏看著霍綾的墓碑,心中滋味卻複雜得很,霍綾的感情固然難以忘懷,安楚喬那股純潔的愛意也是刻骨銘心。夏侯亮也不打擾他的情緒,讓他靜靜的沉思,日後該怎幺做。


    過了良久良久,才聽見安楚喬終於止住了哭聲,然後再過一會兒,見「公子」


    緩步走出小屋,向他們走來,祇留下昆昆兒照看著安楚喬,以防她的病有變。司馬宏心裏慚愧,垂著頭不敢作聲。「公子」說道:「楚喬已然退了燒,讓她多睡一會兒便沒事了。」


    司馬宏聽「公子」如此說,心下大慰。


    「公子」對司馬宏說:「司馬兄弟與霍姑娘的事,我都知道了,祇可惜霍姑娘竟然枉死於她親父之手」說罷在墳前徐徐跪了下來,向霍綾拜了三拜,司馬宏亦淒然跪了下來。「公子」拜了霍綾的墓後,起身來向湖畔走去,夏侯亮與司馬宏跟了過去。


    「公子」看了那遙遙相對的飄緲峰一會,徐徐轉身問夏侯亮道:「你們都跟司馬兄弟說了關於我們和霍伯元的事嗎?」


    夏侯亮插口道:「我們還沒跟他說過」


    「公子」臉上奇異之色一略而過,他也是個久經風霜的人,他都曾經有過和司馬宏相似的經曆,所以他很快便明白了,霍綾的死對司馬宏的打擊實在很大,夏侯亮一直都沒有機會跟他說。「公子」點頭表示理解,卻也不禁想起當年的事,不禁說:「當年」


    往事如夢,「公子」忽然不再說話,望著太湖湖水,沉醉在他過去的經曆。


    夏侯亮是「公子」深交,知他正在想起舊事,不想打擾他的迴憶,便推了司馬宏一下,目光向小丘上瞄了一下,示意司馬宏到山丘上說話,司馬宏會意,隨夏侯亮靜靜的往山丘上走去。


    到了那小山丘頂上,夏侯亮俯視「公子」,緩緩說道:「那天霍伯元說我是「華山派」的,那是不錯!」夏侯亮想起往事,也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說道:「其實「公子」和我都曾經是「華山派」的弟子,「公子」本來是我的師侄唉那一年,「公子」與他的師父,有劍中之仙之稱的「華山派」掌門人「君子劍」郭無恨在華山鬥劍後,「劍魔」之名已然震動江湖,可是「公子」並不喜好名利,原是計劃退隱在山水之間,過其平淡的隱逸生活的。第二年,「公子」經過洛陽,便到了城裏到處走走,卻碰巧在城郊遇到了一個管家模樣的人,拉著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子,正狼狽地奔逃,身後不遠處一個灰衣人正在追趕。」


    司馬宏嘴微一動,卻忍住不說話,夏侯亮續道:「「公子」正想上前問詢,卻因距離遠了來不及救援,祇見那人空著一雙手,一掌打在那管家的背心,將他打翻倒在地上,跟著便揮掌往小男孩頭頂打落,「公子」見小孩兒無辜,見那人手底下功夫不弱,卻竟然對小孩狠心下這毒手,便出劍將那人製住,救了那兩個孩子。「公子」迫問那人追殺小孩的原因,那人不肯迴答,忽然出手反抗,被「公子」刺死,後來才知到那人竟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十三飛龍」的龍頭「千手龍王」。」


    夏侯亮見司馬宏想問,搖頭再道:「「公子」殺了「千手龍王」,見那管家已然傷得極重,祇能夠斷斷續續的說出原因。原來這對小兄妹的父親,正是洛陽的第一神捕「追風逐電劍」安天海,卻不知道為了甚幺竟然被「十三飛龍」追殺。「公子」藏好了那雙小兄妹後便趕迴城裏,見安家所有的人已然全被殺光,「公子」撿視安天海的傷處,胸骨竟然被人一掌便擊得全碎了,掌力竟比那個「千手龍王」更為深厚得多!」


    司馬宏問道:「如此說來,死了的「千手龍王」是假的了。」


    夏侯亮搖頭道:「那個是真的「千手龍王」。「公子」救了英喬和楚喬後,從安家的密室中找到了他們家傳的劍譜,便帶著他們到了雲南大理找我,要我照顧著他們成長,並教他們練劍學武。「公子」對我有救命之恩,我便一口答應了,「公子」亦飄然而去了。」


    夏侯亮歎了口氣,繼續道:「怎知「公子」一去便是六年,江湖上卻不斷傳來「劍魔」殘殺君子豪俠的消息,直到有一天,「公子」帶了五個人來到我的住處,即是那天在文峰塔上所見的「羅兄」、「道長」等人啊,公子說改天讓你們見麵、多多親近。」


    那正是夏侯亮見司馬宏臉上有迷惘之色,略加解釋,再繼續述說關於他們的故事:「「公子」說他結交了幾個誌同道合的朋友,立誌要殺盡天下偽善的惡人,問我要不要也加入他們,我當然是答應了。「公子」那時說他已查到殺安天海的是「十三飛龍」的幕後主持人,是受雇於「黃河雙俠」宗氏兄弟,為的是因為安天海曾經追捕一個采花賊時因他拒捕將他殺了,而那個采花大賊正是宗懷義的私生子,而且他也發現宗氏兄弟竟然是橫行黃河一帶的強盜頭兒,「公子」一怒之下便將宗家所有作惡的人都一口氣殺光了,卻救出了被他們監禁著的「道長」。」——


    書香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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