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還有什麽話說?就是再去埋怨莽撞的老仆也於事無補,何況兩個心懷鬼胎的家夥都心虛得很。


    那還有什麽好說?跑唄!


    在這一點上,雞窩頭少年和李行歡都是一個想法,所以根本無需招唿,跑起來那叫一個快,比受驚的野兔還要迅疾三分,用動如脫兔來形容也不為過。


    可憐的老仆,半天都摸不著頭腦,一個勁兒地站在原地發愣,雞窩頭少年到底還是沒忍心,迴過頭扯了老仆一把,老仆方才後知後覺地跟著跑了起來,卻還是沒明白自家少爺到底在搞什麽名堂。


    還別說,單論跑路的功夫,便是李行歡和雞窩頭少年加在一塊兒,也比不上身材瘦削的駝背老仆,隻是一會兒功夫,兩人反倒被其趕超。


    這也和李行歡邊跑邊穿衣服有關,總不能光著個腚一路狂奔吧?否則一個腳步虛浮的小叫花子,一個年老體衰的駝背老仆,怎麽可能跑得過《種魔篇》初窺門徑的他?


    身後,寒光閃爍,裙擺飄搖。


    十幾名白衣女俠緊追不舍,手中的長劍殺機凜冽,一臉的寒霜足以將人凍結,本是一臉慈悲的女菩薩化身冷麵俏修羅。


    此處位於鳳州境內,不消說,這群白衣仗劍的女俠,必是鳳州三大門派之一,秀劍門的女俠了。


    大靖十三道三百二十七州,鳳州不過是個中州,卻盤根錯節,也有著數十個大小不一的門派,倒真應了那句話,草野之地多蛟蛇。


    而這幾十個門派中,當以狂刀門、金鯊幫和秀劍門三個門派為首。


    行走江湖的女子本來就少,而一個門派全部由女子組成,那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而秀劍門就是這樣一個異數,在這偌大一個鳳州,也隻有秀劍門有如此多白衣仗劍的女俠,行走在江湖上,也是一道靚麗的風景。


    此刻追著李行歡幾人的一眾白衣女俠,為首的女子約莫雙十年華,瓜子臉,丹鳳眼,鼻梁微挺,柳眉稍長,眉宇間透著一股淩厲銳氣,顯然不是什麽好相與之人。


    若是長期鳳州本地的武林人士在此,必然能認出,這人便是當今秀劍門門主王修楠的大弟子,“冷豔劍”李東嬙。


    但凡是行走江湖的英雄好漢,無論是大俠少俠女俠,出道前必定要給自己想個響亮的綽號,生怕名頭不夠響亮唬不住人,像“冷豔劍”這麽樸素的,倒是不多見了。


    這樣的綽號,自然不是李東嬙自己起的,而是數年前,她劍術初成的那年,有人見識過她單人獨劍,一人蕩平有著數十名悍匪的寮山寨,自此得名。


    這江湖上,向來隻有取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這所謂的“冷豔劍”,既是指李東嬙的劍氣森冷,展開時如一抹豔麗的白虹,淒豔迷離;也是說李東嬙生性孤冷,偏又生得美豔動人。


    特別是對一些好事之徒來說,後者倒比前者有意思得多,這鳳州幾百裏方圓,不知有多少人想著將這冷美人壓在身下,其中不乏刺史別駕家的公子,到頭來卻對著一把長劍望而卻步。


    今天倒是有些意思,在整個鳳州都赫赫有名的冷美人,居然被兩個名不見傳的小子給褻瀆了,若是讓那些對其垂涎已久卻屢屢受挫的人知道了,不知是該在表麵上痛心疾首,還是在心中大唿過癮。


    李東嬙自然不會想這麽多,她手提著那把陪伴了自己十多年,名為“倨霜”的寶劍,俏臉含霜,眉心帶煞,發絲上還帶有明顯的水漬,因為追得倉促,一身衣冠難免有些不整,倒是讓人大飽眼福。


    可惜唯一有望飽覽此等風光的幾人一心隻想著逃命,而跟著李東嬙身邊的幾名白衣女俠亦是一臉寒霜,對幾人窮追不舍,倒是辜負了這大好春光。


    兩撥人一個追一個逃,白衣仗劍的女俠氣勢洶洶,直追得李行歡幾人落荒而逃,可謂是氣吞萬裏如虎。


    不過但凡氣勢這種東西,總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一陣雞飛狗跳的追逐後,除了那位麵如冰霜的“冷豔劍”,其餘一眾白衣女俠的速度都漸漸慢了下來。


    李行歡在前麵跑著,他的身體看似瘦弱,在經過魔種改造後,耐力驚人,就是跑上一天一夜也不是問題,他相信縱使是自己身後的女俠們全都累趴了,他自己也依舊是精神十足。


    側頭看了眼早就累得如一團爛泥,被老仆背在背上的廢材雞窩頭少年,李行歡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就這點本事也敢來學人偷窺,起碼也先把逃跑的功夫練好再說好吧?想到自己平白無故就這樣遭了場無妄之災,他心中頓時一陣惱火。


    倒是那缺門牙的老仆,看著貌不驚人,背上背著個大活人,卻還能跑得跟他不相上下,硬是讓人刮目相看,他心裏犯起了嘀咕,莫非自己看走了眼,這又是一個高手?


    被李行歡當作高手的老仆,正悶頭跑著,口中吭哧吭哧地喘著粗氣,和常人也沒有多大區別,咧嘴一笑的時候露出一口缺了兩顆門牙的黃牙,怎麽看也沒有一點高手的氣派。


    倒是趴在老仆背上像一條死狗般的雞窩頭少年,約莫是休息了片刻,緩過一口氣來,見怪不怪地說道:“別看了,老葛也就跑路的時候像頭牲口,平日裏讓他去抓隻雞都抓不到!”


    李行歡低著頭,懶得理會。


    “兄弟怎麽稱唿?”少年卻像是打開了話匣子,“我謝長生十歲混跡花叢,十二歲就眠花宿柳,本以為躲在旁邊偷看一下已經是色膽包天了,想不到兄弟卻是直接跳下去,莫非要一親芳澤?就衝這份膽識,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李行歡翻了個白眼,你想交朋友我還不樂意呢!再說什麽色膽包天?分明就是無妄之災好吧!自己就隻想安安靜靜地洗個澡,怎麽就攤上這堆破事兒?


    自稱謝長生的少年卻沒有一點眼色,還在喋喋不休,似乎是被老仆一身瘦骨硌得難受,換了個姿勢繼續說道,“我說兄弟,看不出來啊,跑了這麽久還臉不紅氣不喘的,怕是練過的吧?跟我說說,你目前是三流明勁,還是二流暗勁?總不能是一流化勁的大高手吧?看著也不像啊……”


    李行歡這時已經沒心情理會少年的聒噪了,身後,那位衣冠不整的“冷豔劍”,忽地縱身一躍,一腳蹬在了一棵碗口粗的小樹上,生生地將一棵樹壓成了弓形,而後借著這一彈之力,如一根離弦的箭般直挺挺地朝李行歡衝來。


    人還沒到,早有一道寒光閃過,劍氣森森,徹骨生寒。


    李行歡瞳孔一縮,千鈞一發之際,狠狠地撞在了身側老仆的身上,三個人如滾地葫蘆般滾成一團,卻是僥幸地躲過了這一劍。


    “呸呸!”


    謝長生原本還滔滔不絕地說著,被這突然地一撞撞得有些發昏,嘴裏還咬了一口泥,剛把泥吐出的一刻就要破口大罵,忽然看見提劍的白衣女俠正冷冷地向自己看來,二話不說拍拍屁股就跑了。


    冷眉冷麵的女俠卻將目光投在了李行歡身上,看著是個相貌堂堂的少年,似乎還身手不凡,怎麽就能做出這種讓人不齒的勾當?


    這樣的登徒子,平日裏她見得多了,上迴還是別駕家中的紈絝子不長眼,當街遇上她時驚為天人,仗著手下的鷹犬惡奴,便要幹上一迴強搶民女的勾當,誰知卻撞上了鐵板,硬是被她用手中的倨霜在其身上開出了七八個窟窿,傷勢不重,卻分外唬人。


    那位在鳳州地界權傾一方,論官位隻在刺史一人之下的別駕大人勃然大怒,若非手中沒有兵符,調不動駐紮在鳳州城外的三萬府軍,怕是都要直接將整座秀劍門夷為平地,饒是如此,也是不斷向王修楠施壓,明裏暗裏的手段不知使了多少,逼不得已之下,她才隻能帶著十幾名師妹離開師門,名為遊曆,實際上就是避避風頭。


    江湖中人,可遠不如傳說故事中說的高來高去,動不動就殺官劫富,一遁千裏,事實上,就算是武林高手照樣也得吃喝拉撒,如秀劍門這樣的門派更是如此,平日裏少不得和朝廷中人打交道,要不然整個門派大大小小一百來號人都去喝西北風不成?


    初習劍時,原以為一劍在手便可平世間所有不平之事,到頭來才發現世事哪有那麽容易?怕是除非是習劍到了傳說中陸地劍仙的境界,一劍平山斷嶽,遇蛟龍處斬蛟龍,才能斬去三千凡塵吧?


    江湖啊江湖,哪裏盡是些仗劍天涯、快意恩仇的故事?更多的,還是那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心酸啊!


    越是明白這些,她就越是沉默,方才有了這“冷豔劍”的偌大名頭,知徒莫若師的王修楠看著眼中,又是心疼又是欣慰,至少在她百年之後,不用擔心後繼無人,而導致整個門派分崩離析。


    這樣的江湖,也忒不爽利了,李東嬙習劍,到底是一介武夫,還是更習慣於用手中的劍來解決問題。


    看著眼前的登徒子,她的眼中閃過一道厭惡,下一刻寒光如練,向著李行歡刺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一劍青萍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故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故鼎並收藏一劍青萍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