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野還未迴答,卻聽六侯爺哈哈笑道:“這還用說嗎?燭鼓之這小子想對木族聖女不軌,被太子天降神兵,戳穿色狼麵目,救走美人,急怒攻心之下,氣得一命嗚唿。”


    柳浪搖頭道:“六侯爺此言差矣,素聞燭真神教子有方,極有廉恥之心!我瞧多半是他自己做了這下流事,思前想後,活活羞死的。”眾人聽他們一唱一和地挖苦,忍不住轟然大笑。水族群雄狂怒,卻不得發作。


    突聽一個尖細的嗓子不陰不陽地叫道:“說不定是燭真神自己殺人滅口!再栽贓嫁禍給拓拔太子,要箱製白帝陛下哩!”


    眾人大嘩,水族群英霍然變色,紛紛起身拔刀怒罵:“是誰血口噴人?他奶奶的烏龜王八,站出來說個清楚!”


    姬遠玄朗聲笑道:“既然不是燭真神所為,各位這般激動作甚?難道別人說說自己的猜疑也不成嗎?”眾人轟然應和。木族群雄沉默不語,火族群英則坐山觀虎鬥,不插一言。一時間,八合大殿之中,竟有大半站到了拓拔野一邊。


    拓拔野心下大暢,眼角掃處,見姑射仙子對大殿混亂情形視若不見,一雙妙目凝注自己,雙頰似醉,嘴角勾著淡淡的微笑,喜悅中竟似煥發出柔和清麗的光輝。心中怦然大動,目光再也移轉不開。


    忽聽虹虹仙子格格笑道:“這就是所謂的眉目傳情吧?原來拓拔太子英雄救美,嬴得姑射姐姐的芳心哩,難怪姑射姐姐會不顧聖女貞潔之軀,和太子形影不離,甚至三更半夜悄悄幽會呢!”


    大殿登時寂靜,木族眾人紛紛叫道:“爛木奶奶的,拓拔小子你甜言蜜語說得好聽,多半不安好心,也想要玷辱聖女清白!”“仙子的守宮砂究竟是不是真的,讓我們驗驗再說!”


    拓拔野心下恙怒,他們眼見一計不成,又在姑射仙子貞潔上大做文章,可恨之極。正要挺身而出,卻聽楚芙麗葉大聲道:“虹虹仙子看錯啦!昨夜和拓拔太子幽會的不是姑射仙子,而是楚芙麗葉。”


    眾人大嘩,紛紛朝八荒殿望去。楚芙麗葉白衣飄飄,落落大方,在眾人驚愕的注視下,雙靨酡紅,略顯嬌羞,淡藍色的雙眸勇敢而又堅定地凝視著拓拔野,柔聲道:“楚芙麗葉喜歡拓拔太子,所以昨夜悄悄到他屋前幽會。”


    眾人見楚芙麗葉也是一襲白衣,身材與姑射仙子相彷,心中均想:“難怪虹虹仙子會認錯人了。”心下都大為妒羨拓拔野豔福不淺。


    拓拔野又驚又奇,驀地明白:“她為了替我解圍,不惜犧牲自身清譽!”心中感動,無以複加。


    拔祀漢等人齊聲道:“昨夜我們護送國主,都可為證。”


    八殿議論紛紛,嘖嘖稱奇。六侯爺與柳浪齊齊歎道:“果然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搖頭晃腦,大吞饞涎。


    人群中,纖纖的臉色卻越發難看了,冷冷地瞥望拓拔野,淚珠在眼眶中不住地滾動,隨時都要掉落一般。


    虹虹仙子笑道:“想不到拓拔太子這般風流多情,連寒荒國主也肯為你圓謊呢!倘若昨夜那人不是姑射姐姐,她為何又會看見我呢?”


    拓拔野微微一怔,正要尋詞,卻聽西王母淡淡道:“昨夜姑射妹子是和我一起去犀脊峰的。”眾人愕然,想不到竟連西王母也攪了進來。


    西王母道:“白帝認拓拔太子義妹為女,乃是翌日便要公布的大事。我有許多事情想和拓拔太子商量,但三更半夜,我身為金族聖女,不便登門拜訪。白帝又有要事,走不開來。無奈之下,我便找來姑射妹子一齊前往。不想在山崖邊瞧見虹虹仙子慌張禦風而去。”眾人恍然點頭,深以為然。


    烏絲蘭瑪、句芒等人雖知真相,恨得牙根癢癢,卻無法辯駁。句芒歎道:“既是如此,王母何不早說,也省得這場誤會風波。”他話裏帶話,仍是暗示王母為拓拔野掩飾。


    西王母淡然道:“我見句木神說得如此篤定,還以為我走了之後,姑射妹子又去找拓拔野了呢!聽楚國主告白,才知句木神誤會了。”目光如電,凝視著虹虹仙子,冷冷道:“虹虹仙子,不知你法眼為何如許厲害,竟能瞧出姑射妹子的守宮砂是事後重新點上的東海珊瑚蜥?恕我眼拙,沒瞧出差別所在。”


    虹虹仙子不想王母竟會橫加幹預,如此逼問,格格笑道:“我也隻是猜測,當不得真……”


    西王母大怒,忽然劈頭喝道:“放肆!聖女乃一族天尊,神聖不可侵犯,豈容你惡意揣度,玷汙清名!身為臣民,竟敢狂肆傲慢,再三褻瀆聖女,罪大惡極!若在本族,早已寸礫淩遲,哪容得你在此大放厥詞!”


    眾人凜然,虹虹仙子被她這般雷霆暴雨般地一頓怒罵,登時氣焰大餒,自覺理虧,不敢應答。拓拔野等人更是聽得大快。


    姑射仙子心下感激,淡淡道:“多謝王母。”


    拓拔野暗自佩服,知她這一番厲斥指桑罵槐,旨在逼使其他人不敢再對姑射仙子有不敬言行,忖道:“難怪天下人說五族聖女之中,以西王母最是厲害。這等雷厲風行,不怒自威的氣勢,果然遠非其他幾位所能比擬。”想到當夜在雁門大澤,她備受烏絲蘭瑪要挾,剛韌不屈,甚至不惜親手擊殺畢生摯愛,更是惻然。


    木族群雄被外人這般斥責,極是尷尬,卻又無話可說。句芒咳嗽一聲道:“王母所言極是。虹虹仙子確有鹵莽之處,但她也是擔心聖女貞潔,才有越格言語。迴到青藤城後,本族長老會自會計議她的罪責。”強忍恨怒,轉身朝姑射仙子行禮道:“聖女既清白無損,全族上下無不欣然。適才大家牽掛聖女,言出由衷,若有得罪之處,還望聖女海涵。”


    姑射仙子淡淡道:“蕾依麗雅尚能辨清是非,句木神勿請牽掛。族內之事,迴到青藤城後再作議決。”不軟不硬,將句芒的話頂了迴去。


    白帝微笑道:“既然事情已經水落石出,大家都請迴席入座吧!姑射仙子、拓拔太子也快快請坐。”絲竹聲起,磬鼓脆然,美女歌者魚貫而出,在白玉浮台上翩翩起舞。


    拓拔野隨著使女步入四海殿,坐在庭芳閣中預留的位置上,而姑射仙子則入席青木大殿,遙遙相望。一路行去,四海殿中的各番國貴侯紛紛微笑行禮,極是熱情,君子國、貫胸國、厭火國等更是秋波暗送,表達了效忠之意。


    這些番國豪貴常年生活在諸強的勢力夾縫之中,依附為生,對於形勢的判斷極是敏銳。適才大殿上的這場風波,雖然表麵尚未到達驚濤駭浪之境,但暗流洶湧卻是一覽分明。各方勢力彼此攀附支援的微妙處,他們豈會看不出來?眼下除了火族尚未表明立場之外,金族、土族都已擺明了站在龍族一邊,而本族聖女又與拓拔野交情極篤,可說天下大半都在支援這新近冒出大荒、叱吒風雲的龍神太子。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何況相較於跋扈兇厲的水族與暴戾苛嚴的火族,東海龍族總要易於相處得多。


    拓拔野方甫坐定,六侯爺便興奮地低聲道:“他奶奶的紫菜魚皮,你小子這一招漂亮之極,害得我平白擔心了半晌。隻是可惜了鹿女這淫婦,一到北海,定沒她的好果子吃了。”


    柳浪點頭歎道:“可惜可惜,一代尤物。”


    拓拔野正要迴答,又聽見姬遠玄傳音笑道:“拓拔兄弟無中生有果然厲害,連句老賊和水聖女都被你打敗了。佩服之至。”


    拓拔野苦笑傳音道:“這便叫作‘窮生奸計’,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慚愧慚愧!”


    姬遠玄哈哈而笑,極是快意。神色一整,正容道:“蟠桃大會剛剛開始,真正的風浪還在後頭,拓拔兄弟還要打點起萬二分精神,提防水妖、木妖奸謀暗算。另外,烈碧光晟一直按兵不動,不知打的什麽主意,對他還得小心才是!”


    拓拔野點頭傳音道:“說得是。不知烈炎兄弟為何遲遲未到?”


    姬遠玄皺眉道:“我也正在擔心,千萬不要出什麽意外才好。”


    兩人下意識地朝烈碧光晟望去,卻見他依舊微笑著淺斟慢啜,入神地望著八殿飛簷之間的藍天白雲,不知在想些什麽。


    拓拔野心中突然冒起森冷寒意,心道:“此人心機深狡,直到現在仍不動聲色,隻怕還有許多陰謀未曾使出來。”暗起戒備之心。


    當是時,突聽號角長吹,有人高聲叫道:“朝陽穀水伯天吳、鍾山燭公子駕到。”


    群雄轟然,拓拔野失聲低唿,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下驚駭:“燭鼓之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麽竟能轉死還生?”與西王母、姬遠玄等人麵麵相覷,他們亦是訝然駭異,疑竇叢叢。


    目光四掃,見烏絲蘭瑪等水族貴侯的臉上亦滿是驚訝神色,不似作偽,拓拔野心中更覺古怪,心道:“燭鼓之魂飛魄散,連靈山十巫都救治不得,絕不可能複活,難道是燭老妖故弄玄虛,瞞著眾人玩什麽陰謀詭計嗎?”轉頭向姑射仙子望去,她俏臉紅霞飛湧,怒色一閃即沒,秋水明眸冷冷地凝視著八合大殿的懸廊入口。


    大殿低語喧嘩,許多人忍不住站了起來,紛紛透過窗格,朝那蜿蜒如玉帶的懸廊凝神眺望。


    過了片刻,隻聽見一個圓潤清朗的聲音從容不迫地響起:“鍾山燭鼓之、朝陽穀天吳赴會來遲,各位多多海涵。”


    拓拔野聽到這聲音,腦中嗡然一響,這人果然是當年攻滅蜃樓城,雙手沾染數萬人鮮血的朝陽穀老賊天吳,刹那之間,那不堪迴首的暗紅色殺戮情景驀地浮上心頭,大火、殘垣、遍地屍首、被長矛貫穿的母子屍體、燒焦的屍骨……耳中陡然充斥著狂風海嘯、廝殺悲號,以及淒惻人心的唿救聲……鼻息之中甚至聞到了那夜濃重的血腥、屍骨的焦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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