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鼓舞,雪屑紛揚,湖心波蕩,冷月無聲。四壁冰崖嵯峨嶙峋,遙相對立,在淡淡的月色裏顯得寂寞而又孤傲。


    湖心青黑色巨石之上,拓拔野木然盤腿而坐,姑射仙子恰好坐在他的腿上,肢體交纏,緊緊相縛,絲毫動彈不得。


    軟玉溫香,近在毫厘,拓拔野心中怦坪狂跳,扭頭側臉,屏住唿吸,生怕氣息噴吐,唐突佳人,半晌方徐徐吐了一口長氣。心底羞躁惱恨,也不知罵了那瘋婆子幾千幾萬句。想起適才衝動之下,大聲地說出心底秘密,更是羞赧尷尬,臉上滾燙,不敢望她一眼。但隱隱之中,卻又覺得如釋重負,說不出的輕鬆快·活。


    心中陡然又是一沉,忖道:“糟糕!仙子姐姐乃是冰清玉潔的聖女,知道我對她有男女俗念,今後還能與我姐弟相稱嗎?”心下忐忑,悄悄地從眼角瞥了一眼姑射仙子。


    相距甚近,隻見她秋波橫流,嬌媚動人,神色古怪地凝視著自己,拓拔野胸口登時如遭重錘!心跳如狂,急忙移轉目光。


    姑射仙子正自羞惱,見他赤紅著臉,梗著脖子不敢望自己,神態頗是有趣!心底反倒漸漸鬆弛下來,泛起淡淡的溫柔之意;紅暈漸消,嘴角忍不住露出一絲微笑。


    耳邊響起他適才那不顧一切的大聲唿喊:“是!我喜歡她!甘願為她而死!”雙頰登時又是一陣滾燙,羞澀之中竟有一絲難言的甜蜜。生為木族聖女,超然塵世,從未有一個男子敢這般赤·裸裸地向她表白愛意,當她聽見那句話的刹那,幾乎連唿吸都已停頓。


    驀地又想起當日在方山之上的情景來。她的心中“咯登”一跳,怔怔地忖想:“難道……難道那個人,當真是他嗎?”突然之間,唿吸急促,心如鹿撞。


    那日,在日食後的陽光下,透過那殘損的三生石,她看見萬千幻象浮光掠影,仿佛無數碎片紛亂而急速地拚接,又迅疾地迸散開來。許多杳渺的往事猶如夏日雨荷,繽紛開落,又如流星隕雨,稍縱即逝。那種感覺熟悉而陌生,歡躍而恐懼……


    她隱隱約約地看見了一個少年模糊的麵容!仿佛是拓拔野,又仿佛不是。在她的前生與今世中,那個少年似乎注定與她有一段曖昧情緣,春藤秋雨,纏綿不斷……當那些淆亂的幻影交織出一段段驚心動魄、愛恨糾葛的故事,她仿佛卷溺於湍急而致命的漩渦,不能唿吸,無法思考……


    這幾日以來,她一直宛如在霧裏雲端,恍惚不定。此刻,與拓拔野在命運的幻景裏緊緊相貼,更令她陷入二十年來從未有過的恐慌與迷惘。


    月光雪亮地照耀著拓拔野的側臉,那閃亮的眼睛,高挺的鼻子,溫柔的唇線……仿佛玉石雕刻,俊逸難言。三生石中那模糊的影像漸漸地鮮明起來,與眼前這少年徐徐融合,終於化為一個……冷風輕拂,她的心弦劇烈震顫著。


    “第一次相見,他吹著《刹那芳華曲》,腰上又別著失蹤了兩百年的姑姑的無鋒劍,我便好是詫異,心想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巧事?原來,他和本族的奇異淵源,竟是冥冥上天給我的暗示嗎?


    “難怪我第一眼瞧見他的時候,便覺得似曾相識,好生親近,與他在一起的時候,說不出的輕鬆快樂。原來……原來這便是所謂的三生之緣嗎?”一蓬冰晶紛揚卷過,簌簌沾落在她的頭發、臉頰,清涼直沁心脾,但雙頰卻滾燙如火。


    她渾然不覺,心怦怦劇跳,恍惚地想著:“那時他孤身前往蜃樓城,我的心裏好生擔憂。修練了十五年的冰雪長生訣,理應波瀾不驚才是,又怎會為了一個初識不久的少年患得患失?他在東始山下的水潭裏,中了龍女的春毒,我為什麽那般生氣?蜃樓城破,聽說他下落不明,又為何那麽傷心難過?這四年裏,又為什麽時常無緣無由地想起他來?難道……在我的心裏,早就有了他的影子嗎?”一念及此,心中劇顫,隱隱之中竟是說不出的甜蜜和害怕。


    “我被燭鼓之、西海九真設計陷害,虧得他湊巧趕到相救。但這巧合好生奇怪,竟像是上蒼特意的安排。他為了追拿比翼鳥,無意中撞入密山山洞……那比翼鳥是聯係姻緣的神鳥,為何偏偏……偏偏帶他到我身邊呢?今日我為了收伏畢方鳥到此,又偏偏與他相遇。難道這一切,當真是上天定下的宿命嗎?”


    寒風越來越大,天湖湖底的瑤玉星石耀射的萬千道霓光渙散折射,漫天冰晶卷舞飛揚,瑰麗變幻。


    姑射仙子腦海中倏然閃過當日那三生石中的種種幻象,宛如這彩光中的漫天冰雪,絢麗紛亂而又撲朔迷離。她的眼波朦朧如水霧,癡癡地望著拓拔野的臉顏,心想:“可惜三生石被打碎為三塊,許多事情都瞧不真切了。那個人……究竟是不是他呢?在那三生石裏,我瞧見了畢方鳥,瞧見了這章莪山天湖,瞧見了今晚發生的一切……”突然飛霞滿臉,倏地閉起眼睛,睫毛輕顫。


    眼前倏地閃過三生石耀映出的幻象:在這天湖的冰地上,輝映著漫天的霓光,他們赤·裸相擁,抵死纏綿……這一幕幕令她驚駭羞怯的幻景,使得當日她在方山上駭訝失聲,使得她這幾日來心神不寧。


    今日追隨畢方鳥到此,看見天湖五光十色,霓彩縱橫,頓有讖語成真的森冷駭懼。難道這一切當真是三生緣定,不可抗拒?這些幻象當真要在今夜一一實現嗎?她唿吸不暢,緊閉雙眼,不敢再往下想,喉嚨裏仿佛有一隻蟲子緩緩地爬過,又麻又癢。


    她自小便被立為木族聖女,居於姑射山頂冰雪宮,與世隔絕,修行長生訣與青木法術。二十年來清心寡欲,出塵脫俗,極少想及男女之事,是以當她知道今世注定有如此情緣之時,心中之震駭、矛盾實難以言語形容!且她修行“祈天法術”久矣,心底深處早已根深蒂固地以為天命難違。但身為聖女,玉潔冰清,又豈能……豈能如此?


    心中震顫,輕輕睜開眼睛,卻見拓拔野依舊扭著脖子,大氣不敢出,任由雪屑繽紛地落滿周身,心裏忽地柔情洶湧,直想伸手將他額上的冰晶輕輕地擦去。這個少年,曾經莫名地觸動自己的心弦,難道當真是她宿命的魔星嗎?他的開朗,他的羞怯,他的灑落不羈,都能輕易地喚起她母性的溫柔,油然而生親密之感。對他,自己究竟是怎樣的感情呢?自己究竟是應該聽從命運的安排,還是該恪守聖女的尊嚴?


    狂風卷舞,白衣飄飛,冰晶雪屑不斷地沾落在她的青絲、容顏,化作絲絲雪水,順著她嬌豔如霞的臉頰滑落。拓拔野那強烈的男性氣息撲麵而來,春風似的在她五髒六腑暖洋洋地遊走。驀地又想起了當日在密山山腹中與他歡好的恍惚情形,心怦怦狂跳,雙頰燒燙,咽喉裏仿佛有團烈火在跳躍燃燒。


    一時間紅潮湧頰,黛雲鎖眉,驚惶、害羞、恐懼、迷惘、緊張……竟又交雜著一絲絲莫以名狀的歡喜,仿佛大浪翻湧,卷溺浮沉。


    不知過了多久,拓拔野的脖頸已然僵直麻痹,當下忍不住輕輕地扭了扭。眼角餘光處,隻見姑射仙子玉靨嬌豔欲滴,眉尖凝黛,依舊似羞似惱似喜似嗔地凝望自己,登時心猿意馬,唿吸不暢。不敢多看,急忙重新轉過頭去。


    誰知倉皇之下,嘴唇竟倏地擦過她柔軟而滾燙的臉頰。姑射仙子低吟一聲,氣息急促,雙頰霞湧,柔軟豐·滿的乳丘劇烈起伏,緊緊地壓貼著拓拔野的胸膛,險些將他躁亂的心擠出喉嚨。


    拓拔野熱血灌頂,麵紅耳赤,結結巴巴地道:“仙子姐姐……我……對不住。”急亂中想要說些什麽調減尷尬,腦中卻偏偏一片空白。


    肢體相纏,絲索緊縛,隔著薄薄的衣裳,鮮明地感覺到她溫熱的身體、急速的心跳;他的心也越跳越快,口幹舌燥。驀地想起了在鍾山石室、密山山腹裏的旖旎風光,想起了她春意綿綿的眉眼,慵懶嬌媚的肢體……一時綺念紛亂,熱血洶洶地沸騰起來。暗唿糟糕,待要克製,已然不及。突然“啊”地一聲,耳根盡赤,姑射仙子周身一顫,雙頰如火,感覺到他灼熱而堅硬的身體突然緊緊地抵著自己,仿佛一團烈焰灼穿了她的小腹,在體內轟然奔竄,四處熊熊燃燒。登時全身酥麻,羞不可抑。


    拓拔野張口結舌,狼狽不堪,恨不能一頭栽到那粼粼的湖波中去,急忙凝神聚意,竭力讓氣血平伏。但他經脈已被封堵,難以禦氣流動,收效甚微;又是血氣方剛的年紀,被姑射仙子柔軟火熱的肢體壓迫,某處反而更加氣勢昂揚。一時羞慚欲死,語無倫次。


    姑射仙子從未在清醒之際與一個男子如此親密接觸,正自心潮洶湧,被這般恣意侵淩,更覺情迷意亂。想要避開,卻苦於動彈不得。


    心下慌亂驚恐,恍惚忖想:“倘若他現下轉過頭來親我!我……我該怎麽辦呢?”一念及此,隻覺五髒六腑仿佛被那團烈火瞬間燒得粉碎,充滿了甜蜜而渴切的痛楚。


    見她俏臉紅透,嬌吟細碎,額頭、鼻尖沁出點點香汗,更添嬌媚之色;水汪汪的眼波迷惘淆亂,一如當時春毒發作,拓拔野情火欲焰更加狂肆地燃燒起來,心下暗暗叫苦:“他奶奶的紫菜魚皮,經脈被瘋婆子堵住,若是任由氣血膨脹,定要迸爆經絡,不死也要殘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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