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紫緩道:“這些日子,鳳紫不是在厲王府呆著,便是在國師府呆著,一直壓抑不得,從未有空真正在府外遊走賞玩,不知這迴,夫君可否不禁足鳳紫,讓鳳紫偶爾有空,便出府去走走。”


    她說得極為自然,麵色也無任何起伏不妥。


    隻是這話一出,君若軒卻並未迴話,那雙興味重重的目光肆意朝她打量,待得片刻之後,他才慢騰騰的道:“近些日子京中不穩,你也是知曉,是以,鳳兒要外出遊玩,倒是危險。”說著,見鳳紫眉頭微蹙,他勾唇而笑,繼續道:“不過即便如此,鳳兒也莫要灰心。你若當真想出去走走時,盡可與本王說,本王陪你出府去走走。”


    鳳紫麵色微變,凝他兩眼,隨即便垂眸下來,緩道:“京都終歸是天子腳下,尚且還亂不到當街砍人殺人的地步,是以,鳳紫不過是出去隨意走走,又何必勞煩夫君跟隨。”


    這話一出,尾音還未全數落下,君若軒便勾唇笑了。


    鳳紫安然靜坐,兀自沉默,也未再出聲,隻是待得君若軒笑完,便聞他慢騰騰的道:“鳳兒的心思,本王自是明白呢。倘若你當真出府隨意走走,本王自是無需太過緊張,隻不過,如今太子對你可是虎視眈眈呢,且厲王那裏說不準還會有所動作,如此境況之下,鳳兒外出走走,本王怎不心緊。再者,倘若鳳兒出府之意不是在遊玩,而是在於……去見某個人,那自然又是危險重重,盯梢無數。”


    “鳳紫不過是有心隨意出去走走,散散心,何來去見什麽人。夫君倒是多想了。”


    鳳紫心有沉浮,故作自然的迴話。


    君若軒則慢騰騰的接話道:“本王倒是希望是本王多想呐。畢竟,那與鳳兒相識的女醫便在這京都城呢,且那女醫也是尋找兵符的線索,倘若鳳兒於女醫碰頭,又或是被女醫帶走,本王的這盤棋,便要全數失控呢。”


    懶散平緩的一席話,語氣毫無鋒芒,但這番話語內容,卻是直截了當,略顯威儀與試探。


    鳳紫瞳色驀地一滯,心思越發而沸,待得片刻後,一道道冷冽如霜之感驟然浮上心頭。


    究竟是有何等的精明,才會將她的心思全然猜中。甚至此番不過是隨意提及外出走走,他也能恰到好處的聯想到這些,從而大肆防備與挑明,不得不說,這君若軒,無疑是精明至極。


    也難怪了,那君黎淵本就是心狠手辣之人,卻是這麽多年都不曾手段用盡的除掉這君若軒,甚至處處還受這君若軒威脅,便不得不說,君若軒與君黎淵,許是實力相當,又或是,這君若軒能在君黎淵的眼皮下活得如魚得水,他的心思許是比君黎淵還要來得深厚。


    “看來,夫君該是不信鳳紫的,若不然,也不會對鳳紫懷疑這麽多。既是如此,鳳紫便收迴方才之求,不出府便是。”


    鳳紫沉默片刻,終是強行再度的按捺心神,平緩而道。


    君若軒麵色倒是漫出幾分滿意,慢騰騰的道:“也非本王懷疑,而是本王不得不防呢。鳳兒若是身處本王這境地與位置,鳳兒許是比本王還細致嚴謹。”說著,嗓音微微一挑,話鋒一轉,繼續道:“這些日子,鳳兒安分待在府中也好,待得京中四方而穩,待得本王登得大寶之後,別說是鳳兒要出府轉轉,便是鳳兒要出城轉轉,本王都允你呢。”


    鳳紫安然靜坐,淡然點頭。


    君若軒凝她兩眼,也不再耽擱,僅是再度囑咐幾句,隨即便踏步而行,緩緩離去。


    天色朗然,金色的陽光自雕窗打落,在地麵上落下了一片片明亮光斑。


    周遭氣氛全然靜默下來,無聲無息,平靜悠然。


    鳳紫在軟塌靜坐,沉默許久,才緩緩起身行至屋門,差侍奴拿筆墨過來。


    侍奴極是恭敬,應聲便去,僅是片刻功夫,便將筆墨紙硯全數端來。鳳紫也不耽擱,落座在圓桌,自行研磨鋪紙,而後便執了墨筆,開始在紙麵端正書寫。


    滿屋的幾分極是平靜通幽,無人相擾,門外也沉寂一片,並無任何聲音發起。


    隻是待得鳳紫在紙麵上寫完,並稍稍抬起紙張略微小心的吹著濕潤的墨跡時,突然,門外不遠有大批腳步聲而來。


    那些腳步聲,由遠及近,片刻功夫,那雕窗之外吹拂進來的微風,竟稍稍攜了幾絲脂粉味道。鳳紫瞳孔微縮,對著味道倒是不喜,待得思量刹那,便順勢將手中的紙張放下,再用不曾用過的紙張將墨紙蓋好,待得一切完畢,那些腳步聲便已恰到好處的停在了門外,而後,有侍奴在外恭喚,“側妃,徐側妃王側妃陳側妃還有蔣侍妾汪侍妾……過來請安了。”


    冗長的一席話,無疑是將各個側妃與侍妾全數匯報了一遍。


    鳳紫眼角一挑,眸色微動,對此倒也並非壓抑。


    畢竟,君若軒是個風流慣了的浪蕩子,想來這些瑞王府側妃與侍妾,自然也是不少,且常日受其恩澤,如今,她雲鳳紫突然被君若軒用聖旨光明正大的招入府中,區別對待,想來這些消息,自然是在瑞王府上上下下傳了個遍。


    是以,王府添了新人,且又頗受殊待,這些瑞王府的女人們,又怎不親自過來看看?也好打探她雲鳳紫性子如何,是否是她們的強勁爭寵對手?


    心思至此,一切了然通透。


    鳳紫默了片刻,隨即便按捺心神的淡道:“讓她們進來。”


    短促的一句話,無波無瀾,平緩自若。隻是她如今雖為瑞王府側妃,但門外也有好幾名側妃,若論品級,她與她們自然是平級,是以也不可在她們麵前頤指氣使。隻是如今君若軒不是要親近她,要寵她麽,她雲鳳紫若不拿出點寵妃的霸氣與模樣來,豈不要讓君若軒失望?


    越想,心底的淡漠與諷刺便越發深沉。


    則是話音剛落,不遠處的屋門便被人緩緩推開了,鳳紫微微抬眸,瞬時一掃,便見那逐漸打開的屋門外,黑壓壓的立了一群女子,刹那,淡風卷著氣息拂入,也瞬時將屋內周遭充斥滿了脂粉氣息。


    鳳紫眉頭又是一皺,卻是正這時,那些女子已逐步入門,緩緩而來,隨即全數站定在了圓桌前。


    鳳紫斂神一番,勾唇而笑,“諸位姐姐與妹妹過來,鳳紫有失遠迎,倒是抱歉。”


    說完,目光悠悠的朝她們掃望,卻是仍不曾起身。


    在場女子們皆未迴話,神色各異,隻是這些女子的打扮皆是略微風塵,濃妝豔抹,且那麵上紛紛夾雜半縷假笑,那肆意朝鳳紫打量來的瞳孔,也是微光起伏,圓滑盡顯,著實不像蕭瑾後院那些侍妾那般正派自然。


    甚至於,不得不說,拋開這些女子的身份來說,僅看這些女子的裝扮與神情,便也覺得,這些女子,像極了風塵之中圓滑如蛇的女子。


    “妹妹如今正春風得意,不僅是王爺親自求取聖旨而迎入府中的女子,今日更還得王爺單獨相陪,就論這些,妹妹便是有意不迎我們這些人,我們自然也不敢說什麽呢。畢竟啊,雖是都為側妃,但人與人著實是不同的呢。”


    僅是片刻,突然有女子挑著嗓子慢騰騰的迴了話。


    這話著實說得調侃譏誚,語氣也頗有幾分敵對與傲慢。


    鳳紫神色微動,目光徑直朝那女子望去,則見那女子笑意譏誚,落在她麵上的目光也是略微帶恨。


    她默了片刻,漫不經心的笑道:“姐姐這話說得倒是讓鳳紫傷心。鳳紫本是身子不適,是以不曾起身而迎,卻不料竟被姐姐如此含沙射影言道,鳳紫倒是傷心。”


    許是不曾料到鳳紫看似柔弱溫順,此際竟還會如此強勢的迴嘴,那女子麵色一變,頓時來了氣勢,繼續道:“不過是隨意提醒妹妹一句罷了,卻被妹妹如此誤解,姐姐也是傷心呢。妹妹如今雖得寵愛,但終歸不過是剛入府中的新人罷了,且王爺曆來便喜新厭舊,我們這些側妃與侍妾誰人不是初入府中時都是寵冠王府,後來王爺膩了,自然對我們稍稍鬆懈了。是以,王爺的寵僅是一時,但王府內相交的姐妹,卻是一輩子呢。妹妹身子不適不起身相迎,我們自然說不得什麽,但若妹妹身子本是未有不適卻故意在我們麵前擺架子,妹妹倒要好生考慮清楚了,此番得罪我們,他日若得失寵,日後你在這府中,便是無依無靠,連個說話的姐妹都無呢。”


    這話一出,其餘女子紛紛抱團朝鳳紫拐著彎兒的譏誚,明麵上是勸慰,實則卻是有心要打壓鳳紫氣焰。


    女人一團,聚集而來,自然是沒什麽好事,這點,鳳紫心底自是清楚,隻是鳳紫未料到的是,這才不過幾句話功夫,她雲鳳紫竟如同個罪人一般,被這群女人群起而攻,這種感覺,著實是有些不暢呢。


    甚至於,這些女人也無疑是比厲王府的那些女人極有頭腦,就如此番之事,這些女人並不曾與她撕破臉的叫罵亦或是幹架,反倒如苦口婆心一般故作良善的與她講道理,從而讓你被所有人都勸慰關照了一迴,各種失寵亦或是落敗的字眼層層朝你吐露,使得你越聽越惱,滿腹抵觸與暗怒,竟還沒理由對這些‘好心’的人全麵爆發。


    “姐姐之言的確有禮,便是鳳紫如今也覺,鳳紫此番不起身而迎,的確是有失禮數呢。既是如此,鳳紫便先為姐姐們專程陪個不是,順便,再將禮數補上。”


    嗓音一落,不待眾人反應,她已緩緩起身,隨即便朝那言話之女緩道:“姐姐比鳳紫入府早,王府內的規矩也比鳳紫懂,是以,鳳紫以後還得多處仰仗姐姐提點,便望姐姐先行入座,鳳紫再按照先來後到的順序,為姐姐敬杯茶。”


    她嗓音極是平緩,脫口的話語也淡定自若,毫無鋒芒。


    在場女子麵麵相覷,倒是未料鳳紫會妥協得這般快,正待心有詫異之際,卻是突然間,便見麵前這看似弱不禁風的女子再度朝她們緩道:“姐姐們且坐吧,無需客氣。若不然,姐姐們來得鳳紫這裏探望,卻還得站著,鳳紫心裏更會過意不去。”


    在場女子們麵色越發微變,突然有些看不透鳳紫的路數了。


    所有人的目光,也皆在鳳紫麵上掃視,卻是片刻後,那最初言話的女子終是斂神一番,勾唇輕笑,“難得妹妹這般乖巧懂事。既是妹妹盛情相邀,我等,便也不拒絕了。大夥兒坐著吧,此番一路過來也是走得累,就不知妹妹是否可讓你這院內之人準備些清茶與瓜果來,妹妹人好,我們還想在妹妹這裏多叨擾叨擾,從而與妹妹好生增進增進感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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