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紫並未言話,唇瓣勾了抹極淺的笑,整個人全然沉默了下來。


    思緒翻轉,連帶瞳色也稍稍沉重,有些幽遠,君若軒細致將她打量片刻,再度出聲道:“鳳兒姑娘不高興?”


    他這話無疑是明知故問,本已是看清了她的臉色與反應,卻非得要這般直白的問出來。


    鳳紫心口再度沉了半許,仍是未出聲,待得再度沉默半晌之後,她才加大的唇瓣上的弧度,柔然而笑,“並非是不高興,而是,心有欣慰,一時半會兒反應不過來,是以有所遲鈍罷了。”說著,斂神一番,話鋒也跟著稍稍一轉,繼續道:“日後之路,鳳紫無疑還得仰仗王爺,且還有諸事需要王爺幫襯,但鳳紫也非沒心沒肺之人,恩情與善念,鳳紫一直都謹記於心。是以,隻要王爺善待,鳳紫對王爺,自然也會一心一意追隨。”


    嗓音一落,她便神色微動,漆黑平寂的瞳孔徑直迎上了他的眼。


    君若軒瞳中有微光滑過,卻是片刻之際,整個人便笑得風華萬千,溫潤柔膩得不可方物。


    “鳳兒姑娘如今乃本王之人,便是不必你提醒,本王也會善待你。隻不過,今夜之中,本王已幾番提醒鳳兒姑娘稱謂,但方才,鳳兒姑娘可是又接連喚錯了呢。”


    這話入耳,鳳紫心底全然了然,隨即也無耽擱,僅是稍稍垂頭下來,恭然平緩的道:“夫君。”


    君若軒麵上笑容越發濃稠,那雙漆黑的瞳孔裏流光陣陣,興味奕奕,隨即修長的指尖驀地一動,陡然揮開了麵前的矮桌,隨即不待鳳紫反應,他已伸手而來,陡然將鳳紫扯入了懷裏。


    他身上依舊殘存了半抹脂粉味,不知又是在哪兒沾染上的,隻是那味道並非濃烈,入得鼻間,也未惹得太大的不喜,奈何,他的動作太過突然,愕得鳳紫猝不及防的心生大驚,而待當即要下意識的伸手推開他,卻待指尖剛剛貼在他的胸膛,掌心觸碰上了他那胸腔內的跳動,瞬時之際,她整個人驀地迴神過來,理智也紛紛迴籠,貼在君若軒胸前的手掌,驟然失力。


    “鳳兒姑娘不推本王了?”


    君若軒似是全然知曉她的動作,則是片刻,便在她耳畔溫柔纏綣的笑。


    那笑聲略微染著幾分如常的興味,但若細聽,也不難聽出他那嗓音竟是稍稍卷了幾縷突然升起的磁性與低啞,仿佛,春光朗月,情意上湧一般。


    鳳紫神色微沉,整個人全然不動。她就這般靜靜貼在君若軒懷裏,默了片刻,修長的指尖緩緩在他胸前挪動與畫圈,待得君若軒唿吸莫名急促之際,她勾唇一笑,低聲平緩的道:“夫君在側,鳳紫何能推開。”


    這話一出,君若軒麵上的笑意越發濃烈,隨即鼻尖稍稍下挪,風月懶散的嗅上的鳳紫的額頭,那挺然的鼻尖正要緩緩下挪,一路觸碰,不料刹那之際,他下意識深吸了一口氣,麵色也陡然一變,兩手頓時一抬,當即將鳳紫推開。


    他力氣稍稍有些大,鳳紫猝不及防的被他推得差點撞車壁,而待迅速鎮定之後,她略微詫然的朝君若軒望來,則見他麵色稍有複雜,落在她麵上的目光也染著幾分極為難得的抵觸。


    不過是做戲罷了,這麽快,這廝就將這場風月之戲做不下去了?


    還以為這廝對風月之事身經百戰,無論對哪個女人都能柔情似水,纏繞酥骨,卻不料,這廝在她麵前,竟是難以偽裝。


    是她雲鳳紫姿容不夠?還是,這廝本是如常的抵觸她,從而,心有輕賤與鄙夷,不願碰她分毫?


    思緒翻轉,正待思量,卻是正這時,君若軒突然出聲問:“方才你與厲王在屋內,做何?”


    他這話問得突然,話語內容也極是針對敏感,鳳紫再度怔了一下,而待沉默片刻,便神色微動,平緩無波的道:“這話,夫君不該來問鳳紫。鳳紫不過是厲王府的婢子罷了,無論鳳紫做什麽,都是身份所使,被逼無奈的罷了。”


    說完,目光徑直朝他落來,他則稍稍垂眸凝向一旁,神色起伏幽遠,竟是極為難得的未言話。


    兩人突然就這般雙雙沉默了下來,誰都不曾再言一句。


    馬車依舊馳騁而前,搖曳顛簸,則是不久,馬車突然停了下來,隨即,車外揚來了小廝極是恭敬的嗓音,“王爺,到了。”


    君若軒這才應聲迴神,並未耽擱,先行彎身下車,待得鳳紫跟隨著挪身至馬車邊緣,君若軒則正立在馬車旁,修長的手微微而抬,恰到好處的遞到了她麵前。


    此際,光火搖曳,襯得他那清俊的容顏越是風華,隻是比起方才,他麵上猶如變戲法般揚著笑,整個人再度恢複了常日的懶散溫潤模樣。


    這廝陰晴不定的性子,鳳紫著實有些把控不住,心底深處也驟然漫出了幾分緊烈。


    待將他迅速掃了一眼後,便順勢抬手搭放在他掌心,隨即被他攙扶著下了馬車,卻是待她剛在地麵站穩,他便已迅速將手抽離迴去,目光也再不朝她落來,僅道:“你且入府住著,本王此際還有要事處理,便不親自送你迴院了。”


    說著,不待鳳紫反應,便朝車夫吩咐著領鳳紫入府,甚至也不待車夫及時應聲,他便已抬腳而起,極是幹脆迅速的踏入了屋門。


    整個過程,鳳紫一言不發,目光靜靜朝前方那打開的府門掃望,滿目幽遠。


    眼見鳳紫渾然不動,車夫眉頭微蹙,猶豫片刻,上前半步,緩道:“此處風大,側妃且先隨奴才入府去吧。”


    鳳紫應聲迴神,目光下意識朝車夫掃望一眼,緩緩點頭。


    車夫再不耽擱,當即在前引路,鳳紫則踏步跟隨,行走緩慢。


    君若軒給她準備的院子不大,但布局卻是極為密集細致,院內花叢簇簇,再加之夜風微微而拂,四方之中,暗香浮動,環境倒是極為清淺雅致。且院內還有兩名婢子,性子皆是溫柔卑躬,眼見鳳紫被車夫引著進來,她們似是早已受人點撥過一般,當即便朝鳳紫跪身下來,大唿‘拜見雲側妃’。


    這般話語入得鳳紫耳裏,著實讓她心口一緊,心緒陡然淩亂搖晃。


    雲側妃,雲。


    她一直守著的姓氏,竟被人如此堂而皇之的喚出,想來若非君若軒對這些婢子打過招唿了,要不然,這些婢子豈會知曉她姓雲!


    是以,那君若軒如此之舉,又是何意?是見她落難還不夠,從而,要將她的一切都全然剝開,從而,鮮血淋漓的展露在世人麵前?


    越想,心境越發的緊烈開來。


    因著她未出聲,那兩名婢子也不敢起身,隻是待跪得久了,兩人也開始撞了膽子小心翼翼的抬頭朝她望來,卻不料此番一望,竟恰巧對上鳳紫那雙陰沉慎人的瞳孔。


    婢子們雙雙目光一滯,待得迴神過來,兩人皆心有懼意,隨即急忙垂頭下來,不敢再看。


    鳳紫淡道:“起來吧。”


    嗓音一落,二人麵麵相覷一番,終是緩緩起身,隨即猶豫片刻,便主動將鳳紫朝主屋內引。


    因著與蕭瑾風月一場,如今身子骨的確累,待得入得主屋,鳳紫便揮退兩名婢子,兀自開始合眸而憩。


    這一睡,她睡了整整一宿,待得全然醒來之際,天色已日上三竿。


    她渾然不顧這裏是君若軒的地盤,僅是吩咐門外婢子準備熱水沐浴,對君若軒的消息,她分毫不問。本以為此番新入府中,便是君若軒不主動來找,自然也有君若軒後院的女人們來示威,卻不料,今日四方沉寂,日子清平入水,毫無任何紛擾而起。


    無人前來叨擾,君若軒的女人們一個都未來,便是連那君若軒,都未過來。


    隻是待得黃昏,天色逐漸暗淡之際,侍女們剛將晚膳擺放在桌,甚至還未來得及出門去,突然,門外便揚來了一道道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行得有些快,頗有幾分雷厲風行之意,隻是若是側耳細聽,卻能全然察覺,那其中一道的腳步聲不深不淺,完全是讓她熟悉到了骨子裏。


    她本是握起的筷子微微頓住,目光朝兩名婢子一掃,婢子們仍是被她滿目的清冷慎住,不敢耽擱,頓時小跑出門,卻是片刻之際,兩名婢子恭敬發緊的嗓音紛紛在門外響起,“奴婢拜見太子殿下。”


    太子。


    鳳紫眼角一挑,隻覺這話與心底的篤定全然重合。


    也是了,當初與君黎淵那般靠近,那般熟悉,又如何會分辨不出他的腳步聲來。


    她麵色微微一變,心有冷冽,指尖極是自然的將筷子放下,則是片刻,那滿身玄白之人分毫未讓婢子通報,便已極是幹脆的踏入了屋門。


    他身上卷著幾分冷氣,便是那張俊美的麵容,也積攢著幾許陰雲。


    鳳紫靜坐在原地,淡漠朝他觀望,待得他越發靠近,她便故作自然的起身,正要懶散而喚,不料話還未出口,他骨節分明的指尖竟驀地扣住了她的手腕,扯著她便要朝屋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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