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入耳,鳳紫分毫不懼,麵上的笑容,仍舊是恰到好處的完美柔膩,溫柔嬌然。


    “奴婢這雙手,會畫畫,會撫琴,會對弈,還會牽著拉著三皇子,若是隨意折了或是砍了,許是可惜。”


    她慢騰騰的道了一句,這話一落,分毫不待君若軒反應,她嗓音微微一挑,話鋒也跟著一轉,“三皇子,時辰已是不早,奴婢,的確餓了。”


    君若軒眉頭再度微蹙,落在她麵上的目光也深了幾許,然而無論怎麽觀察與審視,她皆是一派淡定從容,溫柔嬌然,那渾身上下,不風塵,但卻又莫名的風情萬種。


    他終歸還是極為難得的敗下陣來,故作自然的挪開目光,不再朝她觀望一眼。那女人的笑容與傾城麵容有毒,就亦如最初那攝政王府的雲鳳紫一眼,傾城絕麗,本就是一朵絕世嬌花,世上男兒皆見之傾心。隻奈何,這女人不僅有傾國麵容,還有如此嬌柔媚惑的性子,一旦她有心迷惑,便是他君若軒,也不一定能把持得住。


    畢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他君若軒啊,卻也終歸是個俗人不是?


    思緒至此,君若軒終歸是自行站起了身來。


    滿身的錦袍,灰塵遍布,他垂眸掃了一眼,麵色一沉,立在一旁的車夫似是知曉了他的心思,當即小跑兩步上前,開始極為小心的為他整理錦袍。


    月色下,鳳紫仰頭,朝他笑得柔和,瞳孔中媚色流轉中,卻也不打算自行起身。


    待得片刻後,君若軒那修長白皙的指尖突然遞到了她麵前。她眼角微挑,心底則是了然至極,隨即輕笑兩聲,慢騰騰的將手搭上了君若軒的手。


    瞬時,兩手相觸,君若軒的手莫名的僵了一下。鳳紫已是察覺,心底了然,卻也不待他反應,她便主動張開手指扣穩了他的指尖,待得他瞳孔一縮,複雜凝她之際,她笑得柔魅如風,“三皇子不用力,許是拉不起奴婢。”


    笑意盈盈的話,卻不曾掩飾的夾雜幾許調侃。


    君若軒瞳孔微縮,心底雖略微複雜,但更多的則是好奇蔓延。


    他開始漫不經心的迴她一笑,指尖也反扣住她的手,稍稍用力,便將鳳紫全然拉著站了起來。


    她指尖極為纖細瘦削,往常雖見過她的手,但卻不曾如此仔細的感觸,甚至於,她的身子似也極輕極輕,滿身的瘦骨嶙峋,也不知這女人每日是否吃飽了飯,整個人,竟會瘦成這樣。


    “多謝三皇子。”正待思量,甚至還不曾即刻迴神,麵前的女人,便已主動掙開了他的手。


    掌心陡然一空,略微不慣,他這才驀的迴神過來,隨即視線聚焦著朝她一凝,則見她分毫不懼,正懶散柔膩的笑望著她。


    他眼角一挑,故作自然的收迴手來,倒也突然發覺這女人笑得著實燦然,甚至燦然得都略微欠扁了。


    他堂堂瑞王方才才被她壓著摔了個第二朝天,而今身子骨雖已不痛,但好歹也是失了皇子與王爺威儀,但這女人猶如無事人一般燦然而笑,卻也莫名是踩中了他心底的雷區。


    “謝字說著倒是毫無分量。不知,本王今兒對鳳兒姑娘英雄救美,就不知,鳳兒姑娘要如何報答本王。”他按捺心神一番,靜靜凝她,漫不經心的問了這話。


    鳳紫抬頭瞅了一遍夜色,興致缺缺,“便是三皇子此番不對奴婢英雄救美,奴婢對三皇子,仍有感激之心。再者,奴婢先前便與三皇子說過,奴婢身無長物,並無貴重之物能獻給三皇子,是以唯獨以身相許。方才在屋中時,三皇子看似並非樂意奴婢對你以身相許,怎如今再度這般問,難不成,三皇子心有後悔,亦或是想通了,是以這迴故作拐彎抹角的問話,難不成,是想讓奴婢對三皇子以身相許了?”


    她嗓音平緩而又悠然,傾城麵上的笑容則是濃烈如常。她那雙瞳孔,也神采奕奕的朝他凝著,整個人,安然諧和,卻又仍是風華柔膩。


    君若軒再度被她這番話抵得說不出話來,眼角,也越發的抽挑開來。


    什麽叫他後悔了,什麽叫他如今想她以身相許了!


    這女人著實是自信過頭,盡往自己臉上貼金呢。他君若軒便是再饑渴,自然也不會慌不擇食。更何況,這女人雖容貌大變,傾城無方,但卻是帶刺的花,觸之紮手。再者,這女人如今的身份都成疑慮,且容貌極其特殊,就不知,她以這等容貌驚現在世人麵前,自家那太子皇兄知曉了,該是何等的驚慌失措。


    思緒翻騰搖曳,待默了片刻後,君若軒也未怒,僅是挑著嗓子慢騰騰的道:“鳳兒姑娘如今這張嘴倒是圓滑厲害,竟是將本王都比下去了。”


    鳳紫柔柔一笑,“不敢。奴婢言話,不過是發自肺腑,不懂拐彎抹角罷了。”說著,神色微深,笑意微濃,再度將話題繞了迴來,“三皇子如今,是願意讓奴婢以身相許來報答於你?”


    君若軒故作自然的將目光挪開,“鳳兒姑娘許是誤會了。本王這人雖喜美人兒,但如鳳兒姑娘這般人,雖如今生得好看,但卻入不得本王眼。”


    是嗎?


    鳳紫心生冷笑,悠然懶散而問:“不知,除了奴婢卑微身份之外,三皇子還不滿意奴婢哪點?”


    “身子骨。”


    他答得幹脆,語氣中也突然卷了幾許興味。


    短促的三字驀的入耳,鳳紫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卻是不待迴話,君若軒再度戲謔而道:“方才拉鳳兒姑娘起來時,倒覺鳳兒姑娘身子骨極輕極輕,如鳳兒姑娘這般瘦削之人,便是要對本王以身相許,本王還怕被你這瘦骨嶙峋的身子磕痛骨頭。再者,本王倒也奇了,厲王與國師可是太過虐待鳳兒姑娘,竟讓鳳兒姑娘瘦削如此。想必那外來的流民乞丐,也不過是鳳兒姑娘這等身材。”


    “三皇子要諷奴婢為流民乞丐,自可直白言道,何須拐彎抹角。奴婢對三皇子,心生感激,是以對三皇子戲謔之言,奴婢,並不會惱怒。”


    她依舊是柔柔出聲,語氣懶散悠然,寬然如初。


    君若軒心口一沉,轉眸朝她一望,見她仍是滿麵柔膩燦然,心底也再度抑製不住的生了幾許無奈與挫敗。


    而今這女人,無疑是圓滑得當,言行也毫無漏洞,那些脫口之言,雖是笑盈盈的說出,但卻是讓人心頭添堵。


    然而雖是心頭已是不悅,但卻不曾在麵上表露半許。他僅是極為直接的凝著她,打量著她,眼見她麵色分毫不變,麵上笑容也分毫不減,他眉頭終歸是再度皺了皺,“鳳兒姑娘這張嘴,倒是越發的甜了。”


    鳳紫神色微動,柔然笑著,卻是無心迴話。


    二人目光相對,僵持一番,待得片刻後,君若軒終於是稍稍轉身,慢騰騰的道:“鳳兒姑娘不是說餓了麽,那邊乘車走吧,免得到時候鳳兒姑娘餓暈了,倒會說本王不憐香惜玉了呢。”


    這話一落,不待鳳紫反應,他已率先轉身上車。


    鳳紫眼角微挑,也未多加耽擱,待得君若軒入得車內坐好,她才舉步往前,慢騰騰朝那馬車靠近。


    夜色沉寂,風聲肅肅。


    馬車一路搖曳往前,冗長繁雜的車輪聲不絕於耳。


    夜裏的街道,早已沒了喧囂之意,周遭之處,四方寂靜,徒留車輪聲循環往複,突兀盡顯。


    車內,光線暗淡,幾近漆黑。


    鳳紫與君若軒並排而坐,二人皆未言話,氣氛沉寂。


    待得片刻,君若軒輕笑一聲,“本王倒是鮮少與女子如此同車而坐,此番,倒也是給足了鳳兒姑娘麵子呢。”


    是嗎?


    這話入耳,鳳紫自然是知曉他這話的意思。他是想說他讓她與他並排而坐了,算是極大的賞她臉了。


    隻不過,倘若她雲鳳紫身份還在,榮威還在的話,這君若軒與她並排而坐,自然也是這君若軒占了便宜。


    奈何,這世上終究不曾有倘若或是如果,雖現實逼人,但她雲鳳紫也不打算就此認命。


    如今雖為螻蟻,但螻蟻卻也有誌氣呢。


    思緒至此,鳳紫學著他的樣,輕笑一聲。


    君若軒當即收斂笑意,“你笑什麽?”


    鳳紫緩道:“三皇子賞奴婢同坐,奴婢欣悅,自是喜極而笑。隻是,奴婢也曾與國師,與厲王同車並排而坐過,是以,連國師與厲王都不嫌奴婢,想來三皇子,自然也是不嫌棄奴婢的。”


    “本王可與國師和厲王不同……”


    君若軒當即出聲,奈何鳳紫卻不曾讓他將後話道出,僅是神色微動,唇瓣一啟,再度柔著嗓子插話道:“三皇子與厲王和國師的確不同,三皇子滿身貴胄,甚至憐香惜玉的性子是國師與厲王爺比不得得。若論情義與溫柔,三皇子仍舊是三人中的佼佼之,甚至,風華萬千,朗然如玉,極受人傾慕愛戀。豈會如國師與厲王一般,清冷磅礴,惹人心懼。”


    這話層層入耳,倒在君若軒心底掠起了波瀾。


    雖明著身邊這女人的話極是應付虛偽,但卻不得不說,這女人這話著實深得他心。


    若論風雅卓絕,那煞氣騰騰的厲王與冷冽如霜的國師,豈能,比得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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